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辞行
“公子, 快喝些茶水吧。”
陆珩刚要闭目养神,便看到姜晓捧着水壶冲了过来。
她武功尽之后无功力傍身,怎还能跑得如此之快?
“辛苦姑娘了。”
陆珩看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姜晓, 正扶着膝盖催促他快些饮茶消暑。
他喉咙不禁有些发紧,整个人只觉胀胀的发酸, 许是真有些中暑了吧。
待陆珩脸色稍微缓和些, 他拒绝了姜晓早些回家的建议。
只说难得出来一趟,若姑娘不玩得尽兴,有愧三月三这好日子。
姜晓百般推拒无果, 只好在陆珩的陪同下,去荡了秋千看了散戏,顺道打赏了舞剑的异域美人后,二人才一道返回了小吃摊。
满满一车的茶叶蛋炸鸡还有青团, 已经售卖的所剩无几。
姜晓将剩余的吃食加热,充作四人的一餐,正好也让木槿和黑子解解馋。
“叮咚。”
随着车厢内的食物被四人消灭干净,系统分秒不差的准时上线。
【恭喜宿主, 成功完成小吃摊初级任务】
【超额完成售卖任务,单日接待客人三百人次】
【开启后续任务“念念不忘”
任务介绍:回头客的多寡是您实力的见证,请争取客人的多次光临吧!(1/20)】
【任务奖励:获得称号“自产自销王者”】
已经有一名铁粉了?
姜晓盯着完成进度思考着, 是那个写话本的宋郎君!
奇奇怪怪的人, 还能带来这样的好处, 还不错,算他有点价值。
“可这个自产自销王者, 听起来就很奇怪, 又有什么用?”
【提醒宿主务必加以重视, 此称号是开启商店种子系统的钥匙, 可在商店购买已取得的各类种子。】
好吧,听了系统的介绍,姜晓真香了,果然难以逃避人类的这一本质属性。
餐饮业大有可为,可如今糯米等一干原料外购,而家中田地荒芜实属浪费。
姜晓一直惦记着田庄那些未播种的田地,可无奈手中没有足够的优质种子。
玲珑鼎有三个月的重置期,无法用它产出足够的麦粒、土豆进行播种,田地便搁置了下来。
小吃摊与茶馆的销售额,同姜晓获取的积分值直接挂钩。
若商店能够用积分购买种子,姜晓只需要好好发展小吃摊、茶摊,加大客流量肝积分就好了。
“本来还想着明天睡个懒觉,看来还是要元气满满地出摊。”要是茶摊名气打响,就不必跑到这里辛苦了。
任重道远呀。
好在借着三月三的彩头,至少七日内凌江边都不缺游人踏春,先把回头客任务完成!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转瞬即逝。
黄昏时分,当姜晓送黑子归家时,正遇到方婶从田间回来。
姜晓便把盘算好的田地间事,同素来交好的方婶细说一番。
“如今我家田间化解了天罚之事,所以我先来问问婶子,是否想要种上几亩?”
姜晓几经思考,还是决定招募佃户,只不过先不采用分成方式。
毕竟有系统加持,姜晓手中有使用便捷、效率翻番的曲辕犁,况且她家的田地作物生长迅速,手中既有好种子更不需佃户自行采购。
采用接近雇工的方式,最是合适。
况且南州今年已遭了灾害,泰康村距南州很近,农户免不得担心此处也遭灾害,受田庄主雇佣就不用担风险。
只要是为人勤快,想多赚些银钱的农户,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姜晓提供种子、农具,农户负责耕种打理。
姜晓有信心获取种子跟上方婶的进度。
最要紧的要求,是严格按照姜晓的要求种植,姜晓按季度赋予农户一定的报酬。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姜晓会按照表现的优异程度核定,每半年续签一次文契。
果然方婶听了姜晓的提议,喜上眉梢,嘴里自是一万个乐意。
两方细细一合计,当下便寻到里正家,签了三十亩的文契。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姜晓明白。
田庄现有水田、旱地、沙地等合计五百亩,沙地姜晓已全部使用土壤混合复配技术,变成了适宜种植的土质。
除去已打理好的三十亩田地,留作必要的试验田,余下的广阔田地,姜晓决定按各家人丁多少、口碑好坏、能力大小进行初步划分。
只待让人们主动进行认领。
由方婶放出口风,先告知些好相与的,耕作上一季探个深浅。
毕竟,上赶子的买卖,不是买卖。
因明日还要大早出摊,姜晓把事情同方婶对接好后,便赶到了磨豆腐的赵临家。
姜晓进到屋里时,赵叔一家刚下工正在屋里唠嗑。
屋里尽是豆腐的鲜香味道。
“小娘子刚从凌江回来吧?怎的又匆匆到我家来了。”
“赵叔家还有豆腐吗,我买两块。”姜晓本是打算来谈运送东西到县学的事,嗅到豆腐的醇香味道,便想着晚上再添份麻婆豆腐。
用小盆盛装的红油豆腐,正好能浸没在浓稠的汤汁里,点缀着酱香肉末,拌在刚蒸熟的白米饭里,最是好吃。
在赵叔的媳妇包了两块豆腐,递到姜晓手中这短短的瞬间,姜晓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数十盘柔嫩爽口的麻婆豆腐。
姜晓抛开麻婆豆腐拌香米饭的念头,提出每日想让赵叔运一小批货到县城的事。
送早饭到县学的车不难找,在泰康村定居这许久,姜晓已把各家各户的营生基本摸清了。
赵临家是几代专心做豆腐的,手里攥着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每天清晨都要送一批新鲜的豆腐到城里的酒楼。
因豆腐做得好广受好评,这运送豆腐的事每日从不间断。
“我家的牛车,确实每日天微亮,便要到县城走一遭。”
赵临吸了口水烟,眯缝着眼睛叹息道:“只是家中老牛年迈,拉载豆腐已很吃力,再拉载额外的竹筐货物,怕是折损了我家的好牛。”
姜晓也不急躁,只是笑问如何算钱。
前日在地头间,赵叔分明抱怨境遇艰难。
他四处问人早晨有没有去县城的,出几文钱凑个草料钱就成。
姜晓听说城里酒楼做不出新的豆腐花样,要的豆腐越来越少了,赵叔家总哭穷说卖豆腐收的银钱,都快抵不过送货的费用了。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赵临磨蹭着不说实价,先吊一会更好抬价。
“那就不叨扰赵叔了,县学的林夫子后日便要我送吃食去公厨,看来我还是亲自去送吧。”
姜晓不想再看赵临做戏,把县学这个杀手锏抛出来,起身就要走。
“小娘子是要给县学送饭食?”赵临被媳妇狠狠扭了一把,他赶忙趿拉着鞋,从矮凳上站起来。
媳妇的外甥一直想进县学求学,可县学是官府办的,名额有限哪里那么容易进。
这姜小娘子竟与林博士相识,即便她帮不上忙,赵家要是能每日去公厨转一圈,日子久了不愁找不到门路!
蛇打七寸,与人商谈直击利益要害,是最省时省事的。
很快姜晓便同赵临谈好了价钱,除了第一日需要姜晓领路去县学,以后只要姜晓不介意,都可以由赵家直接送饭食到县学去。
姜晓到家做熟了晚饭,又给新成员猫崽踏雪喂了食。
自从姜晓在菜园子遇到了老鼠,本就打算从村里养猫的人家捉一只幼猫,所以猫窝一干物件都是备齐了的。
机缘巧合,今日有幸,得了乌云踏雪这么一只好猫。
猫咪好像很喜欢吃水煮蛋,看到姜晓剥蛋壳掰碎鸡蛋时,猫咪翘着漂亮的尾巴一直缠着姜晓的右腿。
看到姜晓手心里的鸡蛋碎,它高兴地“喵~喵~”直叫,扒着姜晓的手轻轻舔着吃,乖巧极了。
撸了半天毛团也不见陆珩回来,姜晓便蹲在地上,看猫崽同几只鸡仔玩耍。
踏雪看似高冷实则很温柔,对紧随在身后叽叽喳喳的鸡仔,也毫无杀意。
或许是听了猫阿娘的教育,若是吃家里的鸡会被赶出家门吧。
所以,踏雪只是偏头舔了舔鸡仔们,满目慈爱。
又等了些功夫,陆珩才赶着马车从山里回来。
“累了一天还中了暑气,怎的又进山里砍柴了……公子赶快洗手吃饭吧。”
陆珩边洗手边说:“我刚看柴房没柴了,总不好让你一个姑娘家进山砍柴。”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公子的身子要紧。”
陆珩坐到石桌前,递上一方帕子,让姜晓擦拭鬓间汗珠。
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让人看着便觉食指大动。
这便是书中所言,人间烟火气吧。
很有趣。
陆珩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我近日需得离开一趟,把田庄这些琐碎事情做好,我才能放心把姑娘一个人留在家里。”
本是缠绵悱恻蕴含无限深意的话,自陆珩口中说出,便是风光霁月坦坦荡荡。
终于,要离开了吗?
姜晓一时间不知做什么表情,陆珩能够辞行离开,她不知盼了多久。
可不知从何时起,姜晓觉得有这么个勤劳人在旁,很是省心也很安心。
“姑娘还未发家致富,我还会回来的。”陆珩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姜晓纷乱的思绪。
我还会回来的。
闻言,姜晓忍不住扑哧一笑,“公子以为自己是灰小狼啊?”
“灰小,什么?”
“灰小狼!”姜晓轻快的这一嗓子,惊得马厩里的汗血马刨了两下蹄子,顺便响亮的嘶鸣了一声。
新的一天出小吃摊时,姜晓不再劳动陆珩木槿一同出来。
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效率才是田庄的生存之道。
昨日全员出动,一是初次外出行商人多好照应,二是趁着节日,大家一起到江边图个红火热闹。
三月三虽过,但大历朝春游的风气还是要持续六七日,总不好让他们磨洋工空耗着。
陆珩昨日重申说只要他在田庄一日,便凡事以姜晓种田发财为先。
姜晓装模作样的推辞未果,便安排陆珩联系工匠修建一座冰窖,计划将冰窖掏建在距院子不远处,出口却是通到了后院中,这样既安全又方便随时取用。
此时已是暮春近夏,姜晓若想卖些新鲜饮品,便离不开冰窖的加持,总同屠户家买冰块成本过高很不划算。
茶叶蛋已温在炉子上,姜晓正在收拾炊具,便有三位小娘子寻到摊位前。
却不提买东西,只是探着脖子左右查看。
“昨日那俊俏郎君竟然不在?走了走了。”其中一人推搡着另外浅吞口水的两人。
看来是昨天来过的,姜晓还是试着笑吟吟地唤道:“小娘子们既来了,便尝尝吧,我家的茶叶蛋煮得最是入味!”
“勉强尝尝,倒也不是不可。”刚行出两步的三人,又不自然地扭头回来。
姜晓划拉开任务界面,很是心满意足。
【请争取客人的多次光临吧!(4/20)】
这就是民以食为天,美食终究能战胜美貌,美滋滋。
姜晓本做好了坚持数日刷回头客的准备,结果刚过晌午,便听到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小吃摊后续任务】
【获得任务奖励:获得称号“自产自销王者”,是否佩戴(是/否)】
姜晓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是”。
不是她多心,实在是之前“精打细算”称号带来的阴影,去他的附加穷酸BUFF,还时效十二时辰。
身负一袋大米和两颗榴莲的事情,姜晓绝不想经历第二次。
事情一旦有计划的展开,便越来越顺手顺心。
小吃摊的生意越做越好,很多回头客都要求增加新吃食,还建议姜晓干脆开一个食肆,他们绝对捧场。
县学的公厨反应也很好,像所有食堂那样,饱受公厨荼毒的学子,偶尔见到姜晓去送货感动地不得了,像是见到亲人似的。
在方婶的带动下,田庄余下的土地很快都有了农户认领。
不过姜晓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田地刚租出去不过五日,以后定会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随机发生。
冰窖修建好后,陆珩如他所言离开了泰康村。
陆珩没有当面辞行,姜晓到空无一人的木工坊时,桌上只有一张字条,被小貔貅木雕稳稳地压着。
姜晓抽抽鼻子深吸一口气,百感交集地打开时,好半天缓不过神。
“茶叶蛋太咸了。”
只有这区区六个字。
“大魔头,去你的金舌头!我明明新添了水。”
? 42、真相
陆珩离开后, 毛茸茸的小鸡仔们仍是满院子跑,姜晓的踏雪猫儿在后面追逐,偶尔伸着小舌头舔一舔。
猫儿偶尔抓住了死耗子, 姜晓正发愁要怎么扔出去,踏雪立马抓着跑出院子。
“踏雪真乖。”姜晓忍不住摸摸猫儿的小脑袋, 踏雪却只冲着水缸“喵喵”叫, 主动要求洗爪爪。
“大魔头在的时候嫌弃他,只剩自己一人时,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不过三日, 因为陆珩的护卫云千重来了!
“姜姑娘,我兄……长说乡野不安全,让我来保护姑娘。”
“二虎,你来了。”姜晓看着眼前的壮汉, 干笑着。
一个人一点都不孤单,木槿黑子他们经常来玩,所以她可以把话收回吗?
“我听陆大哥说,他起初是想让兄妹一同来田庄的, 你的妹妹呢?”木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真地问道。
“兄长说姜姑娘把木槿当妹妹,一山不容二虎……便不需我妹妹过来了。”
“是吗?陆大哥人真好。”木槿看这突然出现的傻大个, 本来不甚顺眼, 听了这番话, 瞬间高兴起来。
不过二虎谨遵兄长嘱托,坚持在宅院旁的茅草屋住下, 没有享受进院子居住的待遇。
在云千重来到泰康村的第二日, 江湖小报便刊登了论剑大会的血雨腥风。
原书的剧情顺利推进, 本被世人传言战死沙场, 尸骨不存的叶书文,应邀参加论剑大会。
叶书文将武林秘宝之一的居魂剑,风轻云淡地展示到世人眼前,并在论剑大会上表示今后不再上战场,故而以宝剑赠天下英雄。
居魂剑至此,被珍藏在大静安寺的密阁中。
此前各方人马早因居魂剑即将现世的消息,明里暗里集聚永定城,此剑一出各路人马嘴脸毕露。
云麾将军惊艳登场,却未如原书那般逝如流星,反而在永定城暂住下来,放言有心者都可去找他论谈剑法之道。
正在姜晓忧虑剧情出现偏差,影响她实现任务目标时,云千重的话震得她半晌没回过神。
“兄长邀姜姑娘到永定城,替沈绣小娘子出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被云麾将军抛弃之言一一驳回。”
云千重此话说得义正言辞,姜晓没理由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重点是姜晓不点头同意,云千重就一直恭敬地跟随她。
驾车外出摆摊时,本是天朗气清,能多卖几罐的好日子。
可云千重铁塔般往价目表前一立,扯着嘴角声如洪钟地笑问道:“你要买茶叶蛋?”
就连被系统盖过章的回头客,都叫他吓跑了!
就这样,姜晓戴着帷帽,紧攥着金丝软鞭,坐着马车随云千重晃悠到了永定城。
屋檐深远翼出庄重大气,黑绿色琉璃瓦光润简约,第一站便到了沈绣的家。
沈府。
“姜姑娘不必惊慌,只要如愿把戏演得开心,就可以回泰康村继续种田养家了。”
这剧情发展太奇怪,无论姜晓怎么问,云千重也闭口不言。
永定城素有“八水绕京,九湖映城”的美誉,湖畔的茶楼便是悠闲度日的好去处。
今日的云麓楼热闹如常。
姜晓到角落桌旁坐定时,说书先生正讲得悲壮。
刚刚袭爵的威远侯自幼晕血,病弱如枯枝,有着累世军功的威远侯府,眼看着后继无人。
在场茶客闻之无不摇头,惋惜不已。
身材瘦削的说书先生,将醒木一拍,顺势细数当今的骁勇武将。
自然就提到了最年轻的武将,云麾将军叶书文。
永安八年,北厥契毕部可汗暴毙,其子伊吉仓促继承汗位。部落内以默连为首的主战派,趁秋高马肥之际,一举入侵安西伊州,围攻阳翟城。
城内驻军仅四百二十人,一番血战后,守将中流矢身亡。
残兵在叶书文指挥下,据城而守,硬是又抗了大军七日的围攻。
安西都护言青柏率军赶到时,城墙下敌军尸身堆积如山,而城中兵士只有四人存活。
叶书文在百姓中颇具名望,说书先生讲得锵铿真切,众人也都听得入神。
原书中虽有提过,可姜晓还是初次,听人细细描述这场苦战。
她也不由得情绪起伏,对驻守边关的将士再添一份崇敬之意。
说书人声音变得低沉,“叶将军当时年仅十六岁,浑身血迹,面色阴寒,手持佩剑倚大旗而立,也因此得了玉面杀神的称号。”
空气中似能嗅到,当初惨烈悲壮的血腥味道。
沉默片刻,有人疑惑问道:“叶将军为何去驻守小小的阳翟城,安西都护言青柏,是叶将军的亲舅舅呀。”
年长之人替他解答,“言都护向来从严治下,世家子弟到他军中,无不是从底层开始历练的。”
说书先生拈须点头称是,“军功本是可遇不可求,可叶将军竟一战成名。永安十年,西戎九万大军兵临洮州时,他更是以七百轻骑,诱敌深入,斩敌六千余人,被圣上亲封为云麾将军,诸位应该都清楚。”
台下的茶客叫好:“先生说的不错,听闻叶将军将西戎军逼得慌不择路,以致溃逃千里。”
“什么云麾将军,不过是个谋害嫡母的孽障罢了。”
热闹的场子登时静了。
姜晓向说话之人看去,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郎君。
样貌倒是出挑,只是眼周灰青,眼白略有些滞黄,一副纵乐过度的萎靡模样。
他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屑。
“叶府的当家主母温氏,京中有名的和善之人,叶书文却顽劣不堪,与她故意起了争执。竟将有两个月身孕的母亲推下台阶,生生地流了一名男婴……难道不是个毒辣的孽障?”
叶家四郎害嫡母小产这事,曾在坊间流传过一段时间,后来随着叶书文屡立战功,渐渐不被人提及。
此时重提这段隐秘,很多人便来了兴趣,开始交头接耳,继而争论起来。
有人肯定此事,说的绘声绘色,有人坚决不信拼命维护叶书文,一时间嚷得脸红耳赤。
一位壮汉直接站了起来,高声呵斥那位年轻男子,“叶将军是大历的英雄,容得你颠倒是非?”
男子轻摇手中折扇,“就凭我是叶家四房长子,亲眼看到了此事,这等孽障,难道不应被赶出叶家大门?”
他面有得色,慢条斯理地轻捻扇坠的穗子,一直把玩到穗子末端,才将扇子意犹未尽地放下。
壮汉闻言,黝黑的面上因情绪激动有些发红,只得低声咒骂着,咬咬牙坐回了位子上。
原来是叶家四房的儿子,叶九郎。
姜晓本还在想,这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毫不叶忌那尊杀神的颜面,大庭广众之下肆意论其短长。
若是叶家人,便说得通了。
叶府四世三公,老国公爷更是先皇在位时的重臣,后拥护当今圣上登得帝位,居功甚伟。
老国公爷故去后,爵位由长房叶江承袭,叶江与四房老爷都是老夫人嫡出的。四房九郎自幼娇生惯养,是个自诩风流的浮浪男子。
国公爷的嫡长子便是叶书文,他本是极尊贵的身份,可自从其母亲、祖母相继辞世,国公爷续弦迎娶温氏后,叶书文与叶家闹得越来越僵。
叶家有趣的很。
只是这台上的说书先生,面对吵嚷的茶客,一直没有开口解决混乱,只是端起青花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云麓楼作为茶楼,素以不妄议不实之事立身,这说书人竟不把云麓楼的规矩放在眼里。
姜晓眉头微皱,这大魔头陆珩是算准叶九郎在此,特意让她来的?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嬉笑开口:“叶郎君既知道的多,也给大家讲讲同沈府退亲这热闹事吧,我当时年纪小听得一头雾水。”
“是呀,那沈家三娘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年少的叶书文放狠话退亲?”
叶九郎面上一僵,缓缓开口道:“这事倒也简单,叶书文退亲这事,还是我和母亲陪长叔去的。”
当年叶家趁沈绣母亲过世,家中无暇他顾之际,在坊间传出半遮半掩的流言,让世人笃定国公府是因沈绣之过不得已退婚。
毁沈绣清誉污沈家门楣,却将他叶家择得干净。
待沈家有心力关注这些事时,风评既定木已成舟,再多解释也是欲盖弥彰。
茶客一听着实有趣,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看来那沈三娘不止天生克夫,品行也是不端啊,真是可怜了她祖父一生清誉。”一名老者遗憾的摇头。
叶九郎营造的声势下,也有微弱的反驳之声,“你们又没见过沈家三娘,怎好如此定论,她的父亲可是一等一的好官。”
在一片起哄咂舌声中,一个清亮的声音自角落传出,“叶家九郎,当真是好口才。”
叶九郎看向搭话的人,是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正对着他盈盈一礼。身上的水红色襦裙随着动作变了形,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轮廓。
看来是朵人间富贵花。
他微眯起眼,想要透过轻纱将女子容貌看清一二,朗声回应道:“小娘子谬赞,只是同大家顽笑几句罢了。”
女子声音柔和,“你方才提到,叶书文将有两个月身孕的嫡母推下台阶,生生地流了一名男婴?真是天可怜见。”
这温弱可欺的声音,真是让叶九郎的骨头都酥了,他已有两月未尝新鲜,这女子很是对他的胃口。
“小娘子真是仙女般的心肠,只是那叶书文顽劣不堪死不认错,竟敢扬言与叶家断了关系。”
“温大夫人小产,你也在场?应是吓得不轻吧。”
他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为温和,“自是惊心,我大婶婶刚被诊出有了两个月身孕,第二日就被她全心相待的继子害得落胎,大病一场。”
如此凄惨之事,女子却似是听了笑话般,轻笑出声。
姜晓再次开口,声音却不带笑意,“叶九郎,两个月流出的胎儿,根本不辨男女,你叶家可有一句真言!”
具备一些医学常识,或是生活阅历的人,细想之下便可以识破这个谎言。
可大约只有云麾将军害继母小产,才是人们想听到看到的,真相若不能抓人眼球令人热议,世人就会有千百种理由去回避真相。
真相便如小小石子入湖,勉强激起一层涟漪,片刻之后,归于平静不留丝毫痕迹。
? 43、果实
姜晓的话掷地有声, 激起了茶客内心的一丝清明,有人开始嘟囔道:
“老朽方才其实也疑惑,两个月的胎儿还尚未成型吧?怎知是男婴……世间哪有此等秘术呢。”
叶九郎不由得有些慌乱, 碎步上前,“你, 你这女子……那便是母亲同我说错了, 要知道,我母亲每日忙得很。”
一直安静守在姜晓身旁的护卫云千重,脸色一沉, 立刻上前护在姜晓身侧。
此时看到叶九郎被戳穿后慌乱的神色,姜晓不由回想起沈御史的一番言辞。
昨日一头雾水的姜晓初到沈府,被沈绣还有其父沈御史,恭敬地迎到了前厅。
沈御史言语间, 表露出姜晓是叶将军麾下,一位幕僚的友人。
姜晓都不觉得奇怪,陆珩是一个合格的戏精,给她安什么身份都不奇怪。
姜友人记着护卫云千重进门前的叮嘱, 认真聆听当年沈叶两府退亲之事,用以摈弃坊间话本的夸大与谬误。
“沈家世代清流,承受的不实之言不知凡几, 沈家与叶府已桥归桥路归路, 对于退婚之事本不欲再多言。”
“可云麾将军平安归朝后, 竟能亲自登门,试将叶府不堪公诸于世还沈家公道……老夫敬佩将军高义, 沈家也愿意配合姑娘到茶楼分说一番。”
“恕老夫直言, 叶将军少时虽顽劣不堪, 可国公府竟能纵容继室给嫡长子泼脏水……沈家对于解除婚约求之不得, 只是不料叶府咄咄相逼后反咬一口,简直令人发指。”
回忆至此,姜晓向前一步,对着叶九郎冷嘲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场,这会出了纰漏,便成了你母亲同你说的?”
叶九郎抓起桌上的折扇,欲招呼随从离开,“满口胡言,我从不屑与女子多言!凡事自有公论。”
“不是你不言,而是你言不过。也罢……你的记忆既出了差错,我便为你回忆一二。这门亲事是沈府主动退的,是也不是?”
叶九郎脚步一顿,嘴硬道:“这……呵,凭什么你说是就是了?当日只有叶沈两家在场。”
“所以,叶府便趁着沈三娘母亲故去,颠倒黑白?”
看到叶九郎脸色大变,姜晓微敛心神,并不给他反驳之机。
“这门亲事是老国公夫人驾鹤仙游前,与沈家相商以结两性之好,而叶府丝毫不念长辈遗愿,此为不孝。”
姜晓又前行一步,“沈三娘从无错处,叶府却不怜女子声誉,一不讲缘由二不怀歉意,肆意毁约,此为不义。”
“而国公爷不亲自到沈府相商,以无暇为由只遣四房登门,任其空口白牙,此为无礼。叶府明知沈三娘母亲卧病在床,却对沈家咄咄相逼,且大言不惭逼沈三娘与叶九郎结亲,此为无耻!”
姜晓环顾在场众人,沉了声音,“此等不孝不义无礼无耻之辈,难怪沈府不愿与之为伍,故而主动退婚,取消沈叶两家的婚约。”
先前感慨沈绣品行不端的老者,轻捻长须摇头叹息,“叶府构陷叶将军在前,意毁沈家声誉在后,堂堂国公府竟无一句真言,着实令人齿寒!”
叶九郎被逼得心神不稳,将茶盏掷在地上意图制止。“胡言乱语!沈家都不曾如此说过。”
姜晓轻笑一声,“当日你也砸了沈家玉英茶瓯,如今沈叶既无亲家之名,便尽世俗之道,叶家九郎是不是要折了现银赔还玉英盏?”
大厅西侧突然站起一窈窕女子,对着姜晓盈盈行礼,“姑娘此言亦是沈府想说的,沈绣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年轻女子又环视众人,“这明明是叶府自书自演的恶事,与因被诬陷流落在外的叶将军,又有何干系?”
“是沈三娘!”有茶客认出了沈家之女,开始议论纷纷,对着叶九郎指指点点。
“这种事沈家说了不算,这等丑事叶季文还没认!”叶九郎本是外强中干更是慌乱,沈叶退亲之事如今在他手里翻盘,回家被罚跪祠堂就完了。
“沈府都说与叶将军无关了,就算将军亲口承认,那打得也是国公府的脸,和云麾将军有何干系?”起初力挺叶季文的壮汉,听了叶九郎的昏话,高兴的连忙带头引得一阵哄笑。
“叶府保证过,与将军井水不犯河水的。”
人们皆向声音处看去,一位男子自大厅东侧雅间走出,蹙眉继续说道:“叶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岂是你叶九郎这等纨绔能指摘的?”
男子身穿绯色飞羽服,脚着虎头錾金靴,腰佩鸾带环首刀,竟是副都的禁军千羽卫。
男子义正辞严无可指摘,部分跟着叶九郎看热闹的人听了,有的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叶九郎虽不满顾世言,但面对这佩刀的千羽卫时,也是不敢再硬碰硬的。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他咬牙赔笑道:“这位官爷说的哪里话,某刚聊的都是坊间戏言罢了。”
看着这突变的嘴脸,众人心中不免又多了份鄙夷。
姜晓将一出戏演得接近尾声,却杀出了千羽卫,看那衣饰还是中郎将级别的。
这人虽将皇家威仪搬了出来,义正辞严无可指摘,可既着官服出现,定是为了办差来到此处。
为何要插言此等坊间议论呢?
姜晓没有如众人一样瞧着顾九郎,而是瞥向中郎将所在的雅间,男子推门行出后并未将门紧闭。
透过微敞的房门,姜晓正好可以看到室内一角。
雅致的雕花茶桌旁,半张脸佩戴银质面具的男子,正端坐在位子上。
书中曾言,云麾将军年少时容貌被毁,终年佩戴面具遮掩真容。
是了,若无这位云麾将军授意,千羽卫怎会沉不住气说出那番话呢。
只是叶季文竟一直在听?
方才叶家九郎那样贬低他,这人也未出声,还真是沉得住气。
现下外面说得热闹,可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手指摩挲着桌上的青瓷茶盏,八风不动。
可能是来自习武之人的敏锐,叶季文突然眼帘微抬,直直地看向姜晓。
叶季文虽久经沙场,却仍是一副朝堂文臣的翩翩模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尽管大半张脸被遮掩严实,却不损通身的气派,姜晓不由轻叹一声……真是可惜啊。
可是这眼神这身形,有点熟悉……不会吧?
姜晓本戴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本想将视线错开,可又觉得这样便落了下风,也不管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眼神。
眼睛不眨地同叶季文对视,直到眼睛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突然又听到那名千羽卫中郎将沉声说道:“您觉得呢?来自遥远西戎的七王子。”
副都的茶楼竟有细作?
姜晓忍不住回头看向那边。
“哐当!”
沉闷且突兀的一声,是台上的说书先生骤然起身时,带倒了身下的椅子。
那人干瘦的面上胡须微颤,原本微阖的双眼猛地睁大,紧紧盯着段允,一脸的不敢置信。
说书先生抬腿就走。
那名千羽卫中郎将几步上前,一脚将说书人踢翻在地。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茶客中跃出两人,手持锃亮的匕首,挥袖向千羽卫刺去,刀芒冰冷晃到了人们的眼睛。
“小心!”有茶客不禁喝道。
一道微小青影自大厅东侧飞出,转瞬间接连砸落二人手中利器,随后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继而一道身影掠过,凌空飞腿将那二人踹倒在段允身侧,二人皆是鲜血直呕,几番挣扎也站不起身来。
后至的面具男子,一脚踩在说书人的手腕上,脚部发力微旋。
“跑……什么,嗯?”
男子声音沙哑却是云淡风轻,若不是他脚下之人发出凄厉惨叫,都不禁要让人觉得,这男子是在问晌午想吃点什么了。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厅中乱作一团,伙计们虽好生安抚,仍是止不住茶客们心中的慌乱。
这说书先生到底是何来历,那身怀利器的二人又是什么身份,竟好死不死被顾世言的千羽卫盯上了。
“朝廷办案,闲杂人等肃静!”
既是千羽卫同行之人发话,厅中吵嚷之声渐息,事态很快得到了控制。
与千羽卫同行,戴着遮掩面容的银质面具,曾在敌众我寡的战场上,被敌军铁爪勾破喉咙而坏了的嗓子。
有人冷静下来后,惊呼出声,“是云麾将军!”
人们的目光霎时间,被叶季文吸引了过去,很多人面上尴尬,而方才维护叶季文的人则露出喜色。
叶九郎脑壳气得嗡嗡作响,心中更是发堵,他恨声斥责随从,“要的茶水怎么还没来,我要回府!”
随从躬身堆笑道:“九郎,那小的要去赔沈三娘的茶盏吗?”
叶九郎似是被人扇了巴掌,面上火辣辣的,只得将问话的随从踹倒在地,“蠢货,滚开!”
姜晓对眼前得以控制的局面,恍若未闻,她只全神贯注的感知空气中的味道。
她的嗅觉极其灵敏,如今叶季文起身靠近了些,她便闻到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清幽药香。
大魔头陆珩的脚步虽是轻盈,但姜晓经常在他靠近前,便闻到这极淡的独特药香,也能知道人到了近旁。
作为聊胜于无的自保手段,姜晓从未同陆珩提起过。
难道,琉焰教教主陆珩,真的等于云麾将军叶季文?
原书是个大长篇,所以论坛中有很多结合上下文剧情,挖掘细节揭露伏笔的帖子。
曾有一篇从性格人设、行为轨迹多方面进行了分析,推测纨绔少年叶季文,与人间修罗叶季文并非一人……十六岁参加守城战的叶季文,已是陆珩的另一个身份。
短时间内,人怎可能有如此反差?
结合眼前现实,简直细思极恐。
若这是真的,陆珩是如何做到正反派形象无差别切换的?
不过陆珩若是不说,姜晓也不会傻乎乎的去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自己不也有穿越而来的秘密吗?
毕竟姜晓既不是陆珩亲娘,也不是陆珩的继母,管那么宽做什么,闲着睡个觉醒着种个地它不香吗?
不管陆珩动机如何,云麾将军终归是守护大历的英雄,既是英雄就应该得到英雄的待遇。
居魂剑现世引得武林纷争,若说罪责要怪在云麾身上,那与后世责怪漂亮姑娘上街,引得恶人欲念从心起行凶犯罪,又有何区别?
姜晓细思一番,倒是静下心来。
眼下千羽卫捉到了敌军细作,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看这阵仗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姜晓招呼云千重还有沈绣坐下来。
“说了半天怪累的,吃点东西解解乏。”姜晓小心取出三个水灵灵的圆润番茄,顶部还带着匀称的小青蒂,色泽红润竟像是刚从藤上摘下来的。
“本就是姑娘劳心费神,三娘怎好意思?”红彤彤番茄的成熟味道扑鼻而来,番茄在这个季节可不常见,何况是如此饱满水润的。
沈三娘嘴上推拒着,双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去,掏出绣帕轻轻擦拭。
看到帷帽轻纱后的姜晓已开吃,沈三娘也试探着轻轻咬了一口,酸甜味瞬间裹挟了唇齿舌尖。
番茄竟能如此清爽甘甜?
充盈的汁水盈满唇畔,险些随着嘴角流下来,沈绣轻吮一下不自觉地又咬了一口。
口感绵软的沙瓤鲜甜多汁,番茄籽味道酸酸的很是特别。
“这难道是外邦进献皇室的贡品?”沈三娘吃了半个不舍得再吃,有些大胆地猜测道。
“谬赞了,我自己种的。”姜晓咽下口中的水果型蔬菜,甜甜的应答道。
作者有话说:
? 44、暗疾
沈绣虽出身书香世家, 自幼被教导大家女子要举止有度,力求喜怒不形于色。
可乍一听到此话,沈绣实在是吃惊, 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
“什么?姑娘莫不是在说笑吧。”
云千重一双大手捧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番茄,本是分神在观察台上的千羽卫捉拿敌方细作, 闻言眸子一紧向姜晓扫视过来。
姜晓向人炫耀劳动成果的心情得以满足, 这才笑着摆手道:“刚才气氛紧张,免不得说一句玩笑话,这番茄是从菜贩那里买的, 竟不料能如此好吃。”
姜晓和云千重从泰康村天不亮时悄悄出来,并做出家中有人的假象。
二人都是乔装打扮变了声线,就连姜晓的绝尘马儿,还有小吃摊变形的马车厢, 都是用云千重带来的布套乔装过。
虽说沈家值得信任,可云麾将军还是与沈家约法三章,不得暴露姜晓的行踪深究姜晓身份。
所以就连沈家也是不知姜晓底细的,只知这是云麾将军帐下幕僚的一位友人。
只要姜晓不直言自己是谁, 云千重是谁,即便日后旁人怀疑到头上也是不作数的。
这一全套功夫下来,姜晓得不得感叹陆珩做戏的敬业精神, 既能把戏演得畅快, 也不给今后添麻烦。
跟随沈绣前来的沈府婢女, 看到自家三娘如此失态,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
沈绣银牙一咬还是问了出来, “三娘并非有意打探姑娘行程, 只是不知是哪条街道何种样貌的商贩?”
看到沈绣为了一个番茄如此执着, 姜晓也有些困惑, 种出的番茄虽是好吃,但也没有如此夸张吧?
菜园子的第一批番茄成熟后,云千重正好赶到了田庄,所以这批番茄还未曾出售给外人,也没有其他人的反应可以参考。
可瞧沈绣这名门淑女的架势,这小小的番茄简直是仙境蟠桃般的存在。
或许,不止是因为好吃?
虽然姜晓种植级别低,但田庄产出的作物,有不等概率附有增益效果。
当初寒雪宫的萧云谦就是食用了姜晓给他的椒盐土豆,又因土豆的力道增益BUFF提供了微弱的契机,使萧云谦的外功得以突破。
“三娘,为何如此执着?这番茄虽是好吃,但也比不得山珍海味呀。”只有明白了其中缘由,姜晓也好制定番茄今后的售卖战略。
“失礼了,容我给姑娘讲段陈年旧事。”沈绣下定决心,对着姜晓再次行礼。
那个白雪皑皑的寒冬,曾无数次出现在沈绣的梦境中。
屋内空气闷热,沈绣的额上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却并不在意,只紧盯着床榻上的母亲。
她的母亲犯了旧疾,虽裹着厚厚的棉被,房中地龙也烧到了人能承受的最高温,身子却还是在微微发抖。
母亲平日里晶莹明澈的双眸,此刻却紧紧闭着,莹润似玉的面颊带了病态的苍白之色,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内室的棉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外间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沈绣扭头看去,是祖母身边的崔嬷嬷掀了帘子进来。
嬷嬷的面上满是焦急和担忧,却没有直接开口,只对她招招手,示意到外间说话。
刚到外间,嬷嬷便小声开口:“三娘,叶国公府,来退亲了!”
沈绣看着崔嬷嬷,脑袋有点发蒙。
当初叶季文的祖母上门提亲时,家里觉得沈绣还小,不愿这么早为她定下终生大事。
但叶季文的祖母两次上门,甚至还托请了皇后娘娘从中说和,其中周折都可做篇长文章。
这亲事结得不易,叶家如今却要退亲?
鬓发微白的崔嬷嬷眼中满是心疼,紧紧握住沈绣微凉的手。
“是叶家四房的夫人和她家九郎来的,要替叶郎君退亲……大老爷说这门亲是结不成了,只让你去正厅多份历练,亲眼看看这世间的虎豹豺狼。”
她不记得嬷嬷说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接过婢子手中的披风,慢慢地出了房门,反应过来后一路飞奔,在拐弯处还因踩到积雪险些滑倒。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迎面扑来,模糊了沈绣的视线。
崔嬷嬷的话在沈绣的耳边回荡。
“那四夫人白眼翻得简直要飞上天,只说国公府事务繁忙,国公爷夫妇无暇分身,好生托了她这位嫡支夫人前来。”
“叶家无故退婚本就理亏,那四夫人又算个什么东西,态度嚣张,空口白牙搬弄是非,把咱家老夫人气得不轻。”
“还说沈家女儿既被退亲,本也没了嫁权贵的指望……只是叶九郎看中她的好相貌,叶家勉为其难应了,免得沈家竹篮打水……”
再次回忆这段陈年旧事,沈绣觉得持续多年的病症又要犯了,好在今日此事就要彻底结束了。
“往事已矣,是我与叶季文缘浅,姑娘切勿挂怀……只是自那场冬雪过后,我便染了缠人的热症,断断续续时有反复。”
沈绣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盏,饮了一口羞涩地笑道:“热病虽不是重症却让人口渴、津液减少,所以我许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了。”
听到这里姜晓彻底明白了,有古医书记载适当食用番茄,有生津止渴作用。
而菜园子产出的番茄,很明显将这个功效放大了。
“三娘受苦了,其实这番茄不是从菜贩手里买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但姜晓也没打算圣母到给自己挖坑。
“来此地的路上,我帮助了一位不相识的老夫人,为表感谢她送了我几个……不过她有同我絮叨,好像是从一个叫泰康村的村子里买的。”
这季节有成熟番茄的,自然只能寻到姜晓的田庄了。
这些名门淑女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若是顺利的话,一传十十传百,或许田庄还能打开一条新销路。
“多谢姑娘告知这么多,三娘感激莫名。”沈绣说着又要对姜晓再次行礼。
姜晓赶紧虚扶一把,表示无需如此客气。
“三娘,你的妆容有些花了。”沈绣的婢女看到几人要事言毕,赶紧提醒自家三娘,又是吃又是喝还些许哭了一鼻子,得赶紧去僻静处敷些粉上个口脂。
“三娘先失陪了。”
姜晓看云千重捧着番茄却不食用,她没有先问及陆珩,只是状似随意地问道:“二虎,你说将军怎么厉害,知道那就是敌方细作?”
昨日从沈府出来,云千重神色不自然地,解释了陆珩与将军的关系。
陆珩本是将军帐下一名隐姓埋名的幕僚,将军在战场上不明生死后,陆珩受到政敌打压陷害,几番曲折成了安阳郡主的面首。
此番将军平安归来后,陆珩的冤情得以昭雪,现已替将军去边关办事。
“……我一个大老粗,怎的知道。”云千重忍不住擦了下额头的细汗,险些瞅了眼台上戴着面具的教主,尊主没教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呀。
不过大约是尊主,为了演好这场戏来踩点时,正好碰到了这个目中无人、不好好遮掩的细作。
太难了,好想回教。
“算了,这也不是我这等小民需要了解的事。”姜晓说着又摸出一个红彤彤的番茄,放到唇边,“二虎也快吃一个解解渴吧。”
“可公子费了一番周折,真的就是为了让我来演场戏?”姜晓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云千重会回答!
云千重精神一振连忙答道:“兄长说你曾让他照顾好自己,如今姑娘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姑娘是个好强的,可连轴转身体终会扛不住。”
还有一个理由,云千重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原话转述会惹姜姑娘不高兴吧?
“姑娘长期居于一隅,还有要到大地方长长见识,才好博采众长早日发家致富……有句话让我务必转告姑娘,他很期待姑娘的成长。”
此话虽有些直白讨打,可还是如一股暖流涌上姜晓的心头。
在这孤单的异世,好久没有收获旁人的这般关心了。
多谢了,大魔头。
不过陆珩既是戏精附体,必然有他的苦衷,想他自信满满地觉得演得天衣无缝,可数个马甲早已掉落的干干净干净。
如此角度一想,姜晓险些控制不住笑出声来,谁能有她这般配合演出,表演地兢兢业业。
陆珩不是劝她博采众长吗?
姜晓决定待会出了这间茶楼,到坊市上东家买蔬菜西家买鲜肉,好好吃顿火锅算是发给自己的小红花了。
沈绣在婢女陪同下,坐回了姜晓身边。
而此时台上的风波也已平息。
众人看着许久不曾出现的云麾将军走下台子,不急不缓地走到沈家女近旁,“沈府……句……句属实。”
这是在肯定沈绣一行人的话?沈叶两府退亲一事是彻底定音了。
而且不近女色的云麾将军,和年少时唯一有过交集的女子,说话了!道歉了!
众人更是提起了精神,支着耳朵静心听着,这八卦可是日后上好的谈资啊。
也顾不上紧随在云麾将军身后的中郎将,将捆成粽子的细作扔在将军近旁。
“多谢将军高义,三娘谢过将军。”沈绣松了口气,那场噩梦终于结束了,真想快些回府告知父亲。
“终……归因……叶某所起,抱歉。”
先前云麾将军离姜晓有些距离,姜晓听起来只觉得声音有些沙哑。
可近距离听时虽仍是正气凛然,但怪怪的感觉更是挥之不去。
难不成,是个小结巴?
“将军的嗓子,好像坏的更厉害了。”
“是啊,将军在战场上被敌军铁爪勾破了喉咙,可以往只是声音沙哑,如今怎么听着还有些许……结巴?”
众茶客也是自以为小声的议论着。
突然几位伙计打扮的年轻人,紧随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俊朗男子,从茶楼正门进来。
男子长着一副儒雅和气的面孔,目光虽有几分锐利,却是唇角天生含笑,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他满面笑容,向众茶客拱手赔礼道:“在下是这茶楼的掌柜,因敝店招待不周,今日诸位在云麓楼的一切费用,我请。稍后伙计会将各位名姓登记造册,此后大家在本店的三次花销,全免。”
姜晓将视线投向茶楼掌柜,这掌柜三十岁左右,生的一副儒雅和气的面容,目光虽有几分锐利,却是唇角天生含笑,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此举不仅安抚了众人当下的情绪,而客人们因今后还有免费茶水可吃,即便心有不满或是惧怕,大多还是会凑够三次。
茶楼的雅致环境是一等一的,几位说书先生更是业界翘楚,三次光顾足够让他们再成为常客了。
一番话言辞恳切且毕恭毕敬,姜晓仗着面纱,眼神不错地盯着掌柜,简直要为他抚掌喝彩了。
值得学习!
身侧的假将军真陆珩忽然轻咳一声,姜晓侧目看去。
陆珩虽已面具遮掩,眼神却是掩盖不了的,他凉凉地睨了姜晓一眼,随后稍向侧旁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嗯?!
难不成,这护食老母鸡的做派?
掌柜行到佩戴面具的将军身旁,小心解释茶楼毫不知情,必定全力配合朝廷搜查。
陆珩一字一顿地开口,“同……千羽卫……说。”
话虽简单,但人精掌柜立时明白,将军已卸任不好再继续过问。
任众人遗憾将军离朝,或是感慨时光似水……姜晓的大脑飞速运转。
姜晓因站在陆珩身后,又离得极近,不同于平日入耳的清冷声音,虽是威势凛然却磕磕巴巴。
听着气息和停顿节奏,这大魔头根本不是故意装结巴,他现在就是如假包换的小结巴啊。
好在陆珩看起来状态很好,身子应该已经康复了。
略作停顿后,陆珩又补充道:“某已卸……任。”
姜晓稍向一旁挪动,想学习下茶楼掌柜面对结巴长官的反应,古语有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岂料陆珩也随之轻跨一步,还不动声色地换了只脚,踏住地上的说书人,又是一声急促的惨叫。
姜晓的额角跳了又跳,陆珩遮挡视线的行为,太过肆无忌惮了!
看到教主同姜晓奇奇怪怪地较劲,云千重又想给教中的林湘湘飞鸽传书,第二次求知了。
因教中长老为教主寻回冰灵草,教主身上的炼魂毒现已解了七八分。
经论剑大会一役,尊主顺利寻回云麾将军身份,不再被人猜测早已战亡于疆场,而教中陷害教主的恶徒也已受到重创。
现下虽然还需韬光养晦谋定后动,可比起教主初见姜姑娘时的步履维艰,已是好了太多。
姜姑娘如今一简单的田庄农女,尊主在姜姑娘面前迟迟不肯表露琉焰教身份,许怕吓到姜姑娘,云千重对此还可以理解。
可教主又搞出一个云麾将军幕僚的身份,云麾将军很招女子喜欢呀,这也要遮掩一番?
若说教主是为寻一位才智地位相匹配的女子,所以才有意让姜姑娘自我成长,可教主明显摇摆不定地想要保护她。
云千重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此前飞鸽传书柳湘湘,却被她书信中疯狂嘲笑。
“云护卫真是聪明的让我发笑,你若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女人,乐意初见时话都说不稳吗?”
云千重勉强参悟了一些,或许真的如此?
古籍中记载冰灵草可解奇毒,但人在完全康复前却会出现怪症,比如四肢无力无法行走、承受剜心噬骨之痛……说话结巴等。
因教主内功深厚,出现的是最无伤大雅的怪症,可按柳湘湘的意思,教主宁愿承受剧痛,也不愿意是如今这般模样。
云千重暗叹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小尾巴一般,跟在教主身后的姜姑娘。
这世上还是武功最简单,只要用心钻研秘籍就能懂,尤其是男女间相处真是太难了,终其一生也只能明悟一二。
因茶楼要闭馆接受盘查,众茶客肩负着满满的收获顺次离开。
姜晓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同陆珩还有云千重站在一处。
陆珩许是想起了构建的身份关系,向姜晓和云千重点头致意,“告……辞。”
这还是自分别后,陆珩对姜晓说的第一句话。
姜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甚?很……难听?”陆珩的耳尖微微有些泛红。
可这样的陆珩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笨拙的有些可爱,怎么说呢甚至是柔弱可欺。
带着看似冰冷的银质面具,沙哑着嗓子却像是在撒娇卖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姜晓突然间福至心灵,这陆珩不会是在不好意思吧?!
怕她嘲笑小结巴?
姜晓简直动用了此生最大的演技,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将军误会了,我对将军的敬佩之情天地可鉴,对将军的声音……也喜欢。”
陆珩从未听过姜晓这般调戏之言,看到姜晓手里攥着的水润果子,他的口舌更是干燥地发慌。
又突然想到姜晓是在对别人如此夸赞,他有些喘不均气息,“你……你……轻佻!”
陆珩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甚是艰难,最后只能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这云麾将军,脾气好像有点差呢。”姜晓语气无辜地对云千重说道。
一直吃瓜不曾缺席的云千重:“……”
小妖女就是小妖女,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能惹恼教主,失敬失敬。
作者有话说:
? 45、哄抢
姜晓整理好衣衫, 款步出了茶楼时,时辰尚早。
好不容易来一次永定城,姜晓可不打算连轴赶车回家, 她决定要好好逛逛。
姜晓到云千重寻到的隐蔽处,卸掉周身的伪装。
云千重坚持要护送姜晓回泰康村, 与姜晓约定好后日再见后, 便很有眼力劲的离开了。
永定城大大小小的客栈很多,但姜晓还是到了第一次来永定城时居住的客栈,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掌柜, 开一间上房。”姜晓虽心疼荷包里的银子,但一人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为妙。
上房不止安全系数高些,各项服务也更贴心。
客栈掌柜对姜晓印象很是深刻,当日这位貌美的小娘子, 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在云上阁的两位少年离开后,她一拍桌子哑着嗓子喊道:“店家,拿酒来!”
第二日小娘子却又精神满满地借用客栈厨房,耐着十成的性子做了香气四溢的砂锅粥,
还引得大堂的客人们纷纷寻问,后厨做了什么新鲜吃食,他们也都要来一份。
厨房的罗大厨只得仿照看到的工序, 照猫画虎的做了砂锅粥, 客人们虽觉得味道没有之
前闻起来香, 可还是卖出去许多。
那日可是客栈靠出售吃食进账最多的一天了,掌柜记得他把算盘拨得飞快, 笑得嘴都合不拢。
这位小娘子可是客栈的福星啊。
“小娘子这次可否要借用厨房啊?只要不影响厨房干活, 随小娘子用。”姜晓还未提出此要求, 掌柜却满脸喜色的主动提了出来。
姜晓也不客气, 开这间上房也是为了借用厨房。
“只是还同上次一样,食材价格另算。”掌柜提前将账算得明明白白,上次是云上阁结的账,这次可得提前同小娘子说清楚,开店最忌讳惹纠纷了。
“食材我都自己购置,到时需要借用贵店厨房清洗下东西,用下炉灶。”姜晓看到掌柜诧异的神色,只客气地笑笑,被店小二引着上楼去了。
既打定主意午饭要吃火锅解馋,姜晓便卸了车厢,骑着绝尘到了西市。
西市路虽远,可铺面小摊更多,方便买到合心意的食材。
姜晓的系统行囊中,还有一小篓从菜园子采摘的新鲜番茄,用来做番茄火锅最合适不过了。
番茄锅因味鲜,最是适合煮菌菇、鱼虾之类自带鲜味的食材,但有一种肉与番茄汤底是绝配。
那就是切成薄片的肥牛,若是制作汤底时,能加入牛骨高汤味道最佳。
牛肉虽香煎炸烹炒样样好吃,可姜晓在县城时,一直没有买到合心意的牛肉。
大历朝同很多朝代一样,律法明确规定,不经官府允许私自宰杀牛是违法的。
但吃牛肉并不是违法之举,因为经过官府允许而杀的牛,是合法的。
县城虽是天高皇帝远,可毕竟地域小比不得副都气派,街面上能买到的牛多是老牛、病牛、伤牛。
永定城就不一样了,多得是非耕种用的良牛,甚至是在边境贸易中交易的游牧民族的牛,专门供富裕人家食用。
姜晓从客栈出来前,向厨房的胖厨子罗大厨打听过,特意到西市来寻一家卖优质牛肉的老字号。
“店家,我要称五斤牛肉,我先挑挑看……”姜晓照着店铺外高悬的幌子进了店,同手持大刀的壮汉打招呼。
“小娘子要的牛肉。”壮汉对姜晓挑肉的诉求不管不顾,在油腻的菜板上咣咣剁了几刀,就要用荷叶把肉包起来。
姜晓连忙制止店家,“我不要这块,要自己挑。”
“小娘子别客气,我挑的就是最好的。”壮汉声音浑厚咧嘴一笑,引得在旁等着买肉的几人注视过来。
“多谢店家,但我还是想自己挑。”姜晓没有妥协,只笑看着肉铺的持刀壮汉。
店家有些不高兴嘴撇了下来,把刀在案板上一剁,瓮声瓮气的提高了音量,“肉都给你剁下来了,说不要就不要?”
大庭广众之下还强买强卖?
就你有剁肉的刀?我也有能抽死人的鞭子。
自从经过与岑霸王的对战,姜晓劳作之余也不曾松懈于习鞭法,没什么好怕的。
“店家非塞一块劣质肉给我,我就得要?先不论一般人难以察觉的微弱异味,你左手扶着肉时明显黏手,松开时肉也没有立即恢复原状,是也不是?”姜晓也不气急,只有条有理地回道。
店家看姜晓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本想用块稍劣质的肉糊弄一番,却不想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根本不上道。
这般结果,还引得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看热闹。
壮汉赶忙赔了笑脸,脸上的横肉笑得直颤,“小娘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是我眼花了,见谅见谅啊。”
姜晓也不多言,换家不出名的店铺或许更坑。
她挑了一块光泽度极好的新鲜肥牛,红色部分肉质也很均匀,各方面合格。
“小娘子好眼光,下次再来照顾生意,我可不敢多言了。”壮汉承受着其他客人的眼神,硬着头皮笑呵呵说道。
姜晓接过荷叶草绳包裹好的大块牛肉,心里啐了一口,祝这黑店早日倒闭。
好想在田庄的牧场养牛,她几时能拥有自己的可食用牛?
从肉铺出来后,姜晓寻了个不引人察觉的机会,把大块牛肉放进系统行囊里。
“还挺沉的。”
这块肉足够她回家后,再美美的吃几顿了。
牛骨汤熬煮时间长,为了一餐火锅买牛骨也不划算,姜晓便按计划到一家不错的酒楼,打包了一瓦罐牛骨汤。
姜晓还从鱼摊上买了几尾鲜鱼,她自己一餐虽吃不了这么多,奈何购买欲与收集与作祟。
村中河里捞到的鱼尽管新鲜,可品种却没有这么丰富,这就是经营鱼汤下各式鱼苗的好处。
左右姜晓有系统行囊,几尾鱼还能塞得下。
呜呜,又是羡慕别人家里有鱼塘的一天。
姜晓决定把田庄开辟一口花样鱼塘,填进自己的田庄建设“画大饼”计划中。
随后姜晓一路走走看看,又采买了现炸的油条、圆滚滚的葱头等优质食材后,才骑着绝尘悠哉悠哉地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姜晓借着客栈的厨房,麻利地清理了菜品还有一干用具。
没有来到大历朝之前,姜晓就是个极其追求美食,为此不惜付出辛勤劳动的人。
有家连锁店的番茄锅生意很是红火,虽然看起来浓郁醇厚,但是毕竟是流水作业,汤底里的番茄只能是点缀一二,主要还是使用了番茄膏因此味道有些呆板。
姜晓总是会在家里自己熬番茄汤底,快快乐乐吃一顿香气十足的火锅。
如今有了自己菜园子出品的,滋味堪称王者的番茄,不做顿番茄火锅简直是暴殄天物。
因番茄皮煮不化,下在汤里很影响口感,所以姜晓先在番茄底部画了小十字,用灶上烧好的开水浇烫,过一会就可以捞起轻松剥皮了。
姜晓手执菜刀,利索地将从头切碎近乎成泥,码进油锅爆炒出香味,又加入打成泥状的番茄慢慢熬煮。
随后加入酒楼买来的牛骨高汤,让丰富的胶原蛋白浸润在浓郁的汤底中。
姜晓把各式食材码放到盘子里,依次放到典雅庄重的多层食盒里。
陆珩制作这个食盒时,特意选用了色泽光润、纹理细腻的硬质木料,因而坚固且有韧性,即便姜晓现在挑着这么多菜碟快步上楼,也没有发生晃荡,造成各式食材混杂。
姜晓把早就预备好吃火锅的便携小火炉,放置在房间的桌子上,把新鲜的肥牛薄片、肉
质细腻的鱼片、白嫩嫩的豆腐、各式有嚼劲的蘑菇、切好的油条……一一摆放好。
现下快到了晚饭时间,厨房的罗大厨还有帮厨才纷纷出现,预备开始忙碌起来。
“小娘子又要大显身手了,我们能大饱眼福啦。”罗大厨刚从厢房里睡醒,他打了个哈欠提起精神哈哈一笑。
“客气了,就是随便做做。”罗大厨没有恶意,姜晓也礼貌地抿唇一笑。
姜晓端着番茄高汤锅,因生怕来之不易的美味洒落一滴,她从后厨出来经过一楼大堂再上楼的过程中,刻意放缓了脚步走得小心翼翼。
“真香啊……什么味道?”
“好像是熬得汤吧。”
大厅里已坐了零零散散的客人,各自闲聊乱侃等着小二上菜。
“咕嘟”冒泡的锅子鲜香四溢,霎时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已经到了饭点,众人大多数本就是饥肠辘辘,闻到姜晓锅子中的香气,都有些坐不住了。
“掌柜的,这小娘子的菜怎么就好了,我的呢!”
“我也点这个汤,暖暖胃晚间睡个好觉。”
掌柜的只好从柜台出来,安抚客人们的情绪,“这是那位小娘子借用厨房自己做的,店里各式汤品客官可以尝尝,我们的罗大厨手艺很好的。”
姜晓开了数日的小吃摊,对此类场面也习惯了不少,她没有分心只专注地端着锅子,神色自然地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锅子在小泥炉上“咕嘟”冒泡,姜晓先用勺子盛了半碗出来。
“让我来尝尝……好好喝啊。”姜晓满足地喟叹一声,以手扇风给烫到的舌尖降温。
番茄的酸甜与鲜葱头的甜,蔬菜独有的鲜甜,经过高汤熬煮已自然融合。
有些烫舌的番茄汤底,不止是汤色好看诱人,滋味自然也是鲜香浓郁,导致姜晓还没开涮就空口喝下半碗鲜汤。
先涮得来不易的肥牛,下到锅里很快就熟了。
“果然食肉动物必须得吃肉,好久没吃过牛肉了……牛肉真有嚼劲啊,真香!”
【宿主吃到这样的牛肉就满足了?系统商店提供的五花牛,味道可是在各个位面都认证过的呦。】
姜晓不由得“切”了一声,“有本事画大饼馋我,有本事你上架呀?”
【所以请宿主继续努力抓紧升级,666看好宿主的潜力,加油喔!】
“还好意思提升级?我起早贪黑做菜出摊,不就给了语音包这么个功能?好意思吗?”
上次升级后系统开启的新功能,简直是无用到令人发指。
姜晓满怀期待地看了介绍,而一通长篇赘述的介绍,简言之就是可以让系统声音,变成最最甜美的女声或是最性感有磁性的男声。
【宿主你没有心,这个功能可是高分好评的。】
系统切换回男声的低音炮,不过确实是声控的福音。
“还行吧,也就陆大魔头差条凌江吧。”也不怪姜晓嫌弃系统,毕竟听觉被陆珩给养叼了。
姜晓无视系统切换回萝莉音的“嘤嘤嘤”,将耐熟的土豆片、宽粉……扔进去慢慢煮。
而肉质细嫩的鱼片随便涮着吃。
火锅的番茄锅底鲜度第一名,完全不需要配合蘸料。
“吸收了汤汁的油条,果然是火锅的绝配……宽粉怎么还不熟?”
煮得稍软的油条,吸满浓郁的汤汁,真的好美味。
白嫩嫩的豆腐爽滑可口,热腾腾的。
而蘑菇要的就是嚼劲!要是大历朝有金针菇就好了,姜晓用帕子擦擦鼻尖的细汗,又给田庄的“画大饼”计划添了一项“研发物”。
姜晓系统行囊里摸出一颗生鸡蛋,在锅边沿敲开直接放在锅里。
因没有涮得太久,捞起来时蛋白虽已吸收了汤汁的味道,但咬出来的蛋黄还是糖心的,火候掌握地恰到好处。
【宿主宿主,升级还是有好处的哒~若不是行囊格子升级后,同类物品可以叠加,这么多鲜鸡蛋,如何能随身携带并且保持新鲜呢?】
姜晓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唔系统棒棒哒,奖励你好吃的宽粉……可惜你不能吃,真是遗憾呢。”
【……宿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美味无人分享,也是身为王者的寂寞呀!”姜晓用木箸夹了根劲道透亮的宽粉,放到口中细细咀嚼。
这宽粉是姜晓用田庄沙地产出的土豆做的,滑溜爽口、嚼着筋道,经过久煮口感有些糯糯的,称得上是细腻柔软。
而煮到熟烂的土豆,更是绵软甘甜入口即化……
姜晓给自己准备晚饭时,本着吃多少准备多少的态度,所以当她收拾碗筷时,众多盘子里连块豆腐都没剩。
“集聚食材精华的汤,要不留着泡饭吃吧?”左右也没人看到,清盘行动才是好样的。
姜晓犹豫了下,还是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干净的罐子,把汤小心地尽数倒了进去。
保鲜的系统行囊,真是一个出众的金手指!
大爱。
姜晓端着锅盘碗筷,准备到厨房清洗,一推开门时数道视线,直直地冲她扫视过来。
求知?羡慕?怨……恨?!
掌柜吞了口口水,忍下刚才楼上飘散出的各式香味。
他受不了众人的视线,饱含求生欲地请教姜晓,“小娘子,请问做了何种吃食?”
姜晓也不遮掩,大方回答道:“是暖锅。”
火锅在大历朝已经出现,被称作暖锅,时下很流行的一种,便是菊花暖锅。
掌柜做出头鸟提问时,众人都支着耳朵听。
原来是暖锅啊,怪不得各式香味层出不穷。
“小二,给这桌上暖锅,厨房有什么新鲜食材都上一份!”
既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在楼下大堂吃东西的客人,还有本在屋里等店小二送饭的人,接二连三的要求上暖锅。
最后因为点暖锅的客人太多,客栈没有那么多器具,剩下的客人还不辞辛苦地跑到外面的酒楼,只为了去吃个暖锅解馋。
否则晚间时候,都要被馋得睡不好觉了!
厨房的罗大厨早就知道了这状况,本盼着姜晓下楼洗餐具时,再好好分看一二。
岂料锅里干干净净?
盘子里也空无一物!
“罗大厨怎么样?可以做得出来吗?”大厅客人们催得紧,掌柜的见姜晓回了房间,他特意到厨房问个明白。
“难呐……这小娘子的手艺,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罗大厨为难地老实摇摇头,做这行的稍明白事理的,根本无法张口问姜晓。“怎么做的这暖锅”。
“毕竟这等好手艺定是有秘方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金白银想买,也不见得人家想卖呀!”
暖锅里番茄的鲜香,罗大厨倒是可以分析出一二。
可暖锅汤底从来没听过还能用番茄的,这东西酸人的厉害,就算是在宫里,据说能也只是用做糖渍番茄摆摆样子。
就算外间的客人呼声很高,罗大厨也没法冒这个险,做得不出彩还好说,做得不能吃那才是砸了自己多年的招牌!
最后罗大厨还是决定,按着老一套来,给饥肠辘辘的客人们,做了坊间最流行的菊花暖锅。
自然也没能很好解决满堂客人,嗷嗷待哺的混乱状况。
拖着疲惫的身躯,勤快出门去吃暖锅的人,也大都是败兴而归。
而吃过晚饭后浑身暖洋洋的姜晓,悠哉地从包袱里取出最新一期的江湖小报,
翻看过最新消息后,又被连载话本的狗血程度刺激得直撇嘴。
“太狗血了,下期一定不会再看了。”
姜晓再次立了个不看话本的旗子,自觉已消食完毕后,她无比惬意地睡到了大天亮。
姜晓梳洗过后,便打算到街市上采买一番。
路过柜台时姜晓看到掌柜眼眶乌青,一副没睡好觉的模样,她便没好意思打招呼,到后院牵了绝尘逛街去了。
经过一番精打细算的“买买买”,姜晓收获满满的回了客栈。
因为没想好中午吃点什么,姜晓便故技重施,又做了热气腾腾的番茄火锅。
可这次刚把食材摆放出来,就有人叩门。
是个可爱的女娃娃,看起来六七岁的模样。
“打扰大姐姐了。”女娃娃尽力摆出平日最讨喜的样子,努力回想母亲交代的话。
“大姐姐的暖锅实在是太香了,四娘好想吃,可不可以买一些……”说罢,女娃娃举起手中的空碗给姜晓看。
自称四娘的女娃娃,说话过程中不自觉背诵台本的模样,被姜晓分辨出来。
看来是有大人指点,想要姜晓看在女娃娃可爱的份上,买上一些。
左右姜晓从食铺买了胡饼,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可以呀,不过四娘还是把大人请过来吧。”
小娃娃知道自己完成了重托,开心地扒着二楼的围栏,冲大堂奶声奶气地喊道:“娘亲,大姐姐说可以,让你上去呢!”
随着房门大敞,熟悉的香味再次飘散全楼,听到有人成功了,在场客人们也捱不住了。
跟着喜气洋洋的年轻母亲,一群人都追上了楼。
“小娘子,烦劳卖给在下一些吧。”
“还有我,大家都是一个客栈住过的情分。”
“呸难道谁不是吗?这位郎君也太厚颜了。”
……
姜晓看到眼前场面有些收留不住,赶忙提声说道:“烦请各位安静些,这暖锅我本是做来自己吃的,各位都想买些尝尝吗?”
得到门口众人肯定的回答,姜晓心中有了计较,“我不多出售,所以大家都有份,还请先自觉在门口排队,并且自备空碗。”
虽然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的混乱,在姜晓不排好队就不售卖的眼神中,队伍自房门口排成了一列。
“小娃娃你要什么?”
“要肉肉!”
闻言,姜晓麻利地涮了一片牛肉,放到女娃娃碗里,“十五文。”
女娃娃已抓着木箸,开心地咬了一口,发出孩童不加掩饰的惊叹。
“娘亲,牛肉好好吃!”
女娃娃的母亲赶忙补充,“还有鱼片。”
“十文。”姜晓按成本价,再行翻番。
“小娘子,买过了就快出来。”
下一位年轻郎君排到桌前,迫不及待地说道:“所有的食材都来一份!”
“五百文,牛肉鱼肉熟得快可先端走,剩下的食材熟了,我再唤郎君过来取。”
后面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牛肉最贵了吧,可这些食材明显没超过三十种啊。”
做生意要的就是态度。
姜晓解释道:“牛肉不是最贵的,鸡蛋、土豆、宽粉都是我家自产的,市面上买不到。”
虽然曾经用料丰富的茶叶蛋,售价一颗十文钱。
可如今需要找准角度,掐好时间捞出的糖心蛋,不止是一颗鸡蛋。
而是钮钴禄氏芦花蛋!
? 46、善缘
周围的人都摩拳擦掌眼巴巴地守着, 出言买了全部食材的年轻郎君,现下可不敢大意。
年轻郎君仔细想了想,便开口拒绝了姜晓让他出门等的提议。
“小娘子, 在场的人这么多,难免记忆出现些疏漏, 在下要不还是在屋里等吧。”
“不妨事的, 我记性还算好,郎君你昨日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有同另一位少年, 点了花生米做凉菜。”
姜晓边把牛肉下到“咕嘟”冒泡的番茄锅中,边笑着解释道。
“那是在下多虑了。”年轻郎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正要从荷包掏碎银,便听到身后队伍中的惊呼。
“自家产的?!”听姜晓说因自家产的, 所以要价高一些,后面有人不禁啧啧出声。
“这母鸡吃的莫不是金子做的米?还能翻出花来……更别说这皮糙肉厚的土豆,本就是下等人吃的东西,自产的又怎样?卖这价钱太黑了。”
排队的人听到这几句碎语, 也动了一番心思,之前是被这屋里的食物香气熏晕了头脑,细想之下这么贵的价钱确实不合适。
五百文, 那可是半两银子呀。
有的人摸了摸腰间荷包, 叹口气彻底打消了念头, 又怕被旁人看轻,便尽量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人群。
跟着一群人头脑一热往前冲, 还是太贵了。
但更多的人还是决定留下, 若是尝一尝牛肉, 至少还能回点本儿, 也不算是太被卖家占了便宜。
更有不差钱的,等着排到队便全部食材来一份。
姜晓看出了有些人打退堂鼓的意思,她不急不缓的笑言道:
“无论是金子做的,或是银子喂的,这本是我自己在这屋里吃东西。这位大伯你刚也说要来买的,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事,大伯不买便好。”
说罢,姜晓又问面前等着的年轻郎君,“这位郎君,你刚要的其他食材还未下锅,其实单买牛肉尝一尝,也挺好入味的。”
年轻郎君本就是富家子弟,出门在外不差钱。
听姜晓这一说,倒觉得他被人小看了兜里的银钱。
“好东西自然价格要贵,城中出名的酒楼,哪道菜不比这要贵?”
年轻郎君朗声说着,侧头睨了队伍中的人一眼,直接把碎银拍了出来。
“若是吃好了,我还要再来一份。”银子倒是不差,就是怕这食材太少,小娘子不肯卖。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
“劳驾来份牛肉。”
“小娘子,来份鱼片尝尝。”
……
姜晓照诸位顾客的要求,熟练的将食材下锅涮好,一一盛放到众人早已准备好的碗里。
“请慢些吃,刚出锅小心烫。”
“小娘子,你家这鸡蛋真的是金子喂出来的吧?”
先前已把所有食材取走的年轻郎君,急行几步折回屋里,手中木箸夹着已吃一半的糖心蛋,他惊喜地冲姜晓说道。
嫩白爽弹的蛋清颤颤,金黄的蛋心缓缓淌出,单这色泽卖相便让人食指大动。
先前犹豫的人们经过这活广告,再也抵不住诱惑,纷纷折了回来。
“小娘子,我也要一份鸡蛋!”
“全部食材来一份。”鸡蛋看着竟然这么好吃,想来其他东西,也自有它独特的口感。
“这真的是土豆吗?如此绵软入口即化,配合着浓郁的汤汁,绝了!”
年轻郎君端着自己的碗,站在姜晓的屋里,竟不肯挪地方,“小娘子,若是剩下的食材,可能全部卖给在下?”
“早就说好的一人一份,这位郎君你凭什么多买?”
还在后面排队的人,听到年轻郎君此言,非常不满地高呼出声。
“好吧。”年轻郎君闻言向后退了退,却并不出屋子,他自有自己的小算盘。
人们都是听不得夸赞的,如今他多夸一夸小娘子,免不得再多卖他一些。
若是可以,再将这暖锅的方子买回家,让厨子现做现吃再好不过……
“这位大娘,你刚才已经买过了牛肉和鱼肉,按此前的约定不能再买了。”
姜晓看到刚才买过东西的大娘,又排到了队伍后面,出言制止道。
“小娘子,通融通融嘛,刚才确实不知道你家自产的东西,竟好像比那牛肉还好吃。”
“不好意思大娘,我准备的东西实在少,大家都等着呢。”
大娘一听没了戏,叹气离开了队伍。
“敢问这位大娘,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干什么的?”刚刚在楼下办了入住手续的宋淼,摇着扇子,款步走到人群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故事来了!
看来这期江湖小报的话本子,又有杂七杂八的故事可写了。
“买神仙锅呢。”
大娘虽没有顺利买到想吃的,但看到这新来的后生,不禁眼前一亮,耐心同宋淼解释道。
“一人排一次队只能买一份,我给这位小郎君些辛苦费,能不能帮大娘再买一份鸡蛋?”
宋淼早嗅到了空气中与众不同的香气,他本想拒绝大娘,自己排队买一份吃独食,可又看着大娘眼巴巴的瞅着他。
想到家中的母亲,宋淼不经心中一软,“辛苦费就不必了,照原价给我就好。”
宋淼急步从后院厨房借取了碗,很快便排到了前面。
走廊站的人虽多,可是都是买过,不死心还想再买些剩下的,真正排队的也所剩无几。
“姜小娘子!”宋淼好不容易排到了屋内,看到气定神闲捞煮食材的姜晓,不由高兴地喊出声。
经过这小娘子还有那位公子的指点,上期的江湖小报连载的话本,被人评价观点新颖极受好评。
宋淼本还想从永定城回去,到泰康村拜访再畅谈一番呢。
“这位郎君是?”听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姜晓迟疑地发问。
“小娘子是我呀。”宋郎君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道:
“三月三那日,我带着几位姑娘……咳在小娘子的摊位前,来来回回买了好多茶叶蛋,临别前说要到田庄拜访小娘子和公子的。”
“原来是宋郎君,竟在永定城遇见了你,可要买些什么?”
“剩下的都给我吧。”宋淼想着把东西都包下,让姜晓少受些累也能落个人情。
岂料门口的众人不干了。
“这位郎君,你可不能仗着认识便要多买呀,我们排了大半天了。”
“那就全部食材都来一份吧。”宋淼没料到这小暖锅,如此受人追捧,只得讪讪说道。
好好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的,不只是宋淼,还有先前还在盘算捡漏的年轻郎君。
待排队的人们碗中都获得了想要的食材,屋内坦然涮菜的小娘子微笑着宣布:
“多谢各位惠顾,如今停止售卖,我也要开始吃饭了。”
“什么?!”年轻郎君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东西出售的太快!
他碗中的宽粉还刚嚼了一半,正犹豫着舍不得吃呢。
“若大家喜欢,晚上我再稍作些。”姜晓看到人们不满地回应,不急不躁地补充了一句。
“那明日呢,小娘子要在客栈住几日?”
“明早便要归家了。”
火锅引发这么大的轰动,是姜晓没有预料到的,可先前已同护卫云千重说好,明日归家的。
田庄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离开太久,毕竟田庄才是发展的根本所在。
“什么?!那小娘子离开后,我岂不是吃不到这等美食了?”
年轻郎君端着只余下宽粉的碗,心中无比失落。
他本打算住在客栈的这几日,痛痛快快再吃上几顿,却不曾想美好的相遇竟是一场梦,离别来得如此突然。
倒是宋淼,他看到人们失落不已的模样,会心一笑。
“小娘子可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此招名为奇货可居。”
“宋郎君再不吃,这东西可就凉了。”姜晓无所谓地耸耸肩,一人一份其实就是饥饿营销罢了。
宋淼看着碗中白嫩爽滑的鸡蛋,不由先下木箸夹起,大大地咬了一口。
“这后生怎么说话不算话!”先前叮嘱宋淼替她买鸡蛋的大娘,一直探着脑袋紧盯着宋淼,看他把鸡蛋咬住,大娘立刻失声喝道。
宋淼这才回过神来,一口鸡蛋不上不下,呛得险些咳嗽起来,他只得吞咽下去。
看到大娘快要撸起袖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宋淼赶忙双手合十,讨好地拜托姜晓。
“在下性命系与姜小娘子之手,烦请小娘子再煮一个鸡蛋吧。”
“你不怕年轻姑娘,倒是忌惮大娘。”好歹相识一场,姜晓总不能看着宋郎君血溅当场,“这是我自己要吃的,所以价格翻番。”
“成交。”宋淼脸皮素来厚,对于姜晓的挖苦,倒是不以为意。
可是二人此言一出,人群愤愤不平,买个吃食还要走后门儿,好气哦。
待众人散去,宋淼也将碗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净。
“可以给盛一勺汤吗?我可以付钱。”备受打击的年轻郎君缓过神,眼神空荡荡地从门口走过来,把空碗凑到姜晓的桌前。
“岑家三郎?你又外出采风了,要参加科考的人整日不在县学待着,你能考上吗?”宋淼刚一直专心吃饭,这才注意到岑家三郎也混在人群里。
姜晓听到宋郎君同人打招呼,举起的勺子也不好盛出去,该要多少钱呢。
“我是宋淼!”宋淼不得回应,气呼呼地拍了年轻郎君肩膀一下。
“你又易容了?!”年轻郎君无比嫌弃地瞥了宋淼一眼。
“这是我的真容!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墨水,掺了多少水分,记性可真差。”宋淼真容白净清秀,一双机灵的眼睛最是活泛。
姜晓这才知道了宋郎君的名字,又听宋淼热情地向她介绍这位年轻郎君。
“姜小娘子,这位是乐平县岑员外家的岑然,岑三郎。”
岑员外?
那个以一百两价格买下轮椅,为姜晓田庄贡献初始资金的岑家?
姜晓手中的勺子不由得晃了晃,她默默的吞了下口水,这世界还真是小。
岑员外的另一个儿子岑颢,至今还断手断脚,躺在床上养伤呢。
“幸会。”姜晓强撑笑容。
“宋淼你终于做了件好事!”岑然高兴地向姜晓见礼,深觉买暖锅方子的算盘可以打响。
岑然三言两语说了近日行程,又夸赞了姜晓一番。
“我兄长那般模样,父亲便对我期待更强管束得紧……可只要在县学读书一日,我便吃宿都得在县学,实在是熬不下去我才出来透透气。”
宋淼看到岑三郎叹气,无比同情地解释道:
“让姜小娘子见笑了,你是不晓得乐平县县学饭菜多差劲,简直是人弃狗厌,要是能有你手艺的万分之一就好了。”
“所以,这暖锅的方子……”岑三郎无比期待地望向姜晓,他打算借缝插针提出买下方子,这样偶尔回家时也能抚慰下受伤的心灵。
“不瞒二位,我家正是为县学的公厨,供、货。”
吃瓜群众宋易容:“……”
惊喜撞头岑三郎:“……”
一场乌龙过后,岑三郎喜上眉梢,他兴高采烈地告辞,说要回屋收拾行囊,打算随从回到客栈后,便以最快速度返回乐平县。
谁能想到为了逃避县学公厨荼毒,外出采风求学的短短数日,林博士竟然给县学的公厨引进了新势力。
委实惊喜!
用岑三郎的话来说,要一纸呆板的配方有什么用,他要回去待在县学好好读书。
“全仰仗姜小娘子了!”岑三郎一改在县学时,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不染凡尘,眼神坚定地对姜晓说道。
“……好说好说。”姜晓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她这是肩负着大历未来花朵的成长啊。
“瞧我这记性,我要买碗汤……小娘子稍等,我去去就回。”岑三郎一拍额头,疾步下楼去了。
不多时,岑三郎端回一小盆热气腾腾的米饭,“我想到了一个吃法。”
岑三郎回来时,宋淼正左手持勺,右手抓着木箸。
起先宋淼还小口的喝汤,最后直接端起瓷碗,“咕嘟咕嘟”饮下,“好鲜好美的汤!”
“一滴汤汁都不能浪费。”岑三郎干脆把火锅熬煮过丰富食材的汤,倒在了白净的米饭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番茄牛肉泡饭?
姜晓看着两位顾客正吃得热火朝天,这人倒是个会吃的。
汤泡饭虽简单粗暴,可是集菜品精华的。
让碗里的每一粒米饭,都裹着浓郁的汤汁,是要一手拌饭的好功夫。
“小娘子这暖锅,确实比其他酒楼的好吃……敢问这番茄是何处买的?”
宋淼走南闯北采风写话本,也吃惯了南北菜式,现下没有人群吵嚷,他细品之下尝出了其中精髓。
“自家种的。”姜晓不厌其烦的解释,广告打得不怕多。
“小娘子家产出的,皆是精品。”宋淼边吃边感慨道,他放下碗擦拭干净嘴巴,做了个决定。
“如此仙品锅,应该得到应有的名号待遇,我要把它写进新一期的话本里!”宋淼眼睛亮亮,似是看到仙品锅风靡大历南北的场景。
【恭喜宿主触发任务:酒香也怕巷子深】
【请通过恰到好处的广告投放,在一个月内吸引更多的客人,来光顾田庄吧!(0/10)】
“系统,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啊。”
【多谢宿主夸奖,为了田庄的繁荣,666可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呢。】
姜晓:“……”确定这是百分百的夸赞?
【任务已发放。
任务奖励:精品五花牛一头。
任务惩罚:田庄作物生长速度降低1%~99%】
这狗逼系统几时有惩罚了?!
【很抱歉地告知宿主,这是系统更新后的新版本。有赏有罚,才是持续发展的制胜之道。
666相信宿主的能力。】
“姜小娘子放心吧,宋兄可是给江湖小报写话本的,品质有保证,断不会辱没你的手艺。”
岑三郎看到姜晓不做声,赶忙为宋淼的实力证明。
“那宋郎君可真是厉害,不过是打名号的费用……我先听听。”姜晓被系统刺激的,险些喊叫出声。
“就算没有我帮忙打名号,小娘子家的食摊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的……只要能让我以后能插队吃到美食,就算是支付费用了。”宋淼笑得神秘莫测,这手艺这食材不火,天理难容啊。
“小娘子许是不知道,我写的东西极其受人追捧,就说我写的云麾将军和沈府之女的风流韵事,书局不知加印了多少册……”
“咳咳……你说坊间流传的云麾将军之事,有你添砖加瓦?”
姜晓本在饮水,闻言被激得咳了起来。
“云麾将军不近女色,也只有这段年少故事能戏说一二……不过昨日茶楼之事,你二人也听说了吧?”
宋淼话锋一转,挑了挑眉毛笑得奸诈,“但是!我以敏锐的话本嗅觉作保,那戴帷帽的女子更容易用来编故事,下个话本主角就是云麾将军和她了……百姓们最喜猎奇了。”
“我呸!你这个无良媒体!”
姜晓脸颊通红小声磨叨着,宋淼实在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宋淼只得支棱起耳朵,“啊?小娘子你夸我啥?”
“夸你会写。”
一旁的岑三郎慢吞吞地吃着,待他吞下最后一口汤泡饭,也点头附和道。
一顿热闹的午饭吃罢,宋淼和岑然告辞离开。
姜晓收拾了锅碗瓢勺,下楼去后厨清洗。
看到柜台的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样,姜晓停下脚步主动问询,“掌柜的可是有话说?”
“这话说来不好意思,小娘子的暖锅方才售卖的红火,想问可有出售这方子的意向?”
这番茄牛肉暖锅的搭配,在菊花火锅遍地的大历虽是新鲜物件,可以说是前所未闻。
姜晓做菜时虽是有意规避他人窥视,但做起来其实没有太高难度,也没有太过神秘的配方。
富有经验的大厨咨询食用过的食客,再费心尝试些许,反反复复多尝试琢磨调整配料,最后定是能做出相似的番茄牛肉锅子的。
而这客栈掌柜的,现在却要费心买姜晓这方子。
如若姜晓猜得不错,客栈是想打一个时间差。
若是这番茄牛肉暖锅,在权贵人家遍地的永定城,能讨个新鲜红火起来,这客栈便能收获第一波红利。
待其他酒楼调研出方子,也只能落在了客栈之后。
花无百日红,红火一阵后又有谁能保证,常胜不败呢?
更重要的是,姜晓就算紧攥着方子,待她归家将暖锅打出名号,这时间段也足够有心的酒楼研发出配方了。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最是落寞。
“既能得掌柜青睐,若是价格合适我自是愿意的……只是有一点我需同掌柜直言,配方虽好,制作暖锅的食材更是占了大作用。”
姜晓实言其中很多食材,是出自她的田庄产出。
若换了市面上的普通食材,效果定是要大打折扣的。
掌柜的听后哪顾得这些许,趁着这波势头狠赚一波,才是最要紧的。
“小娘子肯割爱,我们客栈自是一百个愿意,五百两可否?只是这方子只能卖给我一家。”
五百两?
这是天降外财呀。
做人不可太贪心,今后与这客栈还有长久的生意要做。
薅一次羊毛五百两,两次就是一千两,简直是美滋滋。
“初次同掌柜做生意,我结个善缘便不抬价了,方子自家开店用绝不卖给别家。方子明早交付掌柜,钱货两清。”姜晓面上不显,点头应道。
而掌柜高兴地已是合不拢嘴,赶忙快步进到后厨,同罗大厨交流这个好消息去了。
姜晓同掌柜商量出售秘方的同时,身后大堂里的闲客也在讨论。
“要我说,这暖锅左右不过是满锅食材一通乱煮,真的太粗暴无礼了!对集聚天地精华的食材,极是不尊重。”
“呦瞧这位书生说的,好像谁都能乱炖出来呢。”
“我看这是没有抢到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哩……那位小娘子做暖锅的手艺,我吃遍那么多城镇的酒楼,就没见过这么出彩的。”
“小娘子说晚饭还会再做一次,可得把握机会再品尝一番,可惜今后就吃不到了。”
……
“掌柜的,我们长途跋涉运了两车竹笋到永定城,就是指望卖了它给家里开锅啊……家里实在是没米下锅了。”
一个身影单薄的少年,苦苦哀求着客栈掌柜。
“钟家二郎,我知道你们日子过得艰难……前日已超额收购一百斤南州的竹笋了。”
“那掌柜可有盖房的活计需要我们做?我父亲的手艺您是知道的,干活又麻利又便宜,我们村还来了几人可做工匠,都是不差的。”
少年不再拜托掌柜收购竹笋,而是询问有无活计可做。
“这么大的客栈,再来五十斤也是没问题的吧。”有午间买过火锅的食客,插嘴说道。
“这位客官,我这客栈的钱也不是刮大风得来的,要不您好心收购上哪怕十斤?”
“你!掌柜的你怎么说话呢!”看着掌柜与客人发生口舌之争,店小二赶忙向客人道歉,将人劝解开来。
姜晓从后厨洗碗出来,便看到大厅聚集了些许人,吵吵嚷嚷的。
你言我语间,姜晓听明白发生了何事。
正如姜晓之前在江湖小报上看到的消息,邻近的南州发生了灾害。
春季雨水下得太过,发了灾害。
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雨水太过,就是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后种下的庄稼都被泡死了。
来客栈兜售竹笋的少年,是南州祁阳县景林村人氏。
祁阳县各家各户喜种竹子,虽说经过春日大雨灾害,各家的竹子倒没受灭门影响,雨后春笋长势更是喜人。
可问题是如今南州的市场上,明显是供大于求,没有哪家要的了如此巨量的笋。
而许多人家的笋,即便价格压得十分低,也是囤积着卖不出去。
有识天象者观天象,有言南州部分地区,先雨必将后旱,南州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
农作物既没了指望,村里几家一合计,决定来永定城碰碰运气,拼尽力气也得来赚些银两归家。
他们想把竹笋卖了,再找些营生。
可钟家二郎既能想到这赚钱法子,旁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所以现在永定城的市场上,竹笋也是饱和了的。
即便是永定城最大的椒笋行,每日来来往往巨量的蔬菜水果,对于他们运来的一车竹笋也是爱莫能助。
而景林村他们几人作为外乡人,虽说是有官府出具的路引,可当地百姓放着用熟识的匠人不用,何必冒着风险用外地不熟的?
空有多余的竹笋,却没有买家,村里几人各自散去,在城中各处寻找买家。
而钟家二郎便跑到以前熟识的掌柜这里,费尽心力地进行兜售。
“掌柜的认识这少年?”众人闻言,皆回头看去。
泰康村的野生竹子很少,姜晓听掌柜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钟家二郎是靠得住的。
掌柜的看姜晓发问,想她一个女子定是瞧不得旁人受苦,免不得要指责客栈几句。
“哎姜晓娘子,这不是我们不发善心,能做好人谁不想当好人呢?”掌柜点头应答后,不待姜晓多说他自顾自吐起苦水来。
掌柜的早被周遭这些,空有善心却不行动的人,折磨的快要发脾气。
“只是这南州受灾面积大,一车车的竹笋眼巴巴地往外送,单说我这客栈这十日,已接了快一牛车的分量了。”
“大家都是要吃饭过日子,再多的善心怕是不能够了……”掌柜的正说得畅快,却见姜晓走到了瘦弱的少年面前。
“这是雷笋吗?带我去看看车上的货。”姜晓细看少年捧在手上的鲜笋后,轻声开口。
钟家二郎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从客栈出来,到约定好的地方寻了三位同村。
他们同一位貌美小娘子,签了条款明晰的契约文书,双手接过的订银。
然后他们四人便赶着牛车,一路不敢停歇地,向乐平县泰康村行进。
“我虽是买了你们这些竹笋,可也本是现用不了的份量,所以你们得按我的要求切制竹笋,这生意才算收尾。”
四人边赶牛车边琢磨这话,“那小娘子切竹笋做什么,不会是要做腌菜吧?吃到猴年马月去哟。”
虽是一路闲聊,可几人却不敢放缓速度。
那位姜小娘子说了,她的马车行得快,叫他们只管赶路,竹笋到家时越新鲜越好。
可若是实在脚程乏累,竹笋蔫一些倒也无妨。
这小娘子,当真是心善之人。
但只一点,除了这两车竹笋外,多的绝对不收购,让钟家二郎也不必开口。
作者有话说:
? 47、出新
“姜小娘子, 一千斤竹笋吃到猴年马月去……善心过甚可不是好兆头。”宋淼在姜晓身侧,看戏似的凉凉开口。
哪里有人群热闹,哪里就有宋淼的身影。
“他们正好有货, 我也恰好需要,搭把手而已。”
姜晓不在意的笑笑, 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 能付出善意的时候,多结些善缘又有何妨?
姜晓本发愁田间的水稻产出后,做什么主打产品上架, 若要掀起风潮定是要新鲜物件。
如今这么一批好雷笋,做酸笋岂不是一步到位?
酸笋有了,风味独特的螺蛳粉,还会远吗?
螺蛳与猪骨熬制鲜汤, 配合腌制到位的酸笋,还有各式丰富配料,制作出的螺蛳粉闻起来臭,可吃起来最是美味不过。
姜晓在酒楼踩过点, 与食摊的来往食客闲聊过,也翻阅地方志确认过,大历还未出现螺蛳粉。
酒楼食肆买姜晓使用过的配方, 或者闻风仿造美食拆解做法又如何。
姜晓要做的就是开足创新马力, 弘扬脑海中的各大菜系美食。
只要跑得快, 就没有人能追得上她!
牧场鸡圈养的那么多鸡,制作炸鸡后剩下的鸡爪, 可以用来做酸笋鸡爪。
凤爪若是被闷煮得软烂, 只需轻轻一咬就会骨肉脱离。
姜晓稍稍一想, 便觉得口齿生津, 似是尝到了凤爪的美味。
“不过姜小娘子非常人,定有好法子处理这棘手东西的,我就等着看戏咯。”
宋淼这个话痨,不知疲倦地喋喋不休,才打断了姜晓用意念啃食凤爪。
明日回家后大项工作已确定,姜晓转而在脑海中,划拉系统新发布的任务。
系统发布的“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务,虽说是有惩罚机制,可完成时间较为宽裕。
姜晓有信心能顺利完成,毕竟她在凌江边开小吃摊时,有意花式打过广告。
诸如用美食做诱饵,告知感兴趣的客人,食铺开在泰康村……
附近有值得一观的砒砂岩地貌,无论是举家出游,还是文人采风吟诗都是好去处。
更让姜晓有自信的,是有意识地进行品牌推广。
姜晓让陆珩纂刻了各式印章,大小形制各具特色。
包装茶叶蛋的纸袋上,就加盖了小小的方形印章,上书俊秀的“姜园”二字,而下方一枚长方印章,另书“泰康村”三字。
还引得在江畔流觞曲水的文人,举着空纸袋来问,这一手好字出自谁手?
听闻这字的主人开了茶摊,更言要前去品鉴清茶。
即便只是客人们的随口之言,广告作用也是潜移默化的。
如今还有宋淼承诺的,要在江湖小报上打一波广告。
这样看来这任务,是来白送姜晓高品质五花牛的。
“想降低我的田庄产出,到梦里去实现吧。”
【宿主好凶,666好受伤害,嘤嘤嘤。】
“闭嘴,切换回低音炮,不许恶意卖萌。”
姜晓被吵得脑门嗡嗡直响,连声喝止了系统的嘤嘤嘤。
姜晓既决定腌制酸笋,便需要准备一些器具,家中虽有闲置的大缸可以专用于腌菜。
但姜晓还是打算到西市街面上瞧瞧,再挑选些小点的罐子腌制酸笋,这样取用时比较方便。
姜晓照例卸了车厢,翻身上马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到了西市。
还未到卖罐子的铺面,姜晓反倒在被她列入黑名单的肉铺,拽住了马缰绳。
昨日姜晓到肉铺时,是满脸横肉的店主,亲自剁肉招揽生意。
而今日店主的娘子,正在教训婢子。
肉铺娘子虽身姿粗犷,却装扮地花里胡哨,她掐着站在店门口的婢子破口大骂。
而人高马大的店主,只瑟缩着不敢对娘子有丝毫阻拦。
“不过是个下等的奴仆,还敢肖想我天上有地下无的儿子,借你一万个狗胆!倒是惯着你这贱坯子了!”
婢子虽身量高出娘子许多,模样周正瞧起来却不太机灵,婢子并不躲闪,只乖乖地任娘子吼骂揉扯。
这副不喊不躲的模样,倒更惹得肉铺娘子气血上头,声音变得更加尖利:
“好好叫卖!这些牛肚杂碎不回够本,明日就把你发卖了,看你还勾不勾搭恩人家的好郎君!”
旁边店铺的娘子看不下去了,上去劝解却无甚作用。
周遭摆摊的商贩,却是将肉铺娘子的老底,掀了个痛快。
“这婢子不过十四岁,因今年南州遭灾,家里觉得女孩子空养着费钱,将她发卖了。”
“这婢女来时,哭得还晕过去几回……这娘子觉得买奴婢花费的银子,对于这婢女是天大恩德,便处处以恩人自居。”
“还不是她那不成器的儿子,瞧上这婢子想要染指一二,却将这娘子气得够呛。”
“哎刚还有与婢子同村的后生,听说是景林村的吧?还来瞧过这孩子,又是哭了一回。”
这看似呆愣的婢子,才十四岁啊,姜晓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吵嚷。
原主被姜家赶出大门时,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小丫头,还尚未行及笄礼。
在这世间走一遭,宛如浮萍,不知去路,不明归途。
区别在于,眼前这小婢子生养在家中,十四岁时被发卖到别处。
而最后心灰意冷的原主,刚出生时进入姜家,被充作姜家二小姐养着。
十四岁时真千金姜亦柔高调回归,而原主那时已是无父无母,却又被无情地扫地出门。
世人皆言姜家心善,对于错认的孩子,离开时还能给一处田庄傍身。
可在原主的记忆中,原主曾听过姜家当家人密谈。
真千金在刚出生时被高人批命,须得远离繁华之地,选一生辰八字相生相克的替身,为其挡灾避祸才能好生长大。
姜晓刚出生时,就因为生辰八字被姜家盯上,被姜家费了手段抢去。
而丢给姜晓的田庄,本就是姜晓亲生父母的田产。
姜家算盘打得很准,亲女儿姜亦柔出生后,被送到远离姜家的庄上养着,不声不响只当世间无此人,在十四岁时才被风光接回家中。
姜晓只觉钝钝地发疼,原主自幼在姜家长大,虽是心有怨恨,可到底还是对姜家心怀眷恋。
原主接受了她的命运,可只在面对秦鹤轩时心有不甘,奋力一搏后又沉默放手。
也不知姜家对原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可曾有过半分愧意?
多年不闻不问,想来是无半分愧意的。
顺利长大的姜亦柔,一路平平安安地,成了《寒霜剑落》的女主。
男主秦鹤轩素以道德楷模标榜自居,既是退了姜家的婚,那便不能再与姜亦柔订婚。
姜亦柔便毫无怨怼地,在男主身边做着红颜知己,作为主角团一员不断成长。
不管男女主二人,在私下里如何恩怨纠缠,面上却是清白干净。
这导致男主秦鹤轩的挚友,青山派的少掌门顾寻南,把为不开窍的男主寻伴侣当做大事。
岂料红颜知己姜亦柔,才是最后的胜者。
姜晓上次在乐平县城,遇到秦鹤轩和挚友顾寻南时,本无意与主角团牵扯。
但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想法,姜晓还是试探一二,秦鹤轩初步观之,倒是与书中描写近似。
至于姜亦柔如何,姜晓便不得而知了。
“这牛肚是老牛幼牛的?”姜晓下马上前,指着摆在店铺外的杂碎,沉声问道。
肉铺娘子看有客人上门,终于不再撕扯小丫头,赶忙回应道:“都有的,小娘子是想要何种?”
众人见没有好戏再看,也都各自散去了。
小婢子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珠,按娘子教导过的,主动上前帮姜晓翻看摊上的杂碎。
这满摊的杂碎却鲜有人问津,也难怪肉铺娘子用小婢子撒气。
大历朝精米劲肉,素来是富贵人家的专利,而牛肚猪心这等次级肉类,自是不入流的。
主流观念认为心肝脾肺肾,是内“脏”即内部肮脏无比,除了可用于治病做药,富贵人家素日极是厌恶此等“污物”。
贫寒人家虽会买这些杂碎充当肉食,可真正的贫寒人家,不是逢年过节又有几户人家会买来解馋呢?
这些下水杂碎,便处在极其尴尬的位置,平日里出售并不容易。
姜晓挑拣一番,看这些下水都是刚宰杀的,倒是可以买些回去,也算是替小丫头解围。至于将小丫头买走彻底解围,这念头在姜晓脑海中一闪而过。
田庄倒也缺一个趁手的婢子,既是来自景林村,之后倒是可以找人探问其人品做派。
姜晓不由得叹口气,可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了,量力而行才是正道。
她又何尝不是一浮萍呢?
“我要幼牛的牛肚。”姜晓素来是个有算计的人,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买牛肚回去做何物,姜晓合计过了。
自姜晓做过炸鸡后,她一直打算试做芝士。
可在这个时代没有凝乳酶,是无法制作拉丝芝士的,能做的只有无法拉丝的。
但姜晓此前看过一个古方,她因为觉得好玩,以前还动手实践过。
那就是利用年轻反刍动物的胃,进行凝乳酶的生产。
可以把牛的胃,进行腌制处理后保持干燥,待需要时剪成小块浸泡在水中,这可以作为粗制的凝乳酶,用来制作拉丝芝士。
改日姜晓想换个口味,制作口感地道的披萨或是牛肉焗饭时,芝士是不可或缺的。
如今正好有符合制作条件的牛胃,姜晓决定先买到手,放在系统行囊里保鲜。
待姜晓离开肉铺时,小婢子正被肉铺娘子,指派进屋去干活。
因不好出手的杂碎开了张,花里胡哨的娘子面色稍霁,倒是没有再嘶吼小婢子。
“多谢小娘子。”年仅十四岁的婢子,声音低低地对姜晓说道,抿唇羞涩地笑了下。
姜晓提溜着牛肚,正左右环顾想要寻个僻静地方,把它塞到系统行囊里。
却迎面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似是在轻声唤姜晓。
“是姐姐吗?”姿容姣好的女子,行似弱柳扶风,满面惊喜地唤着姜晓。
女子见姜晓并不回应,和善的面目秀眉微蹙,便要上前牵姜晓的手。
“姐姐莫不是不认得我了?竟也是个脾气倔的,不过是稍向阿爹阿娘说个软话,家里还是欢迎姐姐回去的。”
这就是先哲所言,莫要背后论人是非?
姜晓对此玄学无力吐槽,这便是姜亦柔吧。
论剑大会刚过,各路人马还在永定城观望集聚,热闹的西市碰上一二熟人,倒也不稀奇。
姜亦柔纤腰不堪一握,从外貌到声音,处处都是惹人怜惜的。
可原主和姜亦柔的关系,没有如此亲密吧?
这一声不见外的姐姐,险激起鸡皮疙瘩。
姜晓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只礼貌打招呼却并不多言。
“呦这臭气熏天的杂碎,竟是女儿家该提在手里的?”姜亦柔身侧婢女模样的女子,以帕捂唇嫌弃地说道。
姜晓静待两秒,想看看面和心善的姜亦柔如何开口,姜晓可并未等到开口。
“不提在手里,难道顶在你的头上?”姜亦柔既不说和,姜晓便以粗应粗,先拿对她不敬的人开刀。
姜亦柔面上虽是坦然,可心中早起燃起一团火。
这冒牌货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怎的又出现了,一个失败者竟然能笑得起来。
这姜晓吟吟笑意顾盼生辉,激得姜亦柔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
这冒牌货在田庄里折腾就罢了,可在论剑大会上,姜亦柔竟发现秦哥哥的玉牌不见了。
待姜亦柔旁敲侧击的问过顾寻南,她才得知玉牌被赠给了姜晓,原因是势单力薄!
这个冒牌货竟然不声不响地,同秦哥哥见过面了!
而这姜晓如今生的越发貌美,姜亦柔素以貌美自居,现在却觉姜晓的容貌极是刺目。
秦哥哥万一被这姜晓勾住心魂,可怎么办才好。
思及此处,姜亦柔便气得牙直痒,恨不得将姜晓笑盈盈的面颊撕裂下来。
不过是提着一堆臭杂碎,上不得台面的冒牌货罢了。
今日的门派交流刚刚结束,很多人虽到西市买看东西,可姜亦柔看四处并无熟识之人,便笑着压低声音冷言道:
“阴魂不散!你是听到我们参加论剑大会,眼巴巴地来寻吗?虽说你出身低贱,好歹姜家养你十四年,也教了你女子该遵的礼法,怎的还这样不知轻重贵贱。”
婢女了解姜亦柔的心意,故作娇弱弱的便向姜晓怀里倒,实则向路上的车马行人中,作势推了姜晓一把。
这都是什么滑稽东西,姜晓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就是姜亦柔的另一面?
因书中蒙面妖女早早被灭,除了实打实过招之外,与主角团并无交集。
竟不知姜亦柔对于姜晓,是这般态度。
姜亦柔在书中虽是花瓶,可也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漂亮花瓶,眼前这妒妇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姜晓再提不起精神应付,只想快点了结回家种田,她正要甩一鞭子出去时,那口出恶言的婢女,却被突然飞来的剑鞘击得四脚朝天。
“你又是谁啊口出脏污,倒想问问你是否有爹娘教养?”冷冽的女声在姜晓身侧响起。
姜晓回头看去,一袭白衣飘飘,又美又飒。
是寒雪宫的萧月瑶!
“前辈,你没事吧!”萧月瑶冷冷瞪了姜亦柔一眼,左右瞧看姜晓是否受伤。
“怎的任这疯狗乱咬?还好我来了,她还以为讲得声音低,旁人就听不到了吗?!”
“不妨事,一场小误会。”姜晓真心实意地笑笑,让萧月瑶安心。
不过只见过一面,却能得萧月瑶如此回护,这也许就是结的善缘。
婢女碰到了硬茬,只得识趣地自行站立起来。
而姜亦柔瞧众人看来,又摆出柔弱被欺负的模样,只盼着秦哥哥快些来护花,也好看看姜晓提着肮脏杂碎的模样。
“萧女侠,不过是一场误会,何必咄咄逼人?”
可萧月瑶岂是受人欺负的主,自幼便是被宠着长大的。
“误会?别忘了论剑大会,你那情郎被我兄长打得落花流水,你还好意思在我兄妹的前辈面前作妖?”
姜亦柔被戳了痛脚,面颊绯红只得回应道:“论剑大会本就是切磋盛会,将胜败挂在嘴边,最是有悖侠道。”
萧月瑶同姜亦柔唇舌交战,好不热闹。
姜亦柔看围观人数增多,也顾不得再给姜晓下马威,只撇下一句“蛮横无理,不愿与之为伍”后,带着婢子匆匆离去。
可姜晓只关注到了一点,论剑大会秦鹤轩竟未拿得第一?
姜晓翻看江湖小报时,只顾着看云麾将军如何处理居魂剑,对于论剑大会的比武倒少了一份关注。
那按书中剧情发展,之后居魂剑在静安寺被窃时,秦鹤轩在前去寻剑队伍中,岂不是少了份话语权?
若是不能第一个寻到失窃的居魂剑,不能得居魂剑认主,那秦鹤轩岂不是与第一件江湖秘宝失之交臂?
剧情线偏了呀!
姜晓连忙问萧月瑶,“你兄长呢?”
萧月瑶很是得意地偏头笑道:“多亏了前辈指点,我兄长在大会上大展身手,得了第一后又有幸得云麾将军点拨。”
说着,萧月瑶指向不远处,“叶将军还要在酒楼设席,给我兄妹践行呢。”
啥?
按书中剧情,云麾将军不是应亲近秦鹤轩,提点他取得居魂剑吗?
姜晓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大大的问号。
“多亏兄长吃了前辈所赐的丹药,外功得以突破,这才有幸得了第一。”
萧月瑶对于姜晓当初给的椒盐土豆,已达到了狂热崇拜的地步。
姜晓逆着萧月瑶所指方向,牵着绝尘行进。
陆珩既规避与姜晓接触,她就不主动上门搞事了。
却不料萧月瑶开心唤道:“叶将军,兄长!”
戴着银质面具的云麾将军,还有白衣胜雪的萧云谦,站在酒楼门前正要进去,闻言皆停住脚步看向姜晓方向。
“萧女侠,你路痴啊?”姜晓不禁扶额低叹。
姜晓的突然出现,让陆珩不由一愣,却只能默不作声。
虽然在云千重对姜晓的说辞中,云麾将军受幕僚陆珩所托向沈家致歉,还曾看过姜晓未易容的画像。
可在外人眼中,姜晓与在茶楼揭穿叶九郎的,并非同一人。
姜晓也只得不做声,陆珩为了让她在茶楼圆话本梦,套了太多层娃。
萧云谦惊喜之余,马上给二人相互介绍,“这是我的前辈,这是云麾将军。”
“叶将军久仰大名,将军可唤我姜姑娘。”
“姜……姑娘。”陆珩只得哑着嗓子,同姜晓打招呼。
姜晓感慨地将陆珩望着,半日不见陆珩,他说话好像更磕巴了。
萧云谦一如既往地面容冷峻,可在此处巧遇姜晓,他面上也高兴了几分。
四人既在此处相遇,客套几句后,竟演变成了四人到酒楼雅间落座。
据萧月瑶在路上透露,叶将军不怎么爱说话,只以纸笔同兄长交流剑法。
所以各怀心思的四人,在点菜过后,空气中一阵沉默。
本是多话的萧月瑶,也因畏惧云麾将军,一直乖巧坐着。
姜晓望着陆珩提笔写字,字迹中规中矩,回答萧云谦对于剑法的问题。
不似往日龙飞凤舞,装得可真像,这云麾将军与姜晓认识的陆珩,当真无半分相似之处。
菜还未上来,陆珩的随从敲门进来:“将军,先前抓到的西戎人已经被送到大理寺,沈大人说要同将军当面详聊。”
随从虽在同陆珩讲话,手指却在衣袍上轻叩。
若非姜晓熟读原书,知晓云麾将军以此作为暗语,旁人是注意不到的。
姜晓边抽出帕子拭唇,边瞟向随从正在敲暗语的手:太子、无事、速行。
陆珩随即起身行礼,将随身钱袋抛给随从:“抱歉,叶……某失陪,招待好贵客。”
姜晓在心中摇头,云麾将军的东宫剧情线,岂是她能掺和的。
好奇心害死猫,还是等着吃菜吧。
陆珩的离开后,姜晓三人倒是放开来,就近日见闻边吃边聊。
“萧少侠预定的土豆还未成熟,不过田庄蔬果倒是新熟了不少,二位有时间可去我家尝尝。”
“多谢前辈。”萧云谦想到姜晓提供的帮助,声音更柔和了几分。
“前辈,那姜亦柔好讨厌,若她下次还那样,我见她一次凶她一次。”
“心意领了,但以后不要为了我,同她多生嫌隙。”看到萧月瑶如此仗义,姜晓顶着假前辈名号,委实心虚。
上次萧氏兄妹走得急,这次才互通了地址,姜晓与二人说好待土豆成熟后,立即传信到寒雪宫。
萧氏兄妹表示今后路过田庄,定前去拜访,三人方才作别。
从酒楼出来,早已过了正午。
姜晓把绝尘暂寄养在酒楼,她本来的目标酸笋罐子,还未买到手。
闲晃一圈后,合适的罐子买到手,姜晓寻了僻静处将它们存放到系统行囊。
姜晓一身轻松地往回走,一路走走停停。
正当她挑拣着摊子上的纸鸢时,一辆原本疾行的马车骤然停在身侧。
外观简朴,在闹市往来的车马中并不起眼。
姜晓下意识地放下纸鸢,抓紧鞭子,侧退一步。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撩起车帘:“上车。”
这微不可闻的幽幽药香,是陆珩?
姜晓松了口气,靠近车帘:“叶将军客气了,我还要逛街……”
未等姜晓说完,陆珩从车内探出身子,一把将姜晓抱上马车:“借姑娘……一用!”
车身一晃,马车又开始快速行进。
陆珩双臂紧环着姜晓,他的脊背直接撞到了车壁上。
温热的呼吸轻拂姜晓的发间,耳边是陆珩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你发什么神经!”姜晓反应过来,仰起泛红的小脸冲陆珩娇喝。
姜晓的头抬得急,发髻划过陆珩的喉结。
陆珩感觉痒痒的,喉结滚动,略定了定神。
他对着几乎贴在脸上的人肃言道:“姜……姑娘,冒犯了。要不你先……从我……怀里出来?”
“你胳膊卡着我,我出不去!”姜晓又急又臊,感觉自己像只煮熟了的虾,脚趾蜷缩,连头发丝儿都是烫的。
撕了陆珩的心都有了。
陆珩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松开紧箍在姜晓腰上的手。
他心道,腰这么细一碰就折了,点菜还点青菜,也不知道多吃点肉。
姜晓端坐好,瞥了正襟危坐的陆珩一眼,她整理好发髻,撩开窗幔看向车外。
这马看似其貌不扬,脚程却如此之快,片刻功夫已跑出了好几条街。
“叶将军,不如说说你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强抢民女?”
“事急从权,请姜……姑娘见谅。待会若……是有人拦下马车,你重复……我说的话就好。”
看来陆珩并不打算说实话,姜晓歪了歪脑袋:“哦?可我为什么要帮将军呢?”
陆珩轻撩起窗幔,小心观察窗外:“此事我会同你朋友……详说,请他见谅。”
姜晓扑哧一笑:“将军说的好笑,你是陆珩的上司,可与我有何干系。我帮了你,你付相应的酬劳,互不相欠岂不更好?”
说罢,姜晓坦然地抽出帕子绞着玩儿。
陆珩面色从容,心中却是愁绪郁结,这姜晓无论见到谁,都是这副小貔貅嘴脸。
“事成之后,给你这些……”
陆珩准备掏钱袋时,才想起在酒楼时已将钱袋抛给随从,不得已指向腰间系着的青白玉佩。
“这个先抵……给你,改日……拿酬劳来换。”
“成交。”姜晓轻轻嗅了下车内,淡的快要消散的菀香香味,心中有了计较。
姜晓正与陆珩大眼瞪小眼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近,马声嘶鸣停在车前。
马车急停了下来。
陆珩以食指抵唇,示意姜晓噤声后,自行跳下了马车。
姜晓轻轻向外挪了挪,仔细听外面的响动。
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原来真的是叶将军,这是急着去哪啊?”
陆珩声带笑意:“车马简陋,难为公公……能认出是我。”
来人毫不客气地回应:“确实,叶将军不坐平日里的马车,反而突然换了这不起眼的。”顿了顿,状似无意地接着说:“我向来不知将军节俭至此呢。”
“几日前回城路上遇到流寇,不幸折了惯用的车马,车夫也受了惊吓卧病在床。只能暂用旧时车马,让公公见笑了。”
“哦?那可真是万幸,将军无事便好。不过将军如此匆忙,不知情的人定以为你在躲藏遮掩什么呢。”
陆珩像是没有觉察出来人的不善,依然耐心回应,因说得缓慢倒也不那么结巴磕绊:
“这车夫……是我的随从,没驾过马车行得不稳,时快时慢的。不知公公……寻我何事?”
“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来意。我奉了圣上口谕,一则是到副都大理寺查问西戎三王子同党。二则嘛,是寻太子殿下回京面见圣上。”
姜晓正在琢磨来人的打算,车帘突然被人掀起,尖细的声音满是恭敬却带着得意:“太子殿下,请吧。”
果然如此。
姜晓与掀起车帘的人对视一眼,那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姜晓腼腆地笑了笑,踩着早已摆放好的杌凳,动作轻柔地下了车。
来者共有四人,其中三人均牵着马,恭敬地站在一旁。
刚掀开车帘的人虽着常服,腰间却悬挂银质鱼符,是出入宫廷的凭证。
“666,开个人物信息提示呗。”
【下不为例】
【当今圣上心腹宦官,李文珍】
“口是心非,谢啦。”
【已扣除300积分】
姜晓:“……呸,白谢了。”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本性多疑,善于玩弄制衡之术,如今更是重用宦官。
将朝堂上一部分繁琐政务交给宦官处理,让朝臣、皇子、宦官间彼此制衡,把权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江湖与朝堂明暗关系,千丝万缕更是深不可测。
正如书中所言,太子身份尊贵声望颇高,朝中有很多支持者,这引起了圣上的忌惮,曾多次当众斥责太子。
如今太子一党,处境正值艰难。
叶将军便是坚定地站队太子,日子过得很是疲累。
太子、无事、速行……果然,段允的暗语是说与太子会面,已准备稳妥,速去!
云麾将军虽已卸任,在军中仍有威望。
可在茶楼办案时用的却是宫廷近卫高手,明显是圣上特意为他调拨的人手。
圣上对于太子一党,照理说可没有如此厚爱。
陆珩不喜用香,马车上却有淡淡的菀香香气。
但在书中太子却是喜配香囊的,他与太子妃自幼感情深厚,随身佩戴她亲制的莞香香囊。
这李公公方才笃定车内有太子殿下,定是听到了风声说云麾将军与太子私下见面,匆忙赶来抓把柄。
云麾将军若是因此失去圣上信任,对于宦官一派自然是利大于弊。
若云麾将军是朝堂皆知的太子一党,何必如此遮掩。
姜晓断定现在叶季文实为太子一党,但表面功夫做得齐备,是名正言顺的纯臣。
他在演戏,作为太子的隐藏助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以刚才陆珩同来人说的话,姜晓一个字都不信。
车马简朴是方便掩人耳目,而闹市疾行,无非是要远离刚刚的会面地点,让人不好追查。
行迹暴露后太子离开,陆珩才匆忙把姜晓拽上马车,以掩人耳目。
陆珩既当着萧云谦的面说要去大理寺,那便真是去过了大理寺。
大理寺人多嘴杂,不是稳妥的见面地点,只能是出了大理寺后,与太子在车上见面谈要紧事。
所以,姜晓得让来人相信,陆珩出了大理寺后,长时间同自己在一起。
“公公此言叶某听得迷糊,莫非公公以为太子殿下在这马车上吧?只是顺道送萧少侠的朋友,回客栈而已。”陆珩声音满是惊讶。
“将军与萧少侠不过是论剑大会结识,竟与他的朋友也相熟吗?”李文珍面色很不好看。
姜晓微微福身,打破了二人间胶着的气氛:“姜晓见过李公公。”
李文珍面色少缓:“这位小娘子如何得知我姓李?”
“李公公刚撩车帘时,拇指上带着一枚金镶玉扳指。”
李文珍觉得有趣:“哦?”
? 48、交锋
李文珍锐利的目光扫试过姜晓面庞, 这一自然不过的反应,却让陆珩心下不快。
“李公公精于骑射深得圣上爱重,近日新得了一枚金镶玉扳指, 更是圣上命工匠特制的,此等荣耀自是坊间皆知。”
陆珩微微侧身, 把姜晓掩在身侧, 言毕才察觉到自己带了一丝自得之意。
这小貔貅倒是耳聪目明,机灵的很。
陆珩毫不犹豫的回护,让姜晓心中温热。
但转念一想, 又切了一声,还不是你把我拽上车的。
罢了罢了,我堂堂庄主心系天下之财,不同你这掉了马甲的大魔头计较。
李文珍指腹轻捻扳指外缘, 一双鹰眼微眯,“倒不知姜小娘子是何家闺秀?竟有这般见识。”
面对李文珍锐利眼神中的审视,姜晓不着痕迹地闪出身,从容斟酌用词大方回应这位宦官的疑问。
“李公公客气了, 小女子称不得闺秀,仅是一乡野农女,承蒙萧少侠不弃, 对我田庄产出的瓜果高看一二。”
姜晓坦然表明身份, 倒也不需身旁的陆珩言语遮掩一二。
“哦?姜小娘子竟掌管一方田庄, 倒是出乎咱家意料。”
姜晓羞涩一笑:“我虽对朝堂事知之甚少,但行路无事间, 叶将军挑了些新鲜事讲给我听, 小女子还听闻扳指外缘下角有一个尖钩便于拉弓弦, 美观又实用极是别致。
边观察着李公公的神色, 姜晓继续说道:“您刚问了叶将军许多问题,他都礼貌应答,想来您的身份定是贵重的,我便猜想您就是李公公。”
“叶将军给女子讲新鲜事?这倒新鲜了,说来听听?”李公公本是紧绷的心神,倒是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他尖细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姜晓边观察李公公的神色,边继续措辞:“承蒙叶将军看在萧少侠的面上,不仅送我一程还同我闲聊些事。”
李文珍暗道,这小娘子自称田家女却与萧云谦交好,但也在情理之中,寒雪宫毕竟是江湖大派,很多武林人士对门第身份本就少一分看重。
而区区一田庄主,怎会有机会见过御前宦官。
直到叶将军下了马车,李文珍才摘下斗笠露出真容,即便叶将军手眼通天也根本没有机会告诉这小娘子,来者是谁。
方才谈话间,叶将军也并未提及李文珍姓氏。
李文珍对姜晓的话信了九分,眼前的女子清纯娇憨,不过是个藏不住话的小女子:“难得叶将军如此多话,那我也来听个热闹,不知将军还同小娘子讲了什么新鲜事?”
“亏得叶将军为人和善,耐心回应我的求知欲。”姜晓看到一旁的陆珩并不出言制止,便满脸真诚地继续编造。
姜晓说话间冲着陆珩感激一笑,一双美目眼神晶亮,倒是让陆珩凝神呆愣了一瞬。
“比如上巳节朝廷准备了新式宴席,京中近来流行斗花……将军还说他方才去大理寺,门口换了新的石狮,用的是曲阳的汉白玉,甚是好看。不过这些我都还未亲眼见过,今日得见公公佩戴的御赐扳指,却真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
李文珍忖量片刻,这些事都是近日发生的,尤其这大理寺的石狮子,是今早圣上下旨运到大理寺的……如此多详细有据的话说下来,陆珩是没有时间与太子会面交谈的。
这小娘子讲得真诚坦荡,看来是手下刚收到的消息出了纰漏。
不过姜晓的一番夸赞,让李文珍倍感舒心,他笑得脸皱成了一朵花,“叶将军说了如此多,小娘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乖巧伶俐,想来将田庄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了。”
姜晓意会,这是最后再确认她的身份呢,这个老狐狸真是不好糊弄。
除了系统行囊是装正经物件的,姜晓随身也是带了普通行囊做遮掩摆设的。
“确实培育出些许新鲜瓜果,本不该在李公公面前摆弄这些粗糙物件,可我此行正是带了田间产出到永定城探个销路,难得机会还请您赏脸收下。”
一个精致小巧的木匣被姜晓捧在手上,开启后里面是一枚色泽红润的番茄。
姜晓做出一副市侩的模样,以打消李文珍最后的一丝疑虑。
李文珍是何等人物,常年侍奉于御前,见识过的番邦进献奇珍数不胜数。
区区一个番茄?哼。
李文珍本不屑要这乡野之物,可眼前这枚番茄红润清亮的外观下,隐隐散发了甘甜的果香。
便是往日番邦进贡皇室的鲜果,也是没有此等卖相的,番茄顶部青翠欲滴的青蒂,更是让人对入口的水嫩浮想联翩。
李文珍已费心追赶太子多时,喉咙早已干涩不堪,此时竟忍不住轻轻吞咽了口水。
倒也能解乏一二……哼。
“看在叶将军的面上,咱家便收下了。”李文珍衣袖一挥,身后之人便恭敬接过姜晓手中的番茄。
李文珍言罢,又对陆珩客气道:“误会一场,叶将军快些送小娘子赶路吧,咱家也得快些去寻太子殿下了。”
一阵尘土飞扬,李文珍三人已是策马行远。
姜晓同陆珩回到马车上,对视无语。
“姜姑娘倒是见多识广。”姜晓刚才通篇谎话张口就来,陆珩倒是不知她不仅在江湖上有所成就,对于朝中事竟也烂熟于心,区区一点信息竟能分析全局。
陆珩知道姜晓已猜出之前在太子确在车上,他打破沉默:“多谢姜姑娘,但你不该费心多此一举,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境……左右车上只有你和我,李文珍也翻不起浪来。”
“如果叶将军真不在乎他的想法,何必礼貌妥帖地回应他的咄咄逼问,直接让他看车内只有我,他便一个字都问不出口。”姜晓歪着脑袋看着陆珩。
陆珩轻咳一声,耳尖微红,“尚且有其他可解之法……可你若有事,我无法对陆珩交代。”
姜晓忍住笑意,这个掉了马甲而不自知的大魔头,倒要看看他装模作样到几时。
“将军不会让我有事的。”姜晓正视陆珩的眼睛,银质面具遮掩的面容,只余下这熟悉的眼睛。
“你不必觉得折了面子,我都明白的。听闻如今宦官势大自成一派,在朝为官甚是艰难,何必要同他闹僵让彼此下不了台呢。”
姜晓继而狡黠一笑,满面笑容,“我既收了你的好处,就要把事情做得圆满,否则便是奸商。”
女子张扬肆意的明媚笑容,消释了二人间刻意营造的距离。
陆珩看自己眼前的这位奸商说得坦然,也不由得笑了:
“李文珍也只是被你的奉承冲昏了头,回头细想也会生疑惑。不过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新鲜事的?我都没注意大理寺更换石狮。”
“左右也没有真凭实据,如此圆谎已经很给这李公公面子啦。我有一专写话本的朋友,可比你注意观察生活,都是他同我讲的。”
姜晓毕竟对书中内容烂熟于心,知道的东西总归多些,但如果说出来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应知晓的,会添不必要的麻烦,谨慎些总是好的。
正好今日有在江湖小报执笔的宋淼在,姜晓便挑着时下发生的事问了一遍,因着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朝堂边缘,顺带多问了几句朝廷琐事。
马车快到姜晓入住的客栈时,姜晓叫停了马车:“叶将军若是送我回下榻之地,免不得又被闲人打量,就到这里吧。”
“善写话本的人,多是不着边际之人,尤其是男子……相处太近不好。”一直沉默的陆珩,闷闷地说道。
尤其是精于易容之术,仅三月三一日就与数名女子相携同游的那种男子,最是不成。
姜晓用指尖轻掐掌心,才险险地没有笑出声来。
“将军贵人事多,还是莫操这不相干的闲心。”姜晓轻扬下巴,示意陆珩不要欠账,“玉佩。”
陆珩被姜晓理直气壮地揶揄之下,眉梢微挑解下腰间玉佩,“小心收好,他日要还。”
姜晓手脚麻利地收好玉佩:“如此贵重的玉佩,叶将军改日可要用配得上它的报酬,来换呢。”
姜晓拿好墨玉鞭子,正要撩帘下车,停顿了一下还是回眸问道:“他何时归来?沙瓤甜西瓜快熟了。”
“很快。”陆珩沉默一瞬,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回去吧。”
姜晓是再聪明不过的姑娘,过往的一幕幕加之今次交谈,陆珩隐约觉得姜晓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可大局未定之前,陆珩还是打定主意继续隐瞒下去,知道太多对早已远离江湖的她而言,弊大于利。
让姜晓安安心心种田,凭借勤劳智慧发家致富,那才是她许下的朴素愿望。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陆珩眼前,他想再说些什么,却碍于当下的身份不知再说句什么。
玉佩!
陆珩回想姜晓方才拿到玉佩喜上眉梢,恨不得咬一口试试玉质的模样,他“唰”地挑开车帘,对着那个腰如约素的倩影提高音量:
“姜姑娘,那可是某贴身的祖传之物,切勿私自拿去换钱!”
身后陆珩的声音渐远,姜晓轻哼着小调闲散过街角,跨入暮色时分早已满座的客栈。
众人七嘴八舌的了迎上来,“哎呦,小娘子可算回来了,大家还都等着高价买入你的菜品呢!”
姜晓眼睛一亮,呦小钱钱又要钻进钱袋了!
? 49、帮凶
白日里品尝过姜晓手艺的众人, 此刻在姜晓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五十文”、“一千文”、“一千五百文”,都是让她喜悦不已的数字。
“多谢各位抬爱,还请稍等片刻, 容我先回房放下行囊,再去后厨烹饪暖锅。”
众人瞧着还得些功夫, 便各自散去, 到座位上先吃些饭食垫肚子。
毕竟,一片牛肉、一片鱼肉……寥寥数种食材,还不够一个孩童饱餐一顿。
姜晓行至楼梯拐角僻静处时, 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真是生得了一副好样貌,一人带着孩子来着这繁华之地,很是辛苦吧!”是一男子轻浮的声音。
紧随而来的是女子颤抖的喝斥,“大庭广众之下烦请自重!”
姜晓定睛一看, 正是白日里让自家女娃娃到姜晓屋里探路,想要尝尝暖锅滋味的那位年轻母亲。
这位母亲脸颊煞白,将眼神懵懂的女娃娃护在身后,怒视着面前人高马大的男人。
“这么慌作甚?只是看你腕上的镯子好看, 想凑近细瞧瞧也给我相好买一个罢了。”男人仍是背朝着姜晓,瓮声瓮气地油腻回应道。
年轻的母亲在余光中瞅到了姜晓,连忙唤道:“小娘子是否要开始做晚饭了?我家丫头还想买些来吃。”
女子是在向姜晓求援, 姜晓虽力薄也不喜惹事, 可她无法开口拒绝, 世道艰难同为女子焉能不助。
姜晓坚定地向这位母亲点点头,“先到我房里来吧, 待会做熟了先出售给娃娃。”
油腻的男人闻声扭过头, 让人反胃的目光在姜晓身上扫视, 向前探出半步, 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呦,这位小娘子身段更是出众。”
“让开。”姜晓没有多言,只是朱唇轻启,凉凉抛出两个字。
常年以放高利贷为生,在生死场上摸爬滚打的陈二,竟不自觉地被唬住了。
随后而至的这位小娘子,本是更娇柔的身段,更柔弱可欺。
可短短简单两个字却让陈二,头皮有些发麻,背脊似有寒蛇爬过。
“见鬼。”贼眉鼠眼的陈二挠挠头,大踏步转身下了楼,嘴里忍不住嘟囔着,“还是先去找大哥吧。”
“多谢小娘子。”年轻母亲感激地冲姜晓点头致谢。
姜晓紧绷的背脊终于放松下来,险些以为要动武了,还好新兵器没有排上用场。
如果见血的话,还是太可怕了,嘤嘤嘤。
“没事,出门在外要多小心。”姜晓垂眸笑了笑,抬手轻抚香菇发簪,端正了自己乌黑的发髻。
姜晓虽武功尽失,可这段时日在陆珩刻意的教导下,她的鞭法日趋熟练,也有了些自保的门道。
而田庄产出的粮食蔬果,将增益BUFF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姜晓感觉自己的五感都比刚到这里时好上了许多。
贼眉鼠眼的男子口中提及的“大哥”,让姜晓不由得多留了份心思,不管这又是哪股势力,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很快,姜晓亲制的番茄牛肉暖锅的香气,逸散在客栈各个角落。
客栈里满是欢快的气氛。
“这是您的肥牛,请慢用,有机会请光临敝店。”姜晓将锅具食材摆到了大堂的一张方桌上,免得陌生人拥挤在她的屋里。
更重要的,是便于开展宣传。
“小娘子,你家也开有食肆?”排队等待食材成熟的客人,按照姜晓地叮嘱从她身旁的木盒中领取了一份竹片制的书签,惊喜地问道。
“乐平县泰康村姜园,食材自产滋味独特,更有多种自创菜式,欢迎各位光临。”姜晓熟练地介绍自家田庄。
系统666最新发布的【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务,以精品五花牛作为激励,激发了姜晓饱满的宣传热情。
姜晓此前在系统商店浏览过,养殖一栏中的精品五花牛,在姜晓购买达到一定数量后,便可解锁高品级的荷斯坦奶牛。
只要在一个月内吸引十名客人,光临泰康村的小破店,姜晓就距离高品质牛肉和牛乳自由更近一步了。
那样姜晓的营业范围就更广阔了,小小的泰康村已拦她不住。
“这书签做得好生精致,只可惜小娘子的田庄太远了,乡野道路难行可惜了。”围观的客人闻言,虽是心向往之,却也是遗憾地摇摇头。
姜晓也不气馁,毕竟田庄当前的客流量,还是来自乐平县周边。
古人说得好,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无妨,这书签给各位留个纪念,若他日有机会上门,凭此签可赠送菜品哦。”
这等便宜事,引得大堂内的气氛更活跃了,有这等便宜好事岂能错过。
“姜小娘子叨扰了,我是来取暖锅方子的。”一个陌生低沉的男声突然的插话,让姜晓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本拥挤在桌前的众食客,也略向四周散了一步。
来人身材高大皮肤略显黝黑,眉峰处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虽言辞客气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匪里匪气的,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这是谁?
此人口称姜小娘子,可姜晓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来取暖锅方子?
可姜晓已答应明早交付方子给这间客栈的掌柜,绝不一物二售。
而紧跟在男人身后,是方才在楼梯处调戏过年轻母亲的鼠辈。
来者不善,姜晓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666,调这二人的信息出来。”
【柳成,放贷为生,从业多年。】
【陈二,放贷为生,初入江湖。】
“你这次倒是痛快地很,积分随你扣吧。”
【宿主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那样的系统吗?都是有深厚感情的。】
系统自从实现升级后,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不过也同姜晓积分多脱不了关系。
柳成,柳成……
姜晓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了,难怪这人认识她,她却不识得此人。
从泰康村出走的柳氏的亲哥哥,他们一家曾设计陷木槿与困境。
柳成放高利贷谋生,在乐平县有一定地位,他与一直觊觎姜晓田庄的秦扒皮更是熟识。
这是冲姜晓来的,虽然姜晓从未主动招惹过这帮龌龊之徒,但此番不巧撞上了他们,想来是他们临时谋划出的肮脏事。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不巧我的暖锅配方已答应售给客栈许掌柜,想来是有些误会。”姜晓轻扬唇角,柔声问道。
柳成胸有成竹地沉声笑道:“不会!订银都已交付姜小娘子了,大庭广众之下难道你想要赖账?”
涉及到客栈下一步的进项,客栈的许掌柜闻声连忙赶来掺言道:“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独卖给我家客栈的。”
“许掌柜莫急,在外行商自是一诺千金,怎可一物二卖。”姜晓安抚掌柜后,镇定地看向高利贷专业户柳成。
“这位客官,空口白牙颠倒黑白可是行不通的,凡事讲究证据,我何曾……”
“囡囡看到了!这位大姐姐收了他们的订银,好大好大的一锭银子。”奶声奶气的童声急促地打断了姜晓的话。
即便是柳成周身的压迫感,都没有让姜晓畏惧,可如今竟然……
姜晓难以置信地看向刚凑过来的女娃娃,就在不久前,姜晓还义无反顾地护住了她们母女二人。
女娃娃看到姜晓凝视着自己,挺起了稚嫩的胸膛,声音变得有些发颤,肉肉的手轻拽母亲衣角。
“……母亲也看到了,是吧?”
“孩子小不懂事,看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年轻的母亲歉意地冲姜晓点点头,为不怀好意的柳成二人做了证言。
? 50、截胡
“这位婶子, 方才那贼人还欺辱与你,是不是他又威胁你与孩子做假证词。”姜晓克制住颤抖的手,尽量冷静地看向年轻的妇人。
妇人把孩子小小的拳头握在掌心, 深吸一口气沉声回应道:
“我行得正坐得端,何曾会被人欺辱?小娘子年纪轻轻的, 可切莫含血喷人!”
“你……你被欺辱时, 我一介弱女子尚且敢助你,如今人在做天在看,可莫要让好人寒了心。”
不管妇人因什么缘由坚持作伪证, 姜晓也不再执着去问了,左右这妇人是不会改口了。
而一旁涎皮赖脸的陈二闻言,当即瞪大自己的小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柳成。
“都怪小弟这副长相生来惹人埋汰, 咱谈完这单生意快走吧,这姜小娘子虽生得好看可心肠太黑了。”
此事发生的突然,柳成前来指名道姓地,向姜晓索要方子。
本就在众人心中先入为主, 又有粉雕玉琢团子似的孩童天真作证,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反观姜晓先是做出不认识柳成的模样,又空口白牙指责同行人举止轻浮, 片刻间本是赞美姜晓手艺的众人中, 有几个长舌之人开始窃窃私语, 对着姜晓指指点点。
“看不出来啊,年纪轻轻地真是有一套。”
“还不是靠着那张脸, 指不定骗了多少人哩。”
“你瞧瞧你, 刚抢着买东西的时候, 怎么不说人家奸呢……”
许掌柜方才因方子一时急昏了头, 现下冷静下来赶紧维持秩序。“烦请各位安静下,还是先听听小娘子怎么说。”
姜晓毕竟云上阁曾经带过来的客人,几番打交道也熟悉了一些,依许掌柜看人的老辣眼光,不似这般说一套做一套之人。
日后还有长远的生意要做,来者都是客,许掌柜都得罪不得。
最重要的是暖锅方子,必须紧紧攥在自己客栈里。
姜晓心中有了计较,不急不躁地向柳成发问:“我在客栈住了多时,这位兄台能打听到我的名姓并不稀奇,只是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听到姜晓问询,陈二赶忙自豪地冲柳成点头哈腰,“我大哥,柳成!”
随即陈二又在围观众人中寻到一人,“赵掌柜,你也是乐平县人士,可要给今日这事做个见证啊。”
被陈二点名的赵掌柜挠挠头,尴尬地笑了,“柳爷做事,哪里还需我做见证。”
他正是方才对姜晓竹制书签称赞不已的男人,是乐平县一家书墨斋的东家,好死不死竟掺和到这等事中。
柳成哪里是好惹的,放高利贷出身一路摸爬滚打,如今在乐平县也算是黑白两道通吃。此人如今有了些实力,倒是也开始起讲究门面规矩,可本质上那就是个无赖混混啊。
这姜小娘子今日,难咯。
“姜小娘子口口声声说商誉,可与柳某白日里谈好的生意,现在竟不识得某。”柳成叹了口气,瞧着姜晓有口难辩的模样,他简直想当即唤一句“畅快!”
柳成如今在乐平县算是有些地位,也不再亲自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他既混出了名堂,便想让妹妹一家从泰康村那小村子搬到县城住。
本是高高兴兴的事,可傻妹妹和蠢妹夫设局不成竟被人反设计,不止低价售卖了茶园产业,一处宅院还被那侄女木槿坑去了。
妹妹来时已哭得形销骨立,据说是半夜被一白衣女鬼吓得够呛。而柳城可不是那等信仰鬼神之人,他笃定桩桩件件都与姜晓这女人脱不了关系。
素来都是他柳成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跑出一个骑在他头上耍横的。
此行到永定城收款子不尽如人意,柳成正琢磨从哪里把缺损补上来。
如今这妮子孤身一人被他撞见,此时不给这张狂的东西一个教训,又待何时?!
姜晓知道今日她若不出些血,柳成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姜某行商在外自然讲究的就是信誉,我晌午时已与许掌柜签了文书,而柳爷又有何证物呢?”
柳成不在意地摆摆手,眉峰轻挑引得额间刀疤变了形,“江湖儿女一诺千金,何需文契。”继而,他巡视周围众人自顾表态,“难道大家不这样认为吗?”
此种强辩之言一出引得众人唏嘘,柳成在乐平县是个人物,可放在永定城还算不上什么人物。
姜晓没有放过柳成的微表情,缓慢有力地回应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柳爷做的买卖付的订钱,若不恰巧有小孩看到,谁又能为你作证?
“凭我是人敬一声的柳爷。”柳成不耐烦地捶了下腰,陈二马上有眼色地搬了木凳过来。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若你能称我一声姜爷,我就能随便找个人作见证,笃定地说你也收了我订钱,再肆无忌惮地索要方子呗。”
姜晓轻飘飘地环顾人群,又看向客栈的许掌柜。
“我与永定城数一数二的客栈签了文书,结果有人无凭无据地截胡暖锅方子,许掌柜这传出去,打得也是你的脸啊。”
姜晓寥寥几语,不只是许掌柜不好意思地笑了,众人也深觉这是一场闹剧,哈哈一笑预备要散去了。
“口头承诺便算不得约定吗?这世道上人与人之间,难道已无信义可言?”一直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的妇人突然插话。
孩童天真无邪的眼神,还有妇人怯懦又坚定的表情,引得围观的吃瓜群众心思再次摇摆。
是啊,这柳成毕竟是有人给作证的,不好平白说他就是在胡诌耍无赖。
“这位婶子,父母亲是要给孩子做榜样的,而不是自幼教导他们做忘恩负义之徒。”姜晓摇摇头,弱者的证词总是让人多一份信任。
“我看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一个弱弱的女声响起,“那个男人确实言语欺负了这位婶子,还是这位姜小娘子护……护住了她们母女。”
姜晓向女子看去,竟是白日里在肉铺看到的那个婢子,仍旧是一副胆小的模样,结结巴巴地在替姜晓说话。
这个十四岁背井离乡的小丫头,姜晓只是举手之劳帮了她一次,这小丫头竟然能鼓起勇气替姜晓说句公道话。
“你又是何人?”在这场交锋中,被柳成“江湖儿女一诺千金”的言辞说服的侠士,蹙眉问道。
“我是张记肉铺的婢子,来……来给客栈送晌午定下的牛肉……”
“这家客栈是肉铺的大主顾,自然向着客栈说话,不足为信……呵小小年纪谎话倒是说得溜。”
众人不过是瞧柳爷来自县城,势力比不得这家客栈,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侠士边想着边把手中的佩剑掷到桌上,冷冷地掺言道。
许掌柜这厢不乐意了,正肃面容回应道:“这位少侠,若为客栈说公道话便是谎话,看来少侠与客栈是水火不容了。”
侠客立刻住了嘴,毕竟他在客栈欠了多日房钱,客栈敬他行走江湖可没少助他。
“我……我说的都是真话。”小丫头的脸涨得通红,短短一句话已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姜晓拍拍小丫头的肩膀,冲她柔和地笑了,“谢谢你,敢为我说真话。”
“这位柳爷,话已至此再纠缠下去也是无趣……”许掌柜边说着边使了个眼色,机灵的店小二会意,立即给懒洋洋倚靠在凳上的柳成递了茶。
“同是乐平县人,给你台阶偏不下!”柳成从怀里掏出个物件,狠狠拍到面前的方桌上。
“啪”的一声,震得方桌上的茶盏险些掉到地上,惊得许掌柜止住了腹中的调解之词。
陈二连忙上前拿起折好的纸张,展开后向许掌柜、赵掌柜一一展示,最后才晃到姜晓跟前。
“姜小娘子,你亲笔写给我大哥的文书!白纸黑字可要看清楚了。”
许掌柜震惊之余,连忙回柜台取出姜晓写给他的文书,两相比较措辞字迹完全一模一样,却别仅是抬头不同,一是立给客栈的一是立给柳成的。
“好漂亮的一手簪花小楷,可惜了。”赵掌柜是喜舞文弄墨之人,忍不住夸赞文书字迹之余,也可叹笔迹实属同一人所写。
惜才之情鼓动了赵掌柜,他忍不住低声劝慰姜晓,“小娘子,你我同为乐平县人士,我劝你趁还没彻底撕破脸皮,有台阶就快下吧,别再挣扎了。”
“真的是一模一样。”姜晓震惊地轻捂住唇,轻呼出声。
许掌柜看到姜晓都默认了,着急地嗓子都快着火了,好不容易快到手的方子怎么能放手!
“姜小娘子,事已至此你究竟想着如何处理?”
姜晓摇摇头,仍旧是一脸无措地看向柳成,“看挑起此事的柳爷,打算,怎么办。”
而回应姜晓难堪的,是陈二的又一阵冷嘲热讽,“还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还需要我称呼您一声姜爷吗?”
“罢了罢了,这种毁损商誉的买卖,我是不屑再做下去了。”柳成轻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暗嘲这姜晓到头来不过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姜小娘子敬我一声柳爷,这文书我琢磨着还是废了,三百两订银如数偿还我就得了。”
“还是柳爷海量,鄙人名唤汪林,今后行走江湖还请柳爷指教。”方才站队柳成的侠士,恨不能即刻同柳成畅饮三大白,柳成身上体现的才是江湖儿女的真性情。
姜晓点点头,叹息道:“行商订立文书太重要了,若没有这文书,柳爷岂不是要白给我三百两,今后还要敬称我一声姜爷?”
“若没有文书,我倒是可以满足你这可怜的心愿,可惜啊可惜。”柳成不在意地摆摆手,很是得意。
周围人似墙头草一般,随风飘摇指指点点,尤其是赵掌柜连连的叹息声,实在是刺得姜晓耳朵发痒。
“那多谢诸位见证,柳成今日向姜某承诺,不仅要付我三百两,今后还要敬称我一声姜爷。”
姜晓一改低沉失落的表情,笑得自信张扬,沉静柔和的声线,让吵嚷的人群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随即姜晓拿起许掌柜那份轻飘飘的文书,款步走到柳成面前,径直把文书一角浸到他端着的茶盏里。
这又是什么操作?!
吃瓜群众被这跌宕起伏的戏,震得一愣一愣的,这姜小娘子莫不是疯了?
“我与他人立下文书,素来用的是自家的纸张,盖的是自家的印信。”姜晓手中捏着的文书空白一角,已渐渐显现出蓝墨色的印记。
“麻烦柳爷睁大双眼,看看你仿造的那张!若有疑义,请回乡细瞧我与令妹订立的文书。”
“天哪,竟然是早已失传的无字书!写的是……姜……园!”经营书墨斋见多识广的赵掌柜,率先颤抖地喊出了声。
不及陈二起身撕毁那张文书,方才恳请柳成赐教的年轻侠士,已是眼疾手快地用剑柄挑过薄薄的文书,将其一点一点地浸到自己的茶盏里。
“没有……确实没有……”侠士左右翻看,不敢相信自己刚认可的人,竟编造了一场连环扣的骗局。
“可柳成的文书若是仿造的,又怎么会和我的那份一模一样呢。”许掌柜不由得喃喃道。
刚从外面回来的江湖小报执笔宋淼,虽是错过一场大戏,但很快了解了发展脉络。
能为姜晓出份力,宋淼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热情地解答道:
“将笔迹临摹地分毫不差,江湖中自有此等高人……只要有许掌柜先前的那张文书一切好说,好说。”
许掌柜闻言瞳孔震缩,文书藏得那么严实,难道是?!
原本跟在许掌柜身边矮小的店小二,心虚地抓紧时间向外挪,却被先前做证的妇人薅住了衣襟。
妇人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声嚷嚷道:“你给我孩儿下了药就想跑?我已经给你们做了伪证,你快给我孩子解药!你说过一柱香后药性就会发作的!”
人们这才注意到,妇人身旁的女娃此时面色黑红,使劲扯着衣领,大口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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