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郑容汐只觉得头昏昏沉沉, 如有千斤重。
耳边嗡嗡作响,她根本听不清兰心在说些什么,连眼睛也只能勉强睁开, 只看到兰心的嘴巴在动, 一脸着急的模样,但怎么都听不清她讲的是什么。
渐渐地,郑容汐觉得眼皮也越来越重, 最后连兰心的样子也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兰心不停地拍打着面前的柱子, 试图唤醒郑容汐, 想让郑容汐能继续保持清醒,不要昏过去,但似乎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郑容汐还是逐渐失去了意识。
牢房中很暗,没什么光,但兰心还是看见了。
原本几乎发灰的那张草席上的颜色逐渐变深了起来, 并且慢慢地晕开来,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像是有水一样的东西缓缓散开来。
兰心闻到了血腥味。
即便她不想往坏处想,但这个味道也在提醒着她, 那些可能是从郑容汐身上流下来的血。
兰心大喊起来:“来人啊!”
“快来人!!”
“这边出事了,快来看看,出人命了!”
一群狱卒在外面喝得昏天黑地, 对兰心的呼喊充耳不闻,早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兰心喊得声嘶力竭, 但依旧没有人来。
看着眼前足有小臂粗的锁链, 兰心无可奈何。
明明她就在郑容汐的不远处,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容汐昏迷过去, 还流了那么多血,她却又无能为力。
兰心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尽头处突然传来声响,兰心激动起来,连忙大喊道:“是谁在那?”
“有人吗?”
“快来这里,这边有人昏迷了,出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兰心恨不得将头伸长到远处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里来,才能将郑容汐救出去。
一个人影慢慢走近,兰心眼巴巴地望过去,见这人从逆光中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在看清来人的模样时,兰心顿时大哭起来:“公子,您终于来了,您快看看娘娘吧,她昏过去了,还流了好多血,奴婢怎么叫人都没人应。”
“奴婢喊了好多声,娘娘都没反应,您赶快去看看吧。”
郑韫顺着兰心手指着的方向,回过头去一看,这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郑容汐。
郑韫面色严峻,立刻喝道:“来人,赶快把牢门打开!”
已经呼呼大睡的狱卒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跟在郑韫身边的随从去将狱卒身上的钥匙解了下来,直接打开了牢门。
郑韫赶紧走进去,只见郑容汐面色惨白,身下全是血,看着是触目惊心的场面。
因为郑容汐的身份,即便郑韫与她是兄妹关系,于理来说,郑韫征也不该抱着郑容汐就走的。
可是,事情紧急,郑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要立刻将郑容汐带去看大夫才是。
郑容汐流了很多血,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将她的衣裙染得鲜红。
郑韫将郑容汐抱了起来,只觉得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瘦成了这般模样。
郑容汐裙上的血也将郑韫的衣摆染成了红色。
兰心小心翼翼地跟在郑韫后边,又急又慌。
“公子,娘,小姐……没事吧?”
“奴婢看小姐流了好多血。”
“公子,小姐真的没做那种事,都是误会,被人冤枉陷害的,您一定要帮小姐主持公道,跟皇上说清楚啊!”
“您不知道那些狱卒多凶,明明知道娘娘的身份,还敢对还对娘娘这么粗暴,分明是故意针对娘娘,就是不想让娘娘好过。”
一见到郑韫,兰心就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觉得终于有人替她们来主持公道了,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但郑韫也没制止,只是安静地听着。
直到兰心哭到停不下来,几乎没法继续说话的时候,郑韫出声安抚道:“好了,没事了,别哭,有我在。”
这话一出,兰心哭得更厉害了。
“公子,小姐……不会有事吧?”
“她流了好多血,奴婢一直叫她,她都没反应,而且奴婢明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么近也不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昏过去,奴婢真的很恨自己,如果奴婢跟小姐在一起,小姐也不会受这样的伤。”
“怎么怪你呢。”
说起郑容汐的情况,郑韫却不敢轻易给出答案。
因为他也能看出,郑容汐的情况不那么好。
方才抱起郑容汐的时候,他大概看了一下,郑容汐身上没有外伤。
那些狱卒即便再大胆,在没有上面的命令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对郑容汐用私刑的。
只是郑容汐身上的血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还弄不清楚。
郑韫抱着郑容汐上了马车,兰心也跟着上了上去。
直到这时候,兰心才有心思问起:“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不回宫吗?”
“您知道那件事了吧?”
“娘娘真的是冤枉的,也不知道是谁,还故意弄了这些假的信来污蔑娘娘,皇上还真的信了。”
“皇上明明该了解娘娘的,娘娘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郑韫当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若不是他有事耽搁,没能及时进宫,也不会让郑容汐变成如今这番样子,想到这里,他有些懊悔。
郑容汐本不该受这些苦的。
郑韫想起了方才在昭阳宫中与萧邺的对话,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他匆匆赶到昭阳宫,请求觐见。
可萧邺却以有事为由直接拒绝了他,避而不见。
郑韫知道萧邺是故意的。
他肯定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却连一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更不给他帮郑容汐说话的机会。
郑韫很有耐心.
既然萧邺不愿意见他,那他就等到萧邺愿意见他为止。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期间,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郑韫起初还以为是宫女,可后来再仔细听,这才确认了陪在萧邺身边的女人的身份。
原来就是宋嘉茵。
大殿里的门没有关上。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透过那条虚掩着的门缝,萧邺说话的声音,还有宋嘉茵娇滴滴的女声,两人时不时地交谈声从那里传出来,飘进郑韫耳朵里。
郑韫大概听了一些,从中也能猜到为何宋嘉茵在萧邺面前为何那么受宠。
宋嘉茵跟郑容汐不同。
她很会看人眼色,更是会服软,放低姿态,体贴入微,知道萧邺爱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并不会跟萧邺直接起冲突。
听了宋嘉茵说的那些话,郑韫还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宋嘉茵很会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即便不高兴,即便有别的想法,但从不会在萧邺面前展示出来。
就像郑容汐被冤枉一事。
他虽然还没跟郑容汐见过面,但他知道,以郑容汐的性子,以及郑容汐对萧邺的态度与真正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与男人私通这种事的。
其实萧邺应该也了解郑容汐的。
但是既然萧邺震怒并下令将郑容汐关起来,也就是说一定有人告到了萧邺勉强,并且还提供了让人无法辨明真假的所谓证据。
有了这些,才能落实郑容汐的罪名。
有人故意污蔑郑容汐,一直在虎视眈眈地暗中盯着郑容汐。
郑韫跟宋嘉茵没有来往过,更不了解宋嘉茵是什么样的性情脾性,但是他也曾经了解过。
他直到,宋嘉茵一直喜欢萧邺。
以宋嘉茵的身份,本应该进宫的,但是不知为何,当时没能进宫来,严格来说,郑容汐算是抢了她的位置,当了皇后。
按理来说,如果说谈不上恨,宋嘉茵至少是不喜欢郑容汐,对郑容汐有怨气的。
但是从他在门外等的这一两个时辰中间,宋嘉茵只是安静地陪在萧邺身边,趁着这样的大好时机,也没有说过郑容汐的半句坏话。
宋嘉茵只是帮萧邺研墨,替他斟茶递水,偶尔会说些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哄萧邺开心,从没有提到过郑容汐。
郑韫想,这一点,其他的后宫妃嫔是很难做到的。
由此看来,宋嘉茵很能耐得住性子,而且隐藏极深。
等到后来,宋嘉茵应该是知道了他的存在,甚至还主动提起他,从侧面劝萧邺,让萧邺见他一面,这一点让他十分意外。
“皇上,外面是郑大人吧?”
“他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您真的不见他吗?”
萧邺看了一眼宋嘉茵,问道:“你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的吗?”
宋嘉茵也不会刻意装傻,直接道:“知道。”
“可是我一直觉得这其中或许有冤情。”
“郑大人为了皇后娘娘而来,您也该给郑大人一个解释的机会,至少见郑大人一面。”
“皇后娘娘或许只是一时赌气,不愿意开口解释,但您不能因为这样就认定她有罪。”
“她消失了不是更好吗?”
“这样一来,就能把位置留出来给你了,你陪在朕身边不好吗?”
“嘉茵自然是想陪在皇上身边,可皇后娘娘为人和善,待我也很好,嘉茵也不想见到娘娘被冤枉。”
“皇上说的是,如果皇后娘娘离开了。我就能陪在皇上身边,自然是开心的,可是我也不想见到皇后娘娘被污蔑陷害,弄清事情的真相不是更好吗?”
“你真的这么想?”
宋嘉茵点了点头:“是。”
“所以请皇上见郑大人一面吧,至少听听郑大人怎么说。”
“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养尊处优,怎么能待在大牢里?”
“牢里阴暗潮湿,不知有什么蛇虫鼠蚁,而且都是些重犯恶人,皇后娘娘在那样的地方,怎么能行?”
“朕真是没看错。”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帮她说话,她可是从没有帮过你什么的,你这样以后会吃亏的。”
宋嘉茵露出温婉的笑容:“吃亏没关系。”
“皇上站在我这边就好了。”
“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吃再多亏也没关系。”
宋嘉茵虽然是这么说,却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萧邺,见萧邺听到她这话后露出了极浅的笑容,虽然心里不怎么满意,但也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继续说道:“那皇上是愿意见郑大人了?”
萧邺没说话。
宋嘉茵拉了拉萧邺的衣袖,一脸娇俏:“皇上,您就见一见郑大人吧。”
“郑大人等了很久了。”
“您要是再不见他的话,他肯定还会一直等下去的。”
萧邺朝着一旁的常进保使了个眼色,常进保立刻领会,往门口走去了。
“皇上,您答应了,那就太好了!”
“您耐心听郑大人说说吧,郑大人跟皇后娘娘兄妹情深,肯定很关心皇后娘娘的情况。”
萧邺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宋嘉茵很有眼力见,见到郑韫进来,便主动道:“那我就先下去了。”
离开的时候,宋嘉茵抬起头瞟了郑韫一眼,正好与郑韫的目光交汇,她冲着郑韫笑了笑,点头示意,郑韫同样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宋嘉茵离开后,郑韫这才开口:“皇上,臣很想知道,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一切应该都是误会。”
“您知道,她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倔得很,而且轻易不会服软,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
“有些时候,事情明明可以很简单的,但就是因为都不愿意开口,所以才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其实臣觉得,有时候遵从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口是心非,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难办。”
萧邺听出郑韫话中有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在教朕做事?”
“臣不敢。”
“臣只是有感而发。”
“她是我的妹妹,臣自然了解她,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进宫这么多年也没改过。”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珍贵,不是吗?”
“在这样的环境中依旧能保持初心,这是她招人喜欢的一点,
臣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只是这样的珍贵的心更应该保护。”
“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臣今日来就是为了妹妹。”
“臣恳请皇上,不要因为她一时赌气的错误举动而就此给她安上这样一个罪名,更不要因为我爹的关系对她有偏见。”
“皇上应该比臣更了解她,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萧邺冷冷地盯着郑韫:“你说说,朕要怎么做?”
“她甚至都不肯开口跟朕解释一句,你说朕该怎么办?”
“要不然你来教朕该怎么做?”
“如今信上的笔迹跟她的笔迹是一模一样,信上的内容更是不堪入目。”
“除了朕,她不管给谁写这种信都是大逆不道,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她?”
“皇上,您也清楚的,笔迹一样并不能代表一切。”
“只要有心模仿,可以做到□□成相似的笔迹,这并不是难事。”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模仿她的笔迹,写下这些信来栽赃陷害她,是吧?”
“臣不敢妄加揣测,但臣知道,她不会写那种信,更没有认识别的什么男人。”
“那你想让朕怎么做?”
郑容汐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解释一句。
他当然知道郑容汐不会写这些信,但是他要的是郑容汐的态度,如今看来,郑容汐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会误会,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就为了跟他赌这一口气,她宁愿被冤枉,被关进大牢,也不肯低头。
“常进保,把那东西拿上来给郑大人看看清楚。”
“是。”
郑韫有些疑惑,只见常进保端着一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灰烬放到了他眼前。
“郑大人请看。”
郑韫不懂:“这是什么?”
“这是从她房里搜找到的。”
“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出这是什么,这是烧掉的纸剩下的灰烬,她没有及时处理掉的。”
“你说说,朕该怎么相信她?”
“你说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烧掉?”
“你觉得朕应该怎么想她这样的行为?”
“如果这些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她又为什么要烧掉?她在跟谁书信往来,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又是什么样的人与她通信让她警惕到要把往来的信件烧掉。”
“这些,她都不肯跟朕解释一句。”
“不如你来教教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对她。”
“皇上,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邺笑了一声:“朕说不当讲,你会不讲吗?”
郑韫摇了摇头:“皇上英明,臣的心思瞒不过皇上。”
“说吧。”
“自从她进宫,臣见她的精神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弱,越来越瘦,风一吹就要倒了。”
“但臣每次见她,她总是努力在臣面前表现得很好,想让臣觉得她现在过得很好。”
“但是装出来的好又怎么是真的好?”
“臣一眼就看出来,她只是在强颜欢笑,她在宫里过得不快乐。
皇上觉得她不肯开口跟皇上解释一句。”
“恕臣问一句,如果她解释了,皇上会相信吗?”
“她是很容易封闭着急的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主动去做的那些事,但受到的却是冷嘲热讽,甚至恶语相向,一次以后,或许她还会继续,但是两次三次以后,人的心也是会冷的。”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会记得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但是那些对她来说,却是刻骨铭心,难以忘记的。”
“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曾经的她不是现在这样的。”
“皇上说她不肯解释,不肯开口,但臣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因为她知道,即便她解释了,她愿意开口,皇上真的会有耐心听下去吗?又真的对她没有偏见吗?因为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时刻,所以她早已心灰意冷,觉得即使解释了也无济于事,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让皇上觉得厌恶,所以她才放弃了,就是一次一次这样的受到这样的对待,她才渐渐地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她画出来的领地,她不会再主动,也不会再相信一些事情。”
最后一句话,郑韫没有直说,只是暗示萧邺。
萧邺没说话。
郑韫长舒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与其让她继续在宫中,您看着她厌烦,她也煎熬,不如就放过她吧。”
萧邺眼一眯,紧盯着郑韫:“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知道臣是什么意思,即便皇上要治臣的罪,臣也要说,臣只是不想看她继续在宫中受煎熬,受折磨。”
“你知道,她是皇后,要离开皇宫,只有两条路,一是废后,二就是死。”
“臣当然清楚,皇上肯定知道臣的选择,只有一条路可走。”
“郑大人那里你怎么交代?”
萧邺知道,像郑誉这样的老古板,老顽固,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虽然是郑韫的意思,但郑誉绝对不会同意的。
萧邺了解郑誉。
在郑誉看来,可能郑容汐死在宫中都比被废后要强得多。
“皇上与臣都了解我爹的性子,可是,即便这件事很难,臣也会去做的。”
“臣想,这样的结局,也最符合皇上的心意。”
“宋家小姐温柔贤淑,大方得体,比她更适合在宫中生存,也更适应宫里的生活。”
“你凭什么觉得你这样说朕就要答应?”
郑韫突然笑了,似乎早有预料:“那臣还有一个请求。”
“臣想去见见她。“
“一切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定她的罪,似乎太过草率了。”
萧邺冷笑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的。”
郑韫很聪明,知道他不会答应他前一个请求,所以故意先说前一件事,在他拒绝以后,像是退而求其次地提出一个更容易办到的事情,也更容易会被答应的请求。
这样,因为没有答应他前一件事,他可能就会很容易地答应他后面说的这件事。
但其实后面的这件事才是他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郑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皇上英明。”
“还是被皇上识破了。”
“不过方才臣的那番话也是发自内心的,还希望皇上能考虑一下,当然,如果皇上能答应让臣去见她,那是更好了。”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说这件事,朕要是再不答应,似乎是不通情理了。”
听到萧邺这么说,郑韫知道,萧邺是答应了。
“谢皇上。”
“反正只是让你去看看她。”
“至于你说的前一件事,朕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皇上,宋家小姐已经进宫了,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件事,宋家小姐以后又该以什么身份在宫中自处呢?”
“恐怕让她屈居在汐儿之下,她是绝不甘愿的。”
“臣看宋家小姐对皇上一往情深,皇上也更喜欢她一些,汐儿若是离开皇宫,只是原本属于宋家小姐的东西还给她而已。”
“臣以为这样做是一举两得,对两方都有利。”
郑韫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事萧邺也不愿意做,难道就是为了继续折磨郑容汐吗?
没想到萧邺确实不耐烦地一扬手:“行了,闭嘴。”
“朕允了你去看她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别得寸进尺。”
“是。”
郑韫及时地止住了话。
他知道,萧邺这么说便是真的该住嘴了。
马车在一处院子前停下,兰心先下马车,在马车下伸手扶着抱着郑容汐下马车的郑韫。
郑韫对着兰心摇了摇头:“去开门,这里让我来就行。”
对于郑韫,兰心当然是放心的,点了点头:“是。”
郑容汐的下半身几乎全是鲜血,如今血迹干涸,呈现出极暗的红色,郑韫原本穿着一身白衣,血迹的颜色在他的白衣上格外刺眼。
将郑容汐放到床上后。郑韫对兰心道:“你先帮小姐把衣服换了,大夫马上就来。”
兰心立刻点头:“是,奴婢马上就替小姐换衣服。”
看到郑韫一身污渍,兰心又补了一句:“公子,您也赶快去把这衣服换了吧。”
郑韫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被弄得一团遭的衣物。
斑驳的血迹,染上了他的袖口,衣摆,甚至胸前都有不少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行,你在这里先好生照顾着小姐,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是。”
临走之时,郑韫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郑容汐。
萧邺没有允他将郑容汐带走,但是这样的情形,若郑容汐再留在大牢中,无异于是让郑容汐送死。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即便是违抗圣命,也要先将郑容汐带出来。
大夫为郑容汐诊脉的时候郑韫一直陪在一旁。
“如何?”
“真是万幸”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感慨道,“若是再晚点,孩子就保不住了。”
兰心惊讶地叫了出来:“孩子?!”
郑韫十分意外:“你说,孩子?”
大夫一脸怪异地看着两人,不懂他们为何这么惊讶:“你们不知道吗?”
“这位夫人已经有两月的身孕了。”
“可是身子比较弱,胎并不稳,加上心情郁结,情绪不畅,更是影响腹中的胎儿,今日的大出血便是征兆,往后一定要好好调养,保重身子,我待会儿帮她开几副安胎药,再开些调理的用药,记得一定要好好休养,千万不要再让她受什么刺激。”
郑韫足足愣了许久才接受了郑容汐已怀有身孕的事实。
见大夫起身要走,郑韫吩咐兰心:“送大夫出去。”
兰心也还处在震惊中,有些呆呆的,愣了许久才答道:“是,大夫,您跟我走吧。”
引着大夫出门的时候,兰心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竟引着大夫往里走了,直到大夫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大,大夫,这边请。”
郎中走后,郑韫看着躺在床上的郑容汐,神色复杂。
他知道,以萧邺的脾性,绝对不可能有让郑容汐有机会怀上他的孩子。
郑容汐是长期在服用避子药汤的,但是,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容汐还会怀有身孕?
若是在以前,郑容汐或许还会对萧邺心存希冀,但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恐怕她早已心死,知道萧邺对她的态度,也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怀上身孕的,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郑容汐再醒过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旁守着她的郑韫。
她试图想坐起来,可是身上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手刚撑起来,便又重新跌回了床上。
郑容汐弄出的声响惊醒了在一旁闭眼休息的郑韫。
“醒了?”
“怎么不叫我?”
“哥哥,你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郑韫没有回答,问道:“怎么样?想吃什么?渴不渴?”
“我吩咐人去弄。”
郑容汐看了看四周的陈设:“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昏倒前明明是在大牢里的。
“先别说这些了,好好休息,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让你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郑容汐却担心郑韫:“你这样把我带出来,皇上知道了,怕是对对你不好,我还是回去吧。”
郑容汐说着就要起身下床,被郑韫按回到了床上。
“躺下,好好休息,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养好身体。”
看着郑容汐,郑韫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她已有身孕的事情告诉她。
“最近这些日子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觉得身子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地方。”
郑容汐摇头:“没什么。”
只是她胃口更差了,一点胃口都没有,胸口总是闷闷的,也不知是为何。
郑容汐突然发现自己已换了一身衣服,她才想起昏倒她似乎是腹中绞痛难忍,这才晕了过去。
当时她好像还流了许多血:“我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
“大夫应该来过了吧?是什么原因?”
郑韫看着郑容汐,不知该如何开口。
郑韫这么明显的犹豫,郑容汐当然能看出来,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我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难以医治?”
郑容汐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或许她得了什么重病,连大夫也无计可施,所以哥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如果我说了,你不要激动。”
郑容汐看得很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让她得上了什么无法医治的病症,她也只能坦然接受。
“我得了什么病?”
没想到郑韫却摇了摇头:“不是病。”
郑容汐意外:“不是病,那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会让哥哥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有身孕了。”
“什么?”
一听到这个消息,郑容汐脸色大变,猛地咳嗽了起来。
郑韫轻轻地拍了拍郑容汐的背。
“现在只有你跟我还有兰心直到,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郑容汐听出来郑韫这话是在暗示她。
如果她不想要,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她大可以把这个孩子流掉,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萧邺没有发现之前就做完这件事,那么也不必再有负担。
“我……”
郑容汐只说了一个字,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那里似乎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并且还能感受到心跳呼吸。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不要有心理负担,按自己想的去做就行。”
郑容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是震惊的,可没过多久,想到自己的腹中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是属于她跟萧邺的,她的心情很复杂,分不清是喜是忧,但是她知道,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如果萧邺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让她打掉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不被萧邺期待和喜欢的,甚至根本没有机会降生下来。
考虑了很久,郑容汐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要这个孩子,她不希望孩子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降生下来。
“我不要。”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二章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门外的萧邺,除了恐惧之外,郑容汐心中还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心脏跟着抽了一下, 郑容汐缓缓地将眼神移开, 重新又低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害怕是因为这些话被萧邺听到又不知会如何想她。
如今她深陷谣言之中,此刻传出有孕的消息, 正好被萧邺听到, 萧邺肯定又会误会了。
甚至还那么巧地给了其他人拿这件事做文章的机会。
但除了这种情绪以外, 她竟然生出一种心虚来。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更难受。
郑韫看向直朝着郑容汐走来的萧邺,鬼使神差一般地挡在了萧邺的面前。
萧邺的声音很冷,仿佛淬着寒冰:“滚开。”
郑韫不敢让萧邺与郑容汐独处。
连他也不知道萧邺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知道萧邺不会相信郑容汐与别的男人有染,但是, 男人的自尊心可能会让萧邺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郑容汐本就没向萧邺解释清楚,萧邺在此刻听到这个消息, 恐怕误会郑容汐的几率又大了许多。
“皇上,您可能是误会了, 这个孩子……”
郑韫的话没有说完,萧邺怒吼一声:“朕叫你滚开!”
“不是跟你开玩笑。”
“皇上,臣知道您现在很生气, 但是还是该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不是皇上您想的那样,让她解释, 好吗?”
萧邺冷笑一声, 不再跟郑韫废话, 朝身后的随从吩咐道:“把他扔出去!”
郑韫离开以后, 屋内便只剩萧邺与郑容汐两人。
萧邺死死盯着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郑容汐,半响没有说话。
郑容汐虽然面上看着十分镇静,但紧紧攥着被子的手,发白的指节,这些细节都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不知道萧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如何处置她。
她也不清楚,为何明明她一直在喝药,却还是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萧邺讨厌她这件事人所共知,而且已经明确说过很多次不会让她有机会怀上孩子的,更不会想要她生下来的孩子,带着他们郑家血脉的孩子……
可是……郑容汐想,这毕竟这是属于他的孩子,他的骨肉,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怜惜呢?
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刚才大夫所说,她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不知道是否已经成形了,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天性,看着萧邺一步步地走近,郑容汐下意识地就将手放到了小腹上,有些戒备地看了萧邺一眼。
这个动作刺激了萧邺:“谁的孩子?”
如果是他的,他又在害怕什么,又怎么会有这么心虚的表现,这么防备地盯着他。
他记得他已经有许久未去郑容汐宫里了,这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郑容汐没想到萧邺竟然真的会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别的男人有关系,她有过很多种猜想,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她想过或许萧邺会让她打掉孩子,或许会震怒会厌恶,但是她从没有想到,萧邺竟然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郑容汐有些悲凉地低头看向自己手捂着的小腹,那里现在有一个不知道是否已经成形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父亲如今却在质问她,问她这个孩子到底是属于谁的。
真是可笑。
郑容汐忽然释然一笑,答道:“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这个答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也不重要了,反正这个孩子是留不住的,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
萧邺几乎是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什么?”
“臣妾说不知道,皇上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这是这么多年来,郑容汐第一次用这么消极的语气跟萧邺说话。
几乎是撕破了一直努力维持着的平和假象,一点脸面都不留。
这么说完以后,郑容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不知道以前自己是在假装什么,反正萧邺从来不信任她,从也不可能喜欢她,她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只是为了保住性命,可是如今宋嘉茵进宫了,不管她是否有害人之心,反正事情都会落到她头上,她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不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至少心里爽快了。
“皇上没听清楚吗?”
“那臣妾再说一遍,我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反正已被皇上抓到与别的男人私下往来,皇上愿意怎么想,臣妾不能干涉也无力控制,那皇上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任凭皇上处置。”
屋里传来的巨响,让常进保哆嗦了一下,他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皇上,怎么了?您没事吧?”
听不到萧邺的回答,常进保十分着急,正要推门,却只听屋内传来一声怒喝。
“滚!”
常进保原本伸出的脚立刻又缩了回去。
屋内震耳欲聋的响声持续了许久,像是要将整个房子都掀翻。
常进保在外边听着心惊肉跳的,又不敢再多说一句,听着屋内传来的萧邺的声音,想必这一切混乱的来源就是萧邺。
明明来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才说了没几句话又成这般。
萧邺很生气,是从没见过的生气,郑容汐看着屋内的混乱场面,一地狼藉,再看向是没事人一样的萧邺,突然心生恐惧。
到如今她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么多年,萧邺从未在她面前从未表露过真实的自己,原来他一直是在克制着自己。
此刻的萧邺像是换了一个人。
虽是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隐隐笑意,但这就是这样才更让郑容汐害怕。
萧邺似乎是在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戾气,已经在爆发的边缘,越是这般,越是让人恐惧。
看着嘴唇几乎是不自主发着抖的郑容汐,萧邺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刚才那么有底气地跟朕说那一番话,想必是做好了任由朕处置的准备,怎么朕还没做什么,你就开始害怕起来了?”
萧邺缓缓朝着郑容汐走去,每一步几乎都像是踏在郑容汐心上,都让郑容汐更害怕一分。
郑容汐蜷缩着,往后靠去。
身后是坚硬的墙壁,她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邺向她走近。
“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郑容汐瑟缩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样的萧邺让她感到害怕。
“怎么不说了?”
“刚才好像很有气势的,要不要朕帮你回忆一下?”
“朕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的孩子?”
“如果不说的话,也很简单,那朕就就一个个地查。”
“跟你有过交集的所有男人一起算上,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反正总有一个是对的,你说是吧?”
“你从小到大接触过的那些男人,朕可是一清二楚。”
“还是不肯说?”
“那谁来当第一个?”
萧邺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道:“不如就一直在你身边伺候的那个丫头?”
“朕知道你跟她感情很好,她从小就在你身边伺候。”
“你说朕要怎么处置她呢?”
“挖眼睛还是将手脚都剁掉,或者又把她丢进窑子里,让她……”
郑容汐突然哭起来,大喊道:“不要!”
“现在肯说了?”
郑容汐的眼泪如泉涌一般,停不下来,一边哭着,一边抽噎着大声道:“皇上想听什么呢?”
“我说了皇上就会信吗?”
“我说我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有过别的关系,可是皇上会相信吗?”
“这个孩子从来就不被期待,不知为何为什么会出现,但从没有机会降生。”
萧邺伸出手,抹去了郑容汐眼下的泪水,近乎温柔地说道:“还有什么?”
郑容汐脑子一片混乱,说起话来也跟着颠三倒四,全无逻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想待在皇宫里的,我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我想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便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怎么对我?”
“刚进宫来的时候,我很开心的。”
“我知道皇上不喜欢我,我也就不再去打扰皇上,但是,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还要让我受这些折磨?”
“那你想怎么样?”
郑容汐摇头,脸上全是泪水,继续哭道:“我不知道,我想走,我想离开,我不想继续在这里。”
在萧邺的身边太累了,太辛苦。太煎熬了,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只希望萧邺不管是因为厌恶她还是可怜她还是别的原因,只要能让她离开,她就满足了。
“离开?”
“你想去哪里?”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离开宫里,你又能去哪里?”
郑容汐几乎是崩溃地大哭起来,只是摇头,说不去话来。
哪里都可以。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只想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
她爹不会同意,朝中的那些人也不会同意,连萧邺也不会允许。
唯一的方法就是她去死或是萧邺将她废了。
对了,现在她不就是被萧邺以她与其他男人有染的名义被关进大牢的吗?
萧邺大可以用这个理由废了她重新立宋嘉茵为后,她也就可以解脱了。
“你想让朕怎么做?”
“皇上不是喜欢宋嘉茵吗?”
“她也喜欢皇上,你们两情相悦,我退出可不可以?”
“不要再折磨我了。”
“这是你真正的想法?”
“你真的这么想?”
“你就这么想把皇后的位置让给她,看她跟朕在一起?”
“是,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郑容汐胡乱地点头。
她承认,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死的。
萧邺原本和缓了一点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冷了下来。
“不是说朕讨厌你,就是看不得你痛快吗?”
“那朕告诉你,你说对了,所以朕不会让你如愿的。”
“想离开,除非你死。”
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可手上的动作竟然还带着几分柔情,萧邺用手指擦去郑容汐脸上的泪,但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样,刚擦干泪痕,郑容汐的眼中又立刻涌出眼泪来。
“哭什么?”
“忘了自己如今的境况了?”
“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皇上怎么会要我生下的孩子呢?”
“打掉吧,不应该生下来的,不应该存在的。”
“皇上相信这是你的骨肉吗?如果我骗了你呢?”
萧邺眼中一寒,声音还是十分温柔:“如果你真的骗我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朕相信你,你该高兴,不是吗?”
萧邺知道郑容汐这不过是一时的气话,故意来刺激他,想让他打掉这个孩子。
可是,明明知道是假话,听到的时候,他还是遏制不住升起的怒火,脑中仿佛真的出现了郑容汐与其他男人亲亲我我的场面。
萧邺甚至真的开始考虑,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郑容汐跟其他男人的,他又该怎么处置郑容汐。
想到最后,他竟然发现着急无计可施。
他甚至舍不得真的对郑容汐做些什么,只能把那个孩子和那个野男人处置掉,把郑容汐关起来,让她再没有机会接触外人。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不然遭殃的是你身边的人知道吗?”
“如果想让朕拿你没办法,你就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
“只要你善良一点,那么你全身上下都是弱点,只能任朕拿捏。”
“连一个小小的宫女你都舍不得,又怎么来威胁朕?”
“想让朕答应你的要求,那就想一想朕最怕什么,最在乎什么。”
“好了,跟朕回宫。”
萧邺起身,见郑容汐还是没有动作:“怎么还不动,要朕来抱你?”
“那也行。”
萧邺说完便俯下身子,伸手去抱郑容汐,郑容汐缩了一下,躲开了萧邺的手。
? 第五十三章
萧邺也没有再勉强郑容汐,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还要朕再教你吗?”
郑容汐朝萧邺望去,挣扎了许久, 还是妥协了。
她根本没资格跟萧邺抗争。
郑容汐胆怯地将手伸了出去。
萧邺一把抓过郑容汐的手, 将她拉了起来,郑容汐趔趄了一下,不敢作声。
郑容汐几乎是被萧邺拖着出了门, 看到等在门外的郑韫时, 郑容汐虽没开口, 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郑韫读懂了郑容汐眼中的意思,他知道郑容汐很害怕,很难受,她不想跟萧邺回去。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皇上,能不能容她在这里休养两日, 到了时间,臣自会将她送回去, 绝不拖延一刻。”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徒劳,但郑容汐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让郑韫难以忽视。
她很无助,她知道没有人能帮她,但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不想让她失望。
萧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预料之中的答案,郑韫还是想继续争取:“皇上, 她现在有了身孕, 若是心情郁结, 一直郁郁寡欢的话, 对孩子的影响很大。”
“皇上也不想看到不好的事情发生。”
郑韫猜不透萧邺的心,他这么说也不过是赌一把。
其实以萧邺这么久的所作所为来看的话,若是孩子掉了,似乎更合萧邺的心意,萧邺又怎么会在乎郑容汐的心情如何,会不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萧邺没理郑韫,回头看了一眼郑容汐,问道:“你怎么想?你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朕回去?”
郑容汐看向不远处的郑韫,再将目光落回到萧邺身上。
萧邺安静地盯着她,虽没说什么,但给她的压迫感十足,她知道萧邺要她怎么回答,虽然萧邺没说,但她已经明白了。
萧邺不会喜欢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如果她再忤逆萧邺的心意,萧邺可能真的会拿兰心开刀,她不敢冒险。
“我……”
郑容汐只说了一个字,不再继续。
“朕给你机会,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朕不会将你带走,你考虑清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的。”
萧邺说着竟然真的松开了一直擒着郑容汐手腕的手,像是真的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
可是郑容汐怎么敢。
她根本不知道萧邺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真的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决定吗?萧邺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
可是,郑容汐也不愿违心地说出自己想跟萧邺回宫这样的话来,她无助地看向郑韫,她希望郑韫能帮她。
“皇上,不要逼她了。”
“皇上真的想把她绑在身边的话,臣自然是无能为力,可是,这就真的是皇上想要的结果吗?”
郑韫看了一眼几乎完全被萧邺挡在身后的郑容汐。
“在皇上把她带回宫之前,能不能允臣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见萧邺不愿放手,郑韫又道:“皇上,有时候不能逼得太紧了,否则只会起反效果。”
“皇上肯定清楚臣在说什么。”
郑韫说完之后,萧邺竟然真的松口了。
“朕等不了多久。”
在离开之前,萧邺弯下腰,在郑容汐耳边轻声道:“朕相信你,给你个机会,有什么话赶快说,朕在外面等你,不要让朕等得太久了,朕的耐心不是很多。”
说完,萧邺便率先走了出去,只留下了郑容汐与郑韫两人。
郑韫上前几步,走到郑容汐跟前,轻声安抚道:“没关系的,不要怕。”
郑容汐的眼泪又跟着涌了出来。
她怎么可能不怕。
原本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能够承受这些,但是见到今日的萧邺她才发现,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她根本弱小得很。
郑韫继续安慰道:“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现在觉得皇上很可怕,不给你一点喘息的机会,但是你再回忆一下,真的是这样吗?”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一想,究竟有什么事才能让皇上妥协,试一试,或许有机会离开的。”
听到这里,郑容汐缓缓抬起了头,望向郑韫,眼中尽是疑惑。
郑容汐没听懂郑韫指的是什么,她凭什么能够威胁到萧邺呢?
她有什么能让萧邺害怕的东西。
就像方才萧邺所提醒她的,他最害怕的东西。
萧邺最怕的事?
可是,萧邺身为一国之君,身为皇帝,又有什么会让他害怕呢?
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看到郑容汐这般茫然又懵懂的神情,郑韫继续:“此番回宫,好好想想,你能找到的,到时候你就有机会离开了。”
说完这一句,郑韫拍了拍郑容汐的头,轻声安慰:“好了,快出去吧,不然皇上又要……不高兴了。”
“这次回去好好养身体,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总会找到解决的方法。”
“不要让自己一直受其困扰。总有雨过天晴的那一日。”
回宫的马车上,郑容汐的眼泪已经止住了。
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离开之前郑韫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到底是什么?
她怎么才能改变如今的局面,重新获得自由,离开这个让她备受煎熬的地方。
到底该怎么办?
如今她已有身孕,萧邺的态度又不明朗。
她不知道萧邺是不是有别的打算,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而且如果被宋嘉茵知道了她已有身孕,肯定会让她身处险境,宋嘉茵是绝不会容许她顺利生下孩子的。
想到这些,郑容汐的情绪又接近崩溃,她到底要怎么办。
“在想什么?”
郑容汐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表情凝重,片刻都没有松懈下来。
萧邺自开始就一直盯着郑容汐,见她的眉头越拢越高,便开口问起。
郑容汐摇了摇头,虽然十分不愿,还是答了一句:“有点紧张。”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答,萧邺更会追根究底,非要问个明白,倒不如她敷衍一句,也能让萧邺放过她。
“紧张什么?”
郑容汐咬唇,没说话。
郑容汐原本是就是坐在萧邺身旁,两人靠得极近,只是郑容汐心有余悸,全身紧绷着,努力想拉开与萧邺之间的距离。
此刻萧邺听了郑容汐的话,突然将郑容汐往自己身边一拉,郑容汐几乎是靠进了他的怀里。
“想来也是,你以前没有经验,也是头一遭,即将为人母,自然是紧张的。”
郑容汐依旧没有说话,萧邺也不在意,继续道:“说起来,朕倒是忘了,你还没跟朕说,与你通信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不会想这么糊弄过去了吧?”
萧邺说话的时候,手指轻轻地抚弄着郑容汐的耳垂,神态极为放松,可郑容汐全身的弦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片刻松懈,生怕一个回答错了就又惹得萧邺发怒。
此刻听到萧邺问起这个,郑容汐浑身的毛孔几乎都立了起来。
她不知道若是萧邺从她这里得知了赵正初这个人之后会如何处置他。
即便她与赵正初清清白白,以萧邺的性子,赵正初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还是不肯说?”
“你越是这般,朕倒越是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人,你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萧邺感觉到怀中的郑容汐抖了一下。
萧邺轻轻地拍了拍郑容汐的背,十分温柔:“朕猜对了?”
“你与他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没,没有。”
“那为何不愿意跟朕说?”
“你说那些信不是你写的,但是笔迹又是你的,你如何解释?”
“我也不知道。”
萧邺忽然笑了一声:“好一句不知道。”
“简单一句就想搪塞过去,未免也太容易了,你说朕怎么相信你?”
“既然你说这些信上的内容不是你写的,但是你跟那个男人又确有书信往来,那你们信上又是什么内容?”
“不会比这更不堪入目吧?”
“不是。”
“那你们究竟在信上写了什么?”
郑容汐始终不敢开口。
她怀疑萧邺遇刺一事与宋嘉茵有关,但这种事没有查到真凭实据,她怎么敢说。
而且她也并不是因为萧邺才要去调查此事的,只是因宋嘉茵来者不善,有意针对她,为了自保,她才想查清楚出此事。
但这话说出去了,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萧邺与宋嘉茵感情甚好,两人看上去是两情相悦,她这么一说,无疑就是萧邺面前说宋嘉茵的坏话,像是在挑拨离间。
两相比较,毫无疑问,萧邺自然更愿意相信宋嘉茵。
? 第五十四章
见郑容汐依旧不肯开口, 萧邺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觉得如今你怀有身孕,朕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是吧?”
萧邺的声音更低了几分:“你觉得朕拿你没办法了?”
“你倒还真会恃宠而骄, 觉得是母凭子贵了?”
“想拿孩子来要挟朕?”
萧邺说话的时候离郑容汐很近, 呼吸之间的气息都喷在郑容汐颈边,让郑容汐觉得十分不自在。
她试图想稍微挪开些,离萧邺远一点, 但又不敢动作太大, 怕让萧邺注意到又会不高兴。
“没, 没有。”
“我,没有,我不敢。”
“朕看你是敢得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萧邺能看出,经过方才的事, 郑容汐如今对他的惧怕又加深了几分,光是是这么说着话, 郑容汐都不敢看他,甚至整个人都快缩起来, 缩到角落里,想离他越远越好。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虽然他刚刚的那些威胁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似乎有些过头了。
郑容汐很怕他, 是从没有过的恐惧,这与他本来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驰。
好的是郑容汐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不敢再有别的意见, 也不敢再反驳。
但坏的是, 郑容汐从心里对他生出畏惧来。
他不想看到这样唯唯诺诺、谨慎小心的郑容汐。
萧邺揽住郑容汐的腰, 在她的后背轻抚着:“抖什么?”
“朕有这么可怕吗?”
郑容汐也不想, 但是经过刚才的事,她见识到了萧邺一直未曾在她面前表露过的另一面,她没法不害怕,她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
她才终于意识到萧邺身为帝王的权势是她不可挑战的。
以前的她太过天真了。
她甚至觉得以前的萧邺对她都算是留了情面的。
“没有。”
“我有点冷。”
“冷了?”
“那还离朕这么远?”
“不会靠过来些?”
郑容汐看了一眼萧邺,斟酌着,抿了抿唇,还是慢慢地朝着萧邺又挪了过去。
现在的她不敢对萧邺的话有任何异议。
萧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看到郑容汐乖巧地依偎在怀中,萧邺方才的烦躁也才减了不少。
萧邺把玩着郑容汐的发丝。随口道:“这样就对了,乖乖地听话,朕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老是跟朕对着干,朕高兴了,你也能轻松些不是吗?”
郑容汐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回宫之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就吩咐下去,缺什么了,让常进保去准备。”
“朕不想再看到有什么意外发生,你知道朕在说什么的。”
“嗯,知道。”
“别想打孩子的主意。”
“朕没发话,这个孩子你就得好生照顾着,出了什么差池,朕先拿你身边的人问罪,你自己好好掂量着,当然你也可以完全不在意她们的死活,反正,她们也不过是奴才而已。”
“你说是吧?”
“不过,朕看你倒是心软得很。”
“不说你身边那个丫头,朕随便处置你宫里的一个宫女奴才,恐怕你都坐不住了吧。”
“这一点你倒是一直都没变。”
“朕记得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听到萧邺说起小时候的事,郑容汐非常意外,她没想到萧邺竟然还记得他们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她以为这些事萧邺根本都毫无印象了。
“有一次你被砸伤了,手都抬不起来,但一直瞒着郑韫,瞒了好几天,连吃饭都是让人送到房里去的,就是怕被郑韫发现。”
“但是还是没能瞒住。”
“那一天,你实在推不掉,必须要跟郑韫同坐桌吃饭,夹菜你都是让丫鬟帮忙的,没想到郑韫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问你是怎么回事,刚一碰到你的手,你就大叫起来,那时候才郑韫才知道你被重物砸伤了手臂,都已经好些日子了。”
“当时郑韫问起你的时候,你还想隐瞒,只说自己不小心被箱子砸到的,但是你身边那个丫鬟……”
说到这里,萧邺像是想到了什么:“朕想起了,她一直在你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怪不得你跟她感情这么好,朕只是说一句要动她,你就这么着急。”
郑容汐没说话。
“当时是她看不下去,告诉了郑韫真相。”
“原来不是你自己不小心被砸到的。”
“分明就是被外面的人砸伤的,虽然不是故意的,但那人见你是个小姑娘,蛮横无理,非但没有赔礼道歉,反倒是把你骂了一顿。”
“你那个身边那个丫鬟气不过要回来找人,你本来也没拦着,但是那对夫妻的孩子出来求你,替她爹娘道歉,你看她的面子,竟然还真的就没继续追究了。”
“不但这样,你还一直瞒着郑韫,怕郑韫去找那家人的麻烦,直到瞒不住了,才被郑韫发现。”
“你以为你这种烂好心,他们会领情吗?”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骂你的,怎么说你的?”
“真是蠢不可及。”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一点改变。”
“你对那个宫女那么好又有什么用,她在背地里反咬你一口,背叛了你,背着你做了那些事情。”
“你好心帮她,她却要害你的性命。”
“到现在,这么多事了,你都还没学会改变,真是无药可救!”
听到萧邺说起这件事,郑容汐也回忆起了当日的情景。
那是她还未入宫的时候,有一日路过街边一家店铺,不慎被店铺中滑落的箱子砸伤了手臂。
手很疼,她当时就想着要与店家理论一番,但没想到她还未开口,一男一女匆匆忙忙跑出来,见她是一个小姑娘,原本还是一副笑脸,立刻便拉下了连,一脸不耐烦地对呵斥她:“站在这干嘛?”
“还不滚开?”
“不知道你挡路了?你站在这里,别人怎么进来?”
其实郑容汐自认不是多善良的人,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对方好。
遇到这种蛮不讲理欺善怕恶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害怕,更不会心软。
她知道这种人,跟他们讲理是说不清的,兰心当时在她身边,见到这种架势,立刻便要回去找人来。她没有拦,对于这种人,正好能给他们个教训。
但是兰心刚要走的时候,从那两人身后出来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拉住了她的袖子。
“姐姐,对不起,我爹娘不是故意的,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我代他们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你别找人来了。”
“我爹娘不是这里的老板,只是帮忙搬货的,一天挣不了多少钱,真的很不容易,今天也是因为他们太累了,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所以才会砸到你。”
“要是你去告诉了店老板,他们今天这一天又白干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郑容汐记得当时明明已经是隆冬,那个小姑娘穿着单薄,露出在外面的手腕,已经冻得青紫,十分瘦弱,面黄肌瘦的,看着十分可怜。
她当时心一软,就拦住了兰心:“算了。”
兰心还是气愤:“小姐,就这么算了?”
“奴婢知道小姐您心好,可是你看这两个人,明明砸到小姐你了,一点都不觉得愧疚,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郑容汐看向面前的两人,虽然她也十分不满,但看在那个小姑娘的份上,她还是就此作罢,没有再追究。
虽然那对夫妇做了错事却还骂骂咧咧,没有悔改的意思,但郑容汐没有继续纠缠,转身就走了。
萧邺说的那些人在背后如何说她的,她其实是知道的。
她记得当时走出几里外后,想起那个小姑娘这么冷的天气,穿着单薄,她于心不忍,做了之前没做的事情,吩咐兰心拿了些碎银子去给那个小姑娘,让她买一身棉衣穿,至少也能保暖。
她没有再回去,只是在原地等着兰心。
等了一会儿,只见兰心气呼呼地走了回来。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把钱给她吗?”
兰心没好气地抱怨道:“小姐,还给什么呀!”
“你都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
“说什么?”
“那三个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姐你心软放过了他们,他们一点不念你的号,现在还在背后说你坏话呢。”
“原来他们那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故意在你面前示弱,求你放过她们,但是我们刚一走,她就变脸了。”
“奴婢还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真是会装,在小姐面前就演得可怜巴巴的,咱们一走,她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要奴婢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说小姐真是天真,还骂小姐蠢。”
“说要不是小姐的身份,她才不会求你呢。”
“说她自己明明跟你一样的年纪,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出来陪着爹娘做事,小姐你却可以什么都不干,四处吃喝玩乐,想买什么买什么。”
那是郑容汐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直接的恶意。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是好心,却得不到别人的好。
萧邺说的话,她当然知道是有道理的。
可是,她始终是狠不下心来,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了所有人。
萧邺说她烂好心,她也承认,她就是做不到那么狠心,那么冷血,或许变得足够铁石心肠,才是在宫中生存的准则,才能让她不被伤害。
但是她根本做不到。
这也是她根本不适合待在宫里的原因,她没法变成那样的人。
郑容汐有些奇怪,不知道萧邺为何会知道这些事,甚至连她宫里的宫女出事了,萧邺也一清二楚。
“是不是在想朕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听到萧邺的这句话,郑容汐心里一惊。
她没想到,萧邺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猜得这么准。
“朕是皇帝,要想知道什么很难吗?”
“所以,朕再提醒你一次,不要有别的心思,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知道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在宫里安心养胎,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郑容汐却忍不住想问,安心养胎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忘了以前说过的话吗?
他曾说过,绝对不允许她生下孩子来,如今这又算什么?
如果不要这个孩子,让她早日打掉最好。
如果让她怀胎十月生下这个孩子来,又被迫母子分离,不能见面,那只会让她比现在痛苦万倍。
长痛不如短痛。
萧邺如今这样做,只是更加让她倍受折磨。
“皇上,宋嘉茵怎么办?”
郑容汐不敢再忤逆萧邺,但是她想提醒萧邺,宋嘉茵还在宫里。
如今她有了身孕,宋嘉茵知道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萧邺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有,只是怕她会伤心。”
萧邺冷笑一声:“真到没看出来你爱心这么泛滥,关心自己身边的奴才也就算了,还关心起她来了?”
“你跟她感情这么好吗?”
“怕是不然。”
“朕还没听说过,后宫的妃嫔能这么和睦相处的,况且你们俩私下往来几乎没有,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萧邺的这番话在郑容汐听来就是言辞激烈的指责。
萧邺是在怪她多事,怪她弄不清自己的身份。
宋嘉茵的事与萧邺有关,但不是该她管的,她这么做是越界了。
他与宋嘉茵之间又怎么能容得她去插手。
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够了。
宋嘉茵如何,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也不是她能关心的。
果然宋嘉茵才是他最重视的人,连她说上一句,提起一嘴,都会惹得他这么生气,似乎她都不配说到宋嘉茵的名字。
如今郑容汐是学乖了,萧邺这样的反应,她也不再多说,只是点头答了一句:“是。”
? 第五十五章
又回到熟悉的地方, 郑容汐的心情无比沉重。
郑容汐一点也不想再与这里扯上任何关系,但却又无可奈何。
再看萧邺似乎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也跟着进到了宫里。
郑容汐学聪明了, 不再说话, 也不催促,只听萧邺如何吩咐,她就如何做。
听到萧邺吩咐人去找太医, 郑容汐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萧邺还是不放心。
虽然知道当时就她与郑韫两人, 不可能是刻意说给他听,不可能是故意造假欺骗他,但还是要找宫里的太医看过,萧邺才会彻底放心。
郑容汐是无所谓,若是刚才那个大夫误诊了, 她根本没有身孕,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太医为她把过脉之后, 还没开口,郑容汐也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他想要说的话。
她确实是有孕了。
“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娘娘确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孩子如何?”
“娘娘身子弱,加上之前没有好好养着, 胎像有些不稳,但从此后好生调理,也没什么大问题。”
“切记不可再有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 不可大喜大悲, 要保持好心情。”
“另外也要好好调理, 服些安胎保胎药。”
“好了, 去写方子吧。”
“是,臣就去开方子。”
听着太医的话,郑容汐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着若是误诊,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还是没有如她所愿。
连太医也说她确有身孕。
“听到太医说的话了吗?”
“好好调理身子,若出了什么问题,朕不处置你,从你身边的人开始。”
郑容汐点了点头,以示知晓,没再回话。
“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
“让她们伺候你去沐浴,换身干净衣服,早点歇下了。”
郑容汐点头:“是。”
“饿了吗?想吃什么吩咐御膳房去做。”
郑容汐一点胃口都没有:“不用了,不饿。”
没想到萧邺却不愿意。
“不饿?”
“你这两日都没好好吃东西,你跟朕说你不饿?”
“你莫不是忘了,如今你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饿的。”
郑容汐不懂,既然如此,萧邺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问她一句。
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其实都不重要,萧邺只管自己想做什么,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
就像此刻,她说了不饿,但是萧邺不允许,那她就得吃东西,即便一点胃口都没有,即便她根本吃不下,她也得强逼着自己吃东西。
“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不是特别饿。”
萧邺也不再询问郑容汐的意见,吩咐了下去,让做几道点心,熬了汤。
在等着餐食送来的期间,常进保不止一次地在萧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像是有急事需萧邺回去处理,但萧邺都没有理会,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郑容汐自然察觉到了这一情况。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有事的话,不必管臣妾的,臣妾这里有人伺候。”
“皇上还是国事为重,臣妾不想因为自己让皇上误了正事。”
萧邺笑了笑,摸了摸郑容汐的脸,十分满意:“好久没听你说这么让朕顺心的话了。”
“朕确实有些事要处理,你乖乖呆着,该吃药就吃药,该吃东西就吃东西,别饿着自己,朕有空了会再来看你。”
郑容汐乖巧地点头答道:“是,臣妾知道了。”
见萧邺要走,郑容汐站起了身,恭敬地说道:“臣妾恭送皇上。”
萧邺心情不错,对郑容汐道:“好了,不用送了。”
“天气这么冷,早些回去休息,别冻着了。”
萧邺走后不久,原本吩咐御膳房做的点心和汤都送到了郑容汐面前。
郑容汐本就没什么胃口,但是看到萧邺留在她宫里伺候的人一直在盯着她,她又不好直接转身回去,只得强逼着自己吃上几口。
兰心将点心呈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勉强还能吃上一小口,可是当兰心盛了汤将汤碗端到她面前时,光是闻着那个味,她心里涌起一阵恶心,十分反胃,可是又没吃什么,她连吐都吐不出什么来。
兰心轻轻地拍着郑容汐的背,待郑容汐吐完后,她立刻拿出手帕帮郑容汐擦了擦嘴。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这个汤有什么问题吗?”
兰心看向眼前的汤水,是很普通的补汤,而且味道闻起来也很正常,并不是用材的问题。
郑容汐捂着心口摇了摇头。
不是汤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
也不知为何,光是闻到味道,她就觉得心里发慌,腻得很,只想吐,根本吃不进去。
“是不是这汤不合娘娘的胃口,那……奴婢去吩咐她们换了?”
“您想喝什么汤,奴婢让他们重新做。”
郑容汐依旧摇头,她什么都喝不下,心里难受得紧,什么山珍海味她都没有胃口。
“那,娘娘,您再吃一块这个点心?”
“奴婢看您刚才这个还能吃得下,是不是?”
“您喜欢这个,奴婢让他们多做些送来?”
郑容汐依旧摇头。
她什么都吃不下。
刚才吃那一块不过是勉强之下才能吃那么一点,并不是有多喜欢,只是相比这汤,点心不会让她有想吐的反应,她更能接受些。
也不知是何原因,明明是普通的鱼汤,她连鱼肉都没有吃到,闻着就觉得恶心想吐,腥得不行。
接着的好几日,郑容汐几乎是一点东西都没吃进去。
偶尔只喝一两口清粥便觉得腹胀,一点胃口都没有,没吃进多少,呕吐却没止过,整个人越发虚弱,弱不禁风,更显消瘦,精神也跟着差了许多。
兰心着急,也曾问过太医,可太医也只说是正常的孕期反应,大多数女子都有这样的经历,让兰心不必太过担忧。
郑容汐没怎么放在心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感受到怀孕期间女子的不易,她倒是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了感情,虽然还未出世,但因为有她,让她有了这么大的反应,她想若孩子出世以后,她对这段日子的记忆也将是十分深刻。
这期间让郑容汐开心一点的是萧邺似乎很忙,从没来看过她一次,这让她轻松不少。
这日,她却见到了许久未见到的娘亲。
“娘您怎么突然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郑夫人看到憔悴消瘦的郑容汐先是关心了几句,吞吞吐吐,十分犹豫,过了好久还是没能忍住,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此番来看你,一是因为得知你有了身孕,来看看你如何,二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看到娘亲欲言又止的模样,郑容汐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不然娘不会这么突然进宫来见她。
“究竟出了什么事?”
“您直说便是,我若能帮得上忙,一定尽力。”
郑容汐的话没有说完,她想问的是,难不成又是哥哥出了什么事,可是除了之前她误认为哥哥与尚书之子的矛盾,如今看来不过是他们的计策,哥哥行事向来稳重,应该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
“你这么久以来都深居宫中,不闻世事,肯定不知道的。”
郑容汐有些心急:“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爹出事了。”
郑容汐不解,以她爹的身份地位,朝中又有何人敢动她爹,又有何人能将她爹如何?
“爹出什么事了?”
“皇上下旨让你爹在府中思过,闭门不出。”
“说好听点是让你爹在家中休养,保重身体,但实际上是将你爹软禁起来了。”
“一直有人在门外把守,看着你爹,不允许你爹出门。”
“为什么?”
以她爹在朝中的势力以及她爹的一群学生同僚,就算萧邺想将她爹如何,想治她爹的罪,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行,不然如何服众。
“前些日子,你爹与皇上就变革维新一事,在朝上起了冲突,你爹当场顶撞皇上,说了很多言辞激烈的话,让皇上下不来台。”
“皇上当然是要主张变革,要把以前腐朽陈旧的观念制度都丢掉,重新建立新的律法制度,但是你爹不同意。”
“你爹认为过去的那一套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用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道理的,是有用的,也是对的,所以才能用这么多年,他反对皇上的想法。”
“你知道,如今朝中的很多大臣都是与你爹能扯上关系,或是你爹的学生或是你爹的旧友同僚,他们大多站在你爹这一边,这让皇上很下不来台。”
“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下令让你爹回家闭门思过,以你爹年迈为由,让你爹回家好好休养。”
“当然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而已,同样站在你爹那一边的官员为了支持你爹同时告假说身体不适要回家休养,这让皇上震怒,当即就免了他们所有人的官职。”
“你们算什么东西?”
“你们以为没了你们,朕就会怕了吗?”
“朕告诉告诉你们,既然不想干了,那就全部滚回去。”
“有的是人盯着你们的位置。”
“朕心中早已有人选代替你们,你们这一走,正好给他们腾出空来。”
原本是想要挟萧邺的一干人彻底傻了眼,本以为是做了正确的选择,没想到萧邺这番改革的决心如此之大,他们没落到好,反倒是丢了自己的乌纱帽。
光是听她娘说这些话,郑容汐都能想到当时的场面。
“那爹现在如何了?一直在府里吗?”
“事情发生这么久,他都没有出去过吗?”
“你不是不知道你爹那个人,固执、顽固又古板。”
“他觉得自己曾经是皇上的老师,皇上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他的了,他觉得没了面子,不被需要,没有存在感了,又觉得皇上完全推翻了他的想法,心里过不去。”
“如今正在跟自己较劲呢。”
“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从来没出去过,饭都是下人送到门口的,连我也不见。”
其实这么听来,郑容汐觉得萧邺并没有想要她爹命的意思,反倒是她爹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见人。
“那,娘你此次来是想我怎么做?”
“皇上这一次可以说是把朝中的官员大换血,你爹原本的旧部同僚全部被撤。”
“你也知道皇上一直对你爹不放心,总觉得你爹有谋逆之心,如今这种状况,我担心皇上会对你爹……”
郑容汐点头。
她娘亲的担心不无道理。
萧邺这个人疑心很重,如今她爹这种境况,萧邺定不会放过,定要乘胜追击,将她爹彻底除掉才会安心。
“我早就劝过你爹,年纪这么大了,朝上的事就不必再管了。他不听劝,非要管,如今出了事了,我也没办法。”
“你知道你哥哥,他一直是皇上那一边的,自然不会帮你爹,我没办法,只能来求你了。”
“如今你怀了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总会给你几分面子的,你去求皇上,皇上肯定能听进去的。”
“你哥哥本来不同意我来找你,我这回进宫还是偷偷来的。”
“也不知怎么的,你们俩感情这么好,他对你也是亲得很,倒是比亲生兄妹……”
郑夫人说到这里,突然捂住了嘴,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担忧地看向郑容汐,还幻想郑容汐没有听清楚她说的那句话,可是看到郑容汐的表情时,她知道,已经晚了,郑容汐听得清清楚楚。
郑容汐脸几乎是‘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全无。
郑容汐几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可是那几个字真真切切地进了她的耳朵,她听得清清楚楚。
“娘,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比亲生兄妹还亲?
她跟哥哥不是亲生兄妹吗?
郑夫人十分心虚,没想到一时情急竟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她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她没将这句话说出来,可一切都晚了。
如今她再说自己是说错了,郑容汐也不会相信的。
“娘.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郑夫人眼看是瞒不下去了,心一横,便说了实话。
“你不是我亲生的,你跟郑韫没有血缘关系,跟我们郑家的人也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你是你爹当年捡回来的,郑韫也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们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郑韫也把你当亲妹妹,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我觉得并不重要,因为我们一直把你当一家人。”
“这么多年,我们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一点,你也能感受到,郑韫对你比对亲妹妹还好,即便亲生的,都比不上的。”
听到这里时,郑容汐只觉得是晴天霹雳。
她脑子很乱,一片空白,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不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
“那为什么要让我进宫?”
郑容汐都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么冷静,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能这么镇静地问出这句话来。
对,为什么要让她进宫,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些折磨?
“你相信我,你爹并不是想害你。”
“他拿你当亲女儿一样的。”
“他让你进宫,确实只是想让你好好伺候皇上,服侍在皇上左右,并没有你想的那些意思,也并不如皇上所想的他有谋逆之心。”
郑容汐耳边嗡嗡地,一直响着,她觉得全身发冷,头皮都发麻了。
她听到自己还很冷静地问出了这句话。
“可是,皇上一直这么想,因为我是郑家的女儿,皇上一直对我有偏见,他一直觉得我心怀不轨,他认为我进宫是另有所图……”
所以她才会受到那样的冷脸,那些待遇……这一切都因为她是郑家的人,她身上流着郑家的血。
如果这一切从最开始都是错的,都是假的,那她如今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又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呢?
郑容汐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都说了什么。
她好像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为什么要瞒着她……
为什么?
凭什么她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她一直以为她姓郑,是郑家的女儿,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从小一直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东西如今都是假的。
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她一直以为是亲人的人与她根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只是陌生人而已。
那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价值吗?
? 第五十六章
郑夫人还想再解释两句, 可一看郑容汐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不知在说些什么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她知道,她再说什么,恐怕郑容汐都是听不进去的。
兰心也很紧张, 她从未见过郑容汐这种样子。
“娘娘, 您没事吧?”
初听到这个消息, 她也是震惊非常。
可是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对郑容汐有这么大的打击。
在知道真相以后,再回过头去看当初发生的一些事情,果然都有了原因。
兰心记得,她们还在郑家未进宫的时候,夫人其实就对少爷更关心些。
小姐那时候很调皮, 总会惹出些事来,要不就浑身弄得脏兮兮的, 时常闯祸捣乱惹得老爷发火,但是那时候少爷总是帮着小姐, 把这些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每次老爷数落少爷的时候,夫人总是不满, 想要为少爷解释,但是都被老爷呵斥住了。
事后,夫人总是一脸关切十分心疼地看着少爷, 帮少爷整理衣物, 心疼少爷被老爷责罚, 但是同样被罚的小姐就被冷落在一旁, 一个人跪在那里,没人关心。
那时候她总以为这是因为小姐爱玩爱闹,总是闯祸,所以夫人不喜小姐连累少爷,才那么区别对待,但如今想来,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小姐根本就不是夫人亲生的,那么小姐在夫人的心里又怎么比得上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少爷呢。
其实夫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么多年,夫人对小姐确实也是视如己出,并未苛待小姐,只是相比于亲生的,总是要差那么一点,但也已经努力在平衡了。
郑夫人一把握住郑容汐的手,试着挽回:“都怪娘不好。”
“我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本来我们是打算瞒你一辈子的,即便你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但是我们依旧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其实没什么关系的。”
“你不要多想。”
郑容汐却拨开了郑夫人的手。
以往她总觉得娘亲跟她有那么点疏远,她一直不知道原因,以为是自己不常陪在她身边,所以关系没那么亲近,可是今日得知这个真相,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小时候,娘亲对她总是稍微有那么些冷淡,看到哥哥的时候,娘亲会更高兴些。
她总是在努力引起娘的注意,有时候会有些闯祸惹出乱子,想让娘关注到她,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只是让娘亲对她有了更多的埋怨,指责她牵连了哥哥。
她总是希望能像其他人家一样,跟母亲有说不完的话,像是朋友一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错了事,母亲也会教训她,也会说她做的不对,而不是像她跟她娘亲一样这么生疏。
娘亲对她很好,不会刻薄她,她要什么也有什么,但这样的关系总感觉不是那么亲近,她苦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原来症结在这里。
是,他们可以对她很好,但更亲生的相比,总归是不一样的。
郑容汐失魂落魄地朝着床边走去,连鞋子也没脱,直接躺到了床上。
她拉上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兰心十分担心,问郑夫人:“夫人,如今该怎么办啊?”
“让她先静一静吧。”
郑夫人也知道这样的消息对郑容汐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她一时半刻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需要时间来缓冲。
“我先回去了。”
“你好好照顾娘娘。”
兰心看向不远处的珠帘,后面是层层叠叠的幔帐,看不清郑容汐的脸,只能隐约看到隆起的被子。
兰心没法跟郑夫人说明自己的担忧。
兰心能看出来郑容汐最近的情绪很不对,是十分消极厌世的状态,说直白点,是一点继续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
起初被皇上冤枉与人有染,她连解释都没有解释,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仿佛这世上没有她所在乎的人事了。
但是没想到这么突然有了身孕,这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郑容汐因为腹中的孩子受了很多苦。
这十多天来,兰心一直都看在眼里。
明明一吃东西就会吐,但郑容汐还是强忍着恶心逼自己吃下去。
兰心知道,郑容汐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她不吃的话,她的身体受不了,孩子更受不了,所以她强逼着自己要咽下去,但是这样起的效果微乎其微,因为她吃下去的东西没过多久又全部吐了出来,这么久以来,她几乎只能喝下些汤水,身形越发清瘦了,脸色更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憔悴。
本来为这孩子,郑容汐已经在努力改变,可是没想到又突然得知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
兰心是真的怕了。
她不知道郑容汐还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她能看出来,无论是身体还是情绪,郑容汐都已经到极限了。
郑容汐躺在床上,尽管身上裹了厚重的棉被,但她还是觉得很冷。
这么大的屋子,灯火明亮,但她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她一直以为,即便在宫中,她融不进去,永远是局外人,是孤身一人,但至少她还有爹娘,还有哥哥,还有亲人。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的。
她以为的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其实只是陌生人而已。
如今她又该去哪里呢?
这世上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她的亲人,她的爱人,皇宫这么大,即便这座宫殿是属于她的,她却没有一点归属感。
因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如果萧邺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态度又会不会有所改变?
她一直想知道,萧邺对她的厌恶到底是建立在她这个人的身份上,还是她这个人本身。
想到这里,郑容汐竟然还能笑出来。
她知道,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能让她接受的。
眼角有泪水滑落,郑容汐攥紧了胸前的被子。
原来到这种时候,她连大哭都哭不出来。
到如今,她唯一的寄托似乎只有腹中这个孩子了……
可是,这个孩子不可能顺利降生的。
萧邺不允许,宋嘉茵不允许,连她自己也没有信心。
兰心在床边候着,见郑容汐一动不动,似乎是睡了过去,她不敢说话。
但是郑容汐身形的微微起伏在告诉着兰心,郑容汐根本没有睡着,她在哭,在默默地流着眼泪,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兰心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娘娘,您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别憋着,您有什么话想说的,都跟奴婢说,奴婢在听着呢,奴婢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不会离开的。”
兰心哭得不能自已,说话时都断断续续的:“奴婢知道您肯定很难受的。”
“您放心,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奴婢肯定不会离开您的,只要你不嫌弃奴婢,奴婢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
泪水浸湿了枕头,郑容汐的眼泪止不住,可她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郑容汐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她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她或许根本不用进宫来,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不会被萧邺这么对待。
又或许她根本没有机会活下来……
也许她只会被捡到一户普通的人家,生活清贫,但她觉得,即使贫苦,她也更愿意过那样简单的生活。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又算什么?
“娘娘,您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朝奴婢撒气也可以的,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您要想着您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郑容汐的手往下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孩子才三个月,应该还没成形。
此刻她的手放上去,竟然还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孩子的心跳,她知道,这都是她的想象而已。
对了,还有这个孩子。
如果她的身份都是假的,那这个孩子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生下来呢?
对的,这个孩子不该存在的。
萧邺对她没有期待,即便生下来也只是受苦而已。
整整三日,郑容汐一粒米都未进,在兰心的劝说下才喝了些汤水。
“娘娘,您多少吃一点东西吧,这么下去真的不行啊!”
郑容汐依旧躺在床上,望着床上的帐幔,没有作声,像是根本没听见兰心的话。
“娘娘,您再这么下去的话,奴婢只能去请皇上来了。”
兰心知道,郑容汐根本不可能听她的,她根本劝不动郑容汐。
她只能搬出萧邺来。
果然,听到萧邺的名字,郑容汐的嘴唇微动了动,终于有了些反应。
若是萧邺看到她这副样子,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恐怕又会拿身边的人威胁她,让她吃东西。
其实她都不懂,萧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吃东西,身体受不住,出了问题,对萧邺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萧邺要用她身边人的性命安危威胁她,她不可能完全不在乎的。
但是……如果她死了……
她死了……她死了的话,就不用再受萧邺的威胁了。
兰心打定了主意,若是郑容汐再这样下去,她是真的要去请萧邺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容汐这么不吃不喝折磨自己。
只有萧邺拿郑容汐有办法。
兰心这么想着,殿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皇上驾到!”
兰心心里发慌,觉得十分巧合,怎么她正想着要去请皇上,皇上就来了,这也太过巧合了。
兰心起身,正要往出迎接萧邺,还没走到门口,萧邺的身影就出现了。
“奴婢参见皇上!”
“不知皇上驾到……”
萧邺没有耐心听兰心说完,直接打断了,问道:“皇后在哪?”
听到萧邺问起郑容汐,兰心不敢说话。
“朕问你话,没听见?”
“皇后在哪?”
“出什么事了?”
兰心扑通一声跪到在萧邺脚边,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娘不太好。”
“已经好几日没吃东西了,奴婢怎么劝都没用,娘娘都不肯听,奴婢本就打算去请皇上来……”
萧邺也是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一听到,他就立刻赶来了郑容汐这里。
他知道,这对郑容汐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萧邺走进屋内时,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上方的郑容汐。
他知道郑容汐是清醒的,但是听到他来,郑容汐也没有起身迎驾,这在往常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萧邺缓缓走近到郑容汐身边。
他看到,郑容汐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不知道郑容汐哭了多久,眼睛明显地肿起。
一直到他来,此时此刻,郑容汐眼角还有泪水滑落。
郑容汐一直在默默流着眼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不吃东西?”
郑容汐没有说话。
“去准备吃的。”
“娘娘饿了,要吃东西。”
萧邺没有给郑容汐选择的机会,直接就帮她做了决定。
郑容汐如今的情况,不是看她的意愿想不想吃,而是必须得吃东西。
郑容汐依旧直直盯着床顶的幔帐,没有看萧邺一眼,说出的话却是在问萧邺:“皇上都知道了。”
萧邺没有说话。
他是知道了,他也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曲折。
他从未想过郑容汐的身世竟是如此,郑容汐竟然不是郑家的血脉。
郑韫这个混蛋,竟然连他也敢瞒着。
“皇上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
“是想看看我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现在皇上看到了,应该高兴了吧。”
“不知道我如今的模样是不是能让皇上满意?”
“我一直想问皇上一个问题。”
“虽然在皇上看来可能没什么意义,但对我来说还是重要的,我很想知道。”
“你想问什么?”
“皇上这么讨厌我,究竟是讨厌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是郑家的人,所以讨厌我?”
见萧邺面色冷峻,眉头皱起,盯着自己,郑容汐也不在意,继续问道:“皇上怎么不回答?很难回答吗?”
萧邺满不在乎地答道:“不难回答,只是没什么意义。”
“为什么没意义?”
“不管你是不是郑誉的亲生女儿,反正你已经进宫了,而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也回不去了,再追究因果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想知道。”
如果就因为她是郑家的人,所以萧邺才怎么苛责冷待她,甚至折磨她,那她……
郑容汐想了很久,就算是这样,她又能如何呢?
她难道能耐萧邺如何?
萧邺是皇帝,就算萧邺做错了,又怎么样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别的事以后再说。”
萧邺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郑容汐轻轻地闭上了眼,眼泪从眼角颊上滑过。
再睁开眼时,郑容汐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手中握着不知从哪里拿到的珠钗,尖锐的头部紧紧抵着手腕。
因为多日不曾好好进食,郑容汐没什么力气,紧握着珠钗的手微微地发着抖,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凸起,似乎只剩薄薄的一层皮,没什么血肉。
萧邺没想到郑容汐会有这样的举动,第一次慌了神,脸色大变,眼中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你干什么!?”
郑容汐却很平静,望着萧邺:“我知道我逃不出皇上的手心,可是现在我累了,我不想继续了,皇上拿我身边的人威胁我,我做不到不顾她们的性命,但是我想,我死了的话,皇上也就没法再继续威胁我了。”
萧邺厉声喝道:“郑容汐,你疯了!”
“你不要命了!”
郑容汐没想到,自己到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皇上真是明知故问,我本来就不要命了,我不想活了。死了的话就再也不会遭受这些痛苦了吧。”
“我很难受,我已经受不了了,不想再坚持了。”
她也没什么坚持的必要了。
活着都只有痛苦而已。
萧邺上前一步,想夺过郑容汐手里的珠钗,可郑容汐却往后退着,原本抵着皮肉的珠钗已经扎进了血管里,渗出点点血珠。
萧邺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既然你觉得朕想看你死的话,就不该拿你的命来威胁朕。”
“我没想过能威胁到皇上,也没觉得自己的生死能对皇上造成威胁,我没资格能威胁到皇上。”
“我的命对皇上来说又算什么呢?”
萧邺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郑容汐已经出血的手腕,鲜血在不停地流着。
“只是一个人连命都不在乎的话,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只是生无可恋,没什么在乎的了。
? 第五十七章
珠钗又往下刺进去了几分, 伤口已经很深,血流不止,但郑容汐像是没有感觉一样, 依旧平静地望着萧邺。
“住手!”
“郑容汐!你疯了!”
萧邺也没有想到, 像郑容汐这样娇滴滴稍微被碰一下就会叫疼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做出自残这样的事来。
“你想怎么样?”
“就算你死在这里,你觉得朕就会在乎吗?”
“如果你今日死在这里, 也只是枉死而已, 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想清楚了!”
“你觉得朕会在乎你的性命吗?”
郑容汐凄然一笑。
她从来都没觉得萧邺会在乎她是生是死。
手腕上流出的血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去,染红了郑容汐的衣襟。
萧邺注意到,郑容汐的脸色越来越白,手抖得也越来越厉害。
郑容汐握着珠钗的手渐渐无力起来,她觉得眼皮也越来越重, 头很疼,像要炸开一样。
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就这样死了也好, 至少没什么痛苦,反正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她所在乎所珍视的东西了。
与其活着继续受折磨, 倒不如早点死了好。
在郑容汐昏倒的那一刻,萧邺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即将要倒向地上的郑容汐。
萧邺将郑容汐手里的沾满了血迹的珠钗扔到一边, 一手捂住了郑容汐正在流血的手腕,朝殿外大喊:“叫太医来!”
“让太医滚过来!”
门外候着的奴才不明所以,其中一人匆匆跑进来, 想问个究竟。
“皇上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萧邺怒吼道:“你聋了吗?”
“朕让你叫太医来!”
“快!”
兰心进来时看到的是郑容汐满身是血昏倒在萧邺怀中的景象。
兰心的第一反应就是萧邺又对郑容汐做了什么, 这才导致郑容汐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
即使知道是不合规矩, 但是因为担心郑容汐的安慰, 兰心还是忍不住想上前看看郑容汐情况如何。
可刚刚上前一步,就听到萧邺的呵斥。
“滚!”
兰心实在是着急,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皇上,娘娘怎么样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奴婢真的很担心,求皇上让奴婢看一眼娘娘吧。”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她精神状况已经出问题了,你看不出来吗?这么多日不吃不喝,你为什么没来向朕禀报?”
“朕如何吩咐的?”
“让你好好看着她,你就是这么做的?”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兰心跪在地上,解释道:“皇上饶命!”
“奴婢也很担心娘娘的,可是奴婢怎么劝,娘娘都不听,奴婢又左右不了娘娘的意愿……”
“娘娘是受到太大的打击,心里出了问题,奴婢实在是无能为力。”
兰心不敢说的是,这一切的根源,难道不是他吗?
皇上只会指责他们这群不相干的人,拿他们的性命威胁,但是娘娘为什么会成今日这个样子,都要怪皇上才对。
皇上不来,娘娘还好好的,皇上一来,娘娘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又凭什么责怪他们呢?
但是这种话兰心自然不敢说出口的。
太医匆匆忙忙赶来时,正要要跟萧邺请安,就被萧邺喝道:“赶快来给皇后看看,若皇后出了什么事,朕拿你们是问,你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太医发着抖,心惊胆战地答道:“是,是……”
郑容汐手腕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而且伤得很深,太医看到时,心里默默地犯起了嘀咕。
这种伤口看着明显就是拿利器所刺伤的,皇后明明在自己宫中,身边只有一群宫女奴才,除此之外,就是皇上了。
如何会受这样的伤,很难不让人多想。
太医为郑容汐处理伤口的时候,萧邺就一直在旁边盯着,即便是没有回头,太医也能感受到来自后方凌厉的视线,做起事来也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一个手抖让皇后感觉到痛了或是没处理好,不说丢了性命,光是被革职,挨一顿板子,也不是什么好受的。
“怎么样了?”
“伤势如何?”
“回皇上,还好医治及时,很快止住了血,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有什么灵丹妙药,也回天乏术了。”
“娘娘本有身孕,如此出血,对身体的损耗很大的。”
“往后一定切记,要小心再小心,真的不能再出这样的事了,否则不光是孩子保不住,连娘娘本人……也,也有性命之忧。”
太医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萧邺的脸色。
这些话听上去不好听,但也是实话,他作为医者必须将实情告知,不得隐瞒。
但是他也知道萧邺的脾气,生怕说这些话的时候,萧邺一个不高兴就将他拉出去砍了。
“知道了。”
“那臣这就下去开方子了。”
“熬药时的有些需要注意的事,臣再去叮嘱他们。”
“下去吧。”
“是。”
郑容汐苏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熟悉的床幔。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已经死了还是怎么样……
直到感受到手腕上的痛意时,郑容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活着……
不然怎么会这么痛呢?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这时候清醒过来,觉得手臂发麻,身上软绵绵的,想动一动,可刚想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方一动作,就惊醒了旁边的人。
郑容汐这才发现,原来屋里除了她还有别人在。
“醒了?”
听到萧邺的声音,郑容汐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不知道为何,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还是萧邺。
已经算是死过一次,郑容汐看开了很多,连性命她都不在乎了,也无所谓在萧邺面前装模作样了。
听到萧邺的问话,郑容汐没有回答,又重新躺了回去,将被子往上拉了点,明显的抗拒姿态,不想与萧邺交谈。
“你觉得这样逃避朕,朕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是不打算跟朕说话了?”
“你那个婢女是叫兰心吧?”
“她伺候不当,让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朕该如何处置她?”
又是这一招,但是郑容汐也很无奈地意识到,这一招对她很有用,她根本做不到不管不顾。
“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没必要牵连其他人。”
“朕一说到她,你就愿意跟朕说话了?”
“朕看在你心里倒是什么人都比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也都比他重要。
郑容汐不想跟萧邺讨论这些,萧邺愿意怎么想就让他怎么想吧,她也都不在乎了。
“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一点都不在乎吗?”
“朕不知道你是一时冲动还是如何,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就是一尸两命,你不是一个人。”
“这么做,对未出生的孩子公平吗?”
作者有话说:
? 第五十八章
虽然萧邺这么说听上去是有些道理, 可郑容汐想的却不是这些。
不被期待、不被喜欢的孩子生下来也只是受罪而已。
或许孩子被生下来之后还会埋怨她,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世上?
更何况这世上也没什么她所留恋的了,若生下孩子后又只能独留孩子一人在世上受苦受难, 岂不更是煎熬。
郑容汐只是这么想着, 并未出言反驳萧邺。
如今,萧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已不在乎了。
郑容汐没想到, 原来彻底看开来以后会是这么洒脱自在, 也不必去理会萧邺, 不必虚与委蛇,强颜欢笑。
反正她连命都可以不在乎了,又何惧被萧邺如何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
郑容汐依旧不说话,沉默以对。
“人应该懂得审时度势。”
“朕给了你机会,你就应该抓住, 不要等错过了才追悔莫及。”
郑容汐听到这些话,觉得有些可笑。
萧邺依旧是如此, 从未有任何改变。
也是,他是皇帝, 是天子,从来只有其他人对他俯首称臣,讨好他, 对他阿谀奉承,他又怎么会退让呢。
他稍微退一步,就觉得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是, 难道他觉得如今的她还会再在乎这些吗?
“你想跟朕这么耗下去?”
“好, 朕有的是时间。”
“你想死, 朕就偏偏不让你死。”
“就像今日一样, 太医会把你救回来。”
“你只会一次次地受折磨,在濒死的边缘徘徊,想死又不能死的感觉,让你体会个够。”
“如果还不够,你屋里所有尖锐的物件,所有能让你寻死的器物,一件都不会留。”
“朕不会给你机会寻死。”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就试试看。”
郑容汐听着这些话,心中毫无波澜。
如果一个人想死,还怕死不成吗?
萧邺如今在这,她不能做什么,可是他总会走的,她不相信萧邺能没日没夜地在这里看着她守着她。
萧邺没那个耐心,她对萧邺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朕是不能日日守在你这里,但是,你宫里有朕人,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寻死?你想得太容易了。”
郑容汐依旧没什么反应。
不能死那就这么耗着吧。
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了,随便萧邺如何。
连兰心都没有想到,萧邺竟然会留在颐华宫中过夜。
郑容汐伤口未愈,脸上没什么血色,身子更是非常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连太医都说必须静养,不宜动气伤身,但是萧邺竟然直接就躺到了郑容汐身边。
饶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浑身软绵绵的,但当萧邺带着一身凉气躺到自己身边时,郑容汐还是有了反应。
郑容汐几乎是立刻就撑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已经躺好在床上的萧邺:“皇上这是做什么?”
郑容汐气虚体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像是都用了极大的力气,说完后立刻咳嗽了起来,原本没有颜色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微微泛起了红,看着倒是比方才有精神多了。
萧邺轻笑一声:“原来皇后还是会有反应的。”
“朕还以为你什么都看开了,不在乎了。”
原来即便是如此,她还是不忘这么抗拒他,连与他亲近些,稍微近一点的接触,她都反应这么激烈。
郑容汐不理萧邺玩笑似的话语,眉头轻醋,说道:“皇上,我是病人,皇上还是不要与我同床了,恐怕我将身上的病气传给皇上,让龙体有损那就不好了。”
萧邺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没看郑容汐:“皇后究竟是怕朕被你染上病,还是不想与朕同床共枕,皇后心里一清二楚,朕也清楚得很。”
“没想到,到如今你还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
听到萧邺这么说,郑容汐也笑了。
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怕撕破脸吗?
“是,皇上说的对。”
“我不想与皇上同床,不想伺候皇上,不想跟皇上做些什么,若皇上坚持,我只能反抗了。”
“皇上不怕臣妾拖着病体闹出人命的话,那就只管来吧。”
“如今的你倒是比过去坦诚多了。”
“比你以前那副假惺惺笑脸相迎的模样要讨喜不少。”
“皇上若喜欢这种,后宫里多的是人愿意这么跟皇上说话,皇上大可以去找其他人。”
“皇上喜欢什么样,她们就能让皇上看到什么样,比起我,她们更会讨皇上欢心。”
“若她们见到皇上,定是欢天喜地,喜不自胜,皇上又何必强求我这样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听到郑容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萧邺没见愠色,依旧十分耐心。
“还有什么?”
“继续说。”
“朕今日得闲,有兴趣想听听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想到萧邺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倒是让郑容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原以为这番言辞会让萧邺大怒,最好是定她死罪,让她得以解脱。
但萧邺今日却奇怪得很。
她都这样说了,也不见萧邺动怒。
若她再继续说下去,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像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萧邺只是旁观的观众而已。
明明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这般独自抱怨,喋喋不休,萧邺却完全不接招,显得她像是怨妇一般。
不对,这样的氛围不对。
她与萧邺不该是这样的。
郑容汐突然不再继续说了。
她一把拉起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背对着萧邺。
萧邺是平躺在床上的,郑容汐这一番动作把被子拉去了大半,看着郑容汐明显带着气的背影,萧邺却道:“朕都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朕,这么抗拒与朕接触……”
“你说,朕应该直接将你废了或是将你逐出宫去,这样就合你心意了,是吧?”
“不然你今日说了这么多忤逆朕的话,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让你爹听了去,恐怕早就让朕治你的罪了。”
萧邺是无意识地提起郑誉,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如今郑容汐与郑家的关系有些尴尬。
果然,原本还气冲冲的郑容汐听到这话后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萧邺不用看着都知道,郑容汐又在默默流眼泪。
“哭什么?”
郑容汐怎么可能答话。
她也不想哭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懂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郑誉他们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么多年他们将你抚养长大,不比那虚无缥缈的血缘真得多?”
“你所在乎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即便是亲生的,也不一定能比得上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朕从来不在乎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情。
? 第五十九章
萧邺的话对郑容汐没有起一点作用, 只是让郑容汐觉得萧邺是毫无改变一如既往地冷血无情。
也是,在她这个位置,又何须考虑旁人, 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 任何人见到她都要阿谀奉承,所以萧邺才会不懂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所需要的情感慰藉。
不是血缘关系,这是感情上的需要, 人活在这世上, 总要有些念想, 有些期冀的,萧邺又怎么会明白呢?
这也是郑容汐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做不了决定的原因。
像萧邺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宫中,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的场面,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 甚至至亲相互残杀……恐怕她的心早就比石头还硬,哪会对人有什么真感情?
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那么淡漠, 她又如何能指望萧邺会对她生下来的孩子有几分真感情。
萧邺的生母在生下她不久后就去世了,她从小就是被太后抚养长大的。
认识萧邺这么多年, 她从未听到萧邺提起过自己的生母,但她对太后也十分冷淡。
她不懂,萧邺与太后之间究竟是如何, 但不管怎么说,太后也抚养她这么多年,让她平安活到今日, 顺利登基成为了皇帝, 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即便是再冷血的人也该有所软化的, 但萧邺不同。
就像她说的即便是血亲都不一定有这么真心,但萧邺跟太后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连她都能看出来,两人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各自都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甚至太后与萧邺的关系还比不上跟六王爷萧旸更亲近。
看着背过身去只将背影留给她的郑容汐,听着她隐隐约约的抽泣声,萧邺轻叹了口气。
她从未见过郑容汐哭得这么伤心,连受了委屈控诉她欺负她的时候,也从未哭得这么厉害。
看来郑誉她们一家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极重的。
郑容汐侧身躺着,看着眼前的床幔发呆,眼泪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忽然,肩上多出一只手来,接着,她便感受到一股向后的力量,下一刻,映入她眼帘中的就是几乎近在咫尺的萧邺的下巴。
萧邺双手紧紧箍在她腰间,她整个人被强迫着地将脸压进了萧邺的胸口。
眼前顿时一片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属于萧邺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她被熏染过后的衣料散发出来的乌沉香气味。
郑容汐自然是十分抗拒,立刻在萧邺怀中挣扎起来,想摆脱萧邺的禁锢。
萧邺的力道不小,她根本难以挣脱。
“皇上这是干什么?”
萧邺悠悠道:“这床上就一床被子,你把被子都占了,让朕盖什么?”
“若皇上要被子的话,我大可直接全部让给皇上。”
郑容汐心情低落,不想再跟萧邺纠缠下去,伸手在萧邺中前推搡起来,一边还说道:“这张床还是让皇上来睡吧,我去别的房间。”
萧邺不紧不慢,依旧没有松手:“朕允许你走了吗?”
“你都说了,朕不喜欢你,自然是见不得你好的,越是你不喜欢的事,朕越要做,你不是不想跟朕在一起吗?那朕就偏偏要让你跟朕睡在一起。”
“若你在朕的眼皮底下寻死成了,那朕身为皇帝的威严何在?”
“宫中的奴才都要暗中笑话,说朕连一个弱女子的生死都掌控不了。”
郑容汐挣扎许久后一直无果,只得放弃了。
她知道如今萧邺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称心,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但是她知道,萧邺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她不相信萧邺能长久地这样在她身边看着她。
郑容汐很自信,她知道萧邺绝对没有这样的耐心。
到最后,郑容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兴许是失血过多,身子本就虚弱,加上又喝了药,药有使人困倦无力的功效,所以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郑容汐醒来时萧邺已经走了,但是看到守在屋里陌生女子时,郑容汐知道,这是萧邺派来监视她的人。
听到郑容汐起来的动静,那女子立刻朝郑容汐这边看了过来:“娘娘,您醒了?”
郑容汐没理她。
知道这是萧邺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没什么兴致跟这人有过多的交往。
郑容汐在屋里扫视一圈。
萧邺果然说到做到。
屋内的花瓶摆件,各种尖锐器物全都不见了,连桌上原本的水果也换成了普通的点心。
漪兰殿中,得知郑容汐回宫的消息,宋嘉茵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她没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会被这样的突然事件给打乱。
她原本以为萧邺对郑容汐一点情意都没有,即便是跟郑容汐同窗也不过是为了应付朝中官员,堵住众人之口。
但是,当她得知郑容汐有孕的消息时,她才意识到,或许事实根本不像她想的这样。
在外人面前,萧邺表现得对郑容汐十分不耐烦,十分不喜,但,若真如她们所看到的这般,郑容汐又如何会有机会怀上龙种?
宋嘉茵从来不怀疑郑容汐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以郑容汐的性情,这个孩子不可能是别人的。
虽然伪造那些书信污蔑郑容汐与其她男人有染,但是,宋嘉茵心里清楚,其实一切都是假的。
如今萧邺把郑容汐接回宫,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或许萧邺本就从未怀疑过郑容汐,但是郑容汐一直不肯开口解释,萧邺即便有心想包庇她也没有机会,如今郑容汐有孕,这正好给了萧邺带郑容汐回宫的理由。
宋嘉茵知道,萧邺必定会以郑容汐怀有身孕一事来当挡箭牌,让郑容汐安心静养,并将此事推后再说,可是怀胎到生子至少十月,不说十个月,即便是几个月过后,此事也会被淡忘,只要萧邺不提起,没有人会主动再提此事,也就是说,这事将会不了了之,那就太便宜郑容汐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错失掉。
如今对她来说最紧迫的就是如何想办法解决掉郑容汐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如果郑容汐生下孩子,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郑容汐顺利将孩子生下来。
? 第六十章
原本宋嘉茵是很有信心的, 可随着她进宫来这么长的日子所看到的萧邺对郑容汐的态度,虽然看着镇静,但其实她心里早已开始慌张了。
表面上, 萧邺看起来确实对她更好些, 对郑容汐的厌恶像是摆在了明面上,但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却让她看清楚了,甚至越来越让她觉得萧邺对她的好根本不是真实的。
在外人面前, 萧邺好像对她百依百顺。她要什么便有什么, 对着她时, 萧邺的语气似乎都要更柔和些。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邺对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耐心。
在她面前,萧邺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时常分心, 有时候她说了好多,萧邺似乎都根本没听进去, 她甚至要喊上好几声,萧邺才能回过神来, 然后随口一句好的便将她打发了。
那些所谓的关心,只属于她的特殊的待遇,其实并不像其他人看上去那么好, 萧邺似乎只是为了做给旁人看,更像是为了让她安心,安抚她, 以免她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才敷衍了事, 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
更或许, 萧邺因为她哥哥的关系,权衡利弊,才会选择对她好那么一点。
所有人都认为萧邺喜欢她,曾经连她自己也有这种自信,可如今她不确定了。
甚至,她心里清楚得很,萧邺从来没有正面提及过此事,也根本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一门心思地想进后宫,想成为萧邺的女人,并且一直认为萧邺对她也是同样的感情,有同样的想法,但是越来越多的事实让她认识到根本不是如此。
可,如果萧邺真的对郑容汐有什么心思,难道她就要放弃吗?
“不。”
宋嘉茵猛地摇起了头,这让在一旁的莺儿十分诧异:“小姐,您怎么了?”
“不什么?”
“您在跟谁说话?”
在莺儿看来,宋嘉茵原本是紧皱眉头,认真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却又忽然自言自语起来,还不住地摇头,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怪异。
宋嘉茵没回答莺儿,问道:“郑容汐如今在何处?皇上在她身边吗?”
莺儿有些茫然。
宋嘉茵这么突然问起,她有些不知所措:“这,奴婢不清楚……”
“要不奴婢现在就去打听?”
宋嘉茵沉下脸来,吩咐道:“立刻去。”
“看看她在宫里做什么,近日有什么动向,皇上又是什么时候会去她宫里,给我弄清楚了!”
“是。”
莺儿答完之后又有些困惑:“小姐,您让奴婢去打听这些事干什么,难不成您还真要去关心她?”
“她现在腹中怀着龙种,这可是直接威胁到小姐的地位,就算皇上真的多讨厌她,但是都说母凭子贵,若她真的顺利将孩子生下来,有了这一层身份,接触皇上的时间又多了。”
“即使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皇上或许多少也会对她有所改观,与她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这一来二去的,万一皇上真被她勾住了,那可就糟了。”
宋嘉茵本就因为这事心烦,听到莺儿这些火上浇油的话,心情更糟,白了莺儿一眼:“就你聪明。”
莺儿以为她不知道吗?
她当然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能不能顺利踢开郑容汐顺利上位。
她心里比谁都着急。
“我让你去看着她,盯着她的动静,就是为了此事。”
莺儿惊讶:“小姐,你有主意了?”
宋嘉茵一脸若有所思,沉吟着点了点头。
她确实已经有主意了,所以才需要莺儿去摸清楚这些日子郑容汐的行动规律,了解清楚萧邺去郑容汐宫里的时间,好让她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那小姐您到底打算怎么做呀?”
莺儿实在好奇。
她不知道宋嘉茵到底是什么打算。
如今郑容汐怀有身孕已经是事实,不可改变,要如何才能阻止呢?
莺儿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从中做手脚,让郑容汐的孩子没了……
但是这件事做起来不容易,风险更是高,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抓住把柄,那可真就是完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
“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自有打算,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听宋嘉茵这么说,莺儿也不敢再问。
她跟在宋嘉茵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熟悉宋嘉茵的性情,知道宋嘉茵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她这么问一句,已经让宋嘉茵不耐烦了,若再多问下去,恐怕免不了一顿训斥,甚至还可能受皮肉之苦。
“是,奴婢这就去。”
整整一日,郑容汐都躺在床上,没有下过床,甚至连动都没怎么动。
她就躺在床上,望着上方,活像是雕塑,如果不是偶尔眼睫还会微微动一下,真像是没了呼吸一般。
兰心一直守在郑容汐身边,说了好多话,但郑容汐毫无反应,充耳不闻。
此刻,兰心又忍不住又开口询问:“娘娘,您饿不饿?”
“奴婢去给您准备点吃的?”
“您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身子会受不了的。”
这样的话在这一整天里她说了无数次,但跟之前一样,郑容汐依旧没有回答。
兰心急得都带着哭腔了:“娘娘,您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别跟自己过不去,这样不吃不喝的,奴婢看着也着急,您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跟奴婢说,别这么憋在心里了。”
因为有萧邺安排的人在,兰心也不敢多说什么,怕自己的话被此人传到了萧邺耳朵里。
虽然郑容汐不说话,但兰心还是继续劝道:“娘娘您就跟奴婢说句话吧。”
“您一整天一动不动躺在这里,奴婢真的很担心。”
“你也想想奴婢吧,若您出了什么事,奴婢怎么办呀!”
“奴婢……”兰心的话被屋外传来的太监声音打断。
“皇上驾到!”
一听到萧邺来了,兰心竟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如今郑容汐这个状态恐怕只有萧邺能拿她有办法了。
萧邺进到屋内,经过兰心身边时,兰心感觉到一阵凉风拂过,是萧邺带进来的寒气,好在屋内一直烧着炭火,温度适宜,这一点点寒气很快便消散殆尽。
萧邺径直走向床边,看到郑容汐时,回头问兰心:“怎么回事?”
兰心有些害怕,小声答道:“娘娘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也没喝一口水,连床都没下……”
兰心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她的说话声。
听完兰心所说,萧邺并未责罚她,只是吩咐人上了一碗粥,然后摒退了屋内的一众奴才。
萧邺在床边坐下,盯着床上的郑容汐。
“朕说了,如果你在朕眼皮底下寻死成了,那朕的颜面何存。”
“不愿意吃东西是吧?”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自己吃还是要朕来喂你?”
郑容汐抬起眼皮,浅浅地看了萧邺一眼,又垂下眼帘。一语不发,对萧邺的话像是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
萧邺看着郑容汐的这种反应,竟然还能笑出来:“那看来,你是想要朕喂你了?”
萧邺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粥,慢悠悠地放到了郑容汐嘴边。
郑容汐自然是不肯张口的。
她有些厌恶地抿紧了唇,并把头偏向了另一侧。
萧邺也不恼,将粥碗放到旁边的桌上。
“看来朕跟你是没法好好说上几句话的,你总是要惹朕生气,都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乖。”
听到萧邺的这些话,郑容汐依旧十分平静,没什么反应。
萧邺唇边扬起极浅的弧度,突然猛地一把掀开了郑容汐身上的被子,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郑容汐许久没有正常进食,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其实萧邺并未用多大的力道,但依旧轻而易举地将郑容汐拉到了自己跟前。
握着的手腕几乎没什么肉感,只有凸出的骨头,硌着萧邺的手。
萧邺对这样的手感十分不满,眉头一皱,盯着眼前的郑容汐。缓缓道:“朕这么喂你,你也不吃,那朕只能给你强灌下去了。”
萧邺一伸手钳住郑容汐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
虽然郑容汐极力反抗,但没什么作用,两腮被萧邺紧紧钳住,郑容汐眼泪都出来了,可就是不肯服软,不愿意低头。
“朕最后再问你一次,吃还是不吃?”
郑容汐眼中全是泪水,可就是仰着脖子,不肯认输,甚至还将脸又偏向了另一侧,不愿意看萧邺。
萧邺没再继续问郑容汐,另一只手端过粥碗,正当郑容汐以为自己会被萧邺强迫着灌进一碗粥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唇突然被堵住,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触感,郑容汐愣了片刻,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这是萧邺会做出来的事。
被强迫着咽下从萧邺口中渡来的粥,郑容汐极力抗拒,不停拍打着萧邺的背,但都无济于事,就这样被迫喝下了几乎小半碗粥,萧邺才终于放开了她。
得到自由的郑容汐咳嗽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流下了一道道泪痕。
她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自己的嘴,满怀戒备地瞪着萧邺,拉起被子往后躲去。
郑容汐没想到萧邺竟然也会做出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认识的萧邺怎么可能做这种荒诞又恶趣味让人羞耻的事情。
“你疯了!”
这是郑容汐今日来说的第一句话。
反正她一心求死,也无所谓对萧邺的称呼,甚至能说出这般在旁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话。
她只求萧邺能以此治她的罪,让她一了百了,那是再好不过。
也是出于惊讶,她未经思考,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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