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挪到别墅正大门前,外头透入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不少,每个人的脸都掩藏于半面阴影下。
说实话虽然人质正控制在手上,可千重月到现在也没想好怎么处理仇生这个棘手的玩意儿。
六界中除开以法律秩序来维持世界稳定的人界外,神界是不可触及的天外天,仙界有所谓仙帝来掌控平衡,冥界有阎王审判者来镇压孤魂野鬼,而较为混乱的妖魔二界,大多数就得靠着自己心中的那杆秤来判断对错。
身为魔界之首的千重月,她的生平认知中就没有知错能改这个概念,毕竟大多数被她逮到手的家伙,身上犯下的杀业都重到无可挽回。
所以当一件可以手起刀落的事情突然变得束手束脚起来,她第一次犯起了难。
这种滋味令人心中不太愉悦,所以被千重月掐着脖子的仇生自然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他白得跟死了三天似的脸因呼吸不畅泛起了些许殷红,眼下泪痣竟将人衬出了楚楚可怜的味道。
【尊主,既然不能杀生,我这边建议你报警抓他!】
“警?人界掌管秩序的?”
【是的尊主,人界虽然有时候也会出现黑恶势力只手遮天的情况,但大部分执法人员都是正义的!】
【报警抓他!让他蹲大牢喝稀粥踩缝纫机!】
根正苗红的阿镜正义发言,可有一件事它却忽略得很彻底。
“啊。”
“所以抓他的理由是什么?”
千重月就那么随口一问,没想到就这么给阿镜干沉默了。
人在受到非法侵害的时候,寻求法律帮助是最佳途径,但,也得真的是有受到非法侵害。
阿镜看着一个捂胃一个捂脸的保镖,外加困于千重月怀中成为人质的仇生,彻底闭嘴了。
这要是报了警,真正抓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不....不要管我....给我上...来打她....”
整个发声部位被拿捏住的仇生讲话格外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奋力地往外蹦。
保镖忍着要命疼痛狠狠拔掉刺入脸颊的钢笔后,扭头跟同伴对视了一眼。
“打我?这不太好吧。”
千重月侧着头贴在仇生的耳畔,低沉着声音威胁道。
尖锐的指甲又朝着柔软的皮肉陷入一些,月牙状的血痕已经渐渐成型。
仇生面容扭曲地伸手扒着千重月,奈何她掐得实在太紧,就算有余力挣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确实很享受别人脸上的痛苦,骨子里早就烂透了,可当轮到他自己来面对死亡的可能性,仇生再变态也禁不住萌生退缩之意。
察觉到千重月是真的可能会掐死自己,仇生直接打消掉原先激进的救援方式。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仇生浑身僵硬得不成样子,靠在陌生人的怀中这么长时间已经刷新了他以往的忍耐度,即便千重月身上没有令人作呕的胭脂水粉味,只有清新好闻的薄荷柠檬香。
听到他咬牙切齿的问话,千重月给面子地想了一秒。
“不知道。”
“但目前为止当然是希望你滚出去。”
千重月的讲话声调始终没什么起伏,却无端令人火大。
没有人身自由的仇生感觉她简直不可理喻,一边牢牢抓着人质,一边却要求人质滚。
“我走...你先...放开我....”
现下这局面对他极为不利,仇生准备先撤退,改日做好万全之策后再来也不迟。
但千重月并没有在他的预想下放开手,反而是让仇生先将两个虎视眈眈的保镖撤离。
仇生除了照做,别无他法。
两个保镖心存不甘地看着千重月,临走前那一眼格外暴戾怨恨,像是要饮用她血肉才能解恨一般。
从来没怕过的千重月眼中就没这两个人,只在确定人已经退出小别墅守在外头时,才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
“满意了吧。”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大亏的仇生,心底已经将千重月处以各种惨绝人寰的极刑了。
可面上他却是垂下微红的眼眸,勉强用可怜的语气来向她示弱。
但还没等脖子上的手完全松开,仇生抬眸的那瞬间瞥见了二楼露台没来得及掩藏好的黑色裙角,他神情一滞,忽然勾起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所以千小姐,你为什么不愿意用剩下的短短十天换两百万呢?”
“这明明是稳赚不亏的交易,不是吗?”
仇生喉咙处的桎梏稍微放松了点,许是千重月想听听他这嘴里还能说出什么鬼话。
身后的人并没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仇生也不在意。
“他不过是一只烂掉的破布娃娃,你为何要耗费如此大的代价来留住他?”
“他是不是告诉你他还很干净,没有被人碰过?”
“你、被、骗、啦——”
他轻松得像是在唠家常一般,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刚才的两个保镖你还记得吗?白又白刚来的第一天我就让他们先试一试了。”
“我家的大宅子里还有不少健壮的女佣,各个如狼似虎,最喜欢白又白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少年了。”
“啊对了,你一定见过他身上的疤痕吧?”
“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他可贱啦,我从没见过被打还一脸舒服,浑身是血还要爬着哀求继续被打的人。”
“连我家可爱的大公狗都受不了他这样的人,我只能松了链子让它骑——”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还没说完,二楼露台猛地传来什么东西倒塌在地的声音,一抹清瘦的身影倏地出现,浑身都带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闭嘴,你给我闭嘴!!!”
白又白双手狠狠抓住栏杆,额角的青筋都因为过猛的情绪而暴起。
他一向隐忍而怯懦,情绪鲜少会波动得如此厉害,甚至第一次红了眼不是因为落泪,而是气急。
“这些我都没有,我都没有做过!!!”
“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所有的伤害都是你带来的!!”
白又白居高临下地朝着仇生怒吼,被逼急了的兔子竟也露出了肉食动物的凶狠表情。
仇生抬头与他相碰撞的目光犹如淬了毒,正欲开口再痛击白又白的心防之时,脖子又冷不丁被掐紧了。
看完仇生无聊的表演后,千重月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这人聒噪。
可见白又白气得快要昏厥过去,悬挂在眼眶的泪珠要掉不掉,又觉得他可怜死了。
所以她并不急着把这脏东西丢出去,而是漫不经心地伸手抚过他柔软的肚子。
隐约还能感觉到一些凹凸不平的疤痕。
“你刚才说的这些....”
“都是你做过的吧。”
千重月轻飘飘丢下这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话后,松手将仿佛被人无形掐住脖子的仇生放开。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千重月,伪装在外的那层昳丽表面一点点褪去,眼中浓稠的怨毒和疯狂渐渐显露出。
被踩中尾巴的仇生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身上千百道无法磨灭的伤痕就此展现在世人眼中,最后不断不断遭受着来自于他人的怜悯与排斥。
可千重月的眼中空荡荡不含一丝情绪,看着他如同看空气。
仇生就在刹那间发了疯,恶狠狠扑上来想要撕打千重月以泄愤。
可他即便身为男性,躯体却孱弱得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制服。
仇生并不甘心看到这样的结果,他腥红着眼拼命伸长脖子探向千重月的手,最后死死咬了上去。
“主人!!”
白又白在楼上见状要下来帮忙,不料下秒就见仇生被重重摔砸在地,疼得面目狰狞。
像是被报复心强烈的狗狠咬一口的千重月,看了眼手掌外侧惨不忍睹的伤口,有一小块血淋淋的肉都差点跟手分了家。
她脸上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可动作却是又快又恨,一脚踩住仇生的胸膛后,紧接着就在白又白震惊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扭断掉他两只手。
仇生凄厉的惨叫惊动了门外等候的保镖,二人不顾命令冲了进来,却与刚刚直起腰的千重月对上视线。
那一眼几乎叫人如坠冰窟,说她是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恶鬼也不为过。
“把他带走。”
看了眼两只手以不规则状态扭曲着的仇生,千重月甩了甩手侧滴答答往下流的血,冷声道。
原先还压抑着一腔怒火的保镖,这一刻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够低着头尽职尽责地把已经神志不清的仇生带走。
光鲜亮丽而来的三人,最终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伤离开。
千重月一头湿发在刚才的这场闹剧中已经干透,屋外的太阳也成功落了山,留下一片灿烂余晖。
她晃了晃手腕,感觉悬挂在手一侧摇摇欲坠的肉有点烦人,正打算咬咬牙给自己拽下来的千重月,在动手的前一秒忽然想起了楼上还站着个胆小鬼。
血腥的念头在那刻被打消,千重月眨了眨眼,再度望去。
这一次,只这么一眼,就算不用触碰到白又白,千重月也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他的恐惧。
而这个恐惧的源头,来自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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