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又白心中有些发涩,这是与过往负面情绪所完全不同的感受。
因为这个世界不太公平,他逐渐变成了一个很会自我疗伤的人,他清楚地知道痛苦的记忆留存太久身体会生病,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是真正无法忘怀的伤,他都会强迫自己一点点在脑海中淡化。
白又白无法忘怀自己险些丧命于千重月之手,但那时的她眼中没有恶意,更没有看着别人痛苦而得到扭曲的愉悦感。
她好像含着一丝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茫然与悲伤,似在透过白又白试图找寻某个人的影子。
所以对千重月他谈不上恨不恨,毕竟和她在一起的几天其实过得比以往还要轻松不少。
而刚才那个一触即离的吻,白又白也没有生出被侵犯的排斥感。
按理来说,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做这种事的理由,可千重月的态度如此自然,他不免为此有一瞬恍惚。
他太穷了,即便在人群中如何昂首挺胸,陈旧的衣裳如何干净整洁,女孩们都难以将倾慕赠予。
毕竟这样的白又白太难以拯救,她们连拥抱都给不起,更遑论这令他心中泛起百般滋味的亲吻。
但最终思来想去白又白还是不敢再多深究,他只当这玩笑般的吻与那只剥了壳的虾是一个道理。
可能是奖励,可能是弥补,可能是一时兴起的施舍。
如此看来,他死在这个月的可能性有点渺茫了。
初来之前还想了那般多,想着如何该在遭受折磨时与对方同归于尽,又想着如何激怒对方让她成为杀人凶手。
可后来发现,伴随着恐惧的出现,他内心浮现的竟然不是求死之意,反而是强烈的求生欲望。
所以一次次,害怕着害怕着,这么多天竟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白又白幸福度上升2%】
【白又白幸福度下降2%】
【白又白幸福度上升1%】
阿镜无情的播报声音反复传来,它也不想要破坏气氛,刚才围观小情侣调情它可开心了。
对于幸福度的播报千重月一向是一只耳进一只耳出,毕竟提升幸福度没办法成为一种功利性的行为,所以放之任之的千重月并不急着去在意这个数据。
把人调戏完就丢下的千重月重新回到电脑前,她又看了两眼白又白,脑海中已经能够大致勾勒出画面了。
陷入某种纠结情绪中的白又白回过神后半晌没听到千重月的动静,他悄悄睁开一条眼睛缝瞄了一眼,发现她已经全身心投入工作当中去了。
默默松了口气的他躺在沙发上发呆,过了许久都没有接收到下一步指令,慢慢还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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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天,白又白给千重月当模特变得越来越熟练。
即便她有时候提的要求真的非常奇怪。
“嗯对,坐在沙发上。”
“裙子撩起来一些,啧,让你穿短一点的那套你也不听。”
“双腿抬起来,对,你自己抱住腿弯,谁让你合起来抱,双腿给我打开。”
“放松点,嘴巴快被你自己咬破了。”
千重月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沙发上,手里一边在平板上绘画,一边指挥白又白摆动作。
白又白耳垂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他整个后背窝进沙发里头,双腿却被自己抱着抬高岔开,若不是有长裙勉强遮住中间,他绝对会羞愤欲死。
即便他没看过不该看的东西,也知道这个动作充斥着某种强烈的暗示。
他真的要开始怀疑千重月是不是在正经画漫画了。
千重月时不时望来的视线让白又白避无可避,即便她眼中并没有某种欲望,白又白仍浑身不自在。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即将就要风干,所幸千重月终于大致画好草图,满意地放下了平板。
白又白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就在他要把腿放下的时候,千重月忽然起身向他走来。
“手先放开。”
白又白闻言听话得放开手,双腿却还是乖乖地分开抬着。
千重月挤入中间,俯身伸手勾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臀,一使劲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慌乱的白又白下意识圈住千重月的脖子,一双纤细长腿紧紧夹在她腰际。
两人一站一悬空,隔着布料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过了半天都没人吭一声。
从未跟异性做过如此亲密姿势的白又白霎时便羞耻地红了脸,莫名感觉自己就像朵菟丝花般牢牢依附她而生。
千重月淡定托着白又白身上唯一有肉的地方,迈着步子在沙发前走了两步。
她感觉到脖子上那双手抱得更紧了些,而洒落在她肩侧的温热呼吸,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白又白咬着牙已经不太敢呼吸了,走动之间贴合处的摩擦感如此明显,他很想像鸵鸟一样埋入千重月的肩窝躲起来,奈何他又怕得不敢多触碰她,现如今都快羞哭了。
好在千重月及时想到了漫画情节,在可怜的小男仆即将咬破嘴唇的那瞬,将人倾身放了回去。
终于得到身体掌控权的白又白手脚蜷缩起来,他不经意间扫过千重月的面颊,发现她一直都是淡定自若没有半点与他同样的心情。
心底的不自在与羞赧倏地一滞,连带着习惯性的畏惧感都一齐消失了。
白又白长睫垂下,抿了抿唇默默扭开脸。
好丢人,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当个模特而已。
面部表情在白又白看来非常风轻云淡的千重月状似在认真画画,可实际她的思绪却飘了老远。
“阿镜,幸福度要到多少才够本尊与他行鱼水之欢。”
险些也被千重月表面现象所迷惑的阿镜听到这问话,直接愣住了。
【这...这幸福度毕竟不是好感度,我也不知....】
【如果你实在想...其实按他现在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拒绝你的要求的。】
阿镜磕磕巴巴地说完这些,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这不是上赶着让千重月玩强迫那一套吗,白又白不得被她玩死。
正当阿镜紧张兮兮地想要收回前话,却是突然感觉千重月画画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行愉悦之事时若听到倒胃口的幸福度下降播报,会扫了本尊的兴。”
“之前摁床上亲两下就寻死觅活,真刀实枪地来,怕不是要直接咬舌自尽。”
千重月相当冷漠薄情的口吻令阿镜噤声,它很想反驳却又不敢。
上次明明因为差点要将人掐死才会这样,入了魔道果然心变得比玄铁还冷硬。
但阿镜总感觉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这番说辞乍一听不堪入耳,可实际想想,从不为人考虑的千重月竟第一次有了顾忌。
然而若是将千重月理解成那种专门挑反话讲的死傲娇,阿镜绝对会自扇两巴掌并且骂自己小脑萎缩。
【那不然这样,50%的幸福度是一个比较稳妥的阈值,到了这个数值再...再那个啥....】
阿镜勉强提了个中肯的建议,虽然它并不抱期望就是了。
果不其然,千重月皱起长眉。
“他幸福度现在是多少?”
【白又白当前幸福度为21%】
“那到30%就够了。”
【......】
【您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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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后,白又白发现伺候千重月其实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她对周遭是否干净并不在意,每一餐饭菜是甜是辣是咸是淡也无所谓,平日里更是没什么折磨人的消遣。
所以除了最开始失控那次,千重月可以算得上是非常优质的主人了。
偷偷养在院前的旺财也是幸福得日渐肥胖,白又白抱着它坐在草坪上,回想起千重月准备等旺财胖了便炖了吃掉的话,现在细细品来总觉得她只是随口开了句玩笑。
毕竟旺财有时见了她,总是屁颠屁颠地往她身上窜,千重月起兴致了会躲闪两下逗乐,没兴致了就揪住旺财耳朵叫白又白把它拎走。
“叮——”
语音电话短暂地响起后,很快就被挂断。
发着呆的白又白回了神,他将旺财放下后看都没看手机,直接就往千重月的工作室去。
这是日渐懒散的千重月新学会的传唤方式。
“主....人?”
他一上楼就看见千重月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手中还握着一条指节粗的红色麻绳。
白又白声音险些劈了叉,她别出心裁的花样真是一次比一次出人意料。
千重月懒洋洋地倚在门框边,一身宽松的黑色家居服衬得她肌肤如玉雪白皙。
听到白又白的声音,她抬眸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进来。
有过多次不正经模特经验的白又白心知她不会伤害自己,但背在身后的双手默默攥了攥自己纤细的手腕,莫名感觉那种被勒得要断开的痛苦一晃而过。
千重月领先在前头,自然看不见白又白的紧张和慌乱,她脑海里在想的是,编辑刚才问她,为什么漫画内容都搞得这么涩了,两个主人公居然还没本垒打。
这个问题问得好。
当然是因为她本人还没得手,漫画里的人凭什么先她一步。
“躺上去。”
千重月在翻找着绳结教程,头也不抬地命令白又白。
白又白动作有些僵硬地爬上床,平躺在正中间后还伸手拉了拉没过膝盖的裙角。
圆润的脚指头不安地蜷缩起来,他盯着天花板,耳旁是震动如雷的心跳声。
千重月扫了一眼后便大致会了,她丢掉手机朝着白又白走来,人站定在床头旁侧看了眼,而后弯腰捞过白又白冰凉的手,红色的麻绳开始绕过他的手腕。
深红映白,漂亮的色彩对比让千重月脑海内又跳出一些画面来,她随便缠好了一只手,抬头看到了一整块的实木床头板后突然沉默了。
好在她本来就没想做什么,随手把绳头甩到床板后准备去抓另一只手,怎料单膝放在床边身体欲探过去时,千重月余光扫到了白又白的面部神情。
他惯常是容易害羞的,这段时日以来却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都随着她的性子硬忍着羞耻去做了。
千重月还以为他都习惯了。
不料他现在唇色却有些泛白,脸色略微灰暗,眼中清亮的光辉湮灭在未知的惶恐中。
千重月唇瓣动了两下想说些什么,眼前的画面却是忽得一闪,那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画面中的白又白也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只是这间卧室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黑暗狭小又潮湿阴冷的封闭盒子。
他被人吊在坚硬木板床的正中间,伤痕累累的躯体崩成一条直线。
缠绕在他身上的红色麻绳比千重月准备的还要粗糙不少,除却两只手被吊起外,还有一根正勒在他的脖颈上,随时可以将他的呼吸夺走。
白又白唯有绷紧脚指头,如踮起脚尖的芭蕾舞者般,才能够不被那么快勒死。
千重月能感觉到自己这个视角的原主正享受地斜躺在沙发上,森白如鬼爪的手握着一杯猩红的酒,胸腔中还不断地发出愉悦的笑声。
【我给你一个机会夸我,夸得让我满意了,就给你一只椅子垫脚噢。】
那头的白又白脸色变得青紫,整个人死气沉沉,听到这句话也只是艰难地张了张口,刚被开水烫过的喉咙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说出完整的话。
每发出一点声音都像是有利刃在喉咙割过,疼得让人泪水直流。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记忆碎片的千重月,在记忆画面消失后也不会再失控了。
她不太好形容现在心底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如果背后的那个男人现在在她眼前,她绝对会将其碎尸万段。
“真没用,都不知道反抗。”
千重月冷冰冰丢下这一句话,而后在白又白愣怔的目光中,三两下解开了他手腕上的束缚。
她绑的并不紧,或者可以说她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那纤细手腕上的皮肤依然光洁如初。
白又白举过头顶的手并没有动,他只是那样默默地看着千重月。
虽然被骂了,可心中那些难言的晦涩感却如浪潮般退去,湿软细腻的金色海岸开始露出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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