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不断追问那五个月的母亲应付过去,白又白回到房间后整个人趴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千重月比他想象的还要细心一些,在这段消失的时日里,她并未告知白母真实情况,而是让言左编了个新的谎言掩盖过去。
但母亲跟他一样,一向是个敏感的人,只是如今见到他安然无恙,过去的事情便也不想再多纠结了。
毕竟小人物心中容纳不下太深切的仇恨,安然度日已经是生平最大的心愿了。
可是,向来宽厚待人的白又白这一次却咽不下这口气。
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母亲或许想着,只要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麻烦便不会再找上门。
只有白又白自己心里清楚,现今暂且成功逃离的他身上背负着关于仇雅雅的秘密,她即便对他已经失去了兴趣,可是在没有确保他绝对会守口如瓶之前,怎么可能就此轻易放过他。
而就算他答应把秘密烂进肚子里,最后也保不准仇雅雅这个善变的人又出幺蛾子。
再者,他一手搭建起来的花店还在这里,花店周围可爱的朋友也在这里,他凭什么要因为一个十恶不赦活该下地狱的人选择狼狈地放弃这一切。
他不甘心。
白又白把脸深深埋入枕头之中,心脏因为无能为力的悲愤而剧烈跳动着。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骤然响起,打电话的人显然并不在意会打搅处于睡梦之中的人。
白又白抬起下巴瞥了眼,屏幕上浮现出仇雅雅的名字,来电动画中还闪烁着她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不用刻意催眠自己演戏的白又白想都不想便接了电话,表情再冷淡,说出口的声音人仍旧温柔到不可思议。
仇雅雅在追问他抓到千重月的什么把柄没,甚至还提出想要见他一面。
白又白翻身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用着那套惯用的话术来敷衍地应付她。
对于要见面这件事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别忘了哦,只要你能够找到千重月的任何一点秘密,我都可以让你马上见到妈妈哦。”
仇雅雅挂电话前还不忘丢下如此诱人的鱼饵。
殊不知这鱼饵已经被千重月亲自喂到了白又白嘴里,还贴心地拆掉了伤人的鱼钩。
白又白将偏长的刘海拂开,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白炽灯。
他眨了眨眼,在眼睛出现虚影之前,忽然猛地坐了起来,大步朝着房外走去。
其实也并不是无解。
如果千重月还愿意帮他一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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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月靠在懒人椅上看着新季度的时尚单品,翻来覆去看得眼睛发疼,最终还是欣赏不来。
现在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再过十来分钟便要过了约定的时间。
阿镜已经在脑海中得意地哼哼起无名小调,只待时间一过便收取胜利的果实。
千重月倒也没觉得失望,只是有点讶异自己居然猜错了白又白的心思。
他一向最是倔强,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喜欢的事情跟诸多美好的回忆都留存在这座城市里,千重月不太相信他愿意就此认输离去。
他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投靠千重月是能够博得几分胜算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我亲爱的尊主。】
【嘿嘿嘿嘿嘿还剩下五分钟哦!】
阿镜用小孩的声音还能笑得如此猥琐,想必这一次的对赌胜利让它心情颇为愉快。
千重月揉了揉太阳穴,收起杂志准备就此关灯睡觉。
不料就在她走向床铺的那一刻,房门被敲响了。
外边传来了白又白温润的声音。
“阿月,你睡了吗?”
在他精神状况较差的时候,千重月便赋予了他喊这个称谓的权利。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让千重月唇角勾起,但她做不到像阿镜那般贱兮兮地嘿嘿笑。
大步走到门口将深夜来扰的人带进来,千重月难得看向他时是一副冰雪消融的笑模样。
见她这般和颜悦色,白又白颇有些受宠若惊,原先紧张的心情便也奇妙地消散了几分。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千重月躺回了懒人沙发,一头黑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表情略带慵懒之色。
白又白并未在她的示意下坐在另外的沙发椅上,而是在沉默一瞬后,突然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盯着她。
最后一言不合跪了下来。
千重月额角一跳,缓缓直起腰疑惑地看着他。
白又白这跪地姿势倒也不像那种要赴死的人,跪得直挺挺的死都不弯腰。
他反而放松了绷紧的腰板,身体后倾坐在后脚跟那里,双手则放在了膝盖上,目光软和地望着千重月。
“我之前无意隐瞒你,我做这一切只是想要确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而已。”
“但是骗了你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仍需要向你郑重道歉。”
白又白缓缓低下头颅,向千重月做出了类似于臣服的姿势。
“你暗中耗费时间为我找到母亲,甚至还替我向她隐瞒那五个月发生的事情,我需要郑重向你道谢。”
“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无论这一切的缘由是出自于什么,都不能改变我欠你一份天大的恩情。”
他克制且郑重地感谢,话中满满皆是诚意。
而看着他这幅姿态的千重月心情却有点复杂。
第一世的白又白只要掉两滴眼泪,千重月基本是有求必应,第二世的白又白却为了求她帮点忙,竟需要如此郑重其事地跪着铺垫一大堆话。
性格这种东西真是不好说,在他身上最深的本质尚且还在,但只是性格有出入一些,行为习惯却是天差地别。
眼前的白又白显然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但他也没那么傻乎乎地容易相信别人,甚至深知着,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千重月没有虚伪地把人拉起来,她明白就依当下情况而言,暂且顺着白又白的想法走比较合适。
他想做什么,他想要什么,还是想用什么做交换,都随他。
“我知道我这样有些自作多情,可是阿月,我知道你对我有所求。”
白又白终于开始切入正题,回神的千重月支着下巴看他。
“容我再次恬不知耻地恳求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彻底解决掉仇雅雅。”
“只要你答应这件事,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他垂着眼眸像个等待主神审判的罪人,语调明明平缓淡定,撑在膝盖上的双手却下意识攥紧。
紧张,的确非常紧张。
可他莫名相信,千重月会答应他。
“什么都愿意给我?”
“包括身体?”
千重月对白又白别无所馋,不是,别无所图,就算他不付出代价,她也会选择帮他。
谁让她来到这里的最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一个他。
“我愿意。”
白又白没有犹豫,这个要求被他摆在了首位,一早便做好心理准备了。
只是他终究还不够了解千重月,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惯常都是不按常理出牌。
“行,那我答应了,来吧。”
千重月重新躺了回去,但双手却朝着白又白张开,示意他可以马上兑现承诺了。
白又白看着她明示的姿势人直接呆了下,半晌才缓缓坐直了腰,谈判的冷静态度全然被击溃。
“我....我没有经验,能不能等我先学一下再....不然怕你会难受....”
他活到二十五岁头一次这般羞窘,两只手两只脚都不知该何处安放。
千重月啊了声,对他的话有些转不过弯,得亏了一直在暗自悲伤的阿镜好心出言解释才明白。
“哦没事,你有没有经验都不重要,我有就行了。”
她干脆伸手将难得羞涩的人拉了起来,一把将他塞到自己怀里来。
从未坐过异性双腿的白又白浑身僵硬,即便他是背对着千重月的,可仍旧不太自在。
尤其是能够察觉到,她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现今临近七月份,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屋内已经开了空调。
白又白却丝毫感觉不到凉爽之意,他与千重月相贴的后背几乎要烧起来,连带着脸颊的温度都节节攀升。
他低头看了眼那双放肆的手,根根手指修长又漂亮,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事情怎么会突然发生到这一步,白又白脑子彻底被她弄混乱的时候根本就想不明白。
他原先其实并不急着找她谈判,毕竟按千重月白天的话来说,他和白母至少需要待到她确定安全之日方可离开。
可是跟仇雅雅通完电话之后,脑海里骤然闪过千重月的脸庞,身体便自己动了起来。
他承认自己即便受了她如此大的恩惠,理智上仍旧无法轻易相信她,毕竟自己跟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显著,千重月但凡有点坏心思,他都要再走一趟深渊路。
可是。
“呜。”
白又白眼角溢出泪来,残余的理智被千重月一点都不温柔的拖拽动作悉数剥夺走。
原先浅灰的懒人沙发有些颜色成了深灰,柔软的麻布表皮皱皱巴巴。
白又白被摔在了床铺上,有一瞬仿佛要喘不上气来。
他用一个整个晚上来兑现自己的承诺,也试图用一整个晚上来看清楚自己。
是否是他的精神状况其实一直都没有好转,又是否他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好逸恶劳的人,明知跟随她是一场未知的危险,可仍旧一点点纵自己沉沦在她从不愿解释的好。
明明他们的开始是如此不堪,他是一条被她选中的笼中狗。
直到天明醒来,白又白在腰肢是否被折断掉的疑惑中忽然醒悟。
兴许他跟千重月有一点很像。
若是要用一句话来解释,大抵便是——
我的理智让我不要相信你,我的感情却指引我偏向你。
没有缘由,不需要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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