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月并没有在眼镜男的预想中去报警,她照旧该干嘛干嘛。
关于他的犯罪档案仍旧存放于警局里,整整两年刑侦队只是摸到了点头路,目前连他真正的长相都不知道。
眼镜男不确定千重月手中是否有关于他的相片或者视频,而今她既然尚未报案,甚至连尸体都被她藏得无影无踪,眼镜男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将她灭口。
他自有他找人的途径,不出两天便蹲点在了目标小别墅的附近。
连着三天千重月都只是一个人进进出出,只是距离最远都没迈出过大门口,生活必需品都叫人送货上门。
眼镜男笃定她必是心存恐惧,此前对着监控的挑衅行为不过是强自镇定罢了。
即便心中对她为何会知道他是犯案凶手这件事非常疑惑,可这并不妨碍他下手杀人。
他现在身上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作案工具,只待千重月踏出家门。
不负他的等待,第五天的时候,千重月出门了。
她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及肩的头发扎了个随便的小揪,散乱的碎刘海不断被冷风吹拂着。
千重月左右张望了下,手里提着两袋满满当当的垃圾,确定四周安全后,抬脚向垃圾堆放点快速走去。
许是为了这片别墅区更加上档次一些,放垃圾的地方被挡在较为阴暗的小角落。
千重月慢吞吞地把垃圾丢进去,怕站在外圈太引人注目,甚至好心地走入阴暗处,大方地给眼镜男提供更加便利的作案地点。
默默跟在身后的虫子走路几近无声,在呼啸的冷风中更是掩盖得完全。
眼镜男掌心握着高强度麻醉剂,悄无声息地就要扑上前将千重月放倒。
女人,不过就是个女人,她就算有能力在木屋躲过他的搜查,她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千重月侧身避过泛着冷光的针尖,抬手一个肘击命中对方腹部,看也没看那杀人必备的麻醉剂,直接硬生生在小角落里把人痛打一顿,直到他承受不住彻底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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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将尸体藏起来那天已经过去了一周。
千重月出门前向陈警官要了仇生现在地址,对方严肃地询问她想干嘛。
“男朋友想出门玩,我去推个进度。”
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没个结果,陈警官的官看来还是不够大。
在反复确定千重月不会对仇生进行人身攻击后,他沉默乐片刻,失职地泄露了嫌疑人的。
查了这么久他也有点心急了,明明知道仇生是个违法犯罪分子,可背后总有一股力在阻碍他查询真相。
如今千重月突然提出要试一试,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真是要命。
千重月嘱咐白又白好好待在家里,他却有些忧心忡忡地抱着她腰身不放。
他看见千重月第一次戴起皮质的黑色手套,口袋里还塞了个结实的大黑袋子。
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中莫名就是很不安。
“你听话好好待在家里,不出意外我应该挺快就能回来。”
出意外的,最多就是再去警局泡泡茶。
“你要去哪里。”
白又白第一次如此不依不饶,紧紧拉住人不放手,必须要问个一清二楚。
千重月有些发愣,他如此姿态像极了过去在六界时,一察觉到千重月的杀意,就死死缠住她不放的白又白。
“去找陈警官。”
这话倒也没问题,陈警官时不时会蹲蹲仇生家门,今天知道千重月要去找人,直接不放心地选择跟过来。
“是要把视频交给他吗?”
白又白紧张地问道,千重月迟疑了一下,而后点头。
“那,那你早点回来。”
“我等你吃晚饭。”
他慢慢松开手,目送着千重月一点点消失在拐角处,心脏仍在剧烈狂跳。
淡出白又白的视野后,千重月不紧不慢地拦车去藏尸的附近地点,七拐八弯绕着小林子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一堆乱石的夹缝中找到了已经腐烂到面目全非的尸体。
千重月戴上口罩,平静地面对着仿若能够实质性攻击到人的冲天尸臭味,她捧着一把土敷衍得洒在尸身上下,而后三两下把蝇蛆四处爬的尸体放入密不透风的储物袋中。
确认气味被死死防住无法透出,千重月拦车前往仇生目前的居住地。
到地点后,伪装成路人的陈警官给她发了条消息确认,千重月直直走向有保镖看守的雕花大门,跟着两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彪形大汉大眼瞪小眼。
“跟仇生说一声,我带礼物来看他了。”
“而且是绝不能被别人看到的礼物。”
千重月始终将有点分量的黑袋子扛在肩头,虽然这具躯体的主子是个烂人,但既然她已身死魂消,那如今只能算得上是空壳的躯体,入土为安前还是给予它一点尊重为好。
仇生收到通报后,仗着一大宅子都是自己人,倒是毫不犹豫地放千重月进去了。
正好他这断手的仇,也该找千重月讨要回来了。
千重月背着黑袋子健步如飞,快速来到屋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卫上,面色妖冶如艳鬼的仇生。
她还以为这家伙在团团保护下仍旧过着滋润的好日子,不过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怎么样。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焦躁和疯狂衬得整个人有点神经质,感觉浑身都是危险雷区,稍微点燃一下,他就会暴起冲过来拿刀捅人。
有个沉默寡言的魁梧男人始终站在仇生的旁侧,黑黝黝的眼眸中只有一潭死水,此时正静静盯着千重月。
仇生见千重月吭哧吭哧提着重物进来,到地方都不肯放下,不由得露出了有些浮夸的虚伪笑容。
“呀,你不会是终于后知后觉感到害怕,亲自将白又白打包送给我求原谅吧?”
他动了动仍有些使不上力的手臂,阴恻恻地看着她。
“可是我的脾气很不好诶,求人原谅前建议你先自己折断两只手臂哦。”
千重月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是淡淡道:“建议你先驱散其他人,这份礼物你不会想让无关人等看见的。”
仇生嘲讽一笑,刚想说他什么东西没见过,结果却见千重月朝他无声说了三个字。
【尸体哦。】
仇生瞳孔紧缩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口型,可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三个字。
他让魁梧男上前去试试真假,千重月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只是笑了下。
她没等魁梧男近身,就稍微松开了点储物袋绑得死死的口子。
臭味原先只是一点点溢出,但因为在里面积蓄了太多,口子稍微再拉大一点,腐烂的味道便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
离得较近的人皱着眉捂住鼻子,低喃道:“什么味道这么臭....”
“出去!全部人都给我滚出去!!”
仇生恶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倏地站起身来腥红着眼驱赶所有人。
唯独魁梧男始终站在他身后,只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疯子!你这个神经病!!”
“一路带着这种东西过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脸色苍白地大吼着,难得在被他视为下等人的面前流露出几分恐惧。
千重月解绳子的动作没停,最后慢条斯理地解开整个口子,一只白白胖胖的蛆还掉了出来。
“我自然是带她来见见你啊。”
“顺便让你睁大眼睛认一下,这是你杀掉的第几个人。”
千重月戴着手套格外肆无忌惮,她将袋子平放在地上,一点点拉下袋口让满脸腐肉的少女露出真面。
她还格外好心地把袋子更加进一步地挪到仇生面前,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拿开!!拿开!!!”
他吓得跌坐在椅子上,阴柔的声音因激动变得又尖又细。
千重月抬眸瞥了眼立在背后同样面露惶恐的魁梧男,他呆呆看着这一切,面对仇生的呼救充耳不闻。
他看起来应该是没沾过血,但表情如此耐人寻味,估计帮忙处理过尸体。
心下了然的千重月露出恶鬼般的笑容,她将尸体翻了身正面朝下,而后用手掐住尸体的后脖颈,冷不丁冲着仇生的脸提起来摁过去。
看着单手拎起尸体而来的千重月,仇生吓得从椅子上瘫软在地,浑身僵硬得难以动弹。
这种画面的冲击感不亚于极度恐惧蟑螂的人,眼睁睁看着会飞的大蟑螂成群结队朝着他正面杀过来。
“认一认她是谁啊,毕竟我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挖到,马不停蹄就给你送来了。”
千重月把尸体摁在仇生身上,强逼着他跟腐烂发臭的脸面对面。
听说离腐烂的尸体达到一种极近的距离,那种扑面而来避无可避的臭气,类似于有条腐烂的舌头钻进嘴里跟你舌吻,腥甜又恶心的味道直冲入喉咙里。
“别叫唤了,小心蛆虫掉你嘴里。”
千重月恶劣一笑,将仇生一边刚恢复不久的手臂又折断掉,看着他疼得扭曲了脸,却死都不敢张口呼喊。
魁梧男看着仇生疯疯癫癫又恐惧至极的面庞,后退两步背地里偷偷传了消息。
仇生完了。
“你为什么要撇开眼不看,这不是被你亲手结束掉生命的人吗?”
仇生拼命扭开脖子,既然逃不开就选择闭着眼睛不看。
“我没有杀人!”
他矢口否认,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
千重月耸了耸肩,把尸体死死摁好后,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手机。
她一解锁,某段画质有些模糊的音频便开始播放。
“叫啊,叫啊,叫出声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疼吗?为什么要发抖,就这么喜欢被我打吗?”
扭曲的笑声和狠戾的鞭打声不断从里面传来,如此熟悉的声音仇生怎会认不出。
是他。
仇生藏在皮下的眼球颤动得很厉害,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不是我,都是伪造的。
千重月好脾气地将手机屏幕对准了魁梧男,让他也好好看一看。
“看看你主子的英姿,打人跟被打的时候真是两幅面孔。”
画面中隐约可见是一个长头发的少女被吊着,偶尔忍不住疼会溢出几声隐忍的痛呼。
魁梧男看了眼散发着恶臭的无名女尸,默默闭了闭眼。
“你不看看他吗?”
千重月将视频重播了一遍,以往能令仇生兴奋的声音如今全都变成了魔音。
“你看他多疼,浑身都在抖,血滴答答流。”
“你打累了还能歇一歇,他连口气都喘不上来。”
“你又开始动手了,这次换了带刺的长鞭。”
“你看,腿上,胸上,肩上,后背,都留下了你的杰作。”
“而往后这些伤口,在被你埋入土里的那刻,慢慢腐烂流出血水,蝇蛆还得谢谢你为它们开门,好让它们钻入皮肉之中啃咬,然后现在,来你的面前报答你——”
千重月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还伸手将仇生的眼皮掀开。
“既然做了,那就不要怕,你看看啊。”
“你看看她死得有多惨,死得无名无姓,死得走向往生之路再无人惦记。”
“她会记住每一鞭,每一刀,每一脚,每一拳,往后在日日夜夜里告诉你她好疼。”
“你看看她啊。”
眼皮被人强硬地扒开,脑袋还被生生转正。
刺鼻的味道冲得整个大脑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尤其睁开眼那瞬。
死不瞑目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盯着他,一边尚留着惨白的眼球,一边是血淋淋的空洞,布满秽物。
仇生紧绷的弦一断,情绪在刹那失控,居然被吓哭了。
他开始口不择言地求着千重月放过他,精神已经濒临在崩溃边缘。
千重月和魁梧男就这样冷眼看着,看他哭得涕泗横流,形容狼狈不堪。
“哭什么,他哭的时候你放过他了吗。”
千重月满脸漠然,对恶魔被逼来的忏悔无动于衷。
“你自愿委身于肥得流油的男男女女身下,靠着出卖身体获得金钱与庇护。”
“你晚上谄媚讨好,靠着吃药让已经失去性能力的身体兴奋起来,白天站在太阳下,你一边花着钱一边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急需抒发出胸中的怒火。”
“于是你找来干净的少男少女,将那些人用在你身上的手段,转头用在了别人身上。”
“你嫌自己脏,你也要别人跟你一起脏,有人想为清白誓死捍卫,你恼羞成怒,于是便成全对方。”
“你夜里辗转反侧,总能听到厉鬼哀嚎,你想死,又舍不下辛苦换来的荣华富贵,于是循环往复,你越是在别人的痛苦中,内心越发惶惶不安——”
仇生内心的阴暗角被人用强光照射到,所有丑陋不堪都暴露出来。
他厉声喊着够了别说了,千重月却不曾停下过。
直到他灰败了一张脸,彻底认命了。
“连你双臂骨折的时候都不忘来玩弄你,践踏你,这样的生活你还想继续下去吗?”
“事情已无反转之地,我若是你,既然一眼已经看到余生,那就算是死,也要咬他们一口。”
千重月低低说道,冷冽的眼眸中暗藏蛊惑之意。
仇生在两重煎熬下神经已经有点错乱,他瞪大眼睛胡乱地点着头,半天无法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唯独能听清的是,他说:“说,我说,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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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事便都交给陈警官来善后,听说在看到警察那刻,魁梧男直接原地叛变,带着人走进某个房间,通过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暗道,来到一处全新的住宅。
里面全是有关于仇生的犯罪证据,新的很。
阿镜在千重月搬尸体的时候就没再说话了,全程所在小角落里默默无声。
她说的借物,居然是找杀人犯借尸体,还采用了缺德的精神攻击。
它原先以为千重月最后对着仇生说的话都是在胡扯,可是偷偷摸摸看了仇生的生平资料后,发现她居然说中了七八成。
阿镜想了想,决定有空的时候还是再好好看看千重月的个人纪录片,它应该是漏了不少东西。
陈警官在得知千重月干的好事之后,表情跟见了鬼似的,来找她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么淡定自若。
“你知不知道私藏尸体,还拿尸体恐吓人是——”
陈警官还没给她普及好法律知识,突然就收到她发的一段视频。
“拿去用吧,虽然脸跟身形找人p过,但好歹是他挣扎了许久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千重月把修改过的视频发给陈警官,不由想起白又白在心理斗争了许久后,将这段视频发给她的模样。
这是他费劲了千辛万苦偷偷录下的,手机藏在房中,录下自己被虐待的视频。
他一直不曾说出,是内心真的无法那么平静地再去看到自己满身伤痕的过去,也不愿再回忆。
可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交出来,眼泪悄无声息地偷偷掉。
“证据我收到了,你别岔开话题,你知不知道私藏——”
千重月又发过去了一段视频。
这回视频中的,是一个鼻青脸肿,被高高悬吊着的白衬衫眼镜男。
陈警官脸色一变,刚要骂人,千重月又传来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断断续续的,但可以清楚地看见,眼镜男进入木屋虐待受害者的全过程。
“那具尸体就是他虐待的人,我去的时候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这男的就是你们口中的所谓\&039;少女杀手\&039;,现在就被我关在这个木屋里,你叫人去抓吧。”
“一连送你两个大功,后面的事情就麻烦你善后了。”
千重月笑了下,三段视频彻底让陈警官熄火。
陈警官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先让千重月赶紧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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