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又白在千重月行为失控的时候便匆匆追赶在她的身后,但碍于周边人流阻挡以及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匆匆到达泳池边的时候,仇雅雅已经被她狠狠踹进去了。
炸开的水花溅了不少在她脸上,璀璨灯光下的那张脸,跳跃着别样的动人魅力。
他那瞬间站在衣着光鲜靓丽的人群中,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个站在枯骨王座上的女人,她淡然置身于汹涌血流之中,转过来的面容和千重月完美重合。
心脏无法抑制地缩了一下,但不待白又白多想,凶神恶煞的保镖便齐齐将千重月围了起来,仇老大犹如审判者一般在众人的拥簇下出现。
仇雅雅被打捞了上来,解开被水浸湿的桌布,露出了浑身上上下下都是伤痕的她。
精致的妆容糊成了一团,她在晚风中颤抖着肩膀,像极了面容可怖的水鬼。
千重月风轻云淡地站在一群黑衣人之中,正面对上在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仇老大,脸上不见半分畏惧。
反倒是白又白,在看见仇老大的走狗齐齐扑向她之后,脑海内骤然空白了一瞬,想也没想就朝她狂奔而去。
千重月好整以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红衣女人,转头却是猝不及防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所包围。
白又白屈指轻轻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水珠,望着她的眼中满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担忧与后怕。
千重月看了眼他的下巴,血液已经凝固成一团,半月形的伤口看着非常碍眼。
但现在不是处理这个的时候,她还需要确定一下,眼前这个红衣女人对她的态度。
在离开白又白的那短短一分钟内,千重月就是去见了这个人。
原定计划是要跟她坐下来详细谈一下合作,奈何仇雅雅这次委实是精准踩爆了她的雷点,为了不让她血溅当场害自己坏了规矩,千重月只能藏着澎湃的杀意找上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叫仇不得,是仇老大处处留种后生出的其中一个孩子,也是在一个稍有不慎就会归西的明争暗斗中咬人最狠办事最稳的那一个。
千重月找上她之后只说了三句话。
“跟我合作,我推你上位。”
“我现在要从仇雅雅身上收点利息,等下替我担着。”
“那个男人顺便帮我照看一下。”
匆匆丢下三句话后,千重月抬眸跟仇不得对视一眼,只见她锐利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最后没点头也没摇头,态度始终模糊不清。
可就单单这么一个照面,千重月便认准她们之间已经达成共识。
首先最简单的一个原因是,之前仇雅雅遭遇过的那一次刺杀,就是她找人干的。
至于其他的——
“父亲,听我说两句再动手也不迟。”
仇不得剃着帅气干净的寸头,耳朵上方的位置刻着一个大写的x,整个人看起来放荡不羁。
她一边将自己塑造成男性化的外表,一边又穿上了最妩媚性感的红裙,周遭人总难免有些目光怪异。
仇老大看着眼前这个最令自己骄傲的作品,抬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手下。
“bude,别让我失望。”
换言之,别想着保下这个伤害了你妹妹的倒霉鬼。
仇不得勾唇一笑,亮眼的黑色唇钉跟着扬起。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千重月跟前,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父亲,我知道您一直在为一样东西发愁,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去办。”
“我愿意破坏掉自己的原则,为您效劳。”
简单的两句话下掩藏着汹涌暗潮,仇不得毫不畏惧地盯着与她有亲密血缘关系的父亲。
仇老大眯了眯眼睛,在多层肥肉的夹击下,本就狭窄的缝隙彻底成了一条直线。
上次那批货莫名其妙走漏了风声,有些小据点被缉毒警连根拔起,霎时间大部分行动都被迫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有些交易也不得不中止。
内地货物供给逐渐紧缺,偏生仇老大近日来被盯得很紧,四处物色可以冒险的人选。
若不是仇不得曾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也仍旧头铁地发誓不碰这个东西,不然这一次他就要派她出手了。
现今她居然愿意为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千家大小姐,毫不犹豫地打自己的脸。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仇老大沉声发问,面无表情。
仇不得叉着腰笑得豪爽,郑重其事地点头。
“很好。”
权衡利弊之下,或者可以说,被欺负的掌上明珠根本就没有跟道上生意作对比的必要。
仇老大在仇不得提出交换条件的那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为了面子着想稍微犹豫了片刻。
深知仇老大是什么人的仇雅雅,原先还一脸期盼地等着他为自己撑腰,直到仇不得忽然出现,她才后知后觉事情可能无法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发展了。
在听到仇老大那句没有一丝情绪波澜的回答,她彻底面如死灰。
“父亲,您要帮帮我呀....”
“雅雅现在又冷又疼,您一点都不心疼雅雅吗....”
她趴在地上扒着仇老大的裤腿,仰着巴掌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仇老大,声音又软又委屈。
仇老大低头看了眼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稍稍移开了视线。
“雅雅,你真是令我失望。”
他冷不丁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你明知千老大在过世之前跟我是最好的兄弟,你却趁着千侄女失势如此羞辱她,你这分明是在打我的脸。”
“是我管教无方,如今千侄女替我小小教训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速速让司机带你回家去,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作态成何体统。”
仇老大丢下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便甩袖离去,独自站在表情各异的人群中打着圆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伸能屈者脸皮也挺厚,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此前曾对着千重月撂过什么狠话。
偏生众人心中腹诽,明面上却仍旧是恭维连连。
仇不得居高临下地看着仇雅雅,看她一十好几却一副小白花作态,丑陋得令人发指。
无奈就是有男人吃她这一套,明明心怀鬼胎,却要装作心疼地上前嘘寒问暖。
仇雅雅在甜言蜜语中脸色逐渐好转,抬眸对上仇不得视线的那刻,眼中的怨毒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仇不得只是嚣张地扯了扯嘴角,朝她竖了个中指便转身离开。
“可以啊小姑娘,你胆子挺大。”
仇不得并未离开此地,而是转身走到了千重月跟前,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脸上写满了对她的兴趣。
千重月将白又白冰凉的手握暖,听到仇不得沙哑低沉的声音,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那炫酷发型。
挺帅,打起架来也方便。
【不尊主,你不想,你不能。】
阿镜分分钟洞悉千重月的想法,连声阻止她把自己也给剃光。
千重月没有搭理激动的阿镜,只是主动朝仇不得伸出手。
“千重月。”
“仇不得。”
即便她们私底下对对方都了如指掌,初次碰面还是坦然地介绍了自己。
“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再约。”
千重月又扫了寸头几眼,抬手可惜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
与仇不得互换私人联系方式后,她直接带着言左言右他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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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参加宴会之前,言左曾详细地为千重月搜罗来关于仇家一些重点人物的生平档案。
除却鲜少人知道的特殊秘密,她这个优秀的智囊暗地里几乎把人家近几天裤衩子穿什么颜色都记录了下来。
千重月翻来翻去,最后拿着仇不得的资料看了很久。
她的生平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十五岁之前的事迹几乎被人抹消干净,只知道从小四处流浪,母亲死于非命。
而十五岁以后她便出现在了仇老大身边,小小年纪靠着狠辣果决的手段一点点往上爬,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晚上甚至还能连吃三碗大白饭,真正成为一朵带刺的玫瑰。
仇家十几个小孩没一个比她野蛮暴戾的,唯独一个仇雅雅,躲开了刀尖舔血的黑暗生活,直接在仇老大偏心的庇护下活成了耀眼的明珠。
仇不得本来没兴趣搞她,奈何仇雅雅得了万千宠爱便飘了,根本容纳不了第一个被承认的仇家千金。
仇家人骨子里就没有成为正常人的潜质,仇不得因为仇雅雅一句抱怨之言差点被仇老大打死后,彻底发了疯要咬死仇雅雅,两个人不死不休。
仇雅雅撒撒娇就什么都有,仇不得却要拼得头破血流才能喘上一口气。
在正式进入仇老大眼中时,她好几次都差点被仇雅雅搞死,直到她对自己越来越狠,地位越来越稳,最后刺杀仇雅雅的事情败露,仇老大也只是象征性地骂两句。
“有点意思。”
千重月在六界时就比较欣赏狠得光明正大的人,虽然下场终究逃不过被她一剑捅穿,也好歹比那些玩阴损手段的看着顺眼不少。
而现今仇不得明面上的目标跟她出奇的一致,都是弄掉仇雅雅这只蹦跶的猴,千重月看她就更顺眼了。
原先想着在宴会上跟她碰面搞个合作,不料千重月在匆匆见她一眼后,说出口的话便改了。
她看起来总感觉....跟资料中所描述的有所出入。
除却处理仇不得这件事情之外,千重月说是想看看仇老大长什么样,实则是为了去验证一个可能性。
白又白有天夜里夹着她的腰,被她逼着绞尽脑汁地想出答案来回答问题,人都要疯了。
“仇雅雅从来不曾和密室里关押着的人发生关系....我猜,我猜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直到有一天,她挽着她父亲的手来到密室,神情非常乖巧地为他介绍着我们。”
“她父亲对我们的存在根本不在意,只是抚摸着她的后脖颈,很难形容是什么表情...”
“他说玩玩可以,真玩不行,仇雅雅必须要始终当着天真浪漫身体纯洁的好女儿。”
白又白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拼命回忆的样子很是苦恼。
但将所有话拼凑起来,其中传递出来的信号却很是诡异。
千重月曾见过太多人性的丑恶面,轻轻抹去白又白额角汗水的时候,心中便已有猜测。
而聪明如白又白,一见他眼中略有怪异之色,便知他大抵也猜到了些什么。
那样罪孽深重利欲熏心的人,如何会无条件去疼爱宠溺一个压根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人。
爱她的生母?
仇老大情妇无数。
因为血缘关系?
仇老大孩子无数。
所以仇雅雅到底是凭借着什么始终而在仇家占有一席之位,已经不言而喻了。
永远粉嫩的装扮,永远甜腻的语调,永远白幼瘦的模样。
原来是一株代替了母亲位置的菟丝花,一朵自甘堕落委身于肥肉的菟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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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家中,千重月便喊佣人拿来医药箱。
她推拒了佣人要为白又白上药的好意,主动拿起消毒棉花为他擦拭起干透的血渍。
白又白坐在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千重月,连酒精渗入伤口中都毫无反应。
“今天如果没把我带过去就好了。”
千重月孤身一人兴许还能游刃有余地应付挑衅,可他站在了她的身侧,就成了供别人肆意嘲讽侮辱她的污点。
“为什么这么说。”
千重月动作轻柔地涂上药水,而后用创口贴将伤口覆盖住。
白又白漂亮的眼眸垂下些许,肉粉色的唇抿了抿。
“如果我不在,仇雅雅就没办法借我嘲讽你。”
“你也就不会动手,也不会被....”
被什么他没说,千重月却也能猜出来,无非是被仇老大给记恨上。
虽然现在多了个仇不得挡在前头,但她实际上也是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白又白他聪明,却也不聪明。
“别有压力,不管你在不在我都会打她。”
“你出现了我打她的借口就更充分了。”
千重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意图说出口。
原先内心情绪波动得格外厉害的白又白,就在幸福值快要上升的临界点,猛地被千重月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一整个晚上心脏都在跳的白又白瞬间冷静下来,几丝窜上心头的火热消失无踪。
千重月察觉到身边人突然的沉默,还扭头问了句怎么了。
白又白没有回答,只是朝她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而后猛地翻身坐上了她的腿,低头亲下来。
“?”
千重月被他摁进沙发里,硬生生被他高涨的热情压制住。
他亲吻得如此投入,可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从他身上传来,叫千重月有些在意。
她将人推开,扭头避开再度送上来的吻,喉结动了动。
“你干嘛。”
虽然在与他行鱼水之欢时时常能感受到一丝悲切,可如今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他为何还是如此。
既然心中并无欢愉,又何苦要逼着自己假装欢愉。
白又白仍旧没有回答,而是又急切地落下吻来。
一个不断扭着上半身边躲避边询问着,一个不愿说话只是倔强地一直索求着。
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动静不小,所幸夜深了周围并未有人目睹着这一切。
千重月没敢真的动手,躲来躲去生怕伤到人。
平日里穿着粉色围裙温温柔柔的人,现在像着了魔般纠缠不休,简直令她难以招架。
闹剧最终落幕于千重月被压倒那刻,她假意被顺从地摁着,背地里气汹汹叫阿镜滚出来解释。
奈何它支支吾吾半天,同样没有看透眼前这个男人深沉的心。
“阿月。”
白又白低低唤了声,声调若琴音悦耳。
不待千重月回应,便自顾自落下细密亲吻。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令他心潮汹涌的保护原来只是出自于利用。
也好,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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