艾伦找遍了整个大厅也没见到和冬,一度认为她是气愤上头直接回去了,这让他十分头痛——护卫队到底为什么会接收这样一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他在大厅来回走动已经引起服务生注意,有人过来询问,艾伦不耐烦的挥手,刚打算回到座位,终端突然接到消息。
发件人首字母是r,王室建筑群高级管理人员才有权使用的前缀。
艾伦头皮一紧,立马找地方接通光影,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十分有礼的向他问好,并问:“我这边出现一点情况,你是否可以帮忙跟和冬联络呢?”
艾伦下意识扫视一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晚游走各处的服务生好像多了一点:“阁下,不瞒您说,和冬已经走了,我们闹了一点不愉快……”
几乎在他这句话刚说出口,亨瑞便挂断通讯,跟侍从说:“联络不上。”
“我们失去了和冬的生物讯号。”
普琳在一侧用手指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就在刚刚,她正在跟人谈话,脑海中突然闪现和冬痛苦挣扎的脸,虽然这个画面稍纵即逝,但还是带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谈话时几次分神,索性中断,从会客厅走了出来。
“最后一次讯号捕捉时间?”
“22:05:48。”那个侍从官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亨瑞在安慰普琳:“也许是哨兵进入什么私密场所了呢?你知道那里一般都有隔绝讯号的设施。又或者,是不是这几天行程安排的太密,你太累产生的错觉?”
普琳说:“不可能。”她瞥了亨瑞一眼,“你还没看出来她是什么人?有那玩乐的时间,她宁可在公寓看书加训,除非……”
除非和冬遇到什么不可逃避的危险。
这个认知让普琳的心再次紧绷起来,高契合度带来的共感不可能出错,一想到和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到危险,这比她眼睁睁看着这人昏死在战场时还要烦躁。
星际时代,人的寿数因为科技无限突破,却又是如此脆弱。
普琳其实十分厌烦被人左右情绪,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被母亲拉出去应酬、不得不挤出笑脸等待人品评的小女孩,幼年时的无力早在她长成之后逐渐消减,可那时的阴影却能伴随一生。
但和冬总是那个例外,她像一只活泼的小鹿,好似生来就能跟大自然融为一体,淹没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成为那里的一部分。
大厅里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指令,不能再等了,普琳沉吟道:“叫巡逻队过来。”
侍从官得令,还没走出大门传话,便被一脸严肃的亨瑞拦了下来,他盯着普琳道:“殿下,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亨瑞颇有些痛心疾首:“国王深居简出,这次进医院竟然瞒了大半个王宫,我们到现在才得到消息,王后还想要你跟格林家的儿子接触……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和冬重要?”
“你今天莫名结束谈话都已经足够让我震惊,现在更是要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调动巡逻队,殿下,”亨瑞问:“你想过后果吗?”
普琳在他沉痛的眼神中坚持让侍从官传达命令,她踩在编织勾勒着孔雀图案的地毯上,星际时代很多技艺已经失传,这种旧贵族式的享受花费甚大,除了国王外几乎无人敢用,连她一向没什么头脑的母亲都知道要将这种礼物收起来,以此免于外界奢靡的攻讦——但这只是她寝宫里再普通不过的一部分。
因为她的父亲像宠爱一个宠物狗一样宠爱着她这个女儿,吃穿住用,只要有一丝丝不好便会让这个帝国的掌权者大发雷霆,可他从来都没有哪怕一刻钟看到她向导身份之下的灵魂。
她的父亲没有。
她的哥哥没有。
她的母亲也没有。
普琳以为自己不在意,分化之后强大的精神力也带给她独自前行的自信,但在预感和冬出事的这一晚,她却难以说服自己失去这个忠诚的哨兵。
和冬能忠于帝国,为什么不能忠于她呢?既让她总要跟人结合,为什么不能选择一个忠诚的骑士?
普琳对亨瑞说:“我清楚……我只是无法容忍她出现意外,她可能完全属于我,你明白吗?”
—
来势汹汹的巡逻队踹开了红丝绒城堡的大门,领头人大吼着:“例行检查!”
在贵族客人的尖叫声中,一个个穿戴头盔、量子炮的精英进入红丝绒内部,领头人混迹各种娱乐场所,一眼就能看出这中间的猫腻,在经理的警告声中直接打出一枪。
电流罩中招,发出滋滋声响,挣扎一会儿陡然熄灭,没了电流罩隔绝,隔断内的景象如实展露出来。
男男女女的尖叫、责骂,反倒让领头人更是兴奋:“兄弟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太阳报讯,首都星123街红丝绒城堡在临检时发现异样,不法分子利用精神力刺激手段奴役普通公民向客人提供‘向导安抚’服务。
——理查德报讯,巡逻队当天从红丝绒解救受害者十八人、抓捕嫌疑犯五人、收监当天顾客三十二人。
向导被人掩护着从地下通道出来,刚坐好,汽车就弹射出去,他手中还拿着从哨兵身上抽出来的一管血,脸色不好道:“怎么回事?”
一想起被迫中断的精神链接,向导就无比恼火,猛地抓住身旁人的衣领,吼道:“我问你怎么回事,你聋了吗?!”
“没、没有,”那人说,“少爷,巡逻队来了,我们接到消息,有人故意来捣场子,不能再待了,要是你的身份暴露,公爵绝对不会……”
“啪——”的一声,那人的脸肿胀起来,他面容因为疼痛扭曲一瞬,下一秒还是训练有素的低下头,任凭向导平复情绪。
向导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能调动巡逻队的人,公爵、摄政王、国王、王储、王后……最后视线停留在和冬那张脸上。
他无比懊恼的看着手中的采血管,他今天突发奇想去暗室审查小喽啰,但没想到走到一半精神体就开始骚动,那种源于基因的强大吸引力,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那可是一个精神力评级为a+的哨兵,他就是没能侵入,也能想象出那人恢弘壮丽的精神图景。
向导厌恶自己分化后背负的身份,他生来逞凶好斗,没分化前曾被家族寄予厚望,但分化后,他们却只想用他联姻。
这种落差没人能受得了,向导对此表示出了强烈的拒绝态度,但他却也无法控制向导天生对治疗、对被人需要的渴望,所以整日在这里游荡、捕猎,跟哨兵做一些你情我愿的交易。
这个是最好的!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便能进入她的精神图景!
向导愤怒之下,直接抓住助理建立精神链接,在其精神图景肆意破坏,直到听到精神体的哀嚎,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出来。
他在司机惊恐的视线中说:“先去公寓转一圈,别急着回去,你是猪吗,出事先往那里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
人在虚空中不断坠落。
和冬能通过雾蒙蒙的天空看到周围倒塌的建筑,中央花园上巨大的led灯也被砸成了两半,被狂风一刮,竟然发出吱呦吱呦的响声,好似下一刻就要砸下来。
整个城市远远看去呈现出一个竖起的正无限符号型状,而她正从这中间的空隙缓慢往下坠落。
她能从那堆废墟中认出自己的小学、中学、分化后进入的军事学院,再往远处是布满岩壁的奇异地表,卡洛夫正站在岩壁上冲她大吼。
嗯?
和冬终于意识到什么,像游泳一样努力扒拉着空气朝它贴过去,但跑到一半就发现两人中间隔着一道薄膜,她怎么也听不到它的声音。
卡洛夫焦急的看着她,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它在说:醒过来。
醒过来!
和冬猛然睁开眼,熟悉的头痛瞬间朝她袭来,她用手锤了一下头,痛苦的□□咒骂,直到意识到床尾站着一个人,这才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首席侍从官亨瑞阁下,放下手中的鲜花,关切道:“哨兵,你还好吗?”
和冬捂着头,努力靠坐起来,亨瑞见状体贴的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摁响呼叫铃前还顺手给她倒了杯水。
和冬刚想张口道谢,喉咙却发出一阵无意义的杂音,仿佛在沙漠中因为暴晒脱水而干渴的旅人,她喝口水说了声:“抱歉。”
亨瑞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艾伦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意识混乱,十分凶险,如果不是军部调来了高级向导。”
他在高级向导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对这个称呼很陌生,但在和冬看他时,还是继续道:“如果没有这位向导的帮忙,哨兵,你绝对活不下来。”
和冬知道自己精神图景的糟糕状况,这即使对精神力评级为a+的向导来说也十分棘手,更别提她那时还陷入昏迷,根本无法管控自己的精神图景,要是治疗到一半突然开始攻击向导怎么办?
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为她治疗的向导,一定有无尚的勇气。
和冬十分感激,同时也有一种自己终于得救的激动。
当初她接到调任来卡特琳宫前,老领导就曾唉声叹气说:“要不是你精神图景受损……”好像也在替她可惜,一个a级哨兵因为精神图景出问题,被迫调离前线,无论于她还是于领导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现在军部竟然真的调来能为她治疗的向导,这不就意味着她有望重返前线了吗?
和冬:“这位向导有编号吗?”
亨瑞疑惑的看着她。
和冬重复道:“我是问你知道这位向导的编号吗?我想他现在是不是还在休息,如果他在这附近,请一定带我当面道谢。”
亨瑞果断道:“人早就走了,她那么累,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和冬有些惋惜,一直追问,但直到医生进来宣布她再疗养三天就可以出院,亨瑞不耐烦的结束今天的探望前,也没给她这位高级向导的编号。
和冬奇怪的嘟囔:“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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