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是该退,还是该不顾一切地从这该死的地方逃离。
可归根结底,他退不可退,他无力前进。
白又白没有办法将两只腿合拢上,也不会不要脸地去贴近办公桌的边壁,让毫无下限的千重月更加肆无忌惮地羞辱他。
他恶狠狠地攥住对方的脚踝,在空气似乎逐渐稀薄的狭小空间里,低着头咬得嘴唇生疼。
一无所知的仇雅雅鼓起勇气直视着千重月,见她对自己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内心认定她就是一个没有羞耻心的老女人,被压住的火气不由得旺盛了些。
“我知道哥哥受了你的恩惠,白姨也因为你才有了生的希望。”
“可你不能够仗着这一点就胁迫别人啊,毕竟这是你自愿的不是吗?我哥哥也说了会还钱的啊。”
“感情的事情不能够强求,更不能够用钱来强求.....”
【我发现,比起白又白,眼前这个妹妹好像更符合总裁文里的主角形象。】
【天真单纯且愚蠢,满嘴的大道理,喜欢用为他人好这样的理由来当遮羞布。】
【啧啧啧真是....哇,你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快哭了。】
对古早狗血总裁文了如指掌的阿镜,没忍住冒出头来叭叭几句。
但吐槽仇雅雅不是它的目的,它就是有点可怜被欺负惨的小兔子。
哭不懂得哭,求不懂得求,遇到事儿了无力反抗,便咬着牙默默承受着。
他越是这样,越让人喜欢欺负他。
千重月垂下长睫,脸上神情看似若有所思,实际上谁的话她都没有听进去。
桌下的人抖得不成样,掌心的温度都快要将她的脚踝融化,烫得要命。
她一边听着仇雅雅絮絮叨叨,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姿态闲适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只有大脑逐渐迷蒙起来的白又白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有多坏心眼。
“所以,我这次来想跟你说的是,像哥哥这么优秀的人,不该被你毁了名声。”
“更何况他另有喜欢的人,对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越这样他只会越反感你。”
“若你不肯相信,我这里有证据。”
仇雅雅几乎将藏着的坏心思都写到脸上去,眼底的得意劲儿满满当当。
她迅速掏出手机找出已经删减好的电话录音,将音量调到最大,当着千重月的面播放给她听。
【那么哥哥,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那个老女人,对吗?】
【嗯。】
【她一直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吗?】
【嗯。】
非常简短的两句对话,声音来自于谁,不言而喻。
迷迷糊糊的白又白心神早已不在对话上面,因此他并未清楚意识到,仇雅雅朝他丢了一颗多大的雷。
不断在失控与清醒之间游走的他,即将就要沉沦于千重月骤然放缓的温柔,怎料瞬息之间,她似是被什么东西所触怒,直接残忍地将怒火撒到白又白身上。
他痛苦地弓起背脊,脖颈边的青筋因过分隐忍而猛地爆出。
“所以呢?嗯?”
“想让我放白又白自由?行啊,你替他还上两千万就好。”
千重月凌厉的凤眸微眯,在折磨一个人的同时出言打压另一个人,稍微收敛起的强大气势全面释放出。
仇雅雅不慎与她对上视线,漂亮的小脸顿时一白,没忍住颤颤巍巍地朝后退了两步。
待她从莫名生出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两....两千万?哥哥明明说是一百万.....”
“他拿走我客户需要的骨髓,让我损失了两千万的订单,难道不需要偿还?”千重月声音渐渐放大,掩盖掉一声微不可察的痛哼,勾唇笑得格外轻蔑,“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先替他还个利息。”
“一个月就算你一万如何?”
“只要你现在拿出来,我就不再找他。”
有钱人说话就是嚣张,胡乱撒谎也没人能够看得出来。
被唬住的仇雅雅毫不怀疑地信了千重月的鬼话,眼中本来就不算坚定的维护,这下子彻底坍塌了。
难怪啊.....难怪白又白会愿意把自己送给千重月,原来他欠了这么多钱....
“额.....我没有这么多钱,生活费基本也都是哥哥给我的。”
“我觉得,我吃哥哥的用哥哥的,似乎也没什么资格管哥哥的事情。”
“我劝都劝了,也努力过了,你和他的事情我就不再插手了。”
“很抱歉今天打扰了您,也很抱歉胡乱对您使用没礼貌的称呼.....”
仇雅雅深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的道理,锅不用她背时,她可以不管不顾冲锋陷阵为人的尊严战斗,当锅即将落到她头上时,不用人赶,她早已自己走远了。
她心里那点小九九跟脸上的痘一样,拿粉底遮了,明显的凸.起却挡不住。
目的已经达到的千重月,也懒得搭理没半点骨气的仇雅雅,任她仿若被鬼追一般地逃出办公室,一会会儿动静便没了。
她也无心再关注闲杂人等,因为怒极的小兔崽子,忽然下口恶狠狠地咬了她。
千重月长眉挑起,与一声不吭的白又白双双止了动作,室内一时之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直到她的脚猝不及防被人推开,力度大到令她坐在椅子上朝后滑行了点儿距离。
千重月脑海中可还记得方才那段录音,不排除仇雅雅有删减的可能性,但这小兔崽子现在对她的的确确是没有半分真心。
她冷冷嗤笑一声,刚要出声嘲讽,已经到嘴边的话却忽然又咽了回去。
无他,压抑又可怜的啜泣声着实是太清晰了。
白又白环抱着僵硬的双腿,蹲坐在逼仄的空间里埋头掉着眼泪。
灭顶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杀死在这里,作为人的自尊又一次被踩进了泥里。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痛骂千重月,也没有勇气拿已经丢光的脸去正大光明地面对他。
他现在只想要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外头该死的阳光。
【强取豪夺度+5】
缄默的千重月听他哭得这样难过,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脚心。
阿镜在脑海里疯狂跳脚,苦口婆心劝千重月赶紧去哄人。
“......”
哄人?
不。
她果断屏蔽了阿镜,起身将缩成一团的白又白从办公桌地下强硬拽出来。
双腿发软的他骤然起身压根就站不稳,踉跄两步后想的并不是稳住身体,而是红着眼眶焦急地去拉扯上衣。
他今天穿着一条浅色的牛仔裤,他不想再丢人一次。
“哭什么?”
“你是哭你那没用的自尊心碎了,还是哭自己在外人跟前也能——”
千重月见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眼底流露出的情绪带着越发浓郁的恶意。
她步步逼近脸色难看的白又白,脸上没有半点过去的笑意。
“你倒是很聪明,明面上在我这里装得漂漂亮亮,私底下却跟你的好妹妹大吐苦水。”
“一边说会履行协议还钱,一边抱怨我强迫你,把她当枪使,傻乎乎上门来为你鸣不平。”
“你好手段啊,听着两个女人为你争论,很开心?”
千重月明目张胆地将事实歪曲掉,把所有的责任都忘白又白身上推。
他果不其然不再沉浸于刚才的悲伤,神色慌张地想解释清楚这件事。
“不,我并不知道她会过来找你,那些录音也——”
可惜千重月不会给他把话说明白的机会。
“你还在装什么?人证物证皆有你还想要狡辩什么?”
“协议是不是你自愿签的?我答应你的哪件事没做到?我又何时强迫你做你真正不愿做的事?”
“你挺会倒打一耙,埋怨别人伤害你的自尊,转头却不带犹豫地践踏别人的真心。”
“我真是疯了才会等你点头。”
千重月将人牢牢堵在办公桌前,沉着脸用力推倒桌面上整整齐齐的文件。
文件夹落地的巨响吓得白又白心脏一跳,他挣着嘴还想再努力一番,对上千重月冰冷的眼眸后,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想说什么都忘了。
白又白被用力地推倒在偌大的办公桌上,下位的姿势令他油然产生了莫大的恐慌感,立刻分离地挣扎起来。
千重月将他胡乱挥动的双手抓住,狠了心直接摁在他头顶两侧,握得那手腕微微泛红。
“不,我不要,你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
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的白又白惊恐地抗拒着,他难以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制服住,连在这种事情上面都得不到半点主动权。
他看着像匹恶狼的千重月,似乎又一次刷新了对她这个人的认知。
“你有什么资格拒绝?这本该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吗?”
“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尊重,我也没必要再听从你的意愿。”
“是你先伤害了我,白又白。”
“是你。”
千重月俯下身落下语调轻缓的几句话,冰凉镜片就抵在白又白的脸侧。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清亮的眼眸中满是冷冷的讥讽。
伤害?他能伤害她?
这是他听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
“你这个疯子,明明是你先——”
白又白咬牙切齿地睁眼瞪过去,控诉的话已经来到了嘴边。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却忽然静下来,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注视着他。
倏地止住声的白又白似乎品到了一丝难过,又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私底下骂我是老女人开心吗?一个恬不知耻,用协议绑住你的老女人。”
恰好三十的千重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至格外平淡。
白又白看着外貌分外晃人眼的千重月,下意识就要否定掉这个带着侮辱性的称谓。
“你不用开口,你的话现在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可信度。”
“是,我年纪大,我钱多没处花,我指染男大学生禽兽不如。”
“我就是个毫无可取之处的老女人。”
她强硬地压着白又白,口中却满是与形象不符的自嘲。
从未见过千重月这一面的白又白,情绪直接被带着跑,不但火气渐消,心情还变得复杂起来。
他忘记了自己现在处境,看着眼前这个身处云端的人忽然有了跌落凡尘的趋势,居然生出了怜悯。
“你,你别这么说自己,其实你没有你说的这么差.....”
白又白莫名见不得千重月这幅模样,磕磕巴巴地安慰着。
他动了动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结果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人摁着,一瞬间诡异的违和感冒了出来。
千重月没给他缓冲的时间,再度将他拉到自己营造出的气氛中:“怎么?给我一巴掌再送颗甜枣?”
“这些话不都是你想借仇雅雅之口告诉我的吗?”
白又白噎了下,越发后悔自己没有认真听仇雅雅说了些什么鬼话。
千重月垂下眼帘,将一抹掠过的笑意遮盖住。
“我很难过。”
她紧接着开口,用极其直白的情绪表达彻底将白又白骗过去。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千重月,一丝丝愧疚还真被慢慢勾了出来。
做错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错的白又白,想说点什么,结果却被对方不容拒绝地封住了唇。
他蓦然瞪大眼睛,又一次想挣开,可一对上千重月含着怒火与悲伤的眼眸,浑身就失了力气。
白又白莫名其妙就被亲得脑子发蒙,红着眼睛思绪乱糟糟一片。
千重月看着他这任人宰割的样子,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很难过。”
“所以你必须也跟着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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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取豪夺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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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公司职员早早便下班了,今夜唯有总裁办公室还亮着灯。
千重月将混乱之中摔碎的眼镜丢进垃圾桶里,抬手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
白又白尚趴在办公桌上昏睡着,一张脸被泪痕弄得狼狈不堪。
还有点良心的千重月叹了口气,将人抱了起来,走入门锁压根就没坏的休息室。
室内有一间小型的浴室,她直接把昏沉沉的人往里头带去。
弄好浴缸里的水后,千重月动作轻慢地送人进去,一边控制着他不要沉下去,一边温柔地为他擦洗。
早已经清醒却迟迟不敢睁眼的白又白,沉默地承受着千重月难得的温柔对待。
她指腹轻轻掠过的力度,犹如在触碰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白又白原先对她嘴上说说而已的真心完全不信,现今念头却开始动摇了。
千重月迅速把人洗好擦干后,又一步步将人抱回卧室,耐心地为他穿上刚好合适的睡衣。
为白又白盖好被子后,神色不明的千重月微微弯下腰,在他额头落下淡淡一吻。
【白又白幸福度上升2】
千重月顿了下,最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徒留白又白在被褥下攥紧拳头,长睫抖动得如要振翅飞走的蝶。
他一定,一定,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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