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虐心甜宠 > 辞职失败只好拯救世界了 > 10、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苏掷轻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他的确不知道少年刚刚转学过来,还在便携飞行器上的时候就已经在组织刚刚那几句话的腹稿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不论态度多漠然,话语又是如何冷峭,内心最深处总有那么一小块地方肯定是柔软的。


    他要做的是就是打出这张冲击力不强,但足够持久的感情牌,从而达到拨动对方心弦,引起震颤的目的。


    哪怕只是一丝的震颤,他也有信心说服对方。


    可惜现在出师未捷身先死,心里的那张算盘还没开始拨,就被耿直率真的学生撞到地上,珠子蹦了一脸。


    没了前面的铺垫,最后那个问题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苏掷轻在心中无声叹息,依旧是那副言尽于此的神色,却比表现出来的要忐忑得多。


    他担心自己会听到一个无所谓的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良久,少年缓缓问道,眼中凝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困惑。


    “说实话,不重要。”


    苏掷轻嘴角扯了扯,“重要的是你怎样想的。毕竟这是一个只对你自己有意义的答案。”


    周微深深凝视了他一眼,继续沉默。


    他很少追根究底地去思索某件事情,甚至是某个举动的缘由,问自己为什么。


    意识到自己或许并非人类、为神狩猎时没有;发现情绪缺失时同样没有;就连面对现在亟待解决的最大问题——失忆,他也始终是以一种分析的态度。


    他不曾审视过自己。


    这一环节并不重要,然而心底有细微且坚定的声音在反驳他,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是对的,这是一个对你意义重大的问题,关系到一件比性命还重要的事。


    ……只是你目前还没有办法回忆起来。


    “我可以告知实情。”周微更改了之前做下的决定,“作为交换,你也要解决我的疑惑。”


    既然答案很重要,那就找到它。


    获取更多信息,更多知识,其他人的观点,将其完完整整地拼凑出来。


    接触更多死亡,以及和死亡有关的反应,而后归纳,思索。


    这并不是多难办到的事。


    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人死亡,医院,殡仪馆,甚至相对动荡国家边界和公海......可以完成观察的地方有太多太多。


    不过,比起这些场所,眼下其实也有另一种选择。


    比如,成为这两个人的同伴。


    和他们成为同伴,接触到的那些隐秘或许还会刺激他的记忆,让他拼凑出更多关于过去的线索。


    这方面,虽然替换成洛斯特也是一样,但继续和洛斯特接触显然不是多明智的决定,他已经被调查员盯上了。


    何况和洛斯特接触越多,他露馅的风险也就越大,洛斯特也不能帮助他更好地得到某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病房内,的确还有另外一个人。”


    静寂无声的校园之中,唯有少年清冽的声线回荡,“在我过去的时候,孔俊清还活着,我看到他在很专注地解剖孔俊清。”


    苏掷轻先是错愕,随即涌上狂喜,“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还能不能想起来他的......”


    特征,甚至是样貌?


    周微没有理会他的任何追问,自顾自开口道:“这属于下一个问题。现在,应该换我提问了。”


    “你提到过,像你们这样的人被称作调查员,而程芥的书包,还有你的手提箱上都有相同的徽章,上面是一所国外大学的名字,这所大学就是你们的组织?”


    这已经不是戒心严不严重的问题了。


    苏掷轻想。


    哪怕在怪才辈出的密大,他也没几个少年这样介于能够交流和无法交流之间,令人头疼的家伙。


    非要说的话,像流浪猫。


    无动于衷,不屑一顾,又偏偏在已经不抱有任何可以接触的期望时从墙上跳下,用尾巴漫不经心地在人的裤腿上刮那么一下。


    人是没办法揣测一只态度成迷的流浪猫的。


    “可以是可以告诉你......”苏掷轻忍住抬手去捏眉心的冲动,把这项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学生,“小芥,你来说明。”


    保密协议可以之后再签,不论怎样,他都需要这份证词。


    “......哦,哦!”程芥迅速从神游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好的!”


    “不是组织。”程芥神色认真地纠正了少年错误的认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是一所由伦道夫·卡特先生创立,专门培育调查员的特殊学校。”


    “学员在毕业之后可以选择留校,成为□□或者执行专员,也可以创建、加入不同的组织,比如异种调查局......不过异种调查局是官方组织,也更加光荣,所以在毕业之后,大家更多还是更加青睐调查局之类的地方。”


    周微若有所思。


    和官方组织相对的则是私人组织,程芥没有详细说明,但不难推测出这些私人组织的性质和官方完全相反,由利益驱策。


    私人组织替那些对神秘世界有所了解,或者是想要了解神秘世界的权贵效劳,为他们解决麻烦。


    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加入什么样的组织,说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比较自由,也说明它的立场并不坚定地站在官方,和官方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它是不隶属于什么机关,相对独立。


    至于“伦道夫·卡特”这个名字。


    少年抿了下唇,回想起曾在脑海中浮现的某句话。


    ——“很奇怪?曾经有一名密大毕业生成为了时空旅行者,在没有母校的地方重新创立了母校,并留下了你们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他失忆之前曾经接触过密大,在不同的地方。


    伦道夫·卡特会是那个在不同的世界创立母校的时空旅行者吗?


    而程芥还在热情洋溢地介绍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他向周微说起性格迥异的教授们,来自全球各地的同学;说起提供免费宵夜的食堂和各种各样的开放日活动,和其他学校的项目联谊……字里行间充斥着着对这所学校的热爱。


    听上去,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和任何一所普通大学没什么两样。


    程芥还提到自己放养在学校里的一头小狼。


    去年从某场森林大火里救下的。


    那头狼偶尔会到宿舍外面找他,嘴里叼着从猎犬那边抢过来的飞碟或者沙袋。


    程芥神采飞扬,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话题。


    他很少有机会和校友之外的人谈论密大,话匣子不太能收住。


    苏掷轻数次欲言又止,又忍住了。一是因为这个任务是他自己布置的,二则是作为听众的少年听得很认真。


    “那几头食尸鬼处理干净了吗?”


    终于,在学生说起食堂的菜色之前,面色略显颓败的苏掷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打断他。


    程芥确实还没处理那几头食尸鬼。


    事有轻重缓急,这里是学校,不把那些尸体彻底处理掉,让学生发现断手断脚之类的东西,会引发完全不必要的恐慌。


    “现在就去。”程芥顿时站直,这样保证。


    他迅速跑出去一小段距离,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扭过头,大声解释:“教授,我没有忘记,我是因为担心同学的安全才急着过来的,不要给我扣分......!”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唯一一次实践能拿a的机会了,毕竟负责这次考核的教授是他的导师。


    程芥也想在非理论课上拿一回a。


    苏掷轻冲他摆摆手,表示知道。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和其他学校没有任何不同。”


    他走远之后,周微淡淡开口,“程芥也不像身经百战,素质卓越的战士。”


    语气比起谈论,更像闲聊。


    “战场才需要战士。”


    苏掷轻哂道,“我们可是教育部认证正规大学。”


    “但你们需要和那些异种作战。”


    苏掷轻对上少年直白的视线,沉默。


    “……两者并不冲突。”


    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或许某天他不得不面临战士的命运,但至少现在,他还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只需要为毕业烦恼的孩子。”


    周微无法理解。


    既然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培养调查员,而调查员诞生是因为需要有人和那些异种战斗,那每一位密斯卡托尼大学的学生都应该是预备役的战士。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应该要更加森严,冷酷,只有这样才能教出好的战士。


    战士会有作为战士的觉悟。


    学生是无法在战场上生存太久的,往往在迎来蜕变之前,他们就会先带着遗憾死掉。


    哪怕是现在的周微,也可以轻松拧断程芥的脖子。


    苏掷轻苦笑:“……我发现不能只把你当成普通学生,或者一个男孩看待。”


    少年身上有一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锐利感。他成熟且清晰,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


    “我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周微平静地与之对视,主动结束了有关密大的话题,“该我回答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骑在孔俊清身上,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可能是这个原因,他没有一开始就发现我,直到掏出孔俊清的心脏。”


    “……他吃掉了心脏。”苏掷轻悄声,“在他抬起头,享用食物的时候,余光终于瞥到了在病房外的你。”


    周微没有否认,“的确,我们看到了彼此,他很年轻。”


    苏掷轻瞳孔骤缩,如同十字架上的尸体那样被钉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记住了。


    男人大脑之中只剩下这四个字,瞬间的喜悦褪去后,幽冷感一点一点从他的脚下钻出,攀升,蜿蜒到至心脏部位,露出森森獠牙。


    惶恐之蛇对准他的心脏一口咬下,毒素流过四肢百骸,他浑身的血液也随之凝固。


    根据绝密文件记载,久远前,不同党派各自为政,神秘世界还未曾拥有共识和秩序的时,就不乏有想要介入仪式的存在。


    他们或是纯粹为了消除灾害,或是带有某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目的,达成了一直对外的共识。


    然而,没有哪次成功过。


    就连每次牧羊人活跃的先兆,都是根据同一时代的各种史料,反复对比,推论而出的结果。


    直到上个世纪,那条推论的真实性才被某位调查员用生命验证。


    他在死前成功传递出了这则消息。


    课本只记载了牧羊人在半岛进行了一场怎样的献祭,上面没有写的是,密大为了阻止牧羊人,几乎倾巢而出,派去了学校三分之二的教授,及所有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的执行专员。


    他们已经对牧羊人足够重视,光正式方案就有几十套,更遑论备用。


    直到抵达那座明显已经位于失控状态的半岛,他们才意识到和即将面对的庞然大物相比,那些准备又是何等仓促可笑。


    他们的敌人不是牧羊人,而是半岛上的所有生物……甚至同伴。


    导弹的轰炸抵达之前,成功坐上逃生艇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苏掷轻。


    同伴的牺牲为他的逃离争取了时间,他必须要活下来,并非因为他的能力有多强大,或身份多贵重。


    苏掷轻活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是唯一一个,见过牧羊人样貌的调查员。


    他必须活着,只有他顺利存活,才可以在向模拟画像师确认牧羊人的形貌,向整个神秘世界公布,发布最高规格的警戒和追捕。


    啊,没错,他们那么多精锐,甚至是调查员中的传奇——甚至连牧羊人的样子都不知道,就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掷轻获得救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见模拟画像师。


    然而,当他试图回想当时的场景,说出牧羊人长相的那一刻,和对方有关的信息如潮水般退去,样貌,特征,性别,甚至是身形,衣饰……


    可苏掷轻依然记得那个午后,自己藏在堆积的尸体之中,透过照衣镜的残骸,看着牧羊人经过自己所在的“小山”的经历,从牧羊人出现到离开,一共二十八秒。


    模糊的不是记忆本身,而是记忆中的牧羊人。


    这是一种在精神层面施加的影响,哪怕苏掷轻的意志再怎么坚定,他也只是普通的人类,既定的事实不会有任何改变。


    苏掷轻不甘心,无法甘心,试图持续不断地催眠自己,一遍又一遍,反复走入那个午后,试图拨开那团潜藏在浓雾中的阴影。


    整整一年半,早就记不清这是第二十几万多少次的苏掷轻终于抓住了一把尚且湿润的,被潮水浸透的沙子。


    他抓住的是气味。


    藏在在扑鼻呛人的血和腐臭之中的气味。


    也许它其实并不存在,只不过是太多次失败后产生的幻觉,一种自我安慰,可苏掷轻的确是靠这条唯一的线索活到现在的。


    这条线索牢牢抓着他,没有让他坠落进那至为毁灭的深渊。


    直到苏掷轻因为没有赶上那辆前往理想乡的班车,重新返回这座突然出现异常的城市,接触到眼前名为“周微”的少年——


    需要说明的是,苏掷轻所有的希望都建立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前提上。


    放在1979年,大难不死的苏掷轻听到这则消息会狂喜,高举复仇的旗帜,不顾一切阻拦,要求学校再一次展开对牧羊人的追缴和围剿。


    可现在拖着残躯,犹如幽灵般几十年如一日游荡在与异种抗争的第一线的苏掷轻,在理智迅速回笼之后,只感到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惊骇。


    在苏掷轻原先的设想中,见过牧羊人,却无法描述对方形貌的少年会成为自己强有力的人证。寻常异种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点,再加上他这个亲历过那场灾难的当事者,已经足够引起重视。


    城市还没未沦陷,疯狂也没有扩散开来,就算这次同样做不到诛灭对方,最起码有足够的时间安排撤离,拯救更多的人。


    然而。


    然而——


    他记住了。


    牧羊人是以神仆自居的怪物,能够轻松制定规则,对人类的精神造成影响,进行限制。


    周微却没有受到任何来自牧羊人的影响。


    苏掷轻眼前形貌昳丽,五官锋锐,眸中蕴着清冽刀光的少年,比以神仆自居的怪物更强。


    比怪物更强的,只能是更大的怪物。


    他真的是人类吗?


    顷刻间,苏掷轻先前在警局做出的那番猜测被他毫不犹豫地推翻。


    牧羊人或许是仓皇逃走,不得不离开的,因为他发现了少年,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猎食者。


    男人的动作要比判断更快,他的大拇指已经按上许久不曾碰过的隐藏按钮,用力地抖了那只平平无奇的手提箱一下。


    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嚓声中,手提箱飞速完成了变形和重组,枪管森冷,以一种周微不曾见过的形态被男人提在手中。


    “看起来,我记不住他的脸才正常。”少年正对着枪管,不闪不避,“你在怀疑我是他的同伙。”


    这样一来,谈话就没有办法按照他预计的那样进行下去了。


    没考虑到这点的确是一项很重大失误,不论是异种还是调查员,现在的我对他们都不够了解,下次再遇到类似的事件,应该表现得更加谨慎,更像普通人。


    周微心中叹息。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我好像的确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我对你们的标准并不了解,也不清楚为什么记不住凶手的脸才算正常。”


    少年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稍微苦恼一点,“要不然,验个血,或者查一下dna,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的辨别方法吗?我也可以配合。”


    是有恃无恐,自信于自己的伪装?还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真的可以表现出这种平静?可是如果有恃无恐的怪物,又为什么要去为孔俊清阖上眼睛?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有一门叫做《异种行为学》的课程,苏掷轻是最新版教材的编者之一。


    只有人才会讲究“安息”,异种不会对人产生怜悯,或者因为觉得有趣,或者因为随手为之这样无聊的理由而做出那样的举动,它们,甚至是祂们是和人完全不同的生物。


    苏掷轻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时,他已经恢复冷静,“......抱歉,我有一些应激创伤后遗症,希望刚刚没有吓到你。


    “或许,为补偿,我可以请你吃一顿夜宵,再仔细聊一聊这件事。”


    苏掷轻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时间。


    “没问题。”


    周微装作没有发现有有一瞬间对方曾经将摄像头对准自己,一口答应。


    他把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鸿门宴”三个字压下去。


    他确定自己是人,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被验出来。


    调查员应该不能随便杀人,如果苏掷轻真要对付他——


    在苏掷轻变出武器之前,他会先夺走手提箱。


    然后,杀死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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