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萧邺也没在意郑容汐的无礼, 十分有耐心地问道:“没有什么?”
“没有可以……穿的衣服。”
说到这个,郑容汐心里就别扭。
萧邺当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让穿宫女的衣服来伺候, 她就得来, 但是他从来不会考虑她的处境。
就像此刻,她连一身的穿的衣服都没有,只能坐在床边, 等着他醒来。
“怎么不叫常进保?”
“常公公是皇上的人, 臣妾如何能使唤?”
萧邺勾起唇, 看着像是在闹别扭的郑容汐,道:“你这是在埋怨朕了?”
“不敢。”
“常进保!”
萧邺朝门外喊了一声,正要继续再说什么,郑容汐却突然上前去,抓住了萧邺的一只手。
“不要。”
“你不是说没衣服穿?朕让他去准备。”
“怎么又不愿意了?”
郑容汐觉得在萧邺眼里, 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好像都是无理取闹, 毫无征兆的情绪变化,就跟她是个多善变多气量多小的人一样。
她也不想再跟萧邺解释什么。
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原本要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松开了拉住萧邺的手,道:“没什么。”
郑容汐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本是不想跟萧邺说话的, 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勉强应付道:“臣妾先回宫了,皇上操心政事的同时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龙体。”
“皇上继续忙,臣妾就先行退下了。”
郑容汐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向后转身去, 正要离开, 却被萧邺拦住。
“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萧邺伸出手, 在郑容汐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回去好好休息,朕有空就来找你。”
“皇上每日事务繁多,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但也不想给皇上添麻烦。”
郑容汐的话说得委婉,但她知道萧邺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她根本不想萧邺来看她。
“皇后说的是,朕确实很忙。”
郑容汐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萧邺接着说道:“所以,下次还是皇后来宫里见朕吧。”
萧邺弯腰,附在郑容汐耳边,低声道:“等着朕派人去。”
郑容汐紧抿着唇,没说话。
他把她当什么?
“对了,药喝了吗?”
郑容汐想起了常进保送衣服来时同时带来的那碗药。
“喝了。”
萧邺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郑容汐道:“真乖。”
“好了,回去吧。”
“臣妾告退。”
萧邺不过把她当成个宠物一样,高兴了还会有些耐心,连夸她的话听上去都像是在逗弄小狗小猫。
兰心在宫中等了一夜,也没等到郑容汐回来。
她就靠在桌边打瞌睡,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便被惊醒。
看到郑容汐一脸疲倦地走进来,兰心赶紧迎了上去。
“娘娘,您……没事吧?”
郑容汐摇了摇头,浑身无力,连话都不想说。
“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没休息好吗?”
自然是没休息好的,被萧邺折腾了一晚上,根本没怎么睡。
好不容易闭上眼了,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直到晨光熹微,听到外面奴才来来往往的走动声,觉得是彻底睡不着了,干脆就从床上起来了。
兰心仔细看着郑容汐的脸色,总觉得不像是单纯没休息好这么简单。
“娘娘,奴婢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
郑容汐还是拒绝。
“不用了,我睡会儿就好了。”
郑容汐都这么说,兰心也不好再劝,只能扶着郑容汐往床边走。
郑容汐看上去是真的累了,一上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兰心见状,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多虑了,就也没一直守着,出去做自己的事了。
等到兰心再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了。
她本是想着来看看郑容汐是否是醒了,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没想到一进来便看郑容汐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的模样,看上去十分难受。
兰心赶紧跑上前去,十分焦急,喊道:“娘娘,您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
郑容汐没说话,只觉得浑身都难受,说不上哪里是舒服的。
郑容汐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原本是白嫩一片,但此刻却出现了点点红印,密密麻麻的,几乎布满了整个手臂。
兰心赶紧把郑容汐的袖口往上拉,被衣袖遮住的胳膊依旧是全是这些红印。
兰心跟着伸手探了探郑容汐额头的温度,竟是烫得惊人。
她立刻站起来,冲出门外,大喊道:“小芸!小芸!”
小芸不知在干什么,兰心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她的回应。
事出突然,兰心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只能找了个宫女,让她先照顾着娘娘,自己则立刻去请太医。
郑容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来十分困倦,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感觉是十分难受,本以为睡着就好了,可是睡了没多久,突然觉得浑身发痒,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
喉咙也是干得不行,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兰心匆匆忙忙地带着太医进来,一看郑容汐的情况,心里更急了。
“李太医,你快给娘娘看看,娘娘到这到底是怎么了?”
因郑容汐本是在休息,穿着比较贴身,兰心将被子给郑容汐盖好,又将帘子散下来,将郑容汐的手腕从被子里抽出来,太医这才放下药箱为郑容汐诊脉。
“娘娘今日可有吃什么东西?”
兰心摇头:“没吃什么吧……娘娘才从皇上那里回来。”
太医却摇头:“娘娘这是吃了对她来说不合适的食物或是药物才导致有这样的症状。”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比如说喝酒,有些人就不能喝酒,他喝了酒就会出现全身泛红或红肿这样的症状,而且泛红或红肿的部位还会非常疼痛,这样的人是一点酒都不能沾,若是饮酒,可能危及性命。”
“还有些人不能受风吹,若受到风吹,全身会奇痒无比,甚至导致昏厥。”
兰心大概是懂了,又问道:“那娘娘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我不是特别清楚,因为不知娘娘吃了什么,要拿到娘娘吃过的东西才能做具体的推论。”
“那娘娘这个病严重吗?”
李太医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郑容汐,又看向兰心,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们过去那边说。”
兰心奇怪,不知李太医有什么不好说的,非要叫她到边上,与她两人单独说。
李太医引着兰心走到角落,兰心着急,追问道:“李太医,到底怎么回事?娘娘这个病很严重吗?”
“娘娘如今的症状并不严重,我开个药方,你服侍娘娘服下药,这个红疹大概一两日内就能退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叫我来这边是要说什么?”
李太医欲言又止,似乎是难以开口。
“李太医,到底怎么回事,您就直接跟我说吧。”
李太医回头又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郑容汐,低声跟兰心嘱咐道:“有些药……娘娘不太适合再吃了。”
“啊?!”
兰心一头雾水,不懂李太医说的是什么。
李太医有些头痛,实在不知该如何直接跟兰心说清楚。
皇后娘娘喝这个药,若不是皇后娘娘自己自愿的,那就是皇上吩咐的,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他能插手的事。
只是他作为太医,作为大夫,看到这种情况实在是不能不提醒一句。
李太医继续暗示道:“这种药不能长久的喝,很伤身子的,再这么下去,以后可能不能再……有孕了。”
“娘娘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这其中的……危害,你明白吗?”
“而且,娘娘今日出现这种症状,极大可能就是因喝了那个药,你懂了吗?”
听到这里,兰心终于是明白了。
李太医说的应该就是避子汤的事吧。
兰心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她点了点头,对李太医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娘娘的。”
只是这药喝不喝,她也无权做主。
若皇上要继续跟娘娘这般,那娘娘肯定不会愿意停药的,皇上恐怕也不允许。
只是这等伤身子的事,她都看不下去了。
皇上这分明就是在折磨娘娘,他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吗?
“待会儿我再给娘娘开副安神养心的药,你也一并煎了给娘娘喝。”
“嗯。”
煎好药后,兰心端着药碗到了床边,见郑容汐还在昏睡,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眉头紧皱着,就没舒展开过,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又不得不唤醒郑容汐。
“娘娘,起来喝药吧,喝了就会好受一点。”
作者有话说:
做核酸排了几个小时,这一章比较短,明天补上
? 第三十二章
听到兰心的声音, 郑容汐缓缓地睁开了眼。
身上全是红疹,十分痒,但她又不敢伸手去挠, 怕破了皮, 病症更加严重。
如此一来,她便只能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来麻痹自己。
兰心也发现了郑容汐的不对劲, 放下手里的药碗, 便问道:“娘娘, 您是不是很痒啊?”
“您先把药喝了,李太医开了药膏,奴婢待会儿帮您擦点药,擦了就会好很多了。”
郑容汐点头。
兰心将勺子喂到郑容汐唇边,一边还小心地提醒道:“娘娘, 有些烫,您慢点喝。”
“是不是很苦?要不奴婢去拿点蜜饯来?”
郑容汐没说话。
只是不一会儿便将一碗药喝完了。
“娘娘您等一下, 奴婢马上去拿药膏,给您擦了, 就不会这么痒了。”
这时候,小芸也出现了。
她端着铜盆,盆边搭着块干净的布, 进来后,就将盆放在了桌上。
将布放在水里浸湿后,又拧干了水, 小芸这才对兰心道:“你去拿药膏, 我来帮娘娘擦一下身子。”
见到小芸出现, 兰心顿觉轻松不少, 总算有个人能帮得上忙的。
“那你小心点,别弄疼娘娘了,我这就去拿药膏,你擦完,我就帮娘娘擦药。”
小芸拿着帕子已经走到了郑容汐身边,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见兰心离开,小芸这才转向躺在床上的郑容汐,轻声对郑容汐道:“娘娘,奴婢帮您擦一下身子。”
“您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说完,小芸便开始解郑容汐的衣服。
原本身上的红疹是又热又痒,如今小芸手里的帕子是拿温水浸过的,还有些温热,碰到皮肤的时候,有明显的刺痛。
郑容汐有些受不住。
“嘶……”
听到郑容汐的声音,小芸立刻停下了动作,问道:“娘娘,奴婢弄痛您了吗?”
郑容汐本就是个身娇体弱的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痛,在她们面前,更不需隐忍:“有点痛,你轻点。”
说完这话,郑容汐想了想,又接着道:“换成凉水。”
“娘娘,用凉水擦身子,您可能会感染风寒的。”
“还是用温水吧。”
郑容汐却不管这些,她实在难受得紧。
“去换凉水来。”
看郑容汐这么坚持,小芸没办法,只能去将盆中的温水倒了,重新换上凉水来。
浸过凉水的湿帕子擦到身上时,郑容汐顿觉一阵凉意,比之前舒服了不少。
原本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腻的,如今全身都擦拭过,又换了件衣裳,身上干爽不少,郑容汐觉得连精神都要好了许多。
兰心还蹲在床边为郑容汐上药。
每擦一处,兰心就要停下来问问郑容汐的感受,是不是重了或是弄疼她了。
得到郑容汐的答案后,兰心才又继续擦药。
擦完药后,兰心去洗了个手,脑海中一直想着李太医临走之时说过的话。
见小芸还在屋里,这种话又不好让其他人知道。
想了想,兰心还是找了个借口,打算将小芸打发走。
“小芸,送去浣衣局的衣服应该洗好了,一直没人送来,你带人去看看吧。”
小芸的视线停留在兰心与郑容汐身上,眼中全是探究,片刻后,又立刻移开了,神色如常,刚才那个眼神在她眼中只是一闪而过。
“好,我这就去。”
兰心送着小芸出了门,嘱咐了两句,见她走远,这才将门关上,回到了郑容汐床边。
“娘娘……”
喝了药,郑容汐的状态好了些,只是脸色还很苍白,人看着也十分憔悴。
郑容汐半靠在床上,看兰心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
“刚才李太医……”说到这里,兰心就停了下来,一直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说得委婉。
“李太医怎么了?”
“刚才他来为娘娘诊治……”
“然后呢,话说完。”
“他说……娘娘如今这症状是由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李太医来的时候问奴婢娘娘今日可吃过什么东西,奴婢想着娘娘才回来应该是没吃过什么的。”
“但是李太医说不可能。”
郑容汐耐心地等着兰心继续说下去。
“然后……李太医说娘娘不该再喝那个药了。”
“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这种伤身子的药。”
“他还说……”
郑容汐看上去很平静。
“他还说什么?”
“他说娘娘若继续长期服用这个药,可能伤了根基,以后就很难受孕了。”
兰心硬着头皮将李太医的话复述给郑容汐。
说完之后,她偷偷观察着郑容汐的神情。
可是看到郑容汐一脸平静的时候,她不理解了。
“娘娘,李太医的话……奴婢应该……说清楚了吧。”
怎么不清楚,太清楚不过。
郑容汐看过不少医书,自己也略懂医理,这种药的对人的伤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即便她不愿意喝,萧邺又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己主动喝下去总比被强硬逼着喝下去要好得多。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是她如今是无能为力。
萧邺似乎对她来了兴趣,连她也不知这是何原因。
从萧邺今日的话来看,她暂时是躲不了的。
如今她便只祈祷着萧邺能早日厌烦她,另觅新人,她也能就此解脱了。
她如今突生急病,换个角度来想,对她来说也算件好事,是因祸得福。
至少短时间内,她有借口逃避萧邺。
“娘娘……”
兰心说完那话后,见郑容汐一直沉思,不知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她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累了,你下去吧。”
“……是。”
兰心正要起身,郑容汐又嘱咐了一句。
“如果皇上那边再派人来,就说我突发急症,身子不适,不能服侍皇上。”
“若他们追问起,就说我全身都是红疹,症状严重,还有传染人的风险,不敢靠近圣上,怕皇上见了我这副模样会被吓到。”
“是,奴婢知道了。”
李太医开的药十分有效,郑容汐身上的红疹不过五日便消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手臂、腿上还有星星点点的几颗。
这期间,兰心就用这个借口拒绝了萧邺派来的人。
郑容汐看着好得差不多的身上,有些焦虑。
如果这病好了,她又该用什么理由躲着萧邺呢?
手腕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红色印记,看着那颗红点,郑容汐的手指触上去,忽然有了个想法。
萧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兰心远远看到,立刻便迎了上去,想替郑容汐多争取点时间。
“奴婢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萧邺看都没看兰心,径直往郑容汐的寝宫里走。
兰心又提高了音量,继续道:“皇上,娘娘还未起身,奴婢这就去告诉娘娘。”
“娘娘身子不适,怕不能恭迎皇上,唯恐慢待了皇上。”
萧邺突然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兰心:“你的话很多,谁让你来拦着朕的?”
问完这话,萧邺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若不是郑容汐吩咐的,区区一个宫女,怎么敢拦他。
其实此前萧邺就怀疑过,郑容汐是拿生病当做借口来搪塞他,以此躲着他。
可是他招来当时为郑容汐诊治的李太医,据李太医所说,郑容汐确实是突发疾病,而且十分严重,所以他这才相信了。
这都过去了好几日,按理来说早该好了。
可是这个宫女口口声声说着她还没好,不能下床,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邺没了耐心,冷眼看向拦着自己的兰心:“朕只说一次,滚开!”
“再拦着朕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原本还想继续挡在萧邺面前的兰心,此刻也退缩了。
她再大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兰心的手缩了回去,不情不愿地退到了旁边,让开了路。
萧邺进到寝宫时看到的便是郑容汐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的场景。
他耳边还回响着李太医当时所说的话。
李太医没把对兰心说的话说给萧邺听,只说郑容汐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引发急症,全身起红疹。
李太医当时也说了,这个病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太严重,吃了药再擦点药膏,几日内红疹便能退去。
所以,按理来说,郑容汐不应该还这么严重的。
“皇……”
常进保刚要说话,萧邺便抬手制止了他,并小声道:“你出去。”
“……是。”
萧邺走到床边,掀开帘子,看到郑容汐双眼紧闭着,脸色苍白。
身上的红疹好像是退了,脸上脖子上都干干净净的,没有看到一点。
萧邺正要探探郑容汐额上的温度,手刚一伸出去,只见郑容汐猛地睁开了眼睛,往床里躲了去。
萧邺的手还悬在半空,盯着一脸惊恐望着他的郑容汐。
“朕还以为皇后多虚弱,这么看来,精神还是挺好的。”
他还没说话,她立刻就醒了,甚至还有精力躲着他……
“那么……皇后方才是在装睡?”
郑容汐没说话。
“朕看皇后身上也没有什么红疹,难道前些日子也是骗朕的?”
郑容汐立刻摇头:“臣妾不敢。”
“确实是突然病倒,也不知为何,太医来看过了,开了些药,才有所好转。”
“那也就是说,皇后如今已经好了,是吧?”
“没,没有。”
郑容汐拉起自己的衣袖,将一小节胳膊露伸到萧邺面前:“还没完全退去,皇上还是离臣妾远些比较好,若这病传给皇上了,臣妾担不起这个罪过。”
萧邺的视线停留在郑容汐掀起袖子给他看的那一小段手臂上。
原本白嫩细腻的手臂上如今全是细细密密的小红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萧邺抬头,仔细端详着郑容汐的脸。
然后,他忽然伸出手,抬起郑容汐的下巴,目光扫向她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颈子上。
莹白一片,根本没有任何的红疹。
萧邺有些疑惑,怎么脸上脖子上都没有,手臂上还有这么多?
“李太医开的药不起作用?”
郑容汐连忙摇头:“不是,挺有效的。”
“可能臣妾病症比较严重,要多服几日药,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萧邺微微眯起眼,手朝着郑容汐露在外面的那一截手臂而去。
郑容汐眼疾手快,眼看着萧邺的手要碰到她的手臂时,立刻便将袖子拉了下去,遮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太过强烈,肯定会引起萧邺的怀疑。
对上萧邺探究的目光时,郑容汐十分镇定,解释道:“臣妾这的病症似乎有传染的风险,皇上还是不要碰为好。”
萧邺忽然笑了下。
“要是这样,朕都不该来的,是吧?”
“劳皇上挂心,臣妾深感荣幸,但为了避免皇上感染的风险,皇上还是不要跟臣妾待在同一处比较好。”
萧邺忽地冷笑一声:“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意思吧。”
“臣妾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懂?你就是太懂了,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躲着朕。”
萧邺突然开始怀疑,郑容汐或许就是知道自己吃了某种东西会有这样的病症,所以才故意为之的。
这不正好给了她躲着他的借口吗?
“朕看李太医这个太医也别当了,这么点病都治不好,不过是点红疹,竟然吃了好几日的药都不见好转。”
“这种废物还有脸留在宫中?”
“朕立刻下旨将李太医……”
萧邺的话没说完,就见郑容汐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皇上……没有……李太医很尽心尽责,而且医术高明,臣妾吃了他的药,已经好转很多了。”
郑容汐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李太医丢了性命。
“是吗?”
“是,原本臣妾脸上身上都是这样的红点,如今已经好了很多了。”
萧邺目光扫向郑容汐紧抓着他的双手:“皇后……这个时候就不怕传染给朕了?”
郑容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开了手,努力想辩解几句:“臣妾一时心急,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只是不希望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那皇后的意思是这是朕的过了?无辜的人是指谁?是朕害了他?”
郑容汐连忙否认:“不,不是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郑容汐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时候,小芸端着茶水进来。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滚出去!”
萧邺本就有气,不好对着郑容汐撒气,见到无关人进来打扰,怒火更甚。
小芸有些怯怯地放下手中的茶水,望向郑容汐,似乎是在求助。
郑容汐本就不喜欢萧邺这种无缘无故发火的脾气,只觉得被殃及的人十分无辜,便对小云道:“没事。”
“给我倒点茶来,我渴了。”
小芸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萧邺,不敢动作。
郑容汐看出小芸是惧怕萧邺,不敢听她的,可她是真的有些渴了,指使不动小芸,她便只有自己下床亲自去倒水。
郑容汐正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去,却被萧邺一把按住。
“干什么?”
“臣妾有些渴了……想喝水。”
见萧邺不说话,郑容汐想继续下床。
脚还没碰到地上,又被萧邺重新按回了床上。
“躺回去。”
“我渴了。”
她是真的渴了。
每日喝那些药,喝了之后口干舌燥,要喝好多水。
萧邺不让小云替她倒水,也不让她自己去倒水,怕又是在故意折磨他。
“还不倒茶!”
萧邺这话是对着小芸说的。
见此,郑容汐也就又躺回了床上。
反正做什么都得听萧邺的,既然有水能喝,她也没什么所谓了。
小芸端着茶送到床边,正要递给郑容汐,只听萧邺又道:“喂她喝。
“不必了,我自己……”
郑容汐的话没说完,因为萧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隐含意思不言自明。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轮不到她插嘴。
小云双手捧着茶杯喂到郑容汐嘴边,郑容汐喝了几口,说道:“好了,够了。”
端着茶杯往回去的时候,小云不知为何,似乎是没站稳,一下就摔到了萧邺的脚边。
萧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小芸:“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你是从哪里来的?朕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云连忙起爬起来,跪在地上,解释道:“奴婢是前些日子才调到娘娘宫中的。”
“伺候人都不会?”
“奴婢……”
萧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不耐烦,郑容汐立刻出声,帮小云解释。
她是生怕萧邺又把气撒到小芸身上。
“恐怕是见到皇上太紧张了才会如此,平日挺机灵的。”
“臣妾也挺喜欢她的。”
萧邺盯着跪在地上的小芸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郑容汐。
“行了,你下去吧。”
“是,谢皇上。”
等到小芸离开后,萧邺仔细端详着郑容汐,不知在看些什么,让郑容汐觉得十分不自在。
“皇上看什么?”
“看你怎么这么蠢。”
无缘无故被骂,郑容汐自然是不愿意的。
“不知皇上为何……这么说我?”
“算了,不说了。”
不知该说她是单纯还是蠢。
方才那个宫女那么明显的意图,她竟然都看不出来,还傻愣愣地帮她解围。
没想到郑容汐却是要问个明白。
“皇上什么意思?”
“说你笨。”
看郑容汐这么较真,萧邺还是说了两句。
“刚才她是故意摔到朕这边的,你看不出来吗?”
“什,什么意思?”
“说这么明白,你都听不懂,还说不是笨?”
郑容汐一头雾水,看着萧邺,心里埋怨他话说半句又不说明白,真是吊着她胃口。
“行了,别想了。”
她这种脑子,怎么会想到身边的宫女也是另有所图。
刚才他进来时,那个叫小芸的宫女就一直偷偷看他,他进到郑容汐的寝宫中,本以为那个宫女会打消不该有的念头,没想到她竟还是想方设法地要进来他面前晃一晃。
郑容汐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的。
萧邺一副了然的模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郑容汐,郑容汐自然不乐意。
“小芸为什么要故意摔倒在皇上身边?”
“她这样不怕皇上责罚她吗?”
萧邺见郑容汐这么认真,便道:“那你觉得她今日跟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郑容汐仔细回想着方才小芸进来时的神态表情:“除了更紧张,好像没什么不同。”
“朕指的是穿着打扮。”
听萧邺说到这个,郑容汐终于想到了。
小芸今日确实有些不同
作者有话说:
? 第三十三章
若不是萧邺提醒, 她还真的不曾注意到。
在她宫中,兰心与小芸都比普通的宫女要高一级别,所以平日也就不必穿与普通宫女相同的统一宫装。
平日里, 她们俩的穿着倒也没有特别不同, 但今日,小芸穿了身颜色十分艳丽的衣裙,头上还插了珠钗, 看上去确实是精心打扮过的。
刚才她没仔细看小芸的脸, 但小芸靠近她时, 身上的香气扑鼻,比平日浓郁不少,这是她十分明显的感受。
想到这里,郑容汐总算是听明白萧邺的意思了。
他是说小芸故意要……勾引他。
可是她实在难以相信小芸会是这样的人。
平日在她宫中,小芸做事利落, 人也机灵,长得也算漂亮, 除了之前熏香的事,她曾短暂怀疑过小芸外, 从后面那么长的日子观察来看,小芸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她一直还挺喜欢小芸的。
而且,她觉得小芸看上去并不是有这种心思的人。
“皇上是不是太……”
郑容汐想说萧邺太多疑, 但又觉得这样的话似乎不是特别合适。
恐怕过去有过不少这样生扑勾引他的宫女,他经历太多,所以才会格外谨慎。
想了想, 郑容汐还是改口, 为小芸辩解:“小芸平日是个听话懂事的人, 臣妾觉得她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萧邺挑眉, 瞥向郑容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你觉得朕在自作多情?”
“臣妾不敢。”
“只是觉得皇上过于谨慎了。”
“这还不是一个意思?”
“说到底,你就是觉得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是吧?”
“你觉得朕是毫无根据地恶意揣测?”
“没有。”
萧邺看着郑容汐,他知道郑容汐这话是违心之言。
不过他也没再逼问她。
反正她这种心思简单的人,让她考虑身边人的恶意,恐怕她是很难接受的。
这一次,萧邺猜错了郑容汐的心思。
回忆了小芸方才进来时的场景,确实有奇怪的地方,萧邺说小芸是故意在他面前出现,有别的心思,郑容汐是相信的。
不过,这样倒是消除了她对小芸的一些怀疑。
她之前怀疑宫中有内奸,熏香的事就是内奸所为,也曾怀疑过小芸,但从今日来看,小芸有附翼攀鳞的心思,目标在于萧邺,那偷偷替换熏香一事就绝不可能是她干的。
这似乎与她的目的相悖。
知道小芸意在萧邺,郑容汐其实更安心些。
小芸若一门心思放在萧邺身上,倒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妨害,这样还算好事。
“算了。”
“你不信也无所谓,朕已经提醒过你了。”
她别还傻乎乎地让人钻了空子。
萧邺这样想着,只是不知郑容汐心中所想完全与他相反。
在郑容汐看来,小芸是不是有本事能得到圣宠,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萧邺一直坐在床边,郑容汐是浑身都不自在,只盼望着他赶紧离开。
可是她又不好直接下逐客令,即便言辞委婉,萧邺也能听出她的意思来。
所以她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样待着,又无话可说,实在是有些难熬。
萧邺自然早已发现郑容汐的不自在。
“不舒服?”
郑容汐点头。
他坐在她身边,她确实是很不舒服的,也不算撒谎。
“哪里不舒服?身上还痒吗?让太医来看看。”
“不,不用了,只是吃了药嗜睡,现在头有些昏,想睡了。”
“那就睡。”
郑容汐看了一眼萧邺,有些犹豫:“皇上还在此,臣妾就这样睡了,不合规矩。”
“朕让你睡你就睡。”
见郑容汐还是不动,萧邺故意道:“不睡的话,就陪朕做点别的事。”
听了这话,郑容汐立刻闭上了眼睛。
只可惜,虽然是闭上了眼,但脑子清醒得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萧邺似乎不知道,与他共处一室,她压力极大,又如何能安然入睡?
因为紧张,屋内又十分暖和,郑容汐身上都冒出了些汗。
于是她便将手伸出了被子,放在被子外。
可是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是什么?”
耳边传来萧邺的声音,郑容汐猛然一惊,知道大事不好。
果然,一抬头,再看萧邺的脸色,她就知道萧邺已经发现了。
萧邺的手指摁在郑容汐手臂内侧的‘红疹’上。
他的手指轻轻一擦,原本长着红疹的地方已经是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印记。
萧邺勾唇,笑着望向郑容汐:“原来皇后所谓的还没好转就是如此?”
“这就是你所说的急症?”
“怪不得你那么着急要为李太医辩解,现在看来,确实是应该的。”
“根本不是李太医医术不精才导致你这病持续这么长的日子。”
“为什么你的病一直不好?”
“根本原因就在于你早就好了,一直在装病,这种病,想不想好,都是你说了算。”
萧邺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是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但在郑容汐看来却更加瘆人,只觉得浑身发寒。
她只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全。
她本就已经特意避开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以防这些地方一直暴露在萧邺的视线下,可能会露出破绽。
她专门在被衣袖领口遮住的地方只是少许地点了一些,既能在萧邺怀疑时让他一看,又能避免一直被萧邺盯着,发现其中的问题。
没想到她还是漏了这一点。
一时大意,她竟将手伸出了被子外,袖口不经意之间被拉起,才导致萧邺发现。
见郑容汐低着头不说话,萧邺怒意更甚:“你没什么话要跟朕说?”
“皇上愿意听吗?”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事到如今,郑容汐确实无话可说,即使强辩,也找不出个正当理由来。
“臣妾无话可说。”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任凭萧邺处置。
“为什么?”
“皇上问什么?”
萧邺冷笑:“朕问你为什么要装病?”
“没有装病。”
“那日从皇上的昭宫回来后,确实是突发急症。”
“那这些是怎么回事?”
萧邺将染上红色的手伸到郑容汐面前,厉声质问。
“臣妾想多休息些日子。”
“什么意思?”萧邺怒极反笑,“你就是想躲着朕?不惜这样的方式。”
“哦,朕想起来了,你方才说的那些会传染什么的全是假的。”
“就是不想见到朕?”
郑容汐没说话,但她知道她的沉默能让萧邺知晓她的答案。
果然萧邺似乎是被激怒了。
“不想让朕碰你是吗?”
“那朕就偏偏要碰。”
‘嘶啦’一声,是郑容汐衣服被撕碎的声音。
郑容汐惊恐地望着萧邺,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么粗暴的一面。
萧邺将她压到床上时,郑容汐还是不敢相信。
她不信萧邺会屑于用这样的方式强迫女人,而且是一个他一直十分厌恶的女人。
当萧邺的吻落下来时,她才清醒过来。
郑容汐几乎是大喊出声:“皇上,您不会这样的。”
“您明明很讨厌我的。”
“跟不喜欢的女人睡在一起,不会觉得恶心吗?”
“呵……恶心?”
萧邺笑意更甚,只是说出的话更加伤人。
“原来皇后也知道朕一直讨厌你。”
“可惜你不懂男人。”
过去的几次,即便郑容汐也不是心甘情愿,但萧邺并未有多粗暴,所以她也能接受。
但这一次不同,萧邺像变了个人似的,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我不要。”
李太医的话还犹在耳边,郑容汐不想这样被凌虐。
凭什么他就能这样对待她,完全不顾她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就要这样粗暴地强迫她。
他可以肆意发泄,但她却要忍受他一时兴起给她身体所带来的长久伤害。
郑容汐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望着压在上方的萧邺,第一次想反抗。
“我不要!!!”
“我不喜欢。”
“我不舒服,很难受。”
郑容汐使劲地挣扎起来。
她不想被萧邺这样对待,就像她根本不是独立的人,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萧邺却不管,一手擒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到了她头顶上方,另一只手扯开她身上仅存的遮蔽物,随意地甩到了地上。
兰心在门外听着郑容汐的哭泣声,心里十分不安,几次想冲进去,但都被常进保挡住了。
“你干什么?还想冲进去,要不要命了?”
这话说的在理,冷静下来之后,兰心也只能在外边干等着。
屋里的哭吟声持续了快一个时辰,等到安静下来后,兰心却更加忧心了。
原本听着郑容汐的声音,她至少还能知道郑容汐是清醒的,如今屋内安静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心里倒是没底了。
兰心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一刻都不曾停下。
屋里安静下来,她又想冲进去看看情况,常进保斥道:“我说噫哗你怎么这么不识趣啊,现在进去能有你好果子吃吗?”
屋内,原本郑容汐一直哭叫不停,在萧邺身上拍打着,奋力反抗。
萧邺也没在意,反正她那点力气于他来说没什么感觉。
后来郑容汐是不哭了也不出声了,他以为郑容汐是屈服了。
可直到方才,他才发现,郑容汐双眼紧闭,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将郑容汐的脸扳过来,萧邺这才看到,郑容汐满脸是汗,秀眉紧蹙,脸色潮红,看上去十分痛苦。
伸出手去探了探郑容汐额头的温度,萧邺这才发现,她额上烫得惊人。
原本他以为的郑容汐因剧烈挣扎而浑身而温度攀升的身子,此刻再想来,或许这根本就是不正常的热度。
“常进保!”
在屋外候着的常进保听到萧邺的声音,立刻便应道:“奴才在。”
“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叫太医来。”
“什……”
“还不赶快去!”
“是。”
常进保立刻派了个小太监去太医院找人去了。
一听到这话,兰心更是坐立不安。
为什么要叫太医?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皇上还好好的,那就是娘娘的问题了。
她就觉得这么久没听到娘娘的声音,总是不太正常的,这会儿竟需要叫太医,娘娘究竟是怎么了?
兰心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只能在外边干着急。
很快太医便来了,常进保朝着门里道:“皇上,太医来了,奴才这就让他进去吗?”
“进来。”
太医提着药箱,一直低着头进到了屋里。
屋内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气息,他身为太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原因。
太医正要上前走到床边为郑容汐诊治,才走没两步就被萧邺喝道:“等等,就在那儿。”
太医低头看了看自己离床边的距离,有些苦恼。
停在这里,他怎么诊病。
直到他一进来,萧邺才发现,郑容汐什么都没穿躺在床上,仅仅盖了一床薄被。
这幅模样如何能让旁人看了去。
萧邺看到了一直在门口焦急望向屋内的兰心。
“你过来。”
他指了指兰心。
兰心有些惶恐,不知萧邺说的是否是她。
“皇上是指奴婢吗?”
“就是你,进来。”
兰心小心翼翼地进到屋内,走到了萧邺面前。
“皇上有什么吩咐?”
“帘子拉下来,给她把衣服穿上。”
“是。”
等到兰心做完这一切,看着仅仅将脸露在外面的郑容汐,萧邺这才放心。
他对太医道:“行了,你过来吧。”
“是。”
太医诊脉的时候,萧邺就坐在旁边,一直盯着。
“怎么样,皇后为何会突然晕厥?”
太医一脸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
难道他要直接说皇后娘娘本就气虚,之前的病还未完全痊愈,如今又遭这样近乎凌虐的对待,情绪激动,一时失去意识,所以才昏迷了过去?
他怕这话说出去皇上会震怒。
这不等同于说都是因为皇上,皇后娘娘才会突然晕厥……
“怎么不说话?”
太医硬着头皮,尽量婉转:“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才生过一场病,体虚气弱,本应静养的,不能受刺激。”
“因情绪激动,所以才会如此。”
萧邺沉默。
他当然听出了太医的言外之意。
目光移向还在昏睡的郑容汐,萧邺盯着看了许久。
她面色是不正常的红,脸上全是汗,嘴唇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郑容汐挣扎时说的那些话。
她说她不舒服很难受,原来并不是托词,是真的。
“还不快开药方!”
太医原本是等着萧邺发话的,可他许久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郑容汐,太医也拿不准了。
一时分神,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没想到萧邺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连忙道:“是,臣这就写方子。”
郑容汐再次睁开眼时,还是在自己宫中,熟悉的床幔床帐,还有守在一旁,用手撑着头打瞌睡的兰心。
“兰心……”
一出声,郑容汐才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到了极点,连发声都十分困难。
费力说出的话,声音??更是粗哑到不行。
好在兰心睡得不深,一听到郑容汐的声音,立刻就醒了过来。
“娘娘,怎么了?您要什么吗?”
“我渴了。”
兰心立刻倒了水来,端到郑容汐面前。
“娘娘,给,您慢点喝。”
喝了水之后,郑容汐环视屋里一周,没看到萧邺。
“皇上呢?”
她问这话并不是关心萧邺,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兰心却误解了郑容汐的意思,替郑容汐不值:“娘娘您还是先关心自己吧,您看看您最近都喝了多少药了。”
兰心在心里为郑容汐抱不平。
自从跟皇上合房后,就没有好过。
皇上也是,根本不把娘娘放在心上,一点也不关心娘娘,不在乎娘娘的身子,只顾自己行乐。
今日更过分,竟然不顾娘娘还病着的身子,强行对娘娘做这种事,害得娘娘晕了过去。
而且对于还昏迷中的娘娘一句关心都没有,不等娘娘醒来,自顾自地走了。
这算什么事啊。
本以为娘娘进宫来是享福的,没想到福没享到,却得了一身病。
? 第三十四章
郑容汐轻斥了兰心一句, 道:“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不要命了?”
这种话如何能让萧邺听见?
她看兰心是越来越大胆了。
兰心却不服气,继续道:“奴婢这不是为娘娘您抱不平吗?您看看您进宫这么久。之前那么多年都平平安安的, 一跟皇上扯上关系就没好过。”
“奴婢本以为娘娘您与皇上……那个之后会好过些, 没想到还不如以前呢,以前虽然冷清些,但至少人是没病没灾的, 不像如今……”
“皇上……”
“闭嘴, 别说了。”
兰心还想继续说, 但郑容汐及时地制止了她。
兰心口无遮拦,可她不能任由她这么说下去,这样迟早会祸从口出,早晚传到萧邺耳朵里。
兰心当然知道郑容汐是为她好,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抱怨。
不过郑容汐都这么说了, 她也不能再继续说下去:“好了,奴婢不说了。”
“娘娘, 您头还晕吗?”
郑容汐摇了摇头。
她看了一眼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和已经换上的衣服,突然问道:“你给我穿的衣服吗?”
兰心点头:“是啊, 刚才娘娘突然昏过去,皇上叫了太医来,太医为娘娘诊治之前, 皇上让奴婢帮娘娘穿好了衣服,又整理好了,才让太医来看的。”
“你说你给我穿的衣服……”
“是啊”兰心点头。
郑容汐又问:“你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郑容汐其实想问的是,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突然昏过去失去意识的, 那也就是说她什么都没穿, 兰心替她穿衣服的时候, 肯定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痕迹。
而且兰心一直在外面,肯定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嗯,奴婢本来一直在外面候着,然后突然听到皇上吩咐常公公去叫太医,奴婢在门外候着也不敢进去,皇上看到奴婢,就让奴婢进去替娘娘您穿衣服,当时娘娘您是没有意识的。”
听兰心这么说,郑容汐已经十分清楚了。
她没想到情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些,萧邺甚至都不愿意为她遮挡一些,就那么让她暴露于众人的视线下,又把她置于何地呢?
兰心心思简单,没看出郑容汐因何事不高兴。
“娘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郑容汐摇头:“没什么。”确实也说不出口。
她忽然想起之前萧邺跟她说过的关于小芸的事情。
郑容汐转向兰心,吩咐道:“你去把小芸给我叫来。”
兰心奇怪:“娘娘叫她干什么?”
“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去做就行了。”
郑容汐没解释,只是道:“去叫她过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奴婢这就去叫她。“
兰心叫来小芸,也跟着站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
郑容汐朝着兰心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小芸单独说。”
兰心直接道:“有什么话奴婢不能听的吗”
她从小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从来不会有避着她的事情,怎么小芸才来没多久,娘娘竟然有悄悄话要跟她说了。
郑容汐没跟兰心解释,只是道:“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你先出去。”
兰心撇嘴,一脸不情愿地转身离开了。
小芸看着离开的兰心,又看向郑容汐,心里有些忐忑。
难不成被她发现了?
她在心中有告诉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
郑容汐什么都没说,她不能自己全都先招了。
郑容汐刚醒过来,人还有些虚弱,她盯着小芸,缓缓开口:“你跟兰心是同乡。”
小芸点点头:“是。”
“怎么找到兰心的?”
小芸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又在郑容汐面前说了一遍。
郑容汐听着兰心所说跟她说的也没什么大的出入,这一点暂时没有可怀疑的地方。
郑容汐又看向面前的小芸,想到萧邺的话,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倒并不是要对小芸做什么,只是想问问清楚,侧面了解小芸心里的想法。
“你跟兰心差不多大,说起来跟我年纪也算相仿,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一听这话,小芸心里一跳,总觉得郑容汐问这话是别有用意。
她赶紧道:“娘娘,奴婢没什么打算,只想好好在娘娘身边伺候。”
郑容汐却道:“你还年轻,不可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伺候的,总要嫁人生子,你没想过这些事吗?”
小芸不知郑容汐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些事,她赶紧表忠心:“奴婢未曾想过。”
郑容汐轻笑了一声,怕不是没想过,只是想攀高枝而已。
小芸这样的心理,她是可以理解的。
她只是想提醒小芸,想靠近萧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萧邺身为皇帝,见惯了小芸这样想往他床上爬的人,早已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她们这些人的心思,更是不会轻易给她们机会,如果被萧邺直言戳破,恐怕她的下场只会很惨。
像小芸这样身份的人,从来都不会入萧邺的眼,他根本看不上这样出身的人。
郑容汐想起了程莹。
那个被萧邺带进宫,不过一月便又突然消失了的女子。
而且还是他哥哥曾经很喜欢的人,萧邺只是一时兴起就能将她抢进宫,没了新鲜感之后,便立刻被抛弃,小芸即便真的有机会上萧邺的床,下场不会比程莹好多少。
郑容汐突然担心起程莹了。
不知道程莹如今在什么地方,又过得怎么样。
程莹的命运时刻都在提醒着她。
她如果不是有这层身份,也只会比程莹更惨。
不对。
如果这样,她根本不会进宫。
萧邺是个没有心的人,在他的位置上,也注定了他不会对任何人有什么感情,他只会在乎自己,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是随便可以利用的工具或是随手可抛弃的器物,一点都不重要,也不是必不可少的。
小芸看着郑容汐,思绪像是早已飘远,一直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道:“娘娘您想跟奴婢说什么呢?”
小芸的话将郑容汐的思绪拉了回来。
郑容汐看向小芸,不想太伤她的面子,只能暗示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也更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你能成功,那么会有无数像你这样的人也能成功,你不可能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你知道吗?”
小芸也是个聪明人,她听出了郑容汐的言外之意。
不过她不想直接戳破,便装傻道:“奴婢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郑容汐笑了笑:“没事,听不懂算了。”
“就当我随便说说吧,如果对你有用你就记着,没用的话也无所谓。”
“好了,下去吧,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小芸应了一声,离开之前,她又偷偷瞟了一眼郑容汐。
小芸心里暗道,她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有今日这番话?
可是她一直十分谨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仔细想想,郑容汐应该还没发现她,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只是说这番话,这么容易地就放她离开了。
而且从今日郑容汐的态度来看,她还隐藏得很好。
郑容汐的这番话可能是看出她有意在萧邺面前出现,想引起萧邺的注意,所以才暗示她。
可是从她来郑容汐宫里这么久,看到的只是郑容汐对萧邺并不怎么上心,怎么她一有想法,郑容汐就这么敏锐地发现了,还来暗示她呢?
不过郑容汐虽是暗示她,但也没有特别为难她,她倒是看不懂郑容汐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让兰心进来。”
小芸离开的时候,郑容汐突然想到,多加了一句。
兰心进来的时候脸色很差,直接把不高兴摆在了脸上。
“娘娘找奴婢有什么事?”
看到兰心这副模样,郑容汐就有些想笑。
兰心还真是个单纯的人,心里想什么都直接挂在脸上了,不加掩饰。
郑容汐笑了笑,对兰心道:“我看你的脾气比我的还大,我不过跟小芸说了几句话,你就这么给我脸色看?”
兰心说道:“奴婢怎么敢啊!娘娘可是娘娘,奴婢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
“你这不是在跟我闹脾气?”
“我跟小芸说两句话,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郑容汐都给了台阶,兰心也不好不下,便开始抱怨道:“娘娘跟小芸有什么话不能让奴婢听见要单独说的?”
“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娘娘都没这么对过我。”
郑容汐忍不住笑了,说道:“放心好了,我还是最喜欢你的。”
“只是跟小芸说的话不好给你说。”
“放心好了,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提醒她几句。”
“那为什么不能跟奴婢说呢?”
“我不是说了?”
“事关小芸的私事,不太好让你知道,你只要知道,我跟她之间没什么秘密,你才是我最信任的人就行了。”
听了这话,兰心也绷不住笑了:“听娘娘这么说,奴婢就放心了。”
郑容汐也轻松了不少,打趣兰心:“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怎么还要我来哄你的?”
兰心道:“娘娘心好呀,把奴婢当成亲人一样,所以才这么对奴婢。”
从那日突然晕厥之后,这之后的半个月,萧邺都没出现。
郑容汐松了口气,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这一段日子她是十分轻松的,不必去面对萧邺,也不必与他周旋。
她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不过有一件事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
昨天夜里,她突然做了个噩梦,梦境太过真切,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半夜惊醒的时候,兰心在她床边。
据兰心说,她是半夜突然大叫,才引得兰心进了屋里来看看情况。
郑容汐冷静下来后回忆着梦里的情形,不禁背后发凉,一阵阵地冒冷汗。
她梦到萧邺带了个女人进宫来。
萧邺很宠那个女人,封了她为妃。
后来,画面突然天旋地转。
下一刻,她独自在凄凉的冷宫中,面前是那个女人。
她身边站着两个宫女。
其中一个手里端着一个酒壶,旁边还放着一只空杯子。
另一边,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一条白绫。
女人冷笑着望向她:“皇后娘娘,哦,不对,你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自己选吧,白绫还是毒酒?”
“知道吗?这还是我替你争取来的机会,不然的话你早已身首异处了,如今你还能留个全尸,都多亏我了。”女人的脸突然变得扭曲起来,郑容汐双手按住头,十分痛苦,下一刻,萧邺出现了在了那女人旁边。
他亲密地揽着女人的肩膀,看都没看坐在地上的她一眼。
她记得梦里的自己选了毒酒,喝下毒酒的时候,萧邺搂着那个女人,正转身离开,背影看上去那么决绝,回头看她一眼。
兰心端着茶水进来,郑容汐喝了一口后,情绪稳定了不少,可是还心有余悸。
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甚至以为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若不是她还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都要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娘娘,做噩梦了吗?”
“怎么会突然做噩梦”
郑容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做噩梦,这段日子她吃得好睡得着,吃得好,心情轻松,应该更快活才是,为什么会突然做噩梦?
让郑容汐觉得心惊的是,这样的噩梦不仅是一次。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时不时都会做跟之前内容差不多的噩梦。
梦中的主角都是那个陌生的女人,最后无一例外都是以她的死为结局。
郑容汐的精神也因此越来越差。
她每日都昏昏沉沉的,人也变得十分憔悴。
兰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想了许多办法,安神茶安神汤……凡是能想到的法子都试过了,但郑容汐一直被噩梦所困,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 第三十五章
这日, 因连续多天被噩梦困扰,在兰心的强烈要求下,郑容汐跟着她出了宫里, 打算去花园里走走, 换换心情。
多日未睡好,郑容汐的精神状况很差,即便是白日, 天气晴好, 偶有微风吹着, 走在花园中,她也没什么精神,看上去恹恹的。
兰心变着法地想要红郑容汐高兴,想方设法地要找话题跟郑容汐说,但郑容汐似乎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兰心十分担忧:“娘娘, 您看您眼圈都黑了,这几日还瘦了这么多, 要不要还是找太医来看看?”
兰心虽是这么说,可她也知道, 找太医来也没什么作用。
太医其实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不过都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喝了不少, 但根本不起作用。
郑容汐始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且,最让她觉得心惊的是这样的梦,似乎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梦境, 若是对将来事情的一种预兆, 那不是更可怕吗?
甚至她都觉得正好与现实相对应。
她总有预感, 若哪一日萧邺真正喜欢的人出现了, 那么她的下场就会如梦境中一般。
如今她爹还在,萧邺忌惮她爹身份地位,还不会对她如何,至少她还能保全性命。
但哪一日她爹不在了,那她就是任人拿捏的蚂蚁,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说是被噩梦所困,其实郑容汐更怕的是这件事的发生。
所以她愁眉不展,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要为自己谋出路才是。
萧邺如今都能这么对她,以后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兰心不知道郑容汐想的这么多:“娘娘,您看那边的蝴蝶兰都开了,真漂亮。”
御花园里种了很多花,如今正是秋天,开了不少,还有几株金桂,置身其中,香气扑鼻。
兰心看着不远处的桂花,想起了:“娘娘,奴婢跟小芸学了做桂花糕,不如奴婢待会儿再摘点桂花回去给您做桂花糕怎么样?”
郑容汐没什么胃口,但看来兰心兴致勃勃,还是点头道:“好。”
“小芸才教会奴婢的,奴婢已经试过了,很好吃的,用当季的桂花味道肯定更好。”
兰心一直说着话,但看郑容汐还是闷闷不乐。
她便走到郑容汐跟前,说道:“娘娘,您别一直坐着了,在宫里就一直坐着,也没怎么休息好,都已经出来了,要多走走才是,多活动一下。”
郑容汐向不远处的池塘,有几尾颜色十分漂亮的锦鲤,在里边游来游去,看到这些,郑容汐不禁想到了自己。
“娘娘,您看什么呢?”
郑容汐望着那一池锦鲤,有些出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锦鲤挺漂亮的。”
“是啊,听说是特别珍惜的品种,奴婢也不太懂,好像是叫黄金锦鲤,颜色金黄,鳞片长得很整齐,看上去像黄金一样。”
“娘娘,您看那条锦鲤,全身雪白,只有头顶有一点红,奴婢从来没见过,而且体型不小,看起来就很精贵。”
郑容汐顺着兰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确实通体雪白,只头顶一点红,线条也十分流畅,看着就确实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
“奴婢去找人拿点鱼食来,您喂喂它们?”
郑容汐摇头:“不用了,宫里肯定有专人精心饲养它们,恐怕早已喂过他们了,我再喂,吃多了也不好。”
看了一会儿锦鲤,郑容汐对兰心道:“走吧。”
兰心问:“去哪里?”
“坐得久了,腿有些不太舒服,要走动一下。”
兰心很高兴:“奴婢就是说,娘娘您这些日子看上去真的很没精神,就该多出来,晒晒太阳,看看花,看看鱼,这回心情肯定好很多了吧。”
兰心说得没错,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漂亮的鲜花,郑容汐的心情确实舒畅了不少,暂时地忘掉了被噩梦缠绕的事情。
走了没几步,郑容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兰心奇怪:“娘娘,怎么不走了?”
郑容汐看见了平日在萧邺身边伺候的那个小太监,不是常进保,但也十分脸熟。
如果他在的话,那也就意味着,萧邺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郑容汐立刻转身,往自己宫里走,脚步极快,兰心小跑着才能跟上。
“娘娘,怎么了?”
“回宫。”
“啊?!”
兰心一脸惊讶。
本来走的好好的,心情看着也好了些,怎么说回宫就回宫。
郑容汐的步子迈得很大,从未有过这么赶的时候,像是后面有人在追赶一样,不过还是没能及时离开。
走出花园的时候,郑容汐正要松一口气。
可是没走出两步,就有一个太监将她拦下。
“娘娘。”
郑容汐暗道不好,但还是有一丝希望。
“什么事?”
“皇上在里面等您。”
郑容汐想找借口推脱,一时间却还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可是她实在不想见萧邺,也不管自己的借口是不是太生硬,直接道:“本宫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了。”
郑容汐说完便想走,但那小太监并没让路,而是一直挡在她面前,低着头道:“娘娘……奴才……皇上下了令让奴才带娘娘过去。”
他只是个奴才,皇上的命令也不敢不听,只能照做,如果没做到,恐怕有性命之忧。
郑容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她知道这个小太监也只是奉命办事,没办好的话,恐怕遭殃的是他。
郑容汐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了。
“走吧,带路。”
太监大喜过望,连连道:“是,奴才这就带路,皇后娘娘请随奴才来。”
跟着太监还未走到凉亭,郑容汐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萧邺。
她心生退意,十分抗拒与萧邺见面,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臣妾参见皇上。”
萧邺本来是正在喂池子里的锦鲤,听到郑容汐的声音,回头瞥了她一眼,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喂鱼。
“起来吧。”
“谢皇上。”得到萧邺的许可,郑容汐站起了身。
她本就精神极差,这会儿还要勉强应付萧邺,实在没什么精力。
“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有什么事吗?”
萧邺将手里的鱼食一把洒进池塘,只见那些锦鲤争先恐后地从水里露出头来,争着抢着去吃那些鱼食。
一时间水面上只能看到它们张大的嘴。
萧邺这才转身看着郑容汐。
“皇后知道朕在这里还掉头就走,是什么意思?不想见到朕?”
“臣妾惶恐,臣妾确实不知皇上在此,只是出来就许久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萧邺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郑容汐,看了许久,才道:“朕倒是小看皇后了,撒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谁能想到皇后也能这怎么撒谎呢?”
“光看皇后的这张脸,还真想不到,这么会骗人呢!”
郑容汐咬死不认,直接道:“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臣妾确实不知皇上在此,不然,一定会来请安的。”
“是吗?”
郑容汐低着头,正想答话,又听到萧邺的声音。
“抬起头来,看着朕说。”
郑容汐缓缓抬起头,望向萧邺,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妾确实不知,如果皇上不相信,臣妾也没办法。”
“你们都下去。”萧邺忽然对站在一旁的奴才命令道。
郑容汐心突地一跳,有些担心:“皇上。他们都走了,何人来伺候皇上?”
萧邺却道:“这不是有皇后你在吗?”
一群人退下去,此刻凉亭中便只剩他们两人。
郑容汐心里发慌,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抬起头来。”
郑容汐抬起头,萧邺忽地伸出手,郑容汐下意识地闪躲。
萧邺眼中一冷,大掌按住了郑容汐的后脑。
郑容汐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让他十分不悦。
她很害怕他。
这是她的肢体动作所表现出来的事实。
“没有?”
“皇后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越来越厉害了,何时练到如此如火纯青的地步了。”
想起上次在床上突然昏过去的郑容汐,他手上的力道还是小了些,松开了手。
“脸色怎么这么差?”
郑容汐不想跟萧邺寒暄,说些无谓的事:“没有。”
“你当朕的眼睛是摆设吗?”
“朕问你什么你都答没有,就这么敷衍朕?”
“臣妾不敢。”
“朕不想再听到这些官方的回答。”
“好好说话。”
“臣妾不知要什么答案才能让皇上满意。”
有理有节难道是错吗?
“朕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上次的病还没好?”
听萧邺问到这个,郑容汐就不舒服。
明明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今还装作关心的样子,问上一句,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吗?
真是可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没怎么睡好。”
“为什么睡不好?在想什么?因为什么睡不好?”
郑容汐也懒得应付萧邺,直接道:“连日来做了噩梦,所以没睡好。”
萧邺盯着郑容汐,看她眼下发黑,脸色发白,精神不济的样子,确实看着十分憔悴。”
“都是做什么噩梦了?”
郑容汐突然觉得想笑。
这个梦的内容能告诉萧邺吗?
肯定是不能的。
“就就是些光怪陆离的鬼怪,被噩梦惊醒就睡不着了,所以精神有些差。”
“所以臣妾如今真的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萧邺上前一步,几乎与郑容汐挨在一起,郑容汐想退,却突然被郑容汐萧邺搂住了腰。
“皇上,还有人在。”
她知道萧邺要干什么,按最坏的打算来,她也要提醒萧邺,如今是在外边,而且还有很多奴才。
“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
她难道以为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什么吗?
郑容汐没法不这么想,因为在她看来,萧邺是个无所顾忌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哪会在乎时间地点。
“上次的事……”
萧邺确实有些后悔,上一次一时情绪激动便失去控制,郑容汐也因此受了很大的伤害,可是让他低头,他确实做不到。
他只能暗示郑容汐,他知道郑容汐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郑容汐是听懂了萧邺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根本不在乎。
萧邺这样偶尔心血来潮的温柔,他高兴了随便说几句,放低一点姿态,她就应该庆幸应该欢天喜地,当作恩宠。
他一个不高兴,那她便是那样的待遇。
她有时候都分不清楚萧邺到底是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跟她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
这么想着,郑容汐竟然毫无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皇上把我当什么呢?”
高兴了就温柔几句,他不高兴了,就像上次那样不顾她的感受,直接让她昏过去。
听到这话,萧邺也罕见地愣了片刻。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把她当什么。
萧邺把这个问题又抛给了郑容汐。
“你想让朕把你当什么?”
郑容汐忽然笑了笑。
她想让他把她当什么,她想让他对她视而不见,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她不想经历有了希望又失望这样的过程,从来没有拥有过才是最好的。
萧邺这样的人,她从来不敢奢求。
“臣妾不敢想,全凭皇上做主。”
趁着萧邺出神的时刻神,郑容汐轻轻地推开了他,退到了离他有些距离的位置。
“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萧邺回过神来,望着郑容汐的背影,道:“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宴了,皇后好好准备。”
郑容汐挺住脚步:“是。”
她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
太后似乎不怎么喜欢她,既然这样,她也就不想去维持与太后的关系,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反正萧邺与这位名义上母亲的关系也不是多好。
? 第三十六章
虽然十分不愿, 但这件事无论于情于理都得由她来做。郑容汐还是回了一句:“是,臣妾一定好好准备。”
郑容汐知道,往年太后的寿宴都没有大操大办过, 今年应是太后六十寿辰, 所以要办得隆重些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郑容汐完全没有经验,这为太后操办寿宴的任务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她根本不知该从何做起。
兰心见到郑容汐的时候, 就看到郑容汐一脸愁色。
兰心又还以为萧邺又做了什么, 赶紧上前:“娘娘, 皇上……对您……”
她本想问是不是小向对她做了什么的,这样问又不是特别合适,更何况她们还没走,她的话很容易被别人听了去。
郑容汐却摇头:“不是……只是太后的寿诞将至,皇上将此事交给了我。
兰心算了算日子:“娘娘, 太后的寿辰就是下月初十,那……没剩多少时间了。”
郑容汐点头, 确实没剩多少时间了,所以她才发愁。
也不知萧邺为何突然将此事交给她来做, 一切都手忙脚乱的。
“娘娘,咱们得赶紧回去准备了,事情很多的。”
郑容汐也知道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寿宴上的各项事情要吩咐下去, 有哪些大臣亲王要来,要上什么菜,在哪里举办寿宴, 还有寿宴当日的表演, 太后当然要穿的衣服……这些都需要考虑到, 还得都要太后过目才行。
想到这些, 郑容汐就很烦恼。
她只想在宫中做个闲人,不参与这些人的斗争,但是身为皇后,这些事她还是非做不可。
她是得好好安排。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郑容汐有些发愁,要为太后办寿宴,那她必然是要与太后多沟通,征求太后的意见,那也就意味着她要与太后常常见面。
太后虽然没有明着表示对她的不喜,但她也能感觉到太后对她的冷淡。
她本就是个不善交际的人,与不喜欢自己的人交往更是让她心累。
“娘娘,如今去哪儿?”
郑容汐是个做事有条理的人,既然事情落到自己身上,那她必然要做好。
都已出来了,反正就顺便去寿安宫见一趟太后,借着问安的机会也好征询太后的意见。
兰心担心:“这么突然过去,万一太后又……”
她想起过去,陪着郑容汐去寿安宫向太后请安的时候,绝大多数都遭了冷脸,最差的时候还吃了闭门羹。
太后多数时候都称自己身体不适,连面都见不上。
郑容汐也知道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她也没办法。
郑容汐与兰心来到寿安宫,门外站着的宫女拦下了她们:“皇后娘娘,不知突然到此有何贵干?”
连宫女说话都不怎么客气。
不过郑容汐也没在意,道:“本宫来向太后请安。”
宫女看了郑容汐一眼,这才慢悠悠地答道:“那请皇后娘娘在此稍后侯,奴婢去向太后禀报。”
郑容汐点了点头。
这样的待遇实在不是称不上好,但她也没抱怨,耐心地站到了旁边等待着这个宫女的回话。
宫女转身进了门。
这一去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兰心是个急性子的人,这样慢待郑容汐,她更是忍不了:“问个话也这么久,让皇后娘娘等在外边等着,好大的胆子!”
这个宫女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回呛道:“太后正在休息,若让你们进去,惊扰了太后,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太后今日休息不足,好不容易入睡了,特意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兰心一时生气,也不知该拿什么话回怼她,没好气地问道:“那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宫女没什么好脸色:“皇后娘娘请进吧。”
进门的时候兰心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宫女,宫女也不示弱,瞪了回来。
兰心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宫女,一时忍不住,差点就要跟她吵起来,还是郑容汐拉住了她。
“别生事。”
兰心这才跟着郑容汐进了屋里。
看着坐在那里宫女站在身后替她捏着肩的太后,兰心心里暗自抱怨起来,
这看着也不像是刚起来的样子,明明就没睡,还故意让娘娘跟她等这么久……
太后原本一直闭着眼,听到郑容汐进来的动静,这才缓缓睁开了眼,一脸平淡,看不出喜怒,淡淡地对郑容汐道:“皇后来了。”
郑容汐对太后行了个礼,恭敬道:“臣妾见过太后,许久没来请安了,之前多次来太后都身体不适又或是在休息,一直没能见到太后,心里十分挂念。”
太后道:“皇后有心了,哀家年纪大了,睡眠不好,时常觉得头昏,精神不济,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没见皇后,皇后不会怪哀家吧?”
“臣妾不敢,只要太后安好,臣妾就放心了。”
“不知皇后此次前来,除了请安还有什么事?”
“太后的寿诞就在下月初十,是您的六十寿辰,皇上吩咐臣妾要为太后操办寿宴,所以臣妾特来征询太后的意见。”
太后抬起手,身后捏肩的宫女立刻停下了动作。
她端起面前的杯子,揭开盖子,轻轻地吹了吹,浅浅尝了一口。
“哀家一向不喜热闹,不如就算了吧。”
若是这样子,倒是称了郑容汐的心。
“太后六十寿辰,皇上特意吩咐臣妾一定要办好此事。”“皇帝有心了。”
“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一切由皇后你决定就行了,哀家没什么意见。”
“来的路上,臣妾初步拟好了菜单”说着,郑容汐吩咐在屋内站着的一个宫女,“拿纸笔来。”
郑容汐很快写下了一份菜单:“请太后过目,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增减的。”
太后接过郑容汐手里的纸,粗粗扫了一眼,便将其还给了郑容汐。
“就这样吧。”
“那臣妾便将此交给御膳房,让他们开始着手准备。”
“另外寿宴当日太后穿的衣物,臣妾待会儿便吩咐制衣局的人来为太后量尺寸,太后喜欢什么样的花色样式只需跟他们说。”
太后看着郑容汐:“皇后真是有心了。”
“这些年,皇后在宫里真是受委屈了。”
“皇帝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哀家看他对你总是不怎么好,真是难为你了。”
“不敢。”
郑容汐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没再多说。
因为她也不想违心地说萧邺对她有多好,大家都能看得见的事实,她掩饰也没什么作用。
“那臣妾就按太后的吩咐去做了。”
太后点了点头。
郑容汐起身:“臣妾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先行告退。”“来人,送皇后出去。”
出了寿安宫,兰心一路上喋喋不休:“娘娘,太后刚刚那话明摆着就是在讽刺娘娘,明明知道皇上那样……她还特意要提一句,分明是故意刺激您。”
郑容汐也无所谓,反正这就是事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后说两句,也没什么不行的,反正也伤不到她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郑容汐都非常忙碌。
各种琐碎的事都要她过目,小到当日殿内的一个器物一个摆件如何摆放,摆在什么位置都有人来问她。
不过忙一点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忙于太后的寿宴,这段日子她十分劳累,几乎是一上床便睡着了。
一直困扰她的噩梦现象似乎也有所减弱,虽然不是完全不做噩梦,但次数少了许多。
她稍微能睡得好了些。
太后寿宴当日,来了许多朝中大臣,还有王亲贵族。萧邺坐在正位,右边为太后,左边是郑容汐自己的位置。
郑容汐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也不得不出席。
最后确认名单上的时候,郑容汐发现名单上人数与殿内位置的数量有差距。
位置比名单上的人数多了一个。
郑容汐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不会多出这个位置。
她正疑惑之际,有一女子坐到了多出的那个空位上。
她穿一身水粉色衣裙,身形纤细,鹅蛋脸,柳叶眉下是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嘴唇红润而饱满,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
郑容汐正要差人上前去问一问她的身份,只见她入座后不久便朝着萧邺走来了。
郑容汐坐在萧邺的左手边,看着这个女子朝着萧邺款款走来,心里不知为何有点不舒服。
她直觉,这个女子跟萧邺一定有不一般的关系。
果然,这个女子在萧邺面前停下,看着萧邺,忽然笑了起来。
“嘉茵见过皇上。”
嘉茵……郑容汐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实在想不起在哪里有听过。
她用余光瞥萧邺的反应,只见萧邺也露出了笑容。
接着,她便听到萧邺用着十分温柔的语气对那女子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不久,本来想安顿好了再去见皇上,给皇上一个惊喜,没想到正好太后寿宴,我就不请自来了,皇上不会怪罪吧。”
说着她又转向旁边的太后,笑容极甜:“参见太后这是送给太后的礼物,还希望太后喜欢。”
太后命人接过宋嘉茵手里的盒子,打开来,是一尊十分精致的翡翠观音,通体碧绿,看上去成色极好。
“收起来。”太后对着身后的婢女吩咐了一句。
“有心了。”
“太后喜欢就好,不枉我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找,才找到这么成色这么漂亮的观音。”
跟两人十分熟稔地寒暄过后,最后,宋嘉茵才想起了还坐在左边的郑容汐。
她看向郑容汐,看了许久没说话,最后才突然笑着望对郑容汐道:“参加皇后娘娘。”
“早就听闻皇后娘娘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知为何,郑容汐总觉得宋嘉茵看着她的那个笑有些诡异,说不出的古怪,
但转念,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宋嘉茵的身份,不过她也不想去问萧邺这事,笑了笑,没说话,也是对宋嘉茵的回应。
宋嘉茵似乎只是顺带着问候她一句。
说完这么一句后,立刻又转向萧邺:“皇上,我许久没回京城,好多事情还想跟皇上说呢,皇上什么时候有空,我进宫来,要跟皇上好好聊聊。”
“你要是愿意,随时进宫来都可以,朕就是没空也要抽出空来陪你。”
“那就说定了,皇上可不许反悔,我可是真的会来的。”
“好啊,朕等着你。”
一晚上的时间,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都跟萧邺相谈甚欢,两人似乎十分熟悉,她坐在旁边总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宴会进行到一半,郑容汐便坐不住了。
她突然起身,对萧邺道:“皇上,臣妾不胜酒力,有些不适,想先回宫了。”
郑容汐的话让萧邺和宋嘉茵突然停下了。
两人齐齐转向她。
郑容汐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特别是宋嘉茵的目光,在她看来,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让她十分不舒服。
萧邺只是淡淡地瞟了郑容汐一眼,眼神立刻又回到了宋嘉茵身上。
“皇后真是让人扫兴。”
郑容汐脸上发烫,当着一个陌生女人的面,萧邺就这样指责,从来也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
“行了,要走就走吧。”
得了郑容汐萧邺的许可,郑容汐立刻离开了。
呼吸着殿外的新鲜空气,再回头看一眼歌舞升平的殿内,郑容汐觉得呼吸都要畅快些。
秋日的夜晚,凉风阵阵,一阵风吹过,她竟还觉得有些冷,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郑容汐独自在宫里走着,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了一处亭子。
方才喝了不少酒,此刻风一吹,觉得头有些昏沉,她便走进亭内,打算歇息片刻。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而且那脚步声似乎朝她越来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她本以为是兰心,没有回头,只是道:“怎么找到这来的?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不必担心。”
说完这话,许久没有回应,郑容汐这才回头。
看清人后,她脸色大变。
来人竟是萧邺。
“皇后问朕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郑容汐连连摇头:“不是,臣妾以为来的是臣妾的贴身婢女,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萧邺上前一步,走到了郑容汐的跟前。
萧邺身上浓重的酒气还混杂着的属于女人的胭脂香,她有些抗拒,连着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萧邺的距离。
她听到萧邺忽然笑了一声:“皇后在干什么?”
郑容汐一时脑子发热,说道:“皇上不是觉得臣妾扫兴吗?”
“臣妾出现在皇上面前,怕皇上会不高兴。”
“皇后这话是在埋怨朕?”
“朕方才说的话你还记在心上?”
“臣妾不敢。”
“那皇后是在嫉妒吗?”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郑容汐愣了一下。
嫉妒?
“看到她与朕聊的开心,皇后受不了了?”
听萧邺这么说,郑容汐才有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种心理,她一直说不清楚的心理。
难道真如萧邺所说?
不,不可能!
她才不会嫉妒,只是受不了……受不了那样的氛围,受不了宋嘉茵看她的眼神,总觉得是仇视的目光。
郑容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否认:“没有。”
“臣妾不胜酒力,在殿内有些不舒服,所以想出来走走透透气。”
“是吗?”萧邺逼问郑容汐。
“是,臣妾怎么会嫉妒。”
“皇上若有喜欢的女子,臣妾高兴还来不及,皇上愿充盈后宫,早已有人生下皇室血脉,也是朝中众位大臣的心愿。
郑容汐低着头说完了这一切。
萧邺却是拂袖而去,再没看过她一眼。
这日之后,郑容汐经常听兰心说起,那个宋姑娘又进宫了,又跟萧邺怎么怎么样了,她听着莫名的心烦。
“别说了。”
兰心一愣,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娘娘,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 第三十七章
郑容汐知道兰心也没做错什么, 可她就是说不上来的烦躁。
宋嘉茵明明看上去很正常,对所有人都很热情,活泼外向, 很招人喜欢, 跟她接触过的人都很喜欢她,说起她的时候,都是夸赞, 这是郑容汐没有的本事。
这样一个人, 郑容汐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时候, 心里格外不舒服,不能正常地看待她。
她只知道,看起来,宋嘉茵在萧邺心里绝对有个很特殊的位置,至少比她们后宫的这些人都要重要得多。
郑容汐总有种预感, 或许要不了多久,宋嘉茵就会进宫。
郑容汐的猜想没错, 半个月后,萧邺突然召见了她。
郑容汐走进御书房的时候, 萧邺正拿着一幅画像在看。
她心头一跳,知道一定是有事要发生。
“臣妾参见皇上。”
萧邺见她来,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
郑容汐忐忑地走到萧邺身边。
萧邺将画像往郑容汐眼前移去:“新送来的一批画像, 让朕选人进宫。”
“朕让皇后来帮着看看,这个怎么样?”
郑容汐飞快地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立刻便又移开了眼。
能送进宫来的人肯定都是美人, 挑不出什么错来。
“是个美人。”
萧邺拿着画像, 却又挑剔起来。
“看着不合朕的心意, 算了。”
萧邺随手就把手里的画像扔到了脚下。
接着, 他又拿起另一幅来。
连问了几个,郑容汐都是说好,可萧邺似乎都总能挑出毛病来,没有合一个称心的。
萧邺拿出最后一副画像时,看清画像上的人脸那一刻,郑容汐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住了。
不光是因为这画像上的人就是宋嘉茵,更因为她终于想起为何她看到宋嘉茵时心里总是不舒服。
她终于找到了原因。
因为宋嘉茵的模样跟一直缠绕她的噩梦中的那个陌生女人是一模一样。
郑容汐被吓得接连退了好几步,脸上的血色瞬间都没了。
她望着眼前的画像出神,连萧邺叫她,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看到郑容汐的这种反应,萧邺很是满意。
他还以为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郑容汐死死地盯着画像。
看着看着,就像那幅画像上的人突然活过来了。
原本总是笑着的脸此刻也没了笑容,像是跟她有深仇大恨一样,双眼满是怨毒,就那么盯着她。
郑容汐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惊恐,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原本萧邺还非常愉悦,但见郑容汐的反应过于激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被吓到脸色苍白,几乎都要晕过去。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
萧邺将画像扔到一边,拉过郑容汐,仔细地看着郑容汐的脸,问道:“怎么了?”
他不知道郑容汐在害怕什么。
郑容汐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幅画,再看向萧邺,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她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宋嘉茵,她竟然能出现在她梦中。
而且她以为这样的梦中出现的可能只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哪怕是存在也是她这辈子永远不可能遇上的人。
但就在她被噩梦困扰半个多月后,梦中的那个女人竟然出现了。
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是可能会跟她有密切关联的一个人。
郑容汐的额头上全是细汗,萧邺以为见她不说话,又继续问道:“怎么了?”
耳边传来的萧邺的声音,终于让郑容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萧邺摸她脸的手,退了几步,离萧邺远了些。
“臣妾失态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萧邺看着郑容汐这副一会缓过来就翻脸的样子,眼里也冷了下来,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皇后还知道自己失态,这幅画像到底有什么恐怖之处,能让皇后吓得仪态全失?”
郑容汐此刻已经恢复了理智:“臣妾近日一直被噩梦所困,精神不太好,所以时常有这样的举动,还望皇上不要见怪。”
听到郑容汐说起噩梦,萧邺问:“不是吃了药了吗?怎么还没见好。”
因为之前郑容汐生病的事,萧邺还记在心里,又恐怕她是为了躲他而装病:“皇后不会又是假装的吧?”
郑容汐脸色苍白,摇了摇头。
“臣妾近日一直在做噩梦,精神很差,所以常会有这样的情况,皇上若不信,大可以召太医院的人问清楚,太医院每次出诊都有记录的。”
郑容汐解释得很细致,也是因为上次的事,她知道萧邺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她,所以才如此。
听郑容汐这么说,萧邺又觉得自己是太过多疑了。
他正要说话,郑容汐却抢在他之前先开了口。
“画像上的这位就是宋姑娘吧。”
“上次太后寿宴上臣妾见过,人貌美又机灵,温柔娴静,又蕙质兰心,若往后进宫,一定是个体积贴心的人。”
“想必也能得到皇上的喜欢,有了她陪在皇上左右,臣妾也更放心些。”
在看到那幅画像的时候,郑容汐的心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她想,或许那个梦本就是征兆,她早晚会因画像中的女子丢了性命,也从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从萧邺与宋嘉茵的关系来看,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她一定要早做打算,早日脱身才对。
郑容汐句句属实,只想宋嘉茵进宫后,她便能解脱。
没想到一旁的萧邺却脸色骤变,一把将她拉到了跟前。
“郑容汐!你还真是大度!”
萧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冷冰冰地,不带一丝感情。
萧邺从没有这么叫过郑容汐的全名。
郑容汐都被吓到。
她不懂萧邺。
她以为自己的这番话应该很合萧邺的心意才对,不懂萧邺为何又突然翻了脸。
“朕还真是小瞧你了,没看出你怎么豁达,心胸宽广!”
萧邺手上的力气很大,紧紧握住郑容汐的胳膊,郑容汐感到有一阵痛,忍不住叫出了声。
“皇上弄痛臣妾了。”
她实在不知道萧邺的火气从哪里来。
“臣妾究竟哪里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皇上若看臣妾不顺眼,还是让臣妾早日回宫,远离皇上的视线,这样皇上也能高兴些。”
“这就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吧!”
“说朕看你不顺眼,朕看你才是不想跟朕待在一间屋子里,连跟朕说话都这么假假模假,说的全是违心的话。”
郑容汐反驳:“没有。”
“朕看,你进来这么久,只有说想离开这里才是最真的一句话。”
郑容汐沉默了。
确实如此,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远离萧邺。
但是她前面的那番话也是发自内心,若是可以,她只想祝萧邺与宋嘉茵恩爱和睦,放她一条生路。
萧邺哪里知道郑容汐心里想的是这些,看到郑容汐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更甚。
“也对,反正你当你的皇后,无论什么人进宫,你依旧是皇后,她们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你怎么会在乎呢?”
“朕看朕不召你,你才更开心些。”
“怎么不说话了?朕说中了你的心思是吧?”
郑容汐很想点头回答是,但她知道她不能这样说。
“臣妾进宫多年,皇上一直不喜臣妾,臣妾心知肚明。”
“如今有了能让皇上舒心的人,皇上也喜欢,臣妾顺应皇上心意也让她进宫,不知有哪里做得不对了?”
“而且早日诞下皇室血脉,有人继承大统,是朝中大臣一致愿望,臣妾也是为大局着想,不能只顾自己。”
“好一个为大局着想!”
“皇后这般深明大义,朕倒是误会你了。”
“臣妾不敢,只是希望皇上不要误会臣妾才是。”
“臣妾也不知说的哪一句话惹得皇上生气了,臣妾愚钝,还望皇上指出。”
“若是皇上不想看到臣妾,臣妾这就离开,绝不打扰皇上。”
萧邺眼中闪着寒光,死死盯着郑容汐。
郑容汐就是有本事,随意的几句话,就能轻易地勾起他的怒火。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这么火。
郑容汐说的没错。
于理来说,郑容汐的这些话都很正常,并没有哪里不妥,可他就是听不得这些话从郑容汐嘴里说出来。
他想起上一次在凉亭郑容汐问他的那句话。
郑容汐问他把她当成什么。
他不知道答案,可如今看来,好像有些明朗了。
他知道,不管如今郑容汐对他来说算什么,但他认清了一点。
他不能忍受郑容汐把他推向别的女人。
萧邺的力气越来越大,郑容汐吃痛,忍不住挣扎起来:“皇上,我的手……”
她也不知萧邺这么抓着她又不说话只是看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要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萧邺要对她如何,也该说句话,别只是这么看着她,让她觉得心里发毛。
萧邺终于松开了钳住郑容汐的手,目光依旧锁住郑容汐。
郑容汐看着萧邺,只见他突然勾唇,笑了。
“皇上您怎么了?”
萧邺没想到自己最终她还是栽在她身上。
他以为她进宫来是包藏祸心,为了巩固郑家的地位,可是这么多年看下来,她连进宫来似乎都是被迫的,只是为了做一个孝顺女儿,满足她爹的愿望。
或许是郑誉是有谋逆之心,妄图取而代之,但郑容汐根本不在乎这一切,当然也从来不在乎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宠幸其他女人。
看着郑容汐,萧邺忽然大声喝道:“常进保!”
在门外候着的常进保立刻答道:“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传令下去,择日便让宋嘉茵进宫。”
“是。”
旨意一下,萧邺看向郑容汐,道:“这下,皇后该满意了!”
郑容汐却道:“臣妾不敢。”
“一切都由皇上做主,皇上问臣妾的意见,臣妾只是如实坦诚自己的想法。”
郑容汐也不懂萧邺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是他与宋嘉茵相谈甚欢,看起来十分亲密,如今让宋嘉茵进宫应该正合他的心意,为什么又说让她满意?
她满不满意?有人在乎吗?
她一点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郑容汐说完这话之后,萧邺没再开口,两人沉默地相对而立。
郑容汐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皇上,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臣妾就……”
郑容汐的话没说完,萧邺就道:“皇后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吗?”
“说起来你跟她还没怎么接触过,日后她进宫了,还得你去照应着。”
相似的画面,已不是第一次上演。
郑容汐想起了程莹。
不过这一次她已经能从善如流。
“是,臣妾一定与她好好相处,会好好照顾她的,必定不让皇上担心。”
萧邺就是怕她会欺负宋嘉茵吧。
可是他看错了。
只要宋嘉茵不针对她,她只想在宫中安安稳稳度日。
有了那个征兆般的噩梦,她怎么敢与宋嘉茵有过多的来往。
从昭阳宫离开之后,郑容汐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连兰心叫她,她都不曾发觉。
直到兰心跑到她前面,拦住了她。
“娘娘,您怎么了?奴婢叫了您好多声,您都没听见。”
“是吗?我没听见。”
“您在想什么呀,您看要不是奴婢叫住您,您都快撞到这柱子上了。”
郑容汐看了看兰心指着的离她已经很近了柱子。
兰心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见郑容汐这么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担心道:“娘娘,您到底怎么了?皇上跟您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有人要进宫了。”
“谁要进宫了?”兰心一头雾水。
郑容汐说出了宋嘉茵的名字。
兰心听了也没表现得多意外,因为这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中,太过明显了。
皇上跟那位宋姑娘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只是提到宋嘉茵,兰心突然道:“对了,娘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就是关于这位宋姑娘的来历。”
“原来她的哥哥就是那位宋将军。”
“宋将军?”
郑容汐重复了一遍兰心的话。
“就是那位镇远将军宋洲宋将军,年纪轻轻就立下了不少战功,怪不得这个宋嘉茵跟皇上和太后的关系都那么好。”
“不过奴婢不懂的是,她为什么要进宫?”
“按她的身份地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什么世家公子王亲贵族是很容易的事,为什么要进宫来……”说到这里,兰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跟后宫的这些娘娘来抢皇上呢。”
兰心一直不懂。
要跟这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每日活得战战兢兢,唯恐哪一天失宠,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
从娘娘身上就能看出,一点都不。
郑容汐却道:“因为她喜欢皇上。”
兰心惊讶地叫出声:“您说什么?”
郑容汐没再回答兰心。
如今再回想寿宴当日宋嘉茵看她的眼神,她终于知道缘由了。
那是属于女人的直觉。
当出现因为男人而对她产生敌意的同性时,那种审视的目光,她不能不发现。
她当时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只是直到这时才想明白。
宋嘉茵那种眼神,终于有了解释。
只是她不懂,看上去宋嘉茵与萧邺心意相通,互相喜欢,宋嘉茵又为什么要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那天夜里,她看上去更像是他们两人中间的障碍。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横刀夺爱的恶人,一对有情人中间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郑容汐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那枚玉环。
很多次,萧邺都看见了,可他一点都不记得,也从没问过她这件事。
一枚小小的玉环,成色很差,甚至能看见很多杂质,不是什么好东西,简单地用红绳穿起,看上去跟她的身份极不相符。
但她就带了这么多年。
她一直记得,萧邺将这枚玉环送给她的那一天。
当时的场面,当日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时候萧邺跟哥哥很要好,那时候他还没有被立为太子,哥哥常跟他一同出去。
那时候的她年纪还小,至少总是爱缠着哥哥,非要跟哥哥一起出去。
哥哥是个耐心温柔的人,不嫌她麻烦,总是会把她带上。
萧邺却一直嫌她烦。
十一岁那一年,她还未进宫。
那一天他们一起上街,街边的小贩应该是看萧邺穿着气度都不是一般人,硬是拉住萧邺,要他买自己的东西。
萧邺被缠得心烦,无奈随手扔了一锭银两给那个小贩,在小贩的手里随便挑了件物件。
最后将这件东西扔给了她。
她知道萧邺肯定看不上这种东西的。
即便没什么诚意,即便是随手扔给她的,她还是一直珍藏着。
在知道自己要进宫的那一刻,她是高兴的。
可是,进宫之后,遭受了萧邺无数的冷眼以及嘲讽之后,她终于彻底死心。
在独自守在颐华宫的那些日子里,她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出生在郑家已经是个错,萧邺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她的。
? 第三十八章
曾几何时, 郑容汐对萧邺也有过一些期待,但是随着时光流逝,这么多年的冷脸, 她还是受不了了, 终于有了放弃的念头,如今她已经心如止水,再也不会为萧邺一点点心血来潮的温柔而欢欣雀跃了。
她想起了刚进宫时, 她也曾希望能凭借自己的行动向萧邺证明自己, 让他知道她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人, 并且希望他能够重新了解她,能够对她那么点喜欢。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再热的心也会凉,再多的喜欢也会被他的冷嘲热讽而劝退。
她想起了当初入宫时的一些事情。
她入宫的时候只有十二岁,还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对于感情这些事一点都不懂。
她只知道她喜欢跟萧邺在一起,想见到他, 喜欢跟她说话,即便萧邺看着她是十分不耐烦, 但她还是喜欢。
她也不懂这是为什么。
入宫之前,母亲跟她讲了许多事情,教了她很多。
那时候她只知道自己进宫是成为萧邺的妻子, 萧邺就是她的夫君,她当然是非常高兴的。
因为母亲给她讲了夫妻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她很开心能成为萧邺的妻子。
但是进宫之后, 萧邺对她好像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
母亲所说, 夫妻应该是相互扶持, 互相喜欢, 非常恩爱,才会成为夫妻。
但是萧邺对她好像没有这种感情。
而且母亲说过,成为了夫妻就要睡在一起,孕育孩子,但是萧邺从来不会在她那里过夜,连主动去见她都很少,当初她年纪还小,虽然对这些事有记在心上,但也没有特别上心,总会有别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毕竟还是个孩子。
但随着年岁渐长,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时候的她还怀着对萧邺的一腔热情,即便萧邺看到她时总是心情烦躁,虽然她也会伤心,但也从来也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
可是,她永远记得十四岁那年萧邺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那日,她没有让奴才通传就直接冲到了萧邺的宫外。
萧邺似乎是在跟人议事,本来看上去心情不错,脸上还是笑着的,但听到她的声音时,萧邺的脸色立刻变了,一脸阴沉,然后大声呵斥了她,让她赶紧回去,不要出现在那里。
但她没有走,她等了很久,一个多时辰后,与萧邺议事那人离开,她不顾奴才的劝阻,还是进了殿内。
即便才被凶了,但那时候的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讨好意味地叫了萧邺一声。
“皇上。”
她记得当时萧邺很不耐烦。
“谁叫你过来的?”
“我,我很想见皇上,所以就来了。”
想起那时候的她,郑容汐就觉得可笑,她捧着一片真心去对萧邺,不论他如何嘲讽奚落,她都毫不在意,现在想来真是凄凉。
“没人叫我来,我就是想见皇上……”
没想到听到这话,萧邺更加冷漠。
“朕不想见你。”
见她一脸茫然,萧邺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
“你似乎不懂,朕非常非常讨厌你,根本不想见到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爹,朕根本不会让你进宫,你不知道吗?”
“你进宫当皇后都是因为你爹,这根本不是朕的本意。”
直到那时,郑容汐才彻底明白。
原来萧邺从来都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他过去连见都不想见她,也从未这么直白地告诉告诉她这一切。
那时候她还不死心地追根究底,想问个明白。
“可是,我是我,我爹是我爹。皇上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她记得当时萧邺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你到底懂不懂?你是她的女儿,朕绝不可能喜欢你的。”
“你和你爹不可能分开来。”
“可是,你都没有了解我,为什么就这么否定我了?”
当时的自己是真的很单纯。
“朕根本不想了解你,朕很讨厌你,对于讨厌厌恶的人,朕根本不会花心思去了解她,懂了吗?”
“以后不要再来见证了,朕让你入宫,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不要再来烦朕了。”
“朕看到你就会想起你爹,就特别烦躁,你懂吗?”
“朕永远不可能喜欢你,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你的宫里,不要在朕面前出现就是最好的了。”
少女的喜欢还没有有机会开始,便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郑容汐听着这话,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被喜欢的人怎么直白地说出讨厌厌恶这样的词语,她如何能不伤心呢?
那时候的她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是尽管是这样,萧邺看到她哭的时候都十分不耐。
“哭什么?别在朕面前哭,朕看了很烦。”
“滚出去。”
郑容汐记得当时萧邺对她说了滚出去这三个字。
她从未遭到过这样的待遇,也从未被人用过这么严厉的措辞。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郑容汐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因为没看路,她撞到了一个人。
她立刻就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想到这里,郑容汐突然记起了,她当时撞到了一个人。
现在想起,郑容汐对那个人的记忆好像都很模糊。
但她记得,当时那个人很好心地安慰了她。
那个人的模样,她完全不记得了,印象很模糊,只记得他很高,是个男人,应该比她大上好几岁。
当时虽然是她走路没有看路撞上了他,但那个人没有生气,好像还是笑着的。
那是她刚在萧邺那里受了委屈之后。
第一句安慰人的话来自于那个人。
当时一听到他的话,她哭得更厉害了。
那个人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明明是在安慰你,你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哭啊?”
那个人像是安慰小孩一样的语气,让她的委屈更加爆发出来。
在委屈的时候听到一句关心的话总是会更心酸的。
只是不是萧邺来安慰她。
她记得自己一边哭一边说的话。
“我就是很难过,你别管我,不是你的错,我该跟你说对不起的,是我撞了你。”
那个人笑了一下:“你还真是有趣,哭得这么厉害,还还记得跟我说对不起。”
郑容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但是因为眼中全是泪水,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
她记得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不是多温柔的人,但很有耐心,对她这么无理取闹一样突然大哭表现也没有多惊讶的反应,还能很正常地跟她说话,没有异样的眼光。
那个人穿了一身跟她过去所见过的人都有些不同的服装。
“你,为什么跟我们这里的人穿的都不一样?”
“哭得这么厉害,还有心思关注这个?”
“我只是好奇。”
“因为我是外族的。”
“跟你们不是同一类人,当然穿不一样的衣服了。”
“你是哪里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当然是有事才来的。”
“哦,我想起了,你就是刚才被拦在门外的那个小姑娘吧。”
郑容汐有些意外。
“你说什么?”
“刚才我在屋里看到你被人拦下来还被骂了,所以才哭得这么惨是吗?”
听到他这么说,郑容汐大概清楚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肯定就是刚才在殿内跟萧邺谈话的那个人,只是没想到,听声音是很年轻的一个人。
“被骂的很惨吗?”
“被骂几句,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在家的时候父王天天训我,练习骑术也辛苦得不了,也没见我哭成你这样子。”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怎么能一样?”
那个人笑了起来,是十分爽朗的笑声。
确实跟她从小到大所见的人都不一样,十分外向开朗的性子,笑声也很爽朗。
“那我要走了。”
“你走啊。”
“那你要先把我的腿松开,我才能走。”
郑容汐这才发现自己是抱着他的腿在哇哇大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忘记了。”
“没关系,你们这里的人还真是有趣。”
“你说你要走了,走哪里去啊?”
“当然是回家了,我的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那里的人都像你这样吗?”
人又爽朗又热情,都很好。
“当然了,我们那里的的人喝酒都是用坛的,不像你们这里那么小的杯子,你要是有机会去了,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那,我以后去了你可要记得我。”
郑容汐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这是什么?”
“送给你的。”
“为什么要送给我?”
“喜欢你呀。”
“我们那里有一个习惯,就是遇到喜欢谈得来的人,就会把自己喜欢的随身物品送给她,当交个朋友。”
郑容汐一脸茫然地接过那把匕首。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吗?”
“当然了。”
“以后你来了,我带你去喝我们那里最好的酒。”
郑容汐拿着匕首,仔细地看着,还要说话,只听那人道:“我真的要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郑容汐才发现原来她都把这一段经历给忘了。
若不是今日想起当年萧邺对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她都还不会记起这个人。
那把匕首被她好好地保存着,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第二日,郑容汐就听说了宋嘉茵进宫的事。
是兰心来说给她的。
“您都不知道进宫多大的排场,住进了离皇上最近的漪兰殿,而且派去伺候她的宫女都有十几个,真是不公平。”
兰心愤愤不平,娘娘入宫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而且到如今,娘娘吃的用的都连一般都说不上,送给各宫的东西,娘娘总是最后才拿到的,而且分量是最少的,连品质都是最差的,都是别人挑别的宫里娘娘的挑剩下的。
一夜过后,郑容汐其实也想开了。
不过昨天晚上她还是忍不住流了一晚上的眼泪,今日起来眼睛都有些肿。
怕被兰心发现,她一直注意着没让兰心看到自己的脸,不过兰心还是发现了。
“娘娘,您的眼睛怎么这么肿呀?”
“您哭过了?”
郑容汐当然不想说自己是因为何事而哭的,找了个借口:“想娘亲和哥哥的时候,没忍住哭了。”
“娘娘,您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想家人还能想得哭了。”
“对了,娘娘,后天就是中秋了,您想吃什么馅的月饼啊?”
“宫里送来的那些都不怎么样,要不奴婢自己做吧。”
郑容汐哪有什么胃口去挑月饼的口味:“随便。”
中秋的意义在于团圆,如今她只能形单影只地独自守在这宫里,吃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呢。
“娘娘,虽然中秋只有您跟奴婢,对了,还有小芸,但是我们也要好好过啊。”
往年的中秋,萧邺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一句,今年郑容汐当然也不会认为他会来同她一起过中秋,更何况如今还有了宋嘉茵。
听兰心这么说,郑容汐想了想,还是说道:“那就莲蓉馅的吧,少做点,吃不了。”
中秋这天晚上,郑容汐与兰心还有小芸三人在院子里一同赏月。
望着天上的一轮满月,再看身边的兰心与小芸,郑容汐突然心中突然有些酸涩。
“对了娘娘,听说今晚宫中会放烟火,在承明宫前面,咱么去看看吧?”
郑容汐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
“今晚的焰火很精彩的,要是没看到真的很可惜的。”
郑容汐只是不想见到萧邺与宋嘉茵亲密的场景。
“你们想去就去吧,不用管我。”
兰心怎么可能放下郑容汐一人独自在宫里,道:“娘娘不去的话,奴婢也不去了。”
兰心这么说,郑容汐心里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兰心是很想看今夜的焰火,她不想因为她就让兰心有什么遗憾。
“好吧,去。”
反正看烟火的人那么多,她离得远些就好了,不去看萧邺与宋嘉茵就行了。
可是事情偏偏就不如郑容汐想的那么顺利。
她带着兰心与小芸出宫,往承明宫那边走。
可是走到离承明宫不远处的小桥时,就看见了萧邺与宋嘉茵。
她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她本以为萧邺会在承明宫前看烟火表演,没想到他们也在这个地方。
郑容汐本想装作没看见,偷偷地避开她们,没想到宋嘉茵却眼尖地注意到了她,并且叫住了她。
“皇后娘娘。”
这一声惊动了萧邺。
如今也由不得郑容汐视而不见地躲过去了。
她朝着宋嘉茵点了点头,又对萧邺道:“臣妾参见皇上。”
宋嘉茵一把挽住萧邺,对着郑容汐道:“皇后娘娘也来看烟花。”
郑容汐点头,有些尴尬:“是啊。”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前面才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想走近道,这里过去快一些,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
可是让郑容汐有些头疼的是,想要通过这里过去就必须经过这座小桥,可萧邺与宋嘉茵就站在这座小桥上。
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经过他们身边。
郑容汐本想转身离开的,但是又觉得这样太过明显,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上了小桥,她经过萧邺与宋嘉茵身边时,她尽量地贴着桥边的栏杆,不想与他们靠得太近。
没想到,不知脚下是踩到了什么,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桥边的栏杆又有些低,她整个人向后仰去,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她就掉进了水里。
脑子一片空白,鼻子嘴里全是水,什么都抓不住,手脚拼命地在水里乱抓,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有一种无力的绝望感。
呼吸慢慢地变得困难,原本还能能听到兰心急切的喊叫声,但后来,连这个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下去,再后来,她便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 第三十九章
郑容汐是被呛到了, 不住地咳嗽,才醒过来的。
兰心趴在床边,似乎是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 兰心依旧在睡着, 没有反应。
郑容汐头疼欲裂,费劲地坐了起来,推了推兰心放在床上的手臂, 兰心这才悠悠转醒。
一看到她苏醒过来, 兰心十分惊喜:“娘娘, 您醒了!”
郑容汐喝了好多湖水,发着热,受了风寒,喉咙跟火烧一样,十分难受, 她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了?”
“娘娘,您都不知道, 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奴婢担心死了。”
郑容汐都不知道她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她只能记得中秋那天晚上, 她在桥上与萧邺和宋嘉茵擦肩而过时,不慎跌落到了湖里,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就再无印象了。
“那我是怎么被救起来的?又是怎么回到宫里的?”
“当时您落下水, 奴婢都急坏了,奴婢跟小芸站在湖边,可是又不会水, 不敢下水, 没法救您。”
“还是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一个侍卫跳下水去把您救上来的。”
“您都不知道, 当时娘娘您被救上来的时候, 脸色惨白,呼吸都很微弱,身上湿透了,无论奴婢怎么叫您,您都没有反应,奴婢可真的吓死了。”
“当时那个侍卫教奴婢让您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您这才好了点。”
“后来是奴婢和小芸背您回宫里的。”说到这里,兰心就很不高兴。
皇上当时和那个宋姑娘站在桥上,见娘娘落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娘娘在水里挣扎那么久,皇上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站在桥上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娘娘被救上来之后,那位宋姑娘下了桥走到娘娘身边看了一眼,不过也只是虚伪地关心了一句便又转身走到皇上身边去了,皇上更是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娘娘一眼。
她想起那位宋姑娘当时的话就生气,说是关心,但更像是落井下石,根本看不出一点着急。
“你们还不赶紧送皇后娘娘回宫里去叫太医来看看,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儿呢,溺水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对身体有损,留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
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说好听点是关心,说难听点分明是诅咒才是。
兰心当时气不过,不过也不敢对她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骂了她好几句,这才愤愤不平地跟小芸扶着娘娘回宫去了。
不过这些事兰心没有跟郑容汐讲,她不想郑容汐还在病中就又因为这些事而动气。
兰心摸了摸郑容汐的手,担心道:“娘娘,您的手怎么这么冰呢?”
“是不是冷啊?”
“对了,药都熬好了,一直温着的,就等您醒来喝的,是驱风寒的药。”
虽然还是秋天,没有那么冷,但是也得注意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郑容汐点了点头。、
兰心没有提起萧邺,她自然也不会问,因为她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即便她溺水而亡,萧邺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恐怕只会拍手称快,觉得她死得好。
至于宋嘉茵,不知为何似乎把她当成了眼中钉,更是希望她早点消失。
所以这两人看到她溺水,不去踩上一脚就算好了,她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会关心她一句。
药很苦,郑容汐还是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去。
她想明白了,因为这两个人而不顾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兰心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看出郑容汐在想些什么,不想让郑容汐,伤心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跟郑容汐说着其她的趣事。
郑容汐看着窗外的月色。
今天应该是十六了,天上还是一轮满月。
她突然想起了昨晚没能看成的烟花,如今想来还真是有些遗憾。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昨晚因为我落水,你们肯定也没看成烟火,真是可惜。”
原本她是没什么兴致,但有了落水这件事就不同了。
想来真不如不躲着她们,直接去承明殿看烟火,也不会出这么多事,真是得不偿失。
兰心也点头:“是啊,听说昨晚的烟火可漂亮了,好多人都去看了。”
听着兰心语气中的遗憾,郑容汐也后悔了。
如果不去那里,她不会落水,也不会遇到他们,也就能去看烟火了。
郑容汐突然发觉有一点奇怪的对方。
昨晚的落水看上去只是意外,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当时桥上昏暗,没什么光,周围又都是树,挡住了月光,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余晖洒下来,光线比较暗。
她记得自己当时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才脚下一滑向后倒去,但是那桥面上怎么会突然出现那样的东西让她滑倒?
而且她记得她踩到的像是一个圆的物件,好像十分光滑,不是石头。
那样的东西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桥面上。
萧邺所出现的地方一定是十分仔细检查过,也有人清扫过了,以防有什么意外。
所以昨夜那让她滑倒的那个物件出现的真的很突然。
郑容汐心中有了个怀疑的对象,但是她又不敢确定。
当时在桥上的除了她就是萧邺与宋嘉茵。
萧邺肯定是不会做这样的事,那就只有宋嘉茵了。
可宋嘉茵看上去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虽然她与宋嘉茵没怎么接触过,也十分生分,但以宋嘉茵如今与萧邺的关系来说,宋嘉茵又有什么立场要陷害她呢?
根本没必要的。
想来想去,郑容汐还是把这次的事归结于一个意外,或许是宋嘉茵身上的什么东西突然掉出来,她正好从那经过,不慎踩到,所以才掉进湖里。
应该是这样没错。
这时候小芸从门外进来。
“娘娘这是刚熬好的粥,您喝点吧,您昏迷了一天一夜,一直都没吃东西,肯定是饿了。”
小芸将粥碗从托盘上端起来。
“您刚醒过来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所以奴婢熬的这个莲子粥,比较清淡,您喝一点,如果觉得没味的话,奴婢去弄点小菜来。”
郑容汐看了眼小芸手中的莲子粥,摇了摇头:“不用,我不饿。”
兰心也劝道:“娘娘,您怎么能不饿呢?算起来您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身子会受不了的。”
郑容汐依旧坚持:“我不饿,拿下去。”
兰心与小芸对视一眼,小芸只得将粥碗又重新放回了盘子上。
因为落水受了风寒,郑容汐在床上又躺了两日,这才好转了些,能下床走走了。
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她又瘦了不少,原本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宽松,袖口也是空荡荡的,风一吹都能勾出明显的小臂形状,骨头都凸出来了,让人看着心疼。
这天,兰心突然十分激动地从门外进来对郑容汐道:“娘娘,今晚居然还有烟花。”
郑容汐本来是在看书,听到兰心这话,放下了手里的书,也有些意外:“是吗?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宫中又要放烟火?”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的。”
“好像是戌时末开始,还是在承明殿前。”
郑容汐还是觉得奇怪,又不是什么节日,又不是什么庆典,为什么要放烟花呢?
而且中秋那日才放过了。
真是搞不懂。
兰心一脸期待地望着郑容汐:“娘娘,这次咱们可以去看了,上次没看上还觉得有些遗憾,这次就正好赶上。”
郑容汐点头。
反正她也躺了好几日,是该出去走走了。
郑容汐不想去承明殿前,与那么多人一起,她选了左侧的一个位置,不会吵闹,又是一个很好的观赏角度。
不过兰心倒喜欢热闹:“娘娘,那,奴婢去那边看了。”
“去吧。”
兰心十分高兴:“那,娘娘,奴婢去去就回,您在这边看着,奴婢待会就回来找您。”
“嗯。”
秋日的夜里有些凉,出来的时候,郑容汐没想到这么冷,这会儿站在外边,突然觉得穿得有些少了,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原本漆黑的天空中突然炸开,烟花在空中绽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颜色鲜艳,斑斓多彩,整个天空似乎都被这耀眼的焰火给照亮了,这一瞬间,郑容汐扬起头,望着这炫目的烟花,脸上也扬起了笑。
只可惜,这样的美丽与耀眼只能维持片刻,霎时间便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
郑容汐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欢呼,心中却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从未有过的孤寂感涌上心头,斑斓的光影映在郑容汐的脸上。
这一刻,她的眼神看上去无比的寂寞。
即便不远处就是热闹的人群,但她却像是永远也融不进去。
昭阳宫中,萧邺还在忙,一直都未曾休息。
听着外边烟火震耳欲聋的响声,常进保开口:“皇上,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做了。”
常进保虽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困惑。
这不年不节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放烟火,而且放了皇上又不去看,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萧邺放下手里的笔,看着常进保,盯了许久也没说话。
这可把常进保弄得慌了,赶紧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可是,等了一会,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了。
皇上似乎不是在看他。
视线移向了很远的地方,似乎在看着远处。
“皇上,已经不早了,您要不要歇下了?”
“对了,方才漪兰殿派人送来口信,说是那位在宫里等着皇上呢。”
常进保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位的来历他也是清楚的。
可皇上虽说是让她进宫了,但也没有册封仪式其它什么都没有,这位宋姑娘似乎就怎么没名没分地住进了宫里。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位程姑娘。
但有些不同的是,这位宋姑娘的来头可不小,皇上对她也要更上心些,那位程姑娘可是比不了的。
但宋姑娘又是没名没分地住在宫里。
他本以为送过皇上,以皇上与宋姑娘的关系,宋姑娘一进宫,皇上便会日日与她在一起了。
但没想到,他倒是猜错了。
宋姑娘进宫这么些日子,皇上除了常去看她外,也从未有一次在她那里过夜。
如果皇上是不喜欢她,这么大排场地让她进宫又是为了什么,还派了那么多人伺候。
平日皇上一有空也常去那里,看着明显就是喜欢宋姑娘的表现。
但若要说喜欢,又从不在那里过夜,而且方才他说那边派人传口信来的时候,皇上又没什么特别高兴的表现。
听到常进保的话,萧邺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十分平淡。
皇上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萧邺开口了。
“派人去回话,说朕今日事务繁多,累了,就不过去了。”
“另外,以朕的名义送点东西过去。”
“送什么?”
“随便,你看着办吧。”
“反正以朕的名义送过去,让她知道是朕派人送过去的就行了。”
“是。”
说皇上关心,人不去了,还要吩咐他送东西去。
但要说认真又说不上,又不是特别的用心,像是只是为了安抚住她。
“这就去办。”
见常进保还站在那,萧邺发话了。
常进保以为萧邺说是说了,但也不急于这一时,没想到这就催促起他来了。
“那奴才这就去了?”
萧邺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去。”
今晚的烟花放了很长的时间,足有半个时辰,比中秋那晚还要长得多。
看到中途,郑容汐有些累了,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却一眼就看到了迎面朝这边走来的萧邺。
四周很暗,郑容汐想萧邺是不会发现她的。
她打算选另一条路偷偷离开,没想到一转头,萧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与她不过一步的距离。
这样一来,她的所有动作都在萧邺的眼皮下,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就走。
“参见皇上。”
原本郑容汐应该再说一些客套话,表示对萧邺的关心,但想到她落水那日萧邺的表现,若说她心中没有一点疙瘩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也没在开口,只是等着萧邺的反应。
如果萧邺只是无意间经过,也不想理她,对她视而不见的话,那就更好了。
“皇后这么晚了还在这里闲逛?”
郑容汐不想跟萧邺寒暄。
“皇上说的是,臣妾这就回去了。”
说罢,郑容汐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萧邺叫住。
“站住,朕何时让你走了?”
郑容汐被迫停住了脚:“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那日皇后不慎落水,朕还以为皇后要多休养两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门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虽然知道萧邺这不是关心,郑容汐还是违心地说了句:“多谢皇上关心。”
郑容汐说完这话,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如果皇上没什么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后急着回去是做什么?”
“臣妾风寒初愈,身子不是很好,太医嘱咐了不要吹冷风,臣妾怕再多待会儿,病又复发了。”
“皇后是来看烟火的?”
不知萧邺为何这么问起,郑容汐还是答道:“是。”
“好看吗?”
“挺好看的。”
郑容汐也不知萧邺为何有此一问。
“喜欢吗?”
郑容汐是彻底糊涂了。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喜不喜欢?这重要吗?
“漂亮的东西都喜欢吧。”
答完之后,郑容汐突然明白了萧邺这么问她的意思。
他似乎是故意在她面前这么说的。
原本又不是节日,又没什么庆祝的,为何要突然放烟花?
如今看来,是特意为宋嘉茵放的。
为了博她一笑,不惜这么兴师动众地重放一次烟火,真是用心了。
特意为宋嘉茵放的,故意说给她听。
既然如此,那她就说萧邺爱听的吧。
“确实很漂亮,相比姐姐也会喜欢。”
虽然她与宋嘉茵没有那么好的关系,但是为了表示亲近,她还是叫了一句姐姐。
不过这话在萧邺听来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姐姐?”
在郑容汐看来,萧邺就是明知故问,她便说了清楚,又补充了一句,说出了宋嘉茵的名字。
“皇上真是有心。”
没想到这话一出,萧邺原本还算和缓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你是这么想的?”
郑容汐奇怪,她不怎么想应该怎么想。
她都照他所想的说了,怎么还不满意。
“是啊,姐姐一定很开心。”
有一个男人能这么体贴地对她,而且还是一国之君,两人还是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宋嘉茵的反应她都能够想象得到。
“皇后还真是聪明伶俐。”
听着像是夸赞的话,但是萧邺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好,郑容汐也不在乎,反正他说什么是什么就行了。
“谢皇上夸奖。”
? 第四十章
郑容汐的这一句话把萧邺噎得几乎是无话可说, 她都不知郑容汐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萧邺一伸手将郑容汐扯到自己跟前,顺势环住了她的腰。
不过念着郑容汐才失足落水,好了没多久, 身子虚弱, 她手上的力道还是轻了些的。
一双眼带着狐疑,上下打量着郑容汐。
“朕都不知皇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郑容汐没想到萧邺会突然有此番举动,心中一慌, 怕她突然撒手去, 心里总是惦记着, 一直望着脚下,怕不慎又被她摔了去。
萧邺不满郑容汐这样的分神,提醒道:“皇后看哪里呢?”
“看着朕。”
郑容汐不想与萧邺有过多的交流,只想着尽快回宫,但萧邺发话, 她还是只能照做。
郑容汐缓缓抬起眼,撞进了萧邺的眼里。
耳边是燃放烟火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响声, 噼里啪啦像在天空爆开,眼前是萧邺幽深不见底的双眼, 可眼底偏偏又映着焰火的光,亮得惊人,让她难以忽视。
她不懂萧邺这样的眼神是何意思, 也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期盼。
“臣妾不知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与过去一样,未曾变过。”
是, 她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不知为何, 此刻她再回味自己方才说的话, 都觉得有些变了味。
听上去好像真有那么几分阴阳怪气的, 她也不知是何原因,自己似乎是不受控制就说出这样的话来,怪不得连萧邺都听出来了,因为太过明显。
“皇后是在不满朕?”
“臣妾不懂皇上在说什么,而且没有什么不满的。”
郑容汐的这话一出更像是在赌气。
若是旁人这样对萧邺说话,早该被拉下去处置了。
但郑容汐不同,萧邺听着郑容汐略带赌气似地跟他说话,他竟然心情愉悦,十分畅快。
萧邺将郑容汐鬓边散落的一缕发别到了耳后,摸了摸郑容汐在烟火映照下泛着红的脸蛋,看上去十分亲昵。
他也不再纠结是不是不满这个话题,突然问了一句:“身子可好了?”
“谢皇上关心,已经好了。”
萧邺却不信,摸到郑容汐的手,试了试温度,凉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还说好了,手这么凉?”
“又骗朕?”
“若是皇上不强留臣妾在此,臣妾或许就早就回宫了,手也不会这么冷了。”
萧邺的心情似乎是极好,郑容汐这一晚上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好声好气的,但在萧邺听来就十分悦耳。
听到郑容汐这样的话,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手指在郑容汐的手背上摩挲着,轻声道:“这么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
“听皇后的话,看起来对朕有诸多抱怨,不如就趁着今日一一说给朕听。”
郑容汐拿不准萧邺的心思,即便是真的,她身为皇后,按理来说只是为臣子者,又怎么敢真的说萧邺的不是。
萧邺此刻是心情好,但说不准哪一刻就翻脸了,那她不是自寻死路,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话,她若是当真,就是真的愚蠢了。
“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哪敢对皇上有什么抱怨。”
“皇后是不是以为朕看不出来皇后说的不是真话?”
他太熟悉郑容汐了。
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她说话时的语气,用的词语,他都能一眼看出郑容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特别是她现在这个模样。
表面上十分顺从,说的话也是极力附和他,看上去乖巧懂事,但他能听出来,她这是在闹别扭,故意说这样的话,根本不是出自真心。
“是不是还记着落水那日朕没去救你?”
萧邺这话一出,正是戳到了郑容汐的心口上。
对这件事,她心中确实有疙瘩。
萧邺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水中挣扎而事不关己地站在桥上,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明明早已对他没了期待,但是还是忍不住地会觉得心寒。
原来她在他眼中竟然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不说是她,若是个奴才落水了,他都会好奇地看上一眼吧。
她甚至连那些奴才都不如。
见郑容汐不说话,却是把脸往边上了一点,萧邺知道,他是问对了。
郑容汐心里想的却是不光是如此。
她昏迷这么久,醒来之后,听兰心说,萧邺没派人送过什么东西,更是连问都没问一句。
终究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要被他片刻的温柔而迷惑,但还是忍不住,心是不受控制的。
就像此刻萧邺被搂着,他这般柔声细语地跟她说话,她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萧邺是对她有点感情的。
但每一次,她有一点点动摇的时候,都会有让她的心再一次跌落谷底的事情发生,让她彻底磨灭自己心中的希望。
就像这次落水,萧邺那么冷漠,不顾她的生死,但在事情发生后又不知是何用意,这么来关心她,耐心地询问她,连她的无礼都能笑着收下……
她是真的看不懂萧邺的心。
但她不想怀有无谓的期盼了。
他觉得无趣了,就来逗逗她,拿她当做调剂,看她脸红心跳,看她手足无措,是觉得有趣的吧。
她不想让他拿她当做消遣,更何况如今他已有了宋嘉茵。
郑容汐原本有些软化的心突然又冷硬起来。
对了,他已经有宋嘉茵了,那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
他今日这般,不过是心血来潮,拿她耍弄罢了。
她若真的动了心,那才是最大的傻瓜。
萧邺一直凝视着郑容汐,当然她眼神的变化,他也不曾错过。
原本看着软化下来,似乎就要对他卸下心防的,下一刻却又突然变成了那副冷冰冰不让他靠近的模样。
“想什么呢?”
郑容汐侧过脸,正视萧邺。
“臣妾不敢。皇上天子之躯如何能下水救臣妾。而且如果皇上因此有什么损伤,那臣妾真是万死不辞。”
郑容汐又恢复到了浑身带刺的模样。
萧邺看在眼里,没说话。
说他喜怒无常,他看她才是翻脸就不认人。
“不许这么跟朕说话。”
他不想听到郑容汐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一听就是没有真心的。
“臣妾不懂皇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臣妾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皇上指出,臣妾一定马上改。”
萧邺正要说话,只听不远处一个奴才正往她这边来,一边跑着还一边说着:“皇上,奴才可找着您了。”
心头的火,萧邺都朝这个奴才发了去。
“什么事?”
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她绝对不会饶了她。
太监也听出萧邺的不悦,慌忙跪下,胆战心惊地小声说道:“皇上饶命,实在是有要事,要,要向皇上禀报。”
萧邺心中越发烦躁。
“出什么事了?”
“漪兰殿那边出事了。”
听到这话,郑容汐也十分惊讶。
趁着萧邺分神的时刻,她偷偷往边上退了些,站得离萧邺更加远了。
萧邺本想不理的,见太监一脸慌张,似乎真有什么急事,便多问了一句:“那边出什么事了?”
“宫里的那位突然腹痛,叫了太医去,也查不出什么病,说是想见皇上,奴才才来寻皇上。”
“奴才去昭阳宫御书房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皇上,如今其她人还在找呢。”
“太医不是去了吗?”
“太医如何说?”
“太医也没说是什么病,只是开了药。”
“宋姑娘十分难受,一直腹痛,十分痛苦,就说是想见皇上。”
萧邺回头看了郑容汐一眼,不知她何时已退到了角落心里。
本就心烦,见她如此,心头更是冒火。
这对郑容汐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皇上还是赶紧去吧,姐姐肯定是十分难受的,若有皇上陪在身边,一定要舒服些。”
“况且这种时候,有人陪在身边才更好些。若见到皇上了,说不定连腹痛的症状也能减轻不少。”
宋嘉茵也想必也是这种心思吧。
突发腹痛,太医诊断不出来,都要来派人来找萧邺。
说不定对宋嘉茵来说,萧邺的作用比那些药还要好些,一看到萧邺,或许她的病就立刻能好了。
郑容汐这番话是深明大义,有理有节,但萧邺听着,火气更大。
在她看来,她就是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推到别的女人那里。
方才一直想推开她,但找不到借口,这会儿听到宋嘉茵的事情,正好给了她机会。
瞧她这么主动,听完奴才的话便立刻说上这么一大段,想必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说辞,就想着让她赶紧去漪兰殿。
见萧邺不动,只是盯着自己,郑容汐低下头,十分恭敬,又补充了一句:“皇上还是赶紧去吧,姐姐这时一定是十分想见到皇上的。”
“郑容汐!你真是好样的!”
说完这句话,萧邺便转身跟着奴才离开了。
郑容汐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差一点她又被萧邺偶尔装出来的温柔蒙蔽了双眼,差点就又要深陷其中,幸好漪兰殿突然出事,她才能及时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该铭记的,有宋嘉茵在,她的这种出生,萧邺又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真心呢。
漪兰殿中,宋嘉茵躺在床榻上,捂着小腹,额头脸上都是汗珠,看上去是极为痛苦的。
贴身宫女跪在床边,一直握着宋嘉茵的手,不停地安抚着,也急得不行。
萧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幅画面,。
她看了眼,太医似乎不在这里。
上前几步,萧邺走到宋嘉茵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发腹痛?”
宫女眼中都是泪水,听到萧邺的问话,松开了握着宋嘉茵的手,跪倒在萧邺脚边,不住地磕头:“皇上,您快想想办法吧,小姐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本来要入睡了,突然腹部绞痛,疼痛难忍,叫了太医来,太医也没诊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只是开了些药。”
“但娘娘还是疼痛难忍,疼得浑身发冷汗……”
“太医呢?”
“小姐见太医也无计可施,便让她回去了。”
“太医开了些镇痛的方子,已经去熬药了。”
萧邺看向宋嘉茵,原本在床边跪着的宫女立刻挪开位置,让出了一个空位,萧邺在床边坐下。
“怎么样?还是很难受吗?”
宋嘉茵原本是紧闭着双眼,死死捂住腹部,听到萧邺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一脸痛苦。
宋嘉茵松开了捂住小腹的手去抓萧邺,萧邺见状,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宋嘉茵的手。
“皇上您来了。”
宋嘉茵脸色发白,汗珠滚滚,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都让她们不要去惊动皇上了,没想到皇上还是来了。”
“让皇上为我担心,我真是罪过大了。”
说完她勾起唇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十分勉强,看上去丝毫不减痛苦.
“已经去熬药了,待会儿喝了药好好休息。”
“如今见到皇上,突然觉得疼痛好像是减轻了些。”
萧邺唇边勾起笑,只是这笑容看不出多少笑意。
“说得夸张了,朕又不是什么包治百病的良药,怎么一见到朕就好了?”
宋嘉茵却道:“皇上陪在身边,有皇上的关心,痛苦自然也能减轻不少。”
“我心系皇上,能见到皇上。心情跟着好了,连带着身上也不那么痛了。”
听着宋嘉茵的这一番真心表白,萧邺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好休息,别说这么多话了,待会儿吃了药再看看情况,若再没有好转,再唤太医来。”
萧邺说着便要起身,没想到宋嘉茵却是拉住了萧邺的手。
“皇上要走了?”
“朕还有……”
宋嘉茵没等萧邺把话说完,便道:“皇上不能在这儿陪着我吗?”
“我很想皇上,皇上这么些日子都在忙着政事,很久没来看我了。”
“我知道皇上忙的都是正经事,我不该因为个人的原因而打扰皇上的,但是,我真的很想见皇上,如今看来还要感谢这病,若不是这个病,皇上还不会这么快来见我。”
“说的什么话,好好休息,别乱想。”
“皇上答应我不要走,我就好好休息,也会乖乖喝药。”
萧邺看着虚弱的宋嘉茵,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睡吧,朕会在这儿陪着你的。”
宋嘉茵脸上露出笑容,握住萧邺的手,道:“有皇上这句话,我看我今夜一定能睡得很好了。”
原本在一旁候着的侍女也附和道:“小姐是真心牵挂着皇上,皇上一来看小姐,小姐脸色都要好上许多,真是比喝了药还管用。”
萧邺在宋嘉茵宫中待了快一个时辰,等到宋嘉茵睡去,她还是离开,回了昭阳宫。
当然,她不可能发现,她离开后不久,刚一跨出倚兰殿的大门,原本以为熟睡的宋嘉茵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宋嘉茵从床上坐了起来,半靠在床上,眼神清明,哪里还有方才的痛苦之色。
原本一脸着急,在萧邺面前表现得十分心急的侍女,如今也与方才大不相同。
“小姐,皇上已经走了。”
莺儿从门外进来,关上了门,这才朝着宋嘉茵走去,并对宋嘉茵说了这一句话。
回忆起突发腹痛之前的事情,宋嘉茵唇边露出了一抹笑容。
既然萧邺总是推脱有事不来看她,那她便只能自己想办法逼他来了。
她就不信,她都这样了,萧邺还能不来。
这一招确实是管用。
几个时辰之前,她派人去昭阳宫传话说是在宫里等萧邺,没想到萧邺人没来,只是派人送了些补品来,这些东西她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她根本不在乎萧邺赏赐的东西,只是想见到萧邺。
可是她知道萧邺既然派人送来东西,那便是在拒绝她,表明自己晚上是一定不会来了。
原本她也就算了,萧邺人虽没来,但还是念着她的,还会派人送来东西给她。
但是,宫中突然燃放的烟火以及派人跟着萧邺的奴才回来传的话,让她彻底坐不住了。
她以为萧邺是忙于朝中之事,但没想到萧邺并没在昭阳宫待多久,反而是出了宫。
出宫散散心,换换心情也是正常的。
但是当她知道萧邺是去见郑容汐的时候,她彻底忍不了。
虽然萧邺表现出来对郑容汐没有一点上心,连郑容汐落水那日,他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没有一点心急的表现。
但是这么大的皇宫,若不是故意的,哪有那么巧会偶遇。
若不是萧邺主动去见,那便是郑容汐耍的手段了。
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么一出,不然那个太监如何能那么快的找到萧邺。
太监在萧邺面前说的话,也是她让莺儿故意在外人面前讲的,为的就是让他把这番话说给萧邺听。
再加上方才她在病中对萧邺的一番真心表白,如果说萧邺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郑容汐……她原本以为郑容汐翻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事情并不像她想得那么顺利。
“娘娘,药奴婢已经倒了。”
“小姐您还真是演技精湛,连奴婢都被您骗了去了,您方才那一番话,不说皇上了,奴婢听着都动心。”
“有这么一个人真心对自己,肯定会感动的。”
宋嘉茵看了莺儿一眼:“你也不错。挺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附和。”
“谢小姐夸奖,这都是跟小姐学的,在小姐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久,学也学到几分了。”
“算你会说话。”
“药倒在哪了?别让人发现了。”
“小姐放心,奴婢倒在后院的那棵树下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就好。”
“小姐,皇上虽然在这里陪了您一会儿,但还是走了,没有在这边过夜,那明日怎么办呢?”
“我已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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