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月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垂下看着甩得到处都是的血滴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踹了两脚把大门合上,便面无表情地走开。
走进盥洗室后,千重月将受伤的手放在水下冲洗,血得不到控制流得有些凶,内里翻腾的肉都被冲刷得开始有些泡肿发白。
她对疼痛的忍耐度异于常人,非致命伤一般都不怎么在意,如今只是手侧被咬了口,千重月连稍微处理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但伤口冲了半天血还是源源不断往外涌,她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
【尊主,人类的躯体受了伤最好还是处理一下,若是不小心感染了,发炎了,溃烂了,稍微严重些身体可能都会受不住。】
【你一只手不好处理,要不然叫...叫白又白帮你包扎一下吧....】
阿镜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建议,但它刚才也看见了白又白那个畏惧的眼神,心中略有些摇摆不定。
他应该不能够吧,千重月都这么护着他了,没道理还怕成这样啊...
千重月一言不发,只是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关上。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想要上楼找一下医药箱,可当人站在了楼梯口,却见那道清瘦身影正着急地往下走。
白又白手上正提着医药箱,下楼时与其说他是走,倒不如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跨着。
一抬头猛地看见眉目冷清的千重月,他猛地顿了下差点在楼梯上滑到。
“主人,你的手受伤了,我能不能帮你包扎一下?”
他有些拘谨地晃了晃手中的医药箱,下一刻在见到千重月的湿漉漉的手再度渗出血液后,便也顾不了太多,急匆匆就跑到了她的身边。
白又白将空闲的手抬起又放下,看样子似是有点想要拉着千重月去坐着,可几次三番鼓起勇气后仍是不敢。
千重月现在的心情不太美妙,但她也不是个喜欢胡乱撒气的暴君。
所以在察觉到白又白的犹豫后,便默不吭声抬脚自己到了沙发上坐下。
白又白屁颠屁颠跟上去,他甚至不记得给自己拿把小凳子,将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后,他就格外自然地跪坐在千重月脚边,温热的手指轻轻托着对方因失血过多而泛凉的手。
他满脸认真严肃地给伤口消毒,时不时还下意识轻轻呼两口凉气,像是哄小孩一般。
千重月目光落在白又白的发顶,一时有些出神,直到他笨手笨脚不慎把酒精生生洒入千重月的伤口,那难以言喻的灼痛硬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身体因为疼痛而微颤了下,虽然本人对这件事的接受度其实还算良好。
可自知做错事的白又白在感受到千重月的身体反应后瞬间就红了眼眶,他泪眼模糊地拿医用棉花给千重月擦拭,嘴上还不断道着歉。
“对不起。”
透明的眼泪一颗颗砸落,在没有开灯的昏暗室内,那水珠子仿佛能发光。
白又白一边难过,一边却动作毫不含糊地把肉块摁回原处,而后拿起纱布一圈圈将之包裹起来。
屋内二人各有心事,屋外只有吃饱喝足没事干的旺财孤单一兔,临近天黑它想进门找白又白,奈何唯一的入口已经被关死了。
无计可施的旺财在外头拿脑袋撞着门,嘭嘭嘭一声又一声,竟恰好同白又白的心跳声契合起来。
他为千重月包扎好伤口后,并没有松开托着她掌心的手。
千重月背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等着他出声。
“为什么,不签合同呢。”
这含糊清浅的低喃如同梦话,白又白说完后便绷紧了身子,心跳的飞快。
如若不是还大胆地握着千重月,他此刻两只手绝对会缩在怀中绞成麻花。
【当然是因为爱啊!!】
阿镜选手率先夺得抢答权,只是这慷慨激昂的一声吼并不能让白又白听见。
刷好感的标准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千重月却只是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开口。
“哦,因为钱没到位。”
【......】
【尊主好诚实!尊主好棒!】
白又白听到这答案愣了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好在他心中并没有在期待什么漂亮话,千重月这般实诚,反倒令他心中的沉重感消减了些。
“两百万也不少了,我们之间的合约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天而已。”
“若是你开始就将我转让,就不用受这个伤了....”
“我不值得,我一点都不值得。”
他很少这样直白地袒露内心,尤其还是在二十天前令他充满恐惧之情的人跟前。
可除却在最初得知不会被仇生带走而产生一丝庆幸外,其余时间他都在为千重月而提心吊胆着。
像仇生这样睚眦必报的毒蛇,他怎能忍得了自己吃亏。
千重月为了他而得罪仇生,往后的日子如何还能安宁得了。
白又白从小就自立自强,能够靠自己做到的事情就绝不会给人添麻烦,平生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站出来。
可他此刻内心充斥的全是惶恐与无措,他明白自己该像正常人一般诉说着自己的感激之情,可白又白做不到,他一想到千重月为自己惹上大麻烦,愧疚和焦虑就要将自己淹没。
况且,只剩十天了。
这贪来的安稳时光过去后,他仍旧要面对毫无底线的父母,甚至要面对仇生更加猛烈的报复折磨。
这样的双重压力下,白又白真的很难做到镇定。
他的慌乱和焦躁之情一点点传达给了千重月,惹得她平静无波的心湖也荡起了几丝涟漪。
她一不做二不休,安然无恙的那只手突然伸出来,猝不及防地捏住了白又白的脸颊。
“你在怕什么?”
“怕仇生的报复?”
白又白移开目光没有回答,千重月便知自己说中了。
她轻蔑地嗤笑一声,像是在讥讽白又白的胆小无知。
“他有何可怕,翻不起浪的脏东西。”
“仗着点微不足道的钱权便昏了头,行恶越多,罪业越深,最终只会作茧自缚害死自己。”
千重月第一个照面就看透了仇生这个人。
她几万年来碰见过太多无恶不赦之人,辨识能力还是有的。
仇生这样有施虐欲且性格扭曲的,基本是因为自己也遭受过同样的对待。
如果他后来的钱权是靠着一路忍辱负重反杀夺得,那千重月还能勉强高看他几分。
可偏偏不是。
他身上没有聪明人的隐忍与冷静,多数时候吃了亏,下意识便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美色来自保。
所以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不过千重月能够看透的东西,白又白却未必。
他深受仇生的毒害,因着这家伙产生的心理阴影极其严重,恐怖滤镜感强一些无可厚非。
所以面对千重月那番听起来很是狂妄的发言,他做不到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
“我看到了他最后看你的那个眼神。”
白又白被仇生雇佣的那一个月,屋内的下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仇生无疑是残忍嗜血的,可若是顺着他心意让他高兴了,小命还是能够保住的。
偏生有个反抗态度激烈的,被打得半残还敢对着仇生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断。
那时的仇生,露出的眼神同被千重月甩在地上时的一模一样,不死不休。
后来那个人便再也没出现过了。
“我听说,她死了。”
“而且,她不是第一个被仇生折磨致死的人。”
这样游离在法律之外的人,白又白如何能不惧怕。
他没忍住紧紧握着千重月的手,下意识想要从她那里汲取心安的力量。
千重月这回倒是没笑话他,因为她想起过去在六界时,白又白第一次撞见她杀人时的情景。
他具体是什么反应,千重月忘了,反正肯定令她不太愉快就是了。
“所以,你站在二楼那副表情,是因为怕我死掉?”
经过一圈弯弯绕绕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千重月长眉舒展,唇角顿时不自觉带了丝笑。
白又白被如此直白地一语戳穿,人呆了下,而后傻愣愣地点头承认。
“原来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
千重月一颗冰冷无情的魔心生出了些温暖热度,她勾了下白又白颊边的碎发,指尖轻轻抹去一滴泪。
她曾经遇见过无数人,大多数在知道她是谁,她做过什么事后,都恨不得她被碎尸万段。
所以比起很多华而不实的情话,简单粗暴地祝福千重月好好活着反倒更能讨她欢心。
好像一眨眼被强带着跳过了许多步骤的白又白愣住,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千重月是怎么把话题扯到这上面的。
他原先还战战兢兢地想着以后该如何,现今整这么一出,心思都被分散去了大半。
尤其偷偷抬头还能撞入千重月的笑意清浅的眼眸,白又白脸颊禁不住烧了起来。
“不,不是的,主人我我.....”
他脑子登时有点乱,人一慌就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而那只被他温柔握着的手,开始将他不容拒绝地回握住,掌心的暖意互相交融。
千重月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她从沙发上直起身,慢慢向跪坐着的白又白低头而去。
薄荷柠檬的清新香味扑面而来,白又白的呼吸为此不断放缓,心脏却跳动得越来越猛烈。
“可爱。”
千重月低低笑了声,而后捧着白又白的脸颊便落下亲吻。
唇上轻柔的触碰令白又白长睫颤得格外厉害,掌心都因为紧张而渐渐濡湿。
他不知该怎样在如此令人沉溺的温柔下呼吸,甚至羞涩到连回应都不敢,只能乖乖仰着头被索取。
一只手将他从冰凉的地上带领着站起来,因为缺氧而有些晕乎乎的白又白只是被那么轻轻一拽,整个人便跌入了气息格外清冷好闻的怀抱当中。
他被压在沙发上,清瘦的身体只浅浅陷入一点。
可当另一个人的重量加上来,沙发再度深陷几分。
直到被硬生生亲晕过去,白又白都没想明白。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白又白幸福度上升3%】
【白又白当前幸福度为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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