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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 演出到了最末尾,节目是首节奏分明的R&B歌曲,台上的歌手和台下的一起互动, 最后将气氛推到高潮然后结束。


    学校外面的环境不像校内那么高涨, 七八点钟的路上虽然车声不断,但更显车内安静, 金橘坐在梁世京的副驾上,看着他发了条“快到了”的语音消息,终于忍不住问:


    “你要带我去哪?”


    梁世京看着前方由红变绿的指示灯, 打着方向盘把车拐到了另一条道路上, 没说话。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个很大的会所前,下车的时候, 金橘被夜风一吹, 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梁世京从车子另边下来,眼神在她身上轻扫了一下,一边把车钥匙交给门侍,一边把外套脱下披到金橘肩上, 准备牵她,金橘把手躲了躲, 梁世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没动, 说:


    “不是今天听我的?”


    金橘一怔, 想起白天自己说的话, 沉默两秒,只能又把手腕递到梁世京的手掌中。


    两人往里走,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走到走廊最尽头处的一个包厢, 门还没推开, 金橘就已经听到了从这扇厚重的门里传出的吵闹声。


    再等梁世京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音乐声一股要把人撞倒的架势,金橘被震得眉头皱了皱,正巧有人把包厢里的灯顺手打开,刚还有些昏暗的空闲瞬间又变得有些刺眼,金橘侧头挡了挡,听见有人起哄:


    “呦,京爷终于来啦?”


    “寿星迟到,得自罚三杯的啊!”


    “不过这带的人谁啊?怎么还手牵手啊?”


    “稀奇啊!以前可从见京爷带人出来啊!”


    原凑把点歌机的音乐声调小,啧他们,“话多!主角到了,快!插蜡烛切蛋糕!”


    他话音落,有人在后面追着骂:“妈的!谁把灯开开了?快快快关了!”


    一时间包间立马人影走动乱起来,金橘全程懵,黑暗里,感觉有谁拉了自己一把,但是灯光太暗,她没能看清,脑子还停留在刚进来的时候,不知道谁说的一句“寿星”上面,有人敲燃打火机点亮了蜡烛,周围忽然就影绰起来。


    梁世京的外套还在金橘身上,自己只穿了里面的黑色短T,蜡烛照映出来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金橘就是在这一刻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三月二十五号。


    上高中那会儿,她从同桌的嘴里知道了梁世京的生日,从此每年的这一天,就突然在金橘眼里变得有意义起来。


    高中三年,年年不落,她都会在这天找时间去离家不远的寺庙给祈福,每年的祈祷都是希望梁世京能够平平安安,永远开心。


    但高三那年,金橘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了私心,在每年雷打不动的话后加了一句别的心愿,跪拜的时候不够虔诚,那一年的祈祷菩萨没有应允,所以那一年的梁世京并不开心。


    金橘把目光收回来,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她今年别说祈福,连生日都因为太忙忘记了。


    “京爷快快快!许愿许愿!”有人吆喝。


    封闭的空间里,一帮男男女女的眼睛都同一时间看向梁世京,金橘也抬眼看站在自己身旁的人,男生低垂着眼睛,光的阴影扫在他的眼尾,拉出一道柔软的弧度,像是给人涂上了长长的眼线,显得禁欲又冷气,半晌,他翘了翘嘴角,说:


    “算了,许了也不会灵的,直接吹蜡烛吧。”


    他说着就要弯下腰,金橘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如何迅速下的指令,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伸手拉住了梁世京。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金橘赶紧尴尬收回手,不自然蹭了下鼻尖,看着梁世京轻声解释道:“还是许吧。”


    “会灵的。”


    这句话听起来太像哄小孩的台词,不知是谁带的头,包间里忽然笑起来,原凑可能是解围,夹在其中调侃:“哎呀小橘,你也太会哄人了吧!”


    他把话头转到梁世京面前,怂恿道:“许吧京爷!人为了让你许愿,连骗小孩的话都讲了!”


    他说完又是一阵哄笑声,只是这次被笑的主角从金橘换成了梁世京,金橘套着他的外套,手陷在宽松的袖子,无意识地捏了捏指尖,和一群人一起等待着梁世京的动作。


    梁世京在这片笑声里一直未发一语,只微微侧脸垂眸凝视着金橘,接着轻笑一声,说:“好啊,那我就许一个。”


    但他并没有闭眼,也没有在心里默念,他只直勾勾地看着金橘,然后抬手抚上她戴着耳挂的耳垂,动作缓慢轻柔,语带笑意:“我的愿望就是——”


    “你会接受我的表白。”


    好安静,金橘忽然就只能听见点歌机正在播放的歌曲。


    ——


    即使没有灯光也想和你燃烧


    在你每个午夜清晨


    想做你的情人


    拥抱你的体温


    在你额头亲吻


    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想到梁世京会在这样的日子,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气氛暂停了几秒以后,爆发的是更大的鼓掌起哄声,原凑更是惊讶,来之前也没人跟他说今天会表白的啊!早知道就准备束花过来了,最好再带个摄影团队,把他兄弟的这个重要时刻记录下来。


    他那边还在跑神想东想西,这边已经开始疯狂起哄“答应他”了,起哄声里,梁世京俯身凑近,低声问:“我就这一个愿望。”


    “你说,它会灵吗?”


    包厢里的灯还没有打开,蜡烛还在闪着明明暗暗的火光,梁世京的脸其实有些模糊,但金橘却感觉自己还是能看清他的表情,她看了片刻,然后又问了一遍那天在校门口问过的问题。


    “梁世京,你喜欢我吗?”


    两个人离得近,讲话的声音轻,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反倒是像在讲悄悄话一般,梁世京注视着她,说:“这个问题我好像早就回答过你。”


    金橘目光盯着他不说话。


    梁世京和她对视,两个人都突然沉默,好半天,似是妥协,梁世京挑挑眉,“不过我再说一遍也无所谓。”


    他平视着金橘,继而一字一句,吐字极慢,声量加大,终于说了在旁人眼里真正告白的那句话。


    他说:“金橘,我喜欢你。”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说得坦坦荡荡,底气自然,金橘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就在一群人在为她的沉默不可思议时,她忽地低头笑了,笑得突兀又短暂,再抬头,看着梁世京说:


    “好啊。”


    话音落地,众人欢呼,好事成双,人见有份。


    只是可惜啊,这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金橘视线飘忽,越过人群,定格在了点歌大屏上,刚刚还在吟唱的小甜歌,已经切换成了一首爱而不得的苦情歌。


    金橘心想,人类说爱真简单啊。


    明明梁世京的眼神那么清白,可是看着自己却能说喜欢,金橘在那长久的一刻,倏然想了很多很多,从崖边的礁石,到沙漠的枯枝,从初次心动的那个午后,再到看清未来的此时此刻。


    她想,原来不是爱珍贵,是相爱才珍贵,人人都能说爱,却不是人人都能相爱。


    所以她说好啊,希望自己能让这段暗恋窥见天光的勇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眼前是个跳下去注定会没命的陷阱,那她认栽。


    梁世京笑,仿佛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靠过来牵金橘的手,这次不再是手腕,是手心贴合的交握,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抬眼瞥见吹完蜡烛要来乱抹的捣乱人士,替她挥手挡下。


    金橘这会儿显得特别乖巧,身上还穿着自己的那件宽大外套,连手里的包包都还乖乖放在膝上,梁世京忍俊不禁,心情愉悦,眉眼柔软地逗她:


    “还穿着外套不热吗?”


    金橘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缓慢反应两秒,说哦,然后把包放下,听话脱下外套,梁世京坐在她身旁,侧脸瞧着,越看越觉得奇怪,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可是这个样子的金橘就不会让他烦躁。


    原凑对今天突如其来的表白还有些耿耿于怀,拿着蛋糕远远观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觉得梁世京对兄弟不坦诚,这种事怎么能不提前告诉自己呢,于是一肚子坏事,想打梁世京车的主意。


    金橘坐在沙发上小口吃着新切的蛋糕,梁世京被原凑拉到包间的另个角落。


    “怎么了?”他一看就知道原凑要打坏主意。


    “啧,京爷不厚道哦!今天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兄弟我提前说一声嘞?”


    梁世京从口袋摸出烟准备燃,顿了顿,又放回去,淡淡道:“什么大事?不就表个白?”


    原凑:“!”


    “人生大事这还不是大事?”


    梁世京哼笑一声没接话。


    原凑又挨过来,砖抛得差不多了,开始引玉,“那什么,你看你人逢喜事,能不能让兄弟也沾沾?把小巴巴借我跑一次呗?”


    梁世京把烟盒塞进口袋,就知道原凑在这等着,想着晚上要送金橘回家,就打发原凑说:“明天吧,今天我有事。”


    原凑也不知道黄鱼脑子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语气犯贱:“懂的。”


    梁世京不想和他贫,骂他:“滚!脑子干净点!”说完转身走回去,沙发上的衣服和包包还在,可金橘不见了。


    包厢门口。


    金橘的手机一直放在包里,刚刚无聊拿出来一看,白堂英的微信和电话竟然有一大堆,她以为是乐队还有什么事,就赶紧给他回了过去,结果那边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金橘只好出了包间。


    白堂英的状态好像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电话刚接通,金橘还没来得及开口,白堂英就抢先打断,他第一次喊金橘没用小橘子这个称呼。


    他说:“小橘,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金橘蓦地有些预感,沉默了两秒,说好。


    白堂英那边很安静,说话的声音很清晰,金橘感觉他好像有点紧张,句句字字都说得很慢,娓娓道来。


    “我接下来这些话,可能在你听来有些荒谬,可是对我来说,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就像是上帝给我打开了另一扇门。”


    “我玩摄影很多年,拍过无数漂亮的风景,漂亮的人,漂亮的任何事物,可是那一天,电梯门打开的刹那,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我心想,上帝对我也太好了吧,不然怎么会造了一个这么合我心意,让我着迷的人。”


    “小橘,我喜欢你。”


    “你别喜欢别人好不好?”


    有些细微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电话这边,金橘听得心下怅然,她没想到白堂英对自己竟然真的是这种感情,她还以为他那种崇尚及时行乐的人,爱恨都只会轻拿轻放。


    但是喜欢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她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喜欢,也没有办法阻止别人的喜欢,她能做的事情,除了拒绝别无其他。


    我做不到让你离开沼泽,但我希望你不要越陷越深。


    于是金橘再开口,果断冷漠。


    “抱歉,白堂英,”她说,“我有男朋友了。”


    一片安静,可能是因为突然,白堂英半天没说话,金橘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下一秒,她的手机就从手中一空,金橘一回头,只见梁世京站在身后,目色森冷,握着自己的手机举到耳边,抿成直线的薄唇掀起一丝笑意,对着电话那头道:


    “白堂英,找我女朋友有事吗?”


    第32章


    金橘踮脚去抢自己的手机, 梁世京单手按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挡开,另只手中的手机还贴在耳边,金橘不知道白堂英在那边是怎么回答的, 只看见梁世京握着手机有些嘲讽地笑。


    “是, 所以以后不要再打来了。”


    他说完抬手主动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递到金橘的面前。


    金橘看着已经返回到主界面的手机屏幕,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你! ”她只说出这个单音节,剩下的千言和万语, 在看到梁世京的寡淡眼神时倏然消声。


    “他喜欢你。”梁世京说。


    金橘的汹涌情绪蓦地平静:“是, 但我已经拒绝他了。”


    梁世京先前的愉悦已经所剩无几,他也同样平静, 答非所问:“你好像对我刚才的处理不是很满意。”


    他讲这几句话的时候太冷静, 或者说他永远都是这么冷静,金橘看着他,握住手机的掌心紧了紧,不想再无意义争论下去, 梁世京的世界从来不缺喜欢,在他看来, 或许喜欢这个东西本就是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金橘放弃争论, “随你便吧。”说着转身进了包厢。


    包间里一群人疯玩够了, 要去下个地方续摊,原凑刚提议完去酒吧, 就见金橘从外面走进来, 拿起自己的包又往外走, 他扫了一眼, 发现房间里梁世京也不在,还以为她是要和梁世京一起去哪里约会就没拦。


    梁世京站在门口看金橘又拿了包出来,两人对视,金橘把眼撇开,说:“我先回学校了。”


    梁世京还没来及讲话,原凑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跟在后面伸头,“你们要走了?”


    梁世京瞥了眼金橘离开的方向,说嗯,“你们去玩,单子签我头上。”


    走廊很长,亮着暧昧昏黄的光,金橘一边走,一边给白堂英发消息,她不喜欢白堂英,但是也做不到在感情这种事情上高高在上,每个人的真心和爱意在她看来都应该被尊重。


    她打:【对刚才的事发突然很抱歉,无论如何,都很感谢你喜欢我,你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那个人的。】


    打完敲击发送完毕,金橘把手机揣进包里,已经临近十点,上美的宿舍门禁是十点半,她必须要赶在门禁前赶回学校,楼下的宿舍阿姨是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晚一分钟都不会网开一面。


    会所外面是条繁华路段,金橘看着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路段,只好又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查导航地图,手机还停留在主界面,白堂英没有回复,金橘抬指要输解锁密码时,视线定在上方的日期时间,她又想到梁世京。


    她今天连句生日快乐都没有跟他说。


    金橘咬咬牙往回跑,和正好走出来的梁世京打了个照面,他身上还穿着短T,那件黑色外套被拿在手上,两人刚刚才因为别人吵了一架,这会儿似乎对对方的突然出现都有些惊讶,静了两秒,还是梁世京先开的口,他把外套披到金橘肩上,说:


    “外面凉,先穿着。”


    金橘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对梁世京的所有不满和生气,在这刻全被他的一句话被打得稀巴碎,她的心如同一块刚被水胀满的海绵,现在被梁世京的手轻轻一捏,软到奇形怪状不像自己。


    忘记生日和祝福的负罪感,顷刻排山倒海涌来。


    她伸手拉了拉梁世京的衣角,仰着眼睫叫他:“梁世京。”


    “祝你生日快乐。”


    “我刚才忘了说。”


    会所大堂门口的声音嘈杂,还有初春夜里打着旋的风小声呼啸,可梁世京听得很清晰,他的心里忽然出现一种猜想,于是他垂眼看着金橘问:


    “你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金橘没想到梁世京这么敏锐,一种被看透的羞耻心霎时袭来,她把目光移开,没回答这个问题,耳根却灼热发烫,这反应在梁世京看来,和欲盖弥彰没有什么两样,他低笑一声,被莫名取悦到,刚要再说话,金橘噌地抬头,看了手机一眼就匆匆往外走。


    梁世京疑惑:“怎么了?”


    金橘低头在手机上翻,“我得赶快回学校了,要不然赶不上门禁了。”


    梁世京视线在她手机屏幕扫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抓住金橘的手把她往路边,已经被门侍停好位置的车上带。


    “有男朋友不用?”


    他语调淡淡,尾音上扬,听起来有种不易察觉的宠溺感,但金橘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在“男朋友”三个字上面,一个是因为两个人刚才还因为这个争吵过一次,第二个就是不太适应。


    不适应梁世京于自己的身份,也不适应自己于梁世京的身份。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也索性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过去不要追忆,未来顺其自然。


    深夜的路况通畅,距离不算太远,梁世京的车速虽快但稳,到达上美校门口的时候还不到十点二十,车子一停,金橘就抓着包火急火燎准备下车,梁世京看着她没解锁,金橘不解,“怎么了?”


    梁世京:“没忘了什么吧?”


    金橘:“?”


    “没有啊。”她迅速想了想说。


    车里静静,半晌,梁世京按下解锁,“走吧。”


    金橘不太懂梁世京的意味,但是时间紧,实在没有空余细想,只好抓着包包往宿舍赶,晴朗的夜空星月相映,金橘就是在跑了大概十米远的时候突然明白过来。


    梁世京目送金橘的身影走远,片刻,收回目光,拿起手机看了眼原凑发过来的消息,从隔断夹层里摸出薄荷糖的盒子,随意倒了好几颗扔进嘴里,下一刻,牙齿用力,糖在舌尖瞬间四分五裂炸开完,一股无法描述的清凉冲了上来。


    他给原凑回:【效果不错。】


    回完正要重新启动引擎,驾驶座的窗户忽然刷下一片阴影,金橘本该跑向学校的身影出现在车窗边。


    她敲了敲车玻璃,梁世京把车窗摇下,一句“你怎么回来了?”还在嘴边,金橘突然没有任何预料地凑近,一片柔软温热在他侧脸贴了一瞬,梁世京黑漆漆的瞳孔猛地一缩,见金橘把距离拉开,抿着嘴角对自己笑,然后说:


    “晚安,梁世京。”


    她话音落就跑远,梁世京只来得及看着金橘穿着自己宽松外套的背影,如迎风振翅的蝴蝶消失在黑夜里。


    一片飓风起,雁过不留痕,梁世京心中刚安静下来的海平面,现在留下了一只蝴蝶的印记。


    他摇上车窗,坐回身体,哑然失笑,妈的!刚才的薄荷糖白吃了。


    所以人类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奇怪,可以因为某个人,某件事突然心情阳光明媚,也可以因为另个人,另件事突然心情乌云密布,但其实还有一种,就是处于这两种之间,或者说同时囊括这两种,那就是看见某个让自己讨厌恶心的人,反而心情即好又痛快,就比如此刻。


    梁世京看着站在自家门前的白堂英。


    “呦,这么快就来登门拜访了?”他噙笑瞧着面前的人,语气轻佻却挑衅。


    白堂英一言不发回视,踱步走近,鲜少的面无表情,下一秒,抬手给了梁世京一拳,那力道拿的是十成足的力,没有丝毫的留情,梁世京被惯性冲到身侧的电梯墙壁上,嘴里立马就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可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嗤笑了一声,白堂英最见不得他这种永远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在他的手掌心,就是一件本不过如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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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两步冲上去揪住梁世京的衣领,反被梁世京拽住手腕道:


    “怎么?是不是觉得特生气?特愤怒?特恶心?”


    梁世京说完松开手,一副任由摆布的模样,仰着脸,眼皮微微垂下,露出俯视的眼神,耸肩笑起来。


    “白堂英,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白堂英盯着他:“你就不怕我告诉金橘?”


    梁世京笑:“是你就不会现在出现在这了。”


    白堂英沉默盯着他,须臾放开手,退后了两步,平静道:“梁世京,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只讲了这一句,讲完转身就走,听见梁世京在背后问他:“你呢?”


    “白堂英,你后悔过吗?”


    走廊的窗户没有关,夜里降下温度的风刮进来,连声音都听得清。


    “后悔了。”白堂英说,他转过身,隔了点距离看梁世京。


    “但也仅止于此,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林真宜,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对她,除了愧疚,永远都不会再有别的东西,可是你呢梁世京,你能做到吗?”


    他慢慢走近,走廊的光被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切割成两个面,前面是光明,后面是阴暗。


    “你能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对金橘动一点点的心吗?如果你能,那我祝贺你,你确实赢了,但是,如果你不能—”


    他徒然轻笑,“那就很遗憾了。”


    “输的人,还是你。”


    白堂英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无视梁世京冰冷的视线,低头把动手弄乱过的袖口抚平,动作慢条斯理,一丝不苟,再抬眼,眼神肃萧。


    “梁世京,选择权在你手上。”


    “你好自为之吧。”


    作者有话说:


    电脑出了点问题,抱歉误了点时间。


    第33章


    一场大型活动过后, 上美校园里突然显得比之前安静了许多,可能是兴奋完的后遗症,金橘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 一宿舍竟然一个都没醒, 个个的闹钟跌宕起伏响,竟然只有金橘这个睡得最晚的人听见醒了过来。


    昨天的一整天, 金橘都觉得过得特别魔幻,像是被按了加速器一样,一晃眼, 自己不仅参加了演出, 还做了一回主唱,梁世京又做了一次救场的大明星, 晚上莫名被白堂英表白, 而喜欢了三四年的人,竟然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最后,金橘有种酒醉睡醒后的,想起前一夜发酒疯的丢人羞耻感。


    她居然一时冲动, 亲了梁世京。


    虽然只是侧脸轻轻碰了一下,但是金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更别说还主动做这样的事。


    她踩着点回到宿舍, 白银银和陈新司出去玩了不在, 周爱和李子佳并不知道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金橘回来时她们俩已经躺上床,各自八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所以直到熄灯, 这件事情她都无处讲给谁听来排解。


    回到学校后, 金橘每晚都要靠着安眠药入睡, 这一晚也一样,挣扎到凌晨一两点的人,来来回回翻看着梁世京给自己发的那条晚安,一边警告自己不可以有太多憧憬和期待,一边顺手点进了他的朋友圈,看见主页显示还是仅三天可见就又退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爬起来吞了安眠药一觉睡到现在。


    她坐在床上,让大脑放空了半晌,想到今天还要去美术班兼职,顺便还霍闻吉他,索性下了床去洗漱。


    宿舍小小的阳台上洒满了日光,一片暖洋洋,宿舍楼下和往常一样,学生三三两两,金橘头脑清醒地瞧了一会儿,觉得今天和昨天,和以前的每一天,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原来恋爱,是件这么普通的事。


    她收拾完再爬上床拿手机的时候,李子佳终于迷迷顿顿醒了,她今天要和她对象一起出去约会,一看手机还不到九点,金橘就已经是一副要出门的装扮,闭着眼睛小声讲:


    “小橘我真佩服你啊,怎么就永远不会累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小,金橘伸头一看,竟然是又睡着了,不禁失笑,帮她掖好被子,背着吉他出了宿舍。


    外面风和日丽,太阳照在身上,让人舒服得想要睡觉,可惜金橘没有这个时间。


    周末的两天,上午要去美术班,下午去店里,晚上要画稿子,平时要一边上课,一边美术班和店里两头跑,加上最近陈胜年还打了几个电话,金橘刚开始不认识号码接了,后来听出是陈胜年的声音马上挂断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后来金淑霞不知道怎么晓得了这件事,隔三岔五就是一通电话轰炸,微信输入,无非先是责备金橘不该对陈胜年这么冷漠,再是听金橘没反应就又哭又骂,来来回回“白眼狼”“翅膀硬了”之类的话,金橘到底是对她心软,每次都还是默默听着,等金淑霞演累了,发泄完了,再挂断电话。


    所以当她听见手机响,打开看到上面显示的又是一串陌生号码时,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摁掉了通话,但是没有两秒,号码再次拨了过来,金橘不耐烦再挂断,刚准备要拉入黑名单,微信“叮”了一声。


    L:【怎么不接电话?】


    金橘拉黑名单的手猛地一顿,赶紧给他拨了回去。


    “刚刚在干嘛?怎么不接电话?”梁世京先开口。


    金橘往食堂的方向走,“我不知道是你的号码,还以为是别人……”


    梁世京在那边静了两秒,说:“今天有事吗?”


    金橘一边刷饭卡,一边给食堂阿姨指了指盘子里的豆浆套餐,“今天要去兼职。”


    “你那边什么声音?”梁世京突然问。


    金橘接过食堂阿姨递过来的袋子,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听到了刷饭卡的声音,说噢:“我现在在食堂买早饭。”


    “在上次你带我去的那个?”


    “是啊。”金橘拿着豆浆包子往回走,顺口答。


    梁世京那边很安静,但继而响起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金橘随便找了个比较背对着食堂门口的位置坐下来,听见梁世京的声线似乎有点变了,像是在边走路边说话,片晌,他又问:“那现在呢?在干嘛?”


    金橘不太理解这种问话,单手给豆浆插上吸管,不以为意地回他:“在食堂吃早饭啊,你刚才不是问过了?”


    梁世京就没有说话了,金橘举着手机担心咀嚼声会传到他那边,从买到早饭到现在,还一口都没吃,等了一会儿,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提出挂掉电话时,梁世京终于出声:


    “你坐在哪里?”


    金橘一怔,不知为何,下意识回头看向食堂门口,但人来人往,并没有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她把目光收回来,说:“靠门口的位置,怎么了?”


    梁世京就又不说话了,但是他也不说挂电话的事,金橘只好举着手机开始拆包装袋,透明塑料袋里包子已经有些凉了,金橘轻轻咬了一口,怕梁世京那边听到她嚼东西的声音,把手机听筒稍稍离得远了些,然后就在一个包子吃到三分之二时,梁世京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不是从手机里,是从身后。


    “早上就吃这个?”


    金橘吓得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咽了下去,回头看的时候,咬了一半的包子还在手上。


    “你,你怎么来了?”


    她一句话卡壳得厉害,看着梁世京抬腿坐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神态懒散道:“正好路过。”


    这话没法往下接,金橘只好问:“那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梁世京仰靠在椅背上看她,言简意赅。


    这是什么意思,金橘迅速心想,是想和我一起吃的意思吗,她敛了敛眼帘,再抬眼。


    “那要不要在这里吃一点?”


    “好啊。”梁世京回答得极快。


    金橘:“……”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金橘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下一秒却看梁世京也跟着站起来。


    “没事,你坐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梁世京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全程寡言少语,表情也寡淡得很,这会儿听金橘说完,目光淡淡,似是思索了一下,再开口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地说:


    “但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说我想,金橘就倏然不知道如何拒绝了,眨眨眼睛,说哦,其余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窗口有很多,金橘知道梁世京的口味,但不知道他吃早饭的口味,住在他家里的时候,每天早上他做的都是三明治或者土司之类的东西,可学校的早饭,大多是包子油条豆浆什么的,所以她只能回头问跟在后面的人。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梁世京今天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走在后头,离金橘超级近,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靠过来,从后面看,就像把金橘裹进他身前一样,金橘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就在自己的耳边,那些话连弯都不用拐,就直直钻进了她心里。


    他说:“想吃和你一样的。”


    直白又自然,金橘在这一刻对于恋爱的实感才姗姗来迟。


    怪不得人人对恋爱都趋之若鹜,确实怪让人心动的。


    但她今天早上吃的包子是麻辣豆腐馅的,而梁世京不吃辣,所以她定定心神,拒绝了。


    “算了,你还是吃别的吧,我那个包子有点辣。”


    “那怎么了?”


    金橘侧头看他:“你不是不吃辣的嘛?”


    她说完转回头,往前面的窗口走,一边走,一边指着窗口的东西问:“你吃过这个吗?要不要试一下?”


    梁世京注视着金橘,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金橘注意力全在早饭上,没回头,说:“上次一起来食堂的时候你说过的啊,还有葱姜蒜,这些你都不吃。”


    “还有呢?”


    “哦还有香菜。”


    “还有呢?”


    “还有……还有你可能比较喜欢吃甜的吧。”


    “还有吗?”梁世京问。


    “嗯……好像没有了吧……”金橘愣了下,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刚才走神,顺着梁世京的话不小心说了这么多。


    梁世京视线紧紧搁在她身上,“我只说了一遍,你就全部都记住了?”


    他这句话语气很轻,金橘却听出了点不太一样的感觉,她思维寻索了下,说嗯。


    梁世京站在原地没动,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半天,叫了声她的名字,连名带姓,正正经经,金橘恍惚想起,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梁世京这样叫自己。


    “嗯?怎么了?”所以她看着梁世京回应。


    梁世京看着金橘望着自己,一张脸上除了疑惑,什么都没有,她就像是一张刚被摊开的白纸,连个褶皱都看不见,梁世京把看她的视线挪开,垂下,再送过去,终于张口:


    “金橘,我们……”


    “不好意思同学,”食堂阿姨突然张嘴打断,声量洪大,“你要是不买,让后面的同学先买呗。”


    她挥手指向金橘后面的学生,是一对小情侣,两个人十指紧扣,估计是看金橘站在这里半天,却磨磨唧唧什么都不买有点不太高兴,鄙视地扫了她两眼。


    金橘赶紧把窗口让出来,说:“不好意思啊。”


    男生矮矮壮壮的,可能是看金橘是个瘦弱小女生,得理不饶人:“有没有点素质啊?磨磨唧唧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见女生身后的黑衣男生突然走过来,一把把女生带进了自己怀里,男生个子高挑,眼神冷隽,眉眼不驯,扬着下巴痞气地问:


    “你还买不买了?磨磨唧唧的,不买窗口让出来给我们呗。”


    金橘被梁世京握着肩膀,偷偷抬眼看他,感觉他生气了,对面的男生应该也看出来了,没再说话,被自己的女朋友拉着有些不忿地走了。


    两人走远,金橘看了眼梁世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些难为情,转移话题道:


    “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啊?”


    梁世京这才想起刚被打断了的话,放开手,目光暗了暗,说:“没什么。”


    他往食堂外看了看,问金橘:“你要去哪里兼职?我送你过去吧。”


    金橘语调上扬哦了一声,似乎是差点将这件事忘了,赶忙往食堂外面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梁世京的早饭还没买,又要折回去。


    梁世京伸手抓着她的书包背带,把她扯回来,说:“不用,我其实吃过了,刚是逗你的。”


    金橘用不相信的眼神看他,梁世京被她的执着气笑。


    “真的,”他抓住金橘的手,作势假装要往自己肚子上放,说:“要不要来检查一下啊老师?”


    金橘赶紧把手收回来,耳根红烫,不好意思妥协:“好了好了,相信了。”


    说完刚迈两步,又往回跑,边跑边解释:“我吉他忘记拿了。”


    她对着梁世京挽留:“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


    梁世京看着她跑进人群,背影是吸引人的鲜活,忽然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位置,像是塌陷了一块,正好砸在这个阳光晴朗的早上。


    他突然舍不得了。


    第34章


    金橘有种感觉, 每当自己快要眼熟梁世京的车的时候,梁世京就会莫名默契地换了一辆,就比如此刻, 他之前的黑色越野又变成了黑色超跑, 金橘抱着吉他,连后车门怎么开都有些踌躇。


    周六的早上学生流量大幅减少, 但还是有一些早起的,那辆黑色超跑,直接大大咧咧就停在了上美的校门口, 经过的人无一不回头打量, 连带着要上车的人一起,金橘被看得打心底里难受得很。


    梁世京看她站在后车门不动, 接过她的吉他放到了后座, 再直起身,眼神示意:“你坐到前面去。”


    金橘思维卡顿,没立刻跟上,梁世京看着她还一脸疑惑的样子, 牵着她的腕子把她塞到了副驾上,挑眼问她:


    “不然副驾留给谁?”


    说完只听沉闷的一声“嘭—”, 副驾的车门被从外关上, 金橘呆呆看着车前挡风玻璃几秒, 明白了梁世京的意思, 他刚刚估计是以为自己要去坐后座,金橘对这个误会选择了缄默, 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带。


    美术学校在一条繁华路段, 学校外面的超市便利店和小吃摊很多, 所以导致人和车也很多, 梁世京转了一圈都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最后只好暂时停在路边。


    金橘从车上下来,在后车座拿出吉他,说:“要不你就别停了吧?”不然要是被哪个调皮小鬼划了可怎么办?


    梁世京却没接这句话,只视线在她的吉他上扫了一眼,“不是个美术学校吗?怎么还带着吉他来?”


    “这不是我的吉他,是我和美术班的一个朋友借的。”


    金橘低头给霍闻回消息,他刚刚在微信上问金橘怎么还没来,她刚回答完梁世京,霍闻的微信消息就立马又弹了出来:【我好像看见你了。】


    她拿着手机四处张望,梁世京瞧她和自己说话,反而心不在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明明以前看着自己说话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他抬手去捏金橘瘦削的下巴,力度很轻,但足够把她的脸转向自己。


    “和我说着话,要看着我啊。”


    金橘被他卡着下巴,一时没分辨出来是自己的脸烫,还是梁世京的指尖烫,往后微微仰了下,把脸从他的桎梏中躲开,说:“不是,是有个朋友……”


    是有个朋友说看到我了,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霍闻却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叫了一声:“金橘。”他每次都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


    “要不是看你背着我的吉他,我都没敢认。”霍闻说,目光瞥向一边的梁世京。


    金橘不知道霍闻有没有看得刚才那幕,总觉得有些没由来地尴尬,顿了顿,给梁世京介绍道:“这就是我说借我吉他的朋友,霍闻。”


    说完转头看向霍闻,有点犹豫介绍梁世京的措辞,又回头瞅了瞅身边的人,纠结间,梁世京主动自我介绍道:


    “你好,”他伸出手,头往金橘的方向很小幅度地歪了歪。


    “她对象,梁世京。”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语气轻描淡写,和金橘的迟疑完全不同,霍闻视线顿了一下,下一秒复又笑开,才去回握梁世京的手,看向金橘,笑着打趣:


    “有点意外,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这种大事你跟我也瞒着?”


    金橘的尴尬愈发浓郁,打着哈哈笑了两声,说:“没有啦,不过你怎么出来了?”


    她故意转移话题,霍闻用手指了下便利店,“下个月要换水彩了,有学生挑不好颜料,让我过来帮忙挑,我反正没事就一起出来了呗。”


    金橘说哦,没了话讲,想起肩上的吉他,赶紧摘下来给他,霍闻接过去,像是有些惆怅,忽然感叹了一句:


    “那件事后,我一直担心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不过现在看到你还会玩吉他,我就放心了。”


    “那件事?”梁世京在一旁突然出声。


    金橘刚才就觉得霍闻今天有些反常的话多,现在更是后悔没一下车就进学校,她不想在梁世京面前提这些烂事,赶忙打马虎解释:


    “就是一些不太好的往事而已,不是很重要。”


    她给霍闻使眼色,生怕他再乱讲话,再转头去赶梁世京走,说:“那我就去学校了,你回去开车慢点。”


    说完假装没看见梁世京的眼神,推着霍闻过了马路,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了。


    “你什么都没告诉他?”霍闻目视前方,在走了一段距离后开口。


    金橘没说话。


    霍闻轻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金橘蓦地停住脚步,“霍闻,你越界了。”


    她目光冷冷,声音静静,一场抬眼呼啸,收剑入鞘,就在短短几个字里给了面前的男生沉重一击,霍闻看着她,想起自己小学第一次在少年美术班和金橘搭话的时候,她看着自己就是这样的表情。


    那眼神,是她发现了你踏进她的安全领地后的警惕和防备。


    这才是金橘真正的内心世界。


    霍闻还是笑,笑就是他的武器,“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说。


    “我就是觉得他在你面前一直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走近金橘,“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那么畏畏缩缩的?”


    “金橘,你从来都不是那么不清醒的人,我能看出来的东西,你只会比我更清楚。”


    “珍视一个人的表现,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买完水彩和课间零食的学生,成群结队的跑过,还有认识的学生和他们两打招呼,个个都是朝气蓬勃,风华正茂的模样,金橘望着他们的背影,小时候被霍闻带着一起玩,一起在路上奔跑的场景也浮现眼前,一瞬间,恍如昨天。


    她把眺望的目光收回来,视线在霍闻的脸上掠过,“说完了吗?”


    “说完了,以后就别再越界了。”


    金橘垂眼,擦着霍闻的肩膀走进了教学楼,地上的落叶被她踩在脚下,没有听见粉身碎骨的声音,等走了好几步远,她才想起来,要四月了,地上的落叶都变成了绿色,夏天马上要来了。


    可夏天来了,冬天就不会远了。


    霍闻问自己为什么,金橘心想,没有为什么,只是想了了一段念想,而正好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罢了,梁世京在确认关系后的一整晚,朋友圈仍是仅三天可见,就已经代表了这段关系的冬天近在眼前。


    下午到了“ZM”,金橘还没上二楼就看到了原凑的身影,像条件反射,她下意识看了一圈店里,半路又想起没在门口看见梁世京早上的车,一颗不知道是因为期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提起的心,才慢慢落回肚子里。


    原凑在给客人消毒,看上去应该是工作刚开始,金橘在二楼还完衣服出来他才看见人,刚想说话,躺着的顾客抢在他前头:


    “原少你别一见美女就分心啊!我可害怕你给我纹歪了!”


    那人是个年轻男生,金橘眼生,但原凑应该是和他认识,立刻啧了一声怼回去:


    “你可闭嘴吧,京爷的人,你可别搁这儿给我瞎胡扯了!”


    那个男生一脸毫不掩饰的震惊,“真的卧槽?我咋不知道哇?”他说着望金橘身上瞟,金橘转身进了隔壁的工作间。


    过了一会儿,金橘正要开始调针,原凑进来拿东西,有点不好意思,“那哥们我们以前玩车的时候认识的,”他视线示意了一下外面。


    “平时开玩笑开惯了,刚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金橘之前就看出来了,原凑这个人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其实挺心思细腻的,跟他哥很像,她自然不会多想,索性笑笑,说:“没事,我没那么脆弱的。”


    原凑这才如释重负,正要出去,金橘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他:“哦对了,”她举了下手机,“我怎么联系不上原老师啊?她说下午有事找我来着。”


    原凑每次听她叫原老师,都和自家那不着调的哥对不上脸,他哥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他下午的什么合伙人来了吧,”原凑说,“可能是出去谈什么事情去了,怎么?你着急找他?”


    金橘摆摆手,说没事:“不着急,是他说有事找我,我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没事,我等他回来再问他吧。”


    原凑挑挑眉,说那行吧,出了房间。


    但直到金橘的客人都来了,原照还是没有回来,金橘没敢在工作分心,就没在意,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这次的顾客是个中年男性,纹的是个提前预定好的太阳神图案,但在纹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对金橘不满,指着金橘大骂,非要换人,并且指名道姓要原照亲自来纹,金橘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处理,给原照打电话,那边也没人接,金橘只好又去找原凑。


    前台妹妹说原凑这点应该在外面抽烟,金橘拿着手机一刻不敢缓慢的找到外面,刚一转头,和夹着烟站在车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在听原凑说话的梁世京,猛地视线相接。


    她一脸慌张得明显,梁世京比原凑先动作走过来,眉头皱了皱,指腹抚了下金橘的侧脸,问她:“怎么了?”


    他另只手指尖还夹着烟,金橘闻到那股熟悉的烟草味,竟一时觉得安心,顾不上想别的,看原凑也走过来,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凑听完轻啧了声,把烟扔在脚下踩灭,“妈的!怪不得我哥走之前,让我看着点今天来店里的人。”


    他推门进去,把前台的棒球棍找了出来,“原来是又有来找事的人啊!”


    原凑比划了一下,金橘现在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原老师不在店里,你不会是要……”她没说那两个字,毕竟打人可是违法的事。


    梁世京在一边低笑出声,说:“没事,他跟他哥混久了,这种事处理起来手到擒来,不用担心他。”


    说完他也从那个杂物桶里,抽出一根棒球棍,把金橘带到楼下吧台的位置让她等一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过了大概一二十分钟,原凑在二楼叫金橘。


    金橘胆战心惊进了工作间,结果预想的场面都没有出现,但是那个顾客突然就变了一副态度,还礼貌地跟金橘道了歉,最后工作间里,金橘就在他们两,一站一坐的目光下,把剩下的图案纹完了。


    男人走后,基本就是到了下班的时间,金橘回去整理工作台,原凑跟在后面猫进来,说:


    “哎呀,外面天儿这么晚了,你跟京爷直接走呗,早点下班,这些我来收拾就行,你们小情侣的,该约会约会,该干嘛干嘛去。”


    金橘没抬头,不以为然,一边收拾,一边回他:“没事,还早,我不急着走的。”


    原凑挨过来,抢他手上的东西,“你不急,有人急的。”


    他视线往外挑,“人京爷特地来接你下班的,你不急他急啊!”


    金橘看着自己被抢空的手,无奈,觉得原凑在这件事上有时候太小题大做,刚想说话,就听原凑边整理穿刺的工具箱,边嘀咕道:


    “你两也是奇怪,一个在朋友圈官宣了,另一个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意有所指,故意说给金橘听,金橘心里一沉:“什么意思?”


    原凑对她的反应好像是早已预料,直起身从兜里摸出手机,划了两下,递到金橘面前:“喏,你自己看吧。”


    金橘接过来,是梁世京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上面,只有一条显示十一个小时前的动态。


    图片是元宵节那天,他玩射击游戏赢来的那只,正乖乖坐在沙发上的玩偶。


    配文是:【你的兔子忘拿了。】


    后面艾特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两章合一)


    兔子很大, 加上那天晚上看烟花的插曲,金橘离开梁世京家的时候并没有带走。


    她看着动态往下翻了翻,点赞评论的一大堆, 梁世京只回复了其中一条, 那条评论问:【京爷这是谈恋爱了?】


    梁世京起初没回,是原凑在下面打岔, 说是啊是啊,那表白场面你没看到太可惜了!紧接着这条评论下面立马汇聚了各种各样的评论,有说稀奇的, 有说好奇的, 有说有幸在场的,还有表示不信的, 然后就在这条不信下面, 梁世京回了个嗯。


    动态显示的发布时间,十小时前,早上九点钟左右,金橘稍微回想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和梁世京还在学校里。


    这个时间奇奇怪怪,金橘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她白天忙了一天, 别说朋友圈, 连手机都没怎么看, 但是现在突然冷不丁地收到这个信号,总觉得惊讶大于惊喜。


    原凑拿余光悄悄打量, 瞧她表情不似预期, 有点疑惑, 心想女生正常情况下,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是很开心很甜蜜的嘛,怎么金橘反倒看着这么平静,他凑过去:


    “不过你为啥没回京爷啊?”


    金橘敛眼,把手机还给他,如实回道:“我今天没看手机。”


    原凑:“……”


    “我真是整天为你两的爱情操碎了心,以后我的份子钱就替我免了吧。”


    他又开始说话不着调,金橘无语看着他,原凑笑,撵人走:“好了,开玩笑,快走吧,人京爷在外面等你好久了。”


    金橘被他推着出了工作间。


    外面的天儿已经黑沉沉,店里下班的,竟只有金橘一个。


    一楼的都是店里今年新招的几个小孩,在学习上没什么太大的天赋,但一双手却被老天爷开了另一扇窗,有一个还是未成年,当时原照心疼死了,不敢收,只好把人赶回去好好学习,承诺他等成年了,真的想好了,再来店里,自己一定亲手教,这才把人劝回去,剩下三个陆陆续续全留下了。


    三个小孩,一个男孩,两个女孩,都是偏远小镇来江市打工的,最大的那个今年才刚满十九岁,见到金橘不笑,但会跟你很礼貌地问好,另外两个女孩子机灵点,嘴巴甜,这会儿见金橘换了衣服下楼,都特别乖地叫“小橘姐”,和她说再见。


    金橘不善言辞,但对着他们总觉得怜惜,起初被原照安排带他们的时候还有些抗拒,怕误人子弟,后来相处了一下,就也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索性一直带着。


    在这件事上,金橘打心底里敬重原照,几个小孩可怜兮兮,可能是真的相中他们的灵气,原照一点学徒费没收,只让他们自己负责吃住,但明着暗着经常请吃些盒饭零食什么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感动得前台妹妹直呼要给原照打一辈子工。


    金橘从二楼下到一楼,再从一楼走到门口,这些事情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看到站在车边的梁世京,终于想起来外面还等着个大活人,赶忙几步跑过去。


    梁世京听到动静,眉眼扫过来,可能是等得久了点,金橘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催自己。


    “原凑又留你收拾了?”他给金橘拉开副驾车门。


    金橘一听这句话,心想要是原凑在场,估计能立刻化身孟姜女,直接哭倒长城了,开口替他洗清冤屈:


    “怎么会,他可是比我还着急撵我走。”


    “比你还着急?”梁世京关车门的手蓦地停住,撑着车边压着嘴角笑:


    “你很着急?”


    金橘:“……”


    她不接话,这问题处处是陷阱,没法接,默默把眼睛撇开。


    梁世京低笑,看她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故意装听不见逃避,觉得有趣又有点好玩,点到为止,不再逼问,目光转移,看她没系安全带,探身过去刚想帮她拉上,却见金橘猛地身体一缩,立马扯开距离,一股抗拒。


    梁世京眸色暗了暗,把人一把拉回来,不逼问她问题,改为逼问她眼睛。


    “你躲什么?”他言语直接,不给金橘再逃避的机会。


    “昨天主动亲我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才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金橘被他这样露骨地问,第一反应是面红耳赤,时隔一天还是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疯了,然后才是想到回答梁世京的问题。


    “我没躲,”她解释,“只是条件反射……”


    她不敢看梁世京的眼睛,梁世京却紧紧盯着她,半晌,又挨得更近,金橘僵着身体不敢再动,眼睛下意识紧闭,手掌在身前握成拳,最后只听“喀哒”一声,梁世京的气息离去。


    “好了,系个安全带而已,那么紧张干嘛?”


    金橘眼睛睁开复垂下,只见一道黑色的安全带横亘在身前,梁世京站在车外,表情模棱两可,声音戏谑。


    她抿抿嘴,拳头张开摊平在膝上,没说话,看梁世京关上车门,绕过车头从另边上了车。


    周六的晚高峰到处人头攒动,开到一半,遇上堵车,车子挤在长长的车流中半天才能动一下。


    等待的时候,梁世京问金橘晚上想吃什么,他提前定位置,金橘心不在焉,说我都可以,眼睛却看向手中一直被轰炸的手机。


    是金淑霞,她在微信里质问金橘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真的想断绝关系,说到最后,情绪亢奋,声泪俱下般,问金橘是不是想要逼死她。


    车喇叭的“嘀嘀”声连续响起,前方路段终于通畅,梁世京打着方向盘拐了方向,金橘闭闭眼,在电话又一次打来时,按下了接听。


    金淑霞真的在那边声嘶力竭,嚎啕大哭,言辞激烈,金橘把头偏了偏,担心被梁世京听到,在她声讨间停顿时,试着安抚道:“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再回你行不行?”


    她的声音太明显得故意压低,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侧脸看了一眼梁世京,结果却和也看过来的梁世京视线相接,金橘赶紧转回脸,极力掩饰得太刻意,梁世京轻声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可能是车里太安静,也可能是金淑霞听力太好,她在那边不知就怎么就听到了这句话,情绪突然狂躁,语气剧烈尖锐,开始质问金橘刚刚说话的男人是谁,金橘怕她情绪更糟糕,只好小声说:“刚才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说完,金橘自己倏然愣怔,回头看,梁世京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他也听到了这句话。


    金橘心下一沉,金淑霞还在那边质问是不是霍闻,言语激烈间,甚至痛骂金橘不检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为什么金橘不听自己的话,要和这些男人有来往,她越骂越难听,金橘不得已把电话挂断,坐回身体对梁世京说:


    “抱歉,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可能……不能一起去吃饭了。”


    她讲得迟疑,不知道怎么讲才能让这个对话显得正常,又或许从她刚刚那句话一开口,这个对话就已经不在正常的轨道上了。


    梁世京没有马上接话,车子却被他抡了个方向拐进转角的一个巷口猛地停下,在刺耳的刹车声里,金橘掩在安全带后的身体,被惯性带着向前冲了冲。


    车里静静,外面的车鸣声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个空间里,遥远清晰。


    “因为我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


    梁世京“啪”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压过去,眉眼风雨欲来,他拽着金橘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掉的手腕,掌心力度重得对方忍不住皱眉,问她:


    “还是说,你也会主动亲你的普通朋友?”


    金橘被困在他身前,第一次见梁世京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知道他是真动了气,可她没法解释,不想解释,那些烂事,听到的人只会觉得脏了自己的耳朵,所以她只能说:“抱歉,梁世京,我不是那个意思……”


    却连眼睛都不敢抬。


    梁世京这次反而没了耐心听下去的好脾气,放开手,坐回去,摸出夹层的烟盒,说:“下车吧。”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不痛不痒,金橘手里的手机也恢复了继续震动,金淑霞的电话再度打来。


    金橘唇齿咬紧,淡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只能又说了一声抱歉转身下车。


    推开车门的时候,梁世京的烟被点燃,他混着烟草的声音沉声响起,他说:“金橘,我们是在谈恋爱。”


    “你要是不想谈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分。”


    巷口的风忽起,迎面灌进来,春风温暖,和煦,金橘的心里却被吹得一片冰冷。


    她握着车门没敢回头,轻轻关上,往前走,一步,两步,明明不是很远,可金橘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到马路边,而梁世京停在巷口的车很快驶出来,没有犹豫,消失在了茫茫车流里。


    微信上的消息还在弹。


    妈:【金橘你竟然还挂我的电话!】


    妈:【你真的翅膀硬了!我就不应该生下你!】


    妈:【你毁了妈妈一辈子!我养你那么多年,现在你却恩将仇报!】


    妈:【我不活了!金橘是你逼死我的!是你逼死妈妈的!】


    金橘木然看着,在金淑霞下一个电话打过来时,毫不犹豫接了。


    电话刚一接通,金淑霞抓狂歇斯底里的声音就传来,金橘站在路灯连成一线的马路上,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对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管不顾,轻声细语道:


    “妈,你要是真的想去死的话。”


    “我会陪你一起的,就当我还你了。”


    “我的出生让你痛苦,其实我也是。”


    “我的出生,其实也让我自己痛苦。”


    “既然我的出生,都是让我们痛苦的根源,那就让它消失吧。”


    金橘握着手机,平平静静得一字一句,没有争吵,没有反抗,没有沉默,电话那边的金淑霞却再也没有出声歇斯底里,连一句话都不在说了,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她。


    金橘听着手机里的轻微声响,好半天,看着路边来往的车辆说:


    “妈,我是真的好累啊。”


    “嘟—”


    电话那边挂断,金淑霞只有这个回应,在这句话后。


    金橘举着手机的手腕垂下,街上人潮拥挤,她站在其中,大家都是成双结对,只有她是一个人。


    回到学校,宿舍里没有开灯,大家都不在,白银银也还没有回来,金橘放下包包,收到原照的消息,他问金橘:【是已经回学校了?】


    金橘给他回:【是的,原老师是有事找我吗?】


    原照:【对,不过不急,你明天来店里了我再找你。】


    金橘回好,放下手机,看到衣柜上挂的梁世京那晚给自己披上的外套,收下来拿着塑料盆去了水池。


    第二天早上,金橘收到白银银的消息,说是中午回学校,问金橘有没有空去接她,她请金橘吃饭,金橘现在有种离群鸟的孤独感,没思考答应了下来。


    结果到了中午,金橘从美术班回去,才知道白银银说的学校是指江大,不过想想也是,毕竟陈新司也是江大的。


    她现在每天不再像之前的假小子,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一举一动都像泡在水里,湿漉漉的,又温柔又甜蜜,看着陈新司的时候,眼睛像是能滴出糖水来。


    走路的时候要牵在一起,买饭的时候要黏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要坐在一起,连送餐盘都要一起去送。


    因为今天周末,食堂的门只开了一半,回收餐盘的位置正好在关上出口的地方,陈新司起初说自己去送就好了,让金橘和白银银坐在位置上等他,但是小情侣一刻也分不开,白银银非要跟着一起去,陈新司宠他,自然说什么是什么,金橘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心里也像沾了糖水。


    除了身后一直在胡言乱语造谣的声音让人作呕外。


    从刚才坐下吃饭开始,身后的几个男男女女就一直在讲些恶心龌龊的话,话里话外都是男女之间的私密事,本来这些并不关金橘的事,那些他们所讲的话,她也不知真真假假,但是偏偏被讲的当事人是梁世京,还有一直只知其名,不见其人的阮恩恩。


    金橘忍了一顿饭的时间,这会儿在听到对方已经没有底线,开始编排梁世京和阮恩恩未婚先孕的话出来,再也实在忍不下去了。


    “请问你有证据吗?”


    金橘站起来,走到男生身后,看着一群人问道。


    编排这话出来的那个男生单眼皮,小眼睛,精瘦如猴,开口一股流里流气:“你谁啊?”


    金橘看着他,重复那句话:“请问你刚才说的话有证据吗?”


    两人一站一坐,金橘故意把声量提高,周围吃饭的学生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八卦是吸引大学生的兴奋剂,一双双,全盯着这边,男生或许是觉得丢人,被一个女生这样居高临下质问,噌地站起来,语气嚣张跋扈:


    “你算老几?你来管老子?”


    金橘被这么多双眼睛围观,心里哐哐打鼓,面上不敢露怯,仰头直视着男生凶狠的眼神,反驳道:


    “你刚刚讲的话,如果有证据,请你拿出来,如果没有,只是你的随意编排,还请你道歉。”


    “你知不知道你随随便便信口一说,有没有想过会给当事人造成什么影响?尤其是一个女孩子,被你编排这种私密的事情,她连澄清都没法澄清。”


    她这番话为了保护当事人,句句没提名字,和造谣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围观的人个个却像已经猜到,金橘在他们窃窃私语的嘴里,听到了阮恩恩的名字。


    那个造谣的男生反倒一点不心虚,还笑着走近金橘,满脸猥琐,讲话下流,他说:


    “你这么激动,不会和阮恩恩一样,也和梁世京睡过吧?”


    金橘后背瞬间发冷,刚才才讲的话,立马变成了现实,没帮忙帮人澄清,反倒把自己拉下了水,连辩解都不知道怎么辩解,而周围看戏的人,没有一个人帮忙讲话,反而个个脸上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金橘就是在这一刻意识到,没有用,什么话和道理都没有用,都是一样的人,怪不得他们都沉默。


    男生看金橘突然不说话了,更加嚣张,竟然凑得更近,说话的口气都要扑到金橘脸上:


    “滋味怎么样?要不要和哥哥也试试?”


    他作势要上手搂金橘,伸出的手在半路上被抓住,然后下秒被骤然推开,重心不稳差点坐到地上,金橘回头,陈新司面无表情站在身后,白银银一脸慌乱护过来问:“小橘,你没事吧?”


    金橘佯装镇定笑,说没事。


    男生当着众人面让人推了跟头,脸上掉光,恼羞成怒,和他一起的几个人全站起来,想帮自己人找回点面子,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这时候又有别的声音插了进来。


    “呀呀呀!这是在干嘛?”


    一个高个男生领头带着四五个大高个走过来,视线交汇时,他冲金橘挑了挑眉,金橘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在干嘛啊?欺负女人?”高个男生说,“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人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啊?有本事和哥几个试试手呗?”


    他上前走近造谣男,拍拍他的领子,一把把他摁在椅子上坐着,低头问他:


    “听说你造谣?还是造的我们京爷的黄谣,有证据吗?拿出来我看看呗!”


    造谣男没敢说话,抬头看向自己的那群兄弟,但那群人没人敢看他,个个撇开目光。


    高个男生笑:“看这样子好像是没有,那这样吧,道个歉总会吧?我们这都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不打架,不动手,有误会和平解决。”


    这台阶给的够可以了,造谣男心里明镜,赶忙说:“对对,都是误会,刚刚我都是随口说的,都不是真的。”


    “跟我说干嘛啊?”高个男生把他提起来,拎到金橘面前,抬手指了指。


    “当着众人和当事人的面说。”


    造谣男看着金橘,一改刚刚的嚣张,“对不起啊,是我造谣,我刚刚不该那样说,”他点头哈腰,又转向周围围观的人。


    “梁世京和阮恩恩的事,都是我编造出来的,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胡说的,我向梁世京同学,和阮恩恩同学道歉,对不起,大家忘了我的话吧。”


    “不错不错,”高个男生鼓掌,“知错就改,这才是我们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嘛。”


    他给造谣男眼神示意了一下,“行了,走吧。”


    造谣男脸色难看,也没管自己的那群朋友,赶紧走了。


    高个男生又转身给周围人摆摆手,笑着打点:“散了散了啊,视频什么的,别拍,也别往外传哈。”


    一场突如其来的造谣和冲突,就这样平静地被解决澄清了。


    金橘心里五味杂陈,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无用功,她跟走过来的高个男生道谢,男生挑着眉笑:


    “谢什么?你是京爷女朋友,这忙我们做兄弟的看见了肯定要帮的啊,更何况他还造的京爷的谣言。”


    金橘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当然,”男生说:“我们昨天不是刚在ZM店里见过?”


    他说昨天,金橘思索了两秒,一下子想起来,怪不得觉得眼熟,是昨天原凑纹身的那位。


    之后一群人走出食堂,金橘还是又说了谢谢,大家才分开,白银银一路都难得的话少,直到和陈新司说了拜拜,只剩下和金橘两个人的时候,她终于像重启开机,扭过头,抓着金橘,眼睛睁得圆圆问:


    “你和梁世京在一起了?”


    她问这句话的语气轻轻,但是一听就能感觉的到平静下的波涛汹涌,金橘没忍住笑:“是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银银比她还激动,“你怎么没和我说啊?”


    金橘看她,“我这不是想等你约会回来在给你说嘛。”


    白银银脸红,“你怎么知道?我都没来得及给你报喜……”


    “这还不好猜,”金橘逗她,“你两这状态,和老夫老妻也没什么区别吧?”


    “啊啊啊啊啊啊!”白银银往金橘肩上埋,“谈恋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甜的,金橘抿抿嘴,剩余想要聊的有关梁世京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太扫兴,她摸摸白银银的脑袋,听见白银银侧着脸问自己:


    “不过小橘,你大三有什么规划吗?”


    服设大三就要出去实习,现在白银银倏然把话跳这,金橘直觉她是有话讲,问她:“怎么了?”


    白银银抬起头,和金橘并肩走,“我下半年,可能要出国了。”


    好突然,金橘第一反应,脑袋卡顿半天,最后才说:“啊,这样吗?怎么这么突然啊?”【看小说加QQ群521721998】


    白银银挽金橘的手。


    “也不算突然,大一的时候,家里就有这样的规划,早些年时,我爸爸就一直想要移民来着,正好大三我们就可以出去实习了,所以我爸爸就把计划提前了,而且—”


    她停顿了下。


    “而且新司哥本来也是回来办退学的,但为了我,他暂时留下了半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两年都是休学状态,在国外养病,他全家都早就在国外定居,所以就不想让他呆在国内继续上学了,下半年也会和我一起出国。”


    这简直不是突然了,金橘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盛大的离别,这会儿竟有些一时反应不过来。


    白银银拉金橘的手,两人相视,金橘看出她的担心,比她先笑,说:“那你可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啊。”


    白银银眼泪先掉,晶莹剔透的,大颗大颗滚下来,抱着金橘悄无声息地流,金橘环着她,视线看向远处天边外。


    下午到了店里,原凑没在,金橘去找原照,怕他等会儿又不在了,提了很久要说的事情又说不成,不然自己心里总记挂着。


    原照在工作间教新人,看她来,交代了几句走出来。


    “原老师,什么事找我啊?”金橘主动问。


    原照带着她往店门口走,点了烟,烟雾升起才开口;“小橘,听说你们专业大三就可以出来实习了是吧?”


    金橘说嗯,是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原照问。


    这话好熟悉,几十分钟前,白银银刚问过,金橘心里敏感,问原照:“原老师是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原照爽朗笑,“小橘,你有时候问问题很犀利啊。”


    他把烟送进嘴里,片刻,垂眼才说:“那倒也不算安排,哥就是想问问你。”


    “你,有想出国学习的想法吗?”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金橘看着原照, 怔了好几秒,“我?”


    原照瞧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把烟扔到脚下踩灭, 说:“是啊。”


    他给金橘解释道:“是这样, ZM呢,不是哥一个人的店, 还有一个姓黄的合伙人,你大黄哥最近两年一直在国外学习,平时除了资金方面, 基本就是当个甩手掌柜, 这次他回国呢,一是因为想把店升级扩造, 二就是因为手上的项目有个深造名额。”


    “那个项目是以培养为目的的学习交流, 里面有很多的国外非常优秀的刺青师,国内的这个名额还是因为有你大黄哥的参与才给了一个,所以非常的珍贵,他回来和我商量了一下, 我就觉得呢,想要问问你的想法。”


    金橘捏着手指, 问他:“那, 原凑呢?”


    “原凑那家伙, 心不在这上面, ”原照把脚下的烟头碾了碾,“给他浪费了。”


    他把目光抬到金橘脸上。


    “项目交流在意大利, 大概至少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你是我亲手带进门的, 能力怎么样我最清楚, 你大黄哥也看过你往期的作品,和我想法一样,觉得你最有能力拿这个名额,小橘,你如果以后想真的留在这个圈子,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金橘抠着指尖,半天没有接话,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事,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被千斤重的棉花砸了一下,肉·体完好无损,心脏却移了位。


    “原老师,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出国,她往前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从来没有过这两个字,这是非常遥远的一个词,遥远到金橘从没有把它和自己联想到一起过。


    她不自觉抠手指的力度越来越大,原照眉头蹙起,抓住她的手臂。


    “手不想要了?”他问金橘,视线盯在她手上。


    金橘这才反应过来,收回手,放进口袋里,听见原照安慰自己:


    “没事,你别太焦虑,这件事不着急给我答复,你大黄哥这次会在国内多待几个月,可能到夏天的样子,你考虑一下,去不去,都给我个回复。”


    金橘点头。


    再等回到店里,换完衣服出来,已经下午两三点,周末的顾客比平时的会多一些,但金橘下午只有一个预约,没留中文名字,却指明金橘,在店里这两年,尤其是最近半年,金橘的画稿卖得越来越好,所以偶尔也会约到这种慕名而来的,金橘也没在意。


    所以当和对方确定身份信息,看到中文名字栏上赫然的阮恩恩三个字时,金橘硬是愣了半晌,不敢确定对方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个阮恩恩,也不敢确定对方不是自己知道的阮恩恩,眼神交流了两回,金橘硬是没敢多问一句。


    眼前的女生漂亮,清丽,像出水不带一点淤泥的小白花,看着你的时候,眼神懒懒的,会让人想起刚睡醒的猫,偏偏勾人又风情。


    金橘没多看她,怕对方觉得自己不礼貌,女生倒是毫不避讳自己打量的视线,看金橘带上口罩和手套给自己的锁骨消毒,垂下来的睫毛弯弯翘翘的像把小扇子。


    “你很漂亮。”她忽然说。


    金橘拿酒精球的手倏然一顿,她还是除了白银银以外,第一次碰到有人这么直白的当面夸自己漂亮,嘴巴磕磕绊绊半天,才想到要讲谢谢,说:“你也很漂亮。”


    女生笑着一动不动看她,嘴角上扬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知道。”


    自信又张扬,如同风中摇曳的玫瑰,就像她要纹的图案一样。


    玫瑰图案不大,只在锁骨下方一点,金橘每次低头俯身过去,都能闻到女生身上好闻的香水味,还有她躺在那里望着自己的漂亮眼睛。


    然后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奇妙诡异的氛围和状态,金橘认认真真工作,女生认认真真看她,两人全程没有眼神对视,但又和对视了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图案完成,女生离开,金橘没有送她出工作间,忙着整理工作台,想早点下班,关于原照说的事情,她一个人消化不了,想找白银银聊聊。


    春末夏初的温度,一天比一天攀升,金橘中午穿过来的外套都不用再套上身,前台妹妹见她走下楼,一边吃着炒酸奶,一边给她指了指门口,说:“外面有人等你。”


    金橘外套搭在手臂,推门出去,刚才的女生没走,倚在墙边,看见金橘出来,走近伸手。


    “你好,江大艺术系,阮恩恩。”


    竟然真的是本人,金橘当时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你好,上美艺术系,金橘。”金橘有样学样。


    阮恩恩笑,拉她上车,一辆黑色的Mustang野马,金橘在副驾门口挣了挣,不解:“我们要去干嘛?”


    “带你去吃饭啊!”阮恩恩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你有事啊?不是已经下班了?”


    金橘:“……”这是什么逻辑?


    “但是我们……”


    “你想说我们不熟?”阮恩恩抢先道,“可我不是刚刚做过自我介绍吗?”


    金橘:“……”


    这思维跳跃太快了,金橘觉得跟不上,有些为难,她是真的没有心思去吃饭,还是和一个与自己关系有些复杂的人,但阮恩恩不给她再拒绝自己的机会,把金橘二话不说塞进车,启动引擎直奔餐厅。


    菜和餐厅应该都是提前预定好的,她们一到,菜就开始陆陆续续上,琳琅满目,丰盛精致。


    金橘给白银银发消息说有事,晚饭不回学校吃,让她别等自己,发完一抬眼,和阮恩恩笑意盈盈的眼神对上。


    “真奇怪,”阮恩恩说,“明明你看着那么胆小乖巧,但是做的事却又都大胆的很。”


    金橘:“……”


    “你带我来吃饭……”


    “你是想问带你来吃饭意欲何为是吧?”阮恩恩又抢先问道。


    金橘太不擅长和她交流了,点点头,说嗯。


    阮恩恩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盯着金橘看,“本来刚开始是想来找你示威的。”


    金橘:“?”


    “不过在半路,我改变主意了。”阮恩恩翻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推到金橘面前。


    视频里一个女生在质问一个男生造谣有没有证据,周围围观群众一堆,金橘认出,那是上午在食堂的自己。


    阮恩恩把手机收回去,说:“你是第一个。”


    “在我长长久久永远无法澄清的谣言里,你是第一个站出来,帮我讲话的人。”


    她笑得轻描淡写,“虽然你也可能是因为男主角是梁世京才站出来,但不管怎样,你都是第一个为我说话的人。”


    她讲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笑着,金橘看着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阮恩恩把点的红酒倒进杯子,继续自说自话:


    “起初大家都在传梁世京有女朋友的时候,我还不信,我想怎么会呢,梁世京那样的人,也会去喜欢一个人吗,他连看着你说抱歉谢谢的时候,都是透过你,眼睛里就从来没有装进去任何一个人,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喜欢一个人,直到那天在江大的林荫道上——”


    她抬起眼睛看向金橘。


    “他跟在你后面,低头看你,跟你认错,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我心想,原来梁世京也会用这种眼神看人啊。”


    “就好像别人都是透明的,只有你不一样,你在他的眼睛里。”


    阮恩恩把杯子里的红酒全部喝掉,金橘诶了一声,阮恩恩挑眼瞧她,“怎么了?”


    金橘看了眼外面的车,轻声说:“开车不能喝酒的。”


    阮恩恩笑出声,问她:“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可算你半个情敌诶。”


    金橘撇嘴,没说话。


    阮恩恩把酒又续上,说:“没事,会有人来接我的。”


    她似是已经有些醉了,话比之前更多,虽然也本来就是她一个人在说。


    “梁世京也帮过我,”她话开始讲得含含糊糊,手也开始比划。


    “在那个酒吧昏暗的巷子,他就像是我的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我当时被他护在怀里,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我不会再为除梁世京以外的任何人心动了。”


    “就算心动,也不会再有胜过那天晚上一样的心动了。”


    说到这,她把酒又一饮而尽,金橘坐在对面,心里乱七八糟,关于梁世京,关于阮恩恩,又关于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让她再继续喝下去。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响。


    金橘视线瞥了瞥,但阮恩恩就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边喝,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金橘坐在对方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电话自己需不需要帮她接,纠结犹豫间,再视线移动,一个身影熟悉的男生走了过来。


    李重居高临下看着金橘,扯起嘴角:“好久不见。”


    金橘不喜欢他,不接他的话。


    李重轻笑了一声,毫不在意自己受了冷眼,把阮恩恩叫醒,拦腰扶着她站起来,金橘仰着头有些担心地看她,见阮恩恩有些责怪,问李重怎么这么早就来接自己了。


    李重只文不对题回她:“你喝多了。”


    说着准备扶她走,阮恩恩却挣扎着离开他的怀里,踉跄走近金橘,金橘怕她摔了,赶紧起身接住她,听见阮恩恩在自己耳边轻声道:


    “谢谢你。”


    很轻又很重的三个字。


    金橘看她说完走回李重的怀里,突然回头冲自己笑着扬了扬手机,笑容狡黠,像只狐狸。


    “对了,”她说。


    “我帮你叫了梁世京,不用谢我。”


    金橘:“……”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餐厅放着舒缓的音乐, 金橘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三十分。


    阮恩恩说自己叫了梁世京,金橘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 她一个喝醉的人, 中途连手机都没有拿起来过,可是万一她要是真的叫了呢, 金橘又想,自己是要乖乖等在这里,还是发个信息问一下, 但是问又要问什么呢, 问他来没来?还是问他还有多久来?金橘不知道。


    她的微信静如止水,上次的不欢而散就在昨天, 梁世京说不想谈了, 现在他们就可以分手,但金橘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想分开,而且上次的事情,确实是她做得伤人, 梁世京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会生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金淑霞后来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更别说打电话, 母亲在听到自己那句话后的反应, 让金橘意识到自己的那句安抚有多么的多余, 她的母亲用这套流程,从小到大骗了自己那么多次, 可次次自己都会心软。


    她那偏执的亲生母亲, 每次向自己挥下的利刃, 都被自己稳稳接下, 直到这一次,利刃被自己夺到了手里,而自己不过只是把利刃举了起来,母亲就选择转身离去,连点迟疑都没有。


    所以金橘那颗总狠不下来的心,这次终于变得毫不犹豫,她把金淑霞的联系方式,像陈胜年的那样,全都拉进了黑名单里。


    她想或许自己早就知道了该怎么做。


    餐厅的顾客陆陆续续有人离座,梁世京还没有音信,金橘起身去买单,被告知单已经被之前的那位女士买过了,她走出餐厅,站在街边,突然茫然,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空荡感。


    手机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金橘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猜测可能就是阮恩恩喝醉了的胡话,她把导航软件打开,开始查询回学校的路线。


    地图显示距离有些远,因为这家餐厅离店里就有些距离,再加上店和学校在同一个方向,所以就算是最近的地铁站,最少也要花费一个小时,还要转乘,金橘往地图后面翻,想看看公交,结果一看,最后一班公交已经收了班。


    金橘无奈,一边回白银银问她什么时候回宿舍的消息,一边点开打车软件,看着账单估算界面的三位数打车费,金橘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关键是就算这样,周末的晚上,前面显示还有十几位排队的人数。


    金橘加快步伐往地铁站走,准备到换乘站再下来打车,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辆迎面驶来的车,突然“嘀嘀”按了两声喇叭,金橘一心在赶路,连头都没偏动一下。


    但车子驶到她身边停了下来。


    喇叭又“嘀”了一声。


    金橘这才脚步停顿,盯着那辆黑色的车看了两秒,霎时心脏猛然一缩,车子很像梁世京前两天刚换的那辆,她踌躇走近,看见车窗被逐渐摇下,梁世京坐在驾驶座,正侧头瞧着自己。


    原来阮恩恩说的真的不是醉话。


    金橘僵在那,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先打声招呼比较好,但梁世京却表现得没有那么耐心,只淡淡说了一句:“上车。”


    车后已经有别的车按了喇叭在催促,金橘来不及思考,拉开副驾车门上了车,瞥见梁世京的视线在她身扫了一下。


    “安全带。”他说,打着方向盘,车头掉了方向。


    金橘想到昨天,说哦,抿嘴默默把安全带拉上。


    “回学校?”梁世京又问,目光直视前方路况。


    金橘点点头,忽然想起来梁世京可能没看自己,又出声说了声嗯。


    前方绿灯变红灯,车子缓缓停下,车内安安静静,金橘坐在副驾正襟危坐,搁在腿上的双手,无意识绞着手指,纠结要不要现在和梁世京好好解释昨天的事。


    红灯变绿,车流往前缓慢挪动,然后绿灯很快再次变红,刚启动的车复又慢慢停下,金橘一鼓作气,但梁世京三个字刚到嘴边,突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伴随而来的后方冲过来一下猛烈的撞击,金橘掩在安全带后的身体也随之往前冲了冲。


    梁世京低声咒骂了一句:“操!”


    相处这么久,金橘第一次听见他骂脏话,转头看他打开车门抬腿下车,赶紧也摘了安全带跟了下去。


    应该是后车追尾,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梳着地中海,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隔着距离都能闻到一身的酒气,他骂骂咧咧掏出手机拍照,梁世京满脸的不耐烦,打完电话从车里摸出烟,站在路边点燃抽。


    夜幕漆沉下,街灯散着暗淡的光,他一身黑衣夹着烟,快要隐没夜色里,唯独指尖猩红,衬得这一晚的他挺拔,冰冷,疏离,让金橘想起夏天冰箱里透着寒气的冰霜。


    然后没过多久,交警速度很快的到了现场,加上很明显的对方酒驾,处理的时候,梁世京全程只言片语,再过一会儿,不知道是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还是什么人来了,梁世京和他交换了钥匙,拉着金橘就上了另外一辆车。


    他肉眼可见的心情差劲,金橘坐在一旁自责的心骤起,类似你没杀伯仁,但伯仁因你而死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来接自己,梁世京的车也不会遭遇追尾,他也不会一连两次,都因为自己被破坏心情。


    车子在路上疾速,针落可闻的车内,“来得及吗?”梁世京问。


    他突然说话,金橘措手不及,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锁屏界面,显示白银银发的好几条询问怎么还没回去,快到门禁的消息,可能是见金橘没回复,还打了几句电话,但金橘因为手机在包里,统统没听见。


    手机时间显示晚上十点三十一分。


    门禁时间已经过了。


    金橘又忍不住无意识抠手指,说:“来不及了。”


    梁世京没有说话,打着双闪,把车停在了路边,从夹层拿出那盒薄荷糖,金橘看着前方挡风玻璃没敢看他,却听见了薄荷糖被咬碎在齿间的声音,半晌,听见他问自己:


    “那怎么办?”


    声音不带一点情绪,也听不出他这样问是何意,但金橘知道自己不想再这样下去,所以她转头看着梁世京的侧脸,和他说了这两天自己一直想说的三个字:“对不起。”


    她答非所问。


    “对不起,梁世京,昨天我不该那样讲你。


    “我当时太害怕了。”


    “你怕什么?”


    梁世京看她。


    “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步步紧逼。


    金橘垂下眼睛。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梁世京终于转脸看她。


    金橘唇齿咬紧,尝到血腥,再开口,忍不住颤栗。


    “我只是害怕,被我妈妈发现我又违背了她的想法,她不能允许我和任何异性有来往,从小到大,我必须按着她的想法去活,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吃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穿什么,不能穿什么,我什么时间去学校,什么时间必须到家,都要按照她的要求来。”


    “我没有朋友,也不被允许有朋友,因为在她眼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学习,没有画画重要。”


    “所以一旦我被她发现,我违背她的意愿,做了不被允许的事情,她就会歇斯底里,抓狂,发疯,辱骂我,最后,就是,报复我。”


    金橘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紧,掌心冰冷,血液凝固。


    “我到霍闻家,偷偷和他一起玩吉他被发现,她闯到别人家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吉他在地板上砸到四分五裂。”


    “下雨天,我在路边捡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不敢养,怕被我妈发现,偷偷把它藏在小区的楼顶天台上,等霍闻说服自己的父母再来接它,但是……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


    金橘开始浑身发抖,眼前出现大片大片鲜红的场面。


    “那天下午,我放学回家,我妈她特地等到我放学,特意等到我走到楼下,她给我打电话,她说,金橘,你抬头看,然后……然后……”


    金橘全身冰冷,抖如筛糠,梁世京看着她眼神也开始发直,意识到不对,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将金橘紧紧搂在怀里。


    这个故事不用再往下说了。


    他知道结局了。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他贴着金橘耳边,柔声安抚她,“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金橘却不放过自己,像完全听不到梁世京的声音一样继续道然后。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多多,被我妈从十楼的天台上扔了下来……”


    “它的身体飘在空中,我好像还听到了它的叫声,然后就是咚的一声……它就摔在了我的脚边,好多好多血啊……”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在梁世京的怀里瑟瑟发抖,无论梁世京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再开口哭腔浓重。


    “那么小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啊?它们流啊流啊,连我的鞋子都打湿了……”


    她说着开始叫梁世京的名字,她说:“梁世京,你看到没有啊?”


    “这就是我违背我妈的后果,我的鞋子都变成红色的了,我坐在小区楼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金橘开始不出声地哭,上气不接下气,随时要噎过去。


    “我对不起多多,是我害了它,我以为我可以拯救它,结果却害死了它……”


    梁世京把金橘压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来回抚她的后颈,轻轻吻她的头发,说:“不是的,不是你。”


    “不是你害了多多,是你救了多多,如果不是你把它从路边带回家,说不定它就会死在路边。”


    他说的话和霍闻那天说的一模一样,金橘从梁世京的怀里挣出来,两只眼睛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湿淋淋的,望着梁世京不停地问:


    “真的吗?是我救了多多吗?”


    金橘眼泪又开始流。


    “可是我妈说,是我害死多多的,因为我不听她的话。”


    梁世京捧着她的脸,一点点擦,吻她的眼睛,看她,心里发疼。


    “嗯,”他非常郑重地看着金橘说,“你妈妈说的才是假话。”


    “你不是那个坏人,多多一定知道。”


    “嘭—”


    这一刻,金橘听见了自己心里挤压膨胀的负罪气球,倏然爆了。


    在那件事情过去的十年之久,在她被这段记忆反复折磨的时光里,第一次有人告诉她,母亲说的话才是假话,而自己并不是坏人。


    梁世京说多多一定知道,金橘满眼泪流,想起多多蜷缩在自己掌心的可爱模样,藏进梁世京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


    她背着走了十年的包袱,在一个稀以平常的夜晚,被人轻轻卸下了。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一更,不用等,睡醒了再看。


    第38章


    金橘跟着回了梁世京的家里。


    过了门禁时间, 除了住酒店,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经历了一场在金橘看来非常丢人的宣泄后,梁世京整个人变得柔软, 掌心交握牵着她的手走在前头, 虽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但是金橘感受到了这一明显的变化。


    梁世京对一个人冷漠和温柔,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


    电梯上升,红色数字不停变动,金橘背着包包, 可能是状态疲累, 站在梁世京身边显得特别乖巧,梁世京一边接保险公司打过来的处理电话, 一边垂眼瞧她。


    开门的时候, 大王趴在玄关听到动静,哼哼呲呲跑出来迎接,在金橘腿边嗅了嗅,认出她, 开始蹭裤腿。


    金橘被梁世京带着往客厅走,沙发上那只没带走的兔子玩偶, 正端端正正坐在上面, 和金橘大眼瞪小眼, 仿佛在埋怨她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梁世京看她一只盯着兔子看, 托着她的下巴把金橘的小脸转向自己。


    “怎么?我还没有一只兔子好看?”


    金橘:“?”


    她没立马理解过来他的话,眼睛睁得圆圆。


    梁世京凑近逗她, “不然怎么只看兔子不看我?”


    金橘耳烫, 眼睛眨阿眨, 脸却在梁世京手里没动, 故技重施,遇到不会回答的问题就不说话,梁世京低笑,觉得她现在真是学会了怎么对付自己,虎口卡在她下巴上,指腹在她脸颊摩挲了两下,问她:


    “我家里没有女生的换洗衣物,介意穿我的吗?”


    金橘呼吸一窒,这是什么意思?


    她在车上哭得惨兮兮的脸上眼睛还红肿着,这会儿因为一句话,瞬间蔓延了到耳朵尖,红扑扑的,特别明显,梁世京笑她:


    “洗个澡而已,你在想什么?”


    金橘把脑袋往后退了退,离开梁世京的手,知道自己想岔了,有些难为情。


    “没,没想什么,”她红着一张脸解释,撇开目光,轻声回他:“不介意的。”


    大王开始在脚边呜呜呜,梁世京看了眼它在玄关的狗碗,发现水空了,一边往流理台走,一边给金橘讲:


    “房间你走之后,阿姨打扫过,你可以先去看下,缺什么告诉我。”


    金橘看他去给大王接水,说好,往房间走。


    房间和她之前住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窗还是那个窗,床还是那个床,连床上三件套也还是原先那套,金橘在房间中央站了一会儿,又转身往房外走,抱着兔子回来时,梁世京正好过来送换洗衣物。


    两个人面面相视,梁世京看着金橘手上的兔子,金橘看着梁世京手上的换洗衣物。


    “你晚上要抱着它睡觉?”


    梁世京把换洗衣物递给金橘,打量着她手上的兔子,脸上写着不理解三个字,金橘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接过换洗衣物,不说话,权当默认。


    梁世京看她不说话,挑挑眉,视线又投到兔子身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东西。


    “手机借我一下。”他向金橘伸手。


    金橘懵懵,把手机解完锁递过去,只见梁世京点开相机,对着抱着兔子的金橘,拍了张局部照,只露出抱着兔子的上半身和一双纤细的手臂。


    金橘不解,微微伸头,见梁世京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手指在上面敲得飞快,然后点击了发送。


    金橘万年不动的朋友圈出现了一条动态。


    一张抱着兔子的照片,配文:兔子,后面特地还艾特了梁世京自己。


    金橘:“?”


    梁世京一脸的理所当:“谁让你一直不回复我。”说完气定神闲,双手插兜走了。


    金橘:“……”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记仇来着……


    她目送男生离开,听见客厅里梁世京在叫大王回房间,房间门开着,金橘抱着兔子和衣服,站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笑,恋爱的甜蜜终于姗姗而来。


    再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已经是过了凌晨十二点。


    梁世京送过来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短T和长裤,应该是崭新没上过身的,标签还在上面没摘,金橘穿起来特别大,领口松垮,衣摆直接能遮到大腿根,长裤更不用说,好在是休闲款,有腰带绳,还可以系一下,就是长度太长,走起来容易拖地,卷起来没两步就会散开。


    金橘坐在床边给白银银回消息,明天没有早八,宿舍一群夜猫子都没有睡觉,看见金橘的朋友圈,立马在群里八卦,结果白银银的一句“小橘已经和梁世京在一起了”,直接让宿舍群炸锅放起礼炮。


    金橘在这边失笑,再回了几句消息,就感觉腿边毛茸茸的,低头一看,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金橘抬眼,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忘了关门。


    大王是叼着球过来的,可能是想要让金橘陪玩,金橘便带着它去了客厅。


    梁世京不知道在干嘛,房间门半掩着,金橘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开始和大王有来有回,你丢我捡的玩。


    梁世京洗完澡,发现大王不在房里,一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场景,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他倚在门框边没出声,默默看了一会儿,一点也没法把眼前的女生,和在车里趴在自己怀里,哭得无法呼吸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对金橘了解的太少了。


    梁世京起身离开门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金橘没注意到动静,背对着人还在和狗玩捡球,弓着的后背透过单薄的布料,映出清晰的蝴蝶骨,扎起的短发露着一截细白修长的脖颈,梁世京看着,想起她在自己怀里被自己抚在手里的触感,喉咙有些发紧。


    最后是大王先发现了人,叼着球又开始来蹭梁世京的裤脚,金橘这才回头看见站在身后的人。


    “明天不早起吗?怎么还这么有精力?”梁世京伸手把大王的球没收了。


    金橘提提裤腿,说嗯:“明天不是早八,太早也睡不着。”


    梁世京捏捏手里的球,沉默了两秒,“那要不要一起看会电影?”


    他主动邀请道:“我正好也太早睡不着。”


    金橘感觉自己的大脑可能都没来得及下达指令,嘴巴就已经说了好。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梁世京的房间,上一次因为事发突然,她进来连房间格局都没注意。


    梁世京在沙发前调投影仪,金橘没忍住好奇,视线在房间转了转,房间的东西不算多,一个床头柜,床头柜旁有个黑色的展品柜,然后就是一张床,一张沙发,别的没了。


    金橘走到展品柜前随便看了两眼,里面大多都是一些老碟片,还有一个空白的相框,一块旧手表,金橘感觉好像见梁世京戴过。


    再往下看,就只有一排白色的小瓶子,但上面什么字都没有,金橘觉得有点像药瓶,刚想凑近一点看,梁世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碟片在上面。”他看着金橘说,金橘感觉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冷淡。


    “你不是在找碟片吗?”


    金橘赶忙说哦,对,生怕被梁世京觉得自己不礼貌。


    梁世京挑了几张,放到她面前,“你想看哪个?我这里只有老电影。”


    金橘很少看电影,也不懂这些,随手挑了一张《乱世佳人》,因为觉得它的名字很好听。


    梁世京拿着碟片去放,金橘跟在后头,把对展品柜的注意全然忘记,她提着裤腿,又拉拉衣领,梁世京已经走到小沙发上坐下了。


    “站着干嘛?过来坐啊。”他曲着腿,对着金橘拍拍旁边的位置。


    金橘说哦,手忙脚乱往沙发边走,结果一个没注意,忘记了提裤腿,一脚踩了上去,她第一反应是抓紧裤子,却忘记保持平衡,直接摔进了梁世京坐着的怀里。


    梁世京揽着她一只手臂就能圈过的腰,垂眸压着嘴角笑:


    “这么快就投怀送抱?”


    金橘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梁世京一把捞了回去,直接捞到了他腿上半坐着。


    金橘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血液像是从头顶倒流般,脑内只听得见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其余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双手还撑在梁世京的肩上,后背挺得直直的,身体却一动不敢动,梁世京仰靠在沙发背上,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她。


    “今天阮恩恩找你做什么?”他像拉家常一样开口。


    金橘如坐针毡,硬着头皮回他:“她说她来找我示威的,但是半路上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梁世京问。


    金橘不太想把这段告诉他,旧计重施又不说话,梁世京望着她,直起身,附到她耳边,说:


    “因为那段视频对不对?”


    金橘:“?”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梁世京单手搂着她笑,另只手轻轻捏她的手指。


    “因为我也看到了,”他仰着脸看金橘,单手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说:“看到了你在食堂里替我出头。”


    “当时害不害怕?那些人那么凶你。”


    金橘被他捏着手指,感觉心都要缩起来了,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问题,说还好:“有人帮我的。”


    梁世京把头搁在她肩上,“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他偏着脸依旧看着金橘。


    “我不在,万一他们伤到你怎么办?而且他们说的那些,我也根本不在乎。”


    金橘听得心里不舒服,怎么能不在乎呢,她这样想也这样问了,梁世京趴在她肩头低笑,笑了片刻,抬起头,平视着金橘,眼角带笑道:


    “不过,你替我出头这件事,确实让我心情很好。”


    金橘感觉好像被梁世京夸了,又有点不信,嗔怪道:“是吗?可是你来接我的时候,我怎么感觉你的心情并不好啊?”


    梁世京收敛笑意,“那还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和不认识的人出去。”


    “但是阮恩恩都有你的联系方式,这也算不认识的人了?”


    金橘说完,有点后悔,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果然,梁世京听完没两秒立刻笑出声。


    他贴过来,两只手都变成了揽腰的姿势,问金橘:“你这是在吃醋吗?”


    金橘眼神扫开,说:“才不是。”语气却越来越酸。


    “有我联系方式的人太多了,”梁世京捏她的指尖。


    “虽然都不是我给的,但我也从来没有搭理过,阮恩恩是因为她提到了你,我才多问了两句。”


    他眉眼柔软,难得和别人解释那么多,金橘把眼睛转回来,问他:“真的?”


    梁世京哼笑一声,全当回答了,两人对视着,忽就没了话题讲,电影播放到了哪里也没人注意,金橘一迎上梁世京的视线,心里就酥麻一片,眼神逐渐开始飘忽,挣扎着又想起身,却被梁世京揽得更紧。


    他靠过来,贴在金橘耳边,气息滚烫,一片柔软若即若离地讲:


    “怎么办,好想吻你。”


    作者有话说:


    羞愧,竟然写着写着趴在飘窗上睡着了,幸好半夜醒了过来,索性放到了早上九点更新,各位勿怪(╯‵□′)╯今晚更新还是九点,如果没来得及,就是十一点哈。


    第39章


    金橘的心脏停跳一拍, 再复跳就加了速。


    梁世京问怎么办,揽住她腰的手却一点没松,眼睛还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金橘搁在他肩上的手无意识蜷缩起来,目光微闪, 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抿嘴沉默。


    梁世京拉开距离,望着她, 又说:“想吻你。”


    金橘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都不顺畅了, 胸腔里像打鼓一样,一片咚咚咚声里, 她听见自己说:


    “可以。”


    可以吻我, 可以牵我的手,可以对我生气,因为你是梁世京,金橘抬手去触碰他的脸, 从眉骨到眼睛,从眼睛再到鼻尖, 怕梦碎, 又讲了一次:


    “可以。”


    她想自己自从遇见了梁世京,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敢做梦,还敢奢望梁世京喜欢自己, 哪怕一瞬。


    所以她轻轻捧着梁世京的脸, 低头俯视他的眼睛, 像只高傲的鹤, 后背单薄挺成一条线。


    “梁世京,吻我好不好?”


    她语气像祈愿般这样问,看见梁世京一直游刃有余的眼神忽地暗了暗,然后世界倏然就寂静了,老电影的播放停止了,大王做恶梦的噎呜声也消失了,只有不知是来自谁的心跳声在轰然作响。


    梁世京的吻又急又凶,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金橘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他牢牢握在手里,宛如被掐住命脉似的动弹不得。


    她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梁世京贴过来时,她也只会傻傻得让人亲,什么回应都不知道做,大脑一片混乱间,听见梁世京低声笑着问自己:


    “第一次接吻吗?”


    金橘双颊发烫,薄唇紧抿,听见梁世京在耳畔用哄骗的口吻又讲:


    “要张嘴的啊宝贝儿。”


    金橘的大脑这下彻底宕机,等梁世京再次吻过来,除了怕重心不稳,下意识伸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外,什么都想不到了。


    梁世京的吻技很好,起码金橘是这样觉得,虽然她也没有可以比较的对象,但是梁世京吻得让人很舒服,像被罩在密密的网里,又像陷在软软的棉上,只是大脑感觉有些缺氧,金橘撑在他肩上的手,忍不住想把人往外推。


    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的抗拒,梁世京短暂地离开她的唇边,柔软滚烫辗转到她的下颌,流连间,金橘感觉他的吻来到了耳侧,气息不稳得指导她:


    “宝宝,换气。”


    金橘的大脑已经无法自主思考了,这会儿梁世京说什么是什么,要张嘴张嘴,要换气换气,乖巧得不成样子,让人看得特想欺负。


    梁世京抬起她的下巴,给她擦嘴角,看她湿漉漉映着水汽的眼睛,贴上去亲了亲,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金橘的这双眼睛,尤其是每当这双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自己,只有自己,每次这个时候,梁世京就会觉得心情愉悦。


    金橘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这件事情,总让他心情很好。


    昏暗的房间,影影绰绰不时闪过投影仪画面的光,梁世京瞥了一眼,收回视线。


    “明天什么时候的课?”


    金橘一听上课,脑子倏地清明许多,挣扎着离开梁世京的怀里,但手被梁世京一直拉着,只好换了方向坐在他身旁。


    “早上十点。”


    她垂着眼睫,脑子清醒后有些迟来的不好意思,梁世京侧头瞧她,和她十指相扣,玩她的手指,又问她:


    “那电影还看吗?会不会影响明天上课?”


    金橘这才抬头,今晚第一次往投影仪上看,前面的剧情不知道已经放过去多少,其实再看也看不懂了,但是她还是说:


    “好啊,不会。”


    梁世京于是没再说话,但牵她的手一直没有放,依旧还在他的掌心里,两个人静静看起电影。


    电影放到最后是个开放式结局,男主瑞德离开,留下女主斯嘉丽一个人在阁楼上痛哭,梁世京并没有看懂这个结局,他只觉得这个结局看似开放,但是男主瑞德不会再回来了。


    “你觉得男主还会再回来吗?”梁世京问。


    他低头看金橘,可金橘垂着头没说话,呼吸浅浅。


    她竟然坐在旁边睡着了。


    梁世京哑然失笑,轻声叫了她两声,金橘睡眼惺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着了,梁世京摩挲她眼下,劝她:“困了就去睡。”


    金橘揉揉眼睛,“电影放完了?”


    “嗯,早就放完了。”梁世京逗她。


    金橘有些尴尬,问他:“结局好吗?”


    梁世京想了想,说嗯,“挺好的。”


    他想不合适的人想明白自己的真心,然后分开,应该算是挺好的结局。


    金橘点点头,说哦,没了话讲,站起身。


    “那我回房间了。”她看着同样站起来的梁世京讲。


    梁世京抬抬下巴,示意知道了,送她出房间,走到门口,金橘又回头,看着梁世京半晌,垂在腿边的指腹捻了捻,跟他说了声晚安,才赶紧回了自己房间。


    一到自己的房间,刚刚在梁世京房间的那些黏黏糊糊感觉瞬间没了,金橘又懊恼又羞耻,爬到床上关了灯一回想,就觉得自己这个地方不该闭眼,那个地方不该睡着,横竖哪哪都觉得惋惜,最后脑子乱七八糟,稀里糊涂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是梁世京送金橘去的学校。


    他说自己上午没有课,还说是好奇美术生的课是什么样子,想要陪金橘一起听,金橘只好带着他往教学楼走。


    周一上午只有一节大课,在专业楼的阶梯大教室,因为是几个专业一起,所以和白银银他们也能一起见到面。


    金橘在路上就给白银银发了消息,让她们要是先到,就帮忙给自己留两个位置,白银银那边还在疑惑,为什么金橘一个人要留两个位置,再抬头就见金橘和梁世京一起走进来,立马什么都懂了。


    她才不想在这么多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和这两个同时出镜的人扯上什么关系,那简直是分分钟就会被拔到底裤朝天的。


    而且,她才不想吃狗粮。


    白银银见金橘往自己的位置走,一手捂脸,一手掌心朝内向外招了招,言外之意,别来我这。


    金橘没看懂,还以为白银银是在招呼自己过去,梁世京跟在她身后,压着嘴角笑,把还准备加快脚步的金橘拽回来,带着她找了个别的位置坐了下来。


    金橘不解:“怎么坐这了?我让银银帮我们占位置了。”


    梁世京看着讲台,没看她,“人不愿意和我们坐。”


    “怎么会?”金橘抬头看白银银给自己传课本过来。


    梁世京笑:“你自己问她吧。”


    金橘:“……”


    再没一会儿,上课铃响,老师开始抽查点名。


    一节大课是两个小时,中间大概会休息半个小时,上课的时候,金橘坐得太靠后,有些看不清黑板上的笔记,只好一边用手机拍下来,一边趁着空档记一下。


    梁世京说是个旁听,其实坐在一旁也根本没有认真听什么,阶梯大教室学生多,打量的目光也多,他坐在后面,还是能感觉到很多让他很厌恶烦躁的视线。


    金橘忙着听课,很少理他,梁世京玩了会儿手机,觉得无趣,开始百无聊赖捏金橘的手指,一边捏,一边捣乱,想让金橘和自己说话。


    金橘安抚他:“这个老师特别严格,所以期末从来不划重点,很容易就会挂科,他的课不能不好好听的。”


    梁世京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


    再到中途休息,金橘和白银银约着一起去洗手间,问梁世京要不要一起,被梁世京拒绝,他反正是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女生上个洗手间,还要手拉手一起去。


    金橘和白银银离开教室后,梁世京翻开手机回原凑的消息。


    原凑在那边兴致冲冲地给他报喜,说昨儿个晚上怎么怎么赢了,从梁世京手里借来的那辆小巴巴又是怎么给自己拉风的。


    他臭屁得厉害,梁世京在手机这边都能闻到味儿来,心情不错得翘着嘴角打着字,忽然眼前打下一片阴影,还有一股浓重到刺鼻的香水味,他握着手机抬眼,一个穿着露肩针织衫的女生站在桌前。


    女生长发微卷,身材丰盈,线条凹凸有致,笑起来充满风情,她似是有些害羞,涂着艳色口红的薄唇微抿,看梁世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更是羞涩得眼睛都不敢再抬,只娇滴滴道:


    “你好啊,梁世京。”


    梁世京望着她,脑子根本记不起这人是谁,尤其是她身上得香水味还难闻得厉害,忍不住皱眉,再开口,语气不善道:


    “你哪位?”


    作者有话说:


    这章前半部分真是即限制发挥,又要了我半条命,所以字数少了点,各位见谅,下章争取多更点。


    第40章 (二更)


    休息时间, 周围走动的人不少,梁世京的话一出口,四周立马响起些奚笑的声音, 女生的脸色尴尬, 说:


    “我叫蒋妍,蒋凯的妹妹, 我们上次在金港见过一面的。”


    梁世京懒懒靠在椅背上,想起玩车的那群人里好像是有个叫蒋凯的,他眼神往上慢挑。


    “所以呢?”


    丝毫不留情面。


    女生被他冷淡的目光看得愣怔, 明明上次在金港见到梁世京的时候他还不是这种样子。


    那个时候他刚赛完车, 被一群人簇拥其中,自己去给他递水, 他笑得慵懒接了, 旁边一群人起哄,自己被推到他身边,他闻言也只是勾着笑,漫不经心让大家别乱讲话, 把水还给自己时,说了句谢谢, 样子是浪荡肆意的好看。


    和现在生人勿近的样子不似同一个人。


    蒋妍薄唇咬紧, 有些难堪, 正要再讲话, 见梁世京忽地眉眼变软,目光越过自己看向自己身后, 她回头看, 一个清瘦的短发女生走了过来。


    她认识金橘, 或者说现在艺术系没人不认识金橘, 因为她现在是梁世京的正牌女友。


    金橘和白银银去完洗手间回来,就见梁世京的位置被很多人的视线聚焦着,在包围圈里尚且还不明显,但在圈外看得却是一目了然。


    视线中心站着一个模样艳丽的女生,见金橘来,扭头转身走了。


    “怎么了?认识的人吗?”她看着女生有些负气的背影问。


    梁世京看她站在外面,伸手要牵她,“不认识。”


    金橘听着他不以为意的语气,把刚洗完还沾着水渍的手躲了躲。


    “别,有水。”她从包包里找出小包手帕纸开始坐下擦手。


    纸巾包装很粉嫩,拆开有淡淡的桃子香味,梁世京坐在旁边看金橘垂着眼睫,慢条斯理把手指上的水渍一点点擦干,想起昨晚她趴在自己肩上,刚洗完澡后的细白脖颈间,似乎也是这股清甜味道。


    他们两坐在后面靠墙三连座的位置,梁世京坐在中间,金橘坐在外面,最里面是空着的,后面窗户的窗帘,下课时不知被谁拉开了,这会儿阳光照进来,正好打在金橘的后背上。


    金橘最近短发长长,所以经常扎起,变暖的季节,厚重的衣物逐渐褪去,换成单薄的衣衫,总容易露出那截修长的脖颈,现在阳光一照,连皮肤上浅浅的绒毛都能看清。


    梁世京手臂搭在金橘的椅背上,侧头看着那片雪白,眼前又浮现出她昨晚被自己亲到失神的一张脸,眼睛波光粼粼,连唇都是水光潋滟的,只觉得喉咙痒得厉害,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吻了上去。


    金橘捂着后颈一脸惊慌,小声怪道:“你干嘛啊?”


    她的样子太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动物,梁世京倒在她后颈上笑:“怎么这么可爱啊宝宝?”


    他昨晚也用了这个让人难为情的称呼,但当时是在金橘意乱情迷,头脑不清醒的时候,现在突然在青天白日的情况下再讲出来,金橘倏然脸红一片,怕被周围的同学听见,慌乱想去捂他的嘴巴,反被梁世京捉住手,送到嘴边轻轻啄吻了两下。


    “害羞什么?”他笑着说,“昨晚不也是这样叫的?”


    金橘羞得要死,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把手抽回来,转过身,不想理。


    梁世京看她红艳艳的耳垂,笑意更深,侧首过去哄她,从旁观角度看过去,两个人俨然一副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姿势,蒋妍坐在前排,回头远远瞧着,手里握着的水性笔,在纸上划破一道长长的裂痕。


    中午快下课,白银银提前给金橘发消息,说自己就不等她一起去吃饭了,她哥有事来找她,他们要一起出去吃饭,金橘说好。


    下课后,铃声一响,大家四散,有的去食堂,有的出校门,金橘问梁世京中午想在哪里吃,梁世京单手牵她,另只手头也没抬地回消息,回完转脸问她:


    “你平常中午在哪里吃?”


    金橘说:“学校食堂啊。”


    “那就去食堂吧。”


    梁世京随意道,复又低头回消息。


    食堂正值饭点,又是周一,排队长龙弯弯扭扭,每个窗口都是,连座位都很满,等金橘和梁世京从排队长龙理走出来,就只有中间连坐的桌子有空余的坐位。


    金橘知道梁世京对这种吃饭环境有些排斥,过年原凑带他们去吃牛肉面那次,当时要不是原凑说实在找不到吃饭的地儿,梁世京估计连人小店的门都不想进。


    之前两次来食堂,都是在人不是很多的时候,所以看着还好,今天人一多,声音一嘈杂,平时看过无数遍都觉得没什么的食堂,突然在金橘眼里就有点脏乱的感觉,她虽然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梁世京会心里不舒服。


    梁世京面上看着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当位置是和一群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时,非常明显的眉头皱起,金橘迅速捕捉到他这个变化,端着餐盘立马换了方向,让梁世京坐在了最靠外的空位上。


    今天的饭菜是金橘让梁世京自己挑的,他还真是甜口系,要的所有的菜都是不带一点腥辣的。


    吃饭的时候梁世京一般话很少,就算和你讲话,也一定是等吃完咽下去后才会开口,给人一种吃饭也漫不经心,但又教养很好的感觉。


    吃完金橘想到宿舍里已经被洗干晾净的衣服,一边拿纸巾出来,一边问梁世京:


    “你下午做什么?”


    梁世京接过纸巾,说:“回学校上课,怎么了?”


    金橘和他一起端着餐盘一起往外走,“上次你的衣服落在我这里了,我等会儿拿给你吧。”


    她说着,带梁世京走的方向换到了宿舍楼。


    午饭后,又是女生宿舍楼,一路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情侣,金橘并肩和梁世京一起走,忽然想起去年的那个雪夜,她和梁世京也是一起并肩撑伞走,只是那个时候没有牵手。


    再往前走了一段,眼看着快到自己寝室楼下,金橘回头让梁世京等等自己,她上去拿,很快下来。


    梁世京点点头,金橘便带着轻扬的心往自己的宿舍楼跑,南方夏初的绿植生机勃勃,花坛里大团锦簇,然后就在一转角,金橘看见了白堂英。


    这还是自那日表白后,两人第一次相见,那条最后的消息白堂英至今未回,要不是再见面,金橘都要忘记了。


    白堂英可能是在等白银银,看到她,表情也没什么波动,反倒金橘自己有些带着愧疚的不好意思,她走过去,白堂英比她先开口:


    “怎么我表白被拒,你倒是这副表情?”


    他话音淡淡,感知不到情绪,金橘不知道如何接,有些纠结间,听见白堂英轻笑一声:


    “拒绝我还不成,现在这是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讲了吗?”


    金橘赶紧说不是,说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白堂英视线掠过她,片刻,忽然问:


    “和梁世京在一起开心吗?”


    金橘望着他,阳光照耀下,她看不清白堂英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身形的轮廓,目光下降,如实说嗯。


    白堂英沉默片晌,最后轻声道:“那就好。”


    他把身体让开,说:“上去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金橘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张张合合,百转千回,还是什么都没说,向着宿舍走了几步,只回头又说了那句说过一次的话:


    “抱歉,白堂英。”


    说完身影消失在宿舍楼下大堂。


    白堂英看着这空旷,须臾,对着空气倏然问:“听见这个回答什么感觉?”


    他转过身,看着从花坛旁走出来的梁世京。


    梁世京本来只是无聊使然,跟着金橘的方向慢悠悠走了过来,结果却在转角看见了白堂英在和金橘说话。


    “你故意这样问她,想说什么?”


    他舌尖抵了抵腮,看见白堂英就想到他那天晚上讲的话,心里的不爽节节攀升。


    白堂英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和梁世京呛,只是眼神寡淡地盯着他,许久,说:


    “林真宜又主动联系我了。”


    “她说她想和我复合。”


    梁世京黑漆漆的眼睛蓦地变冷,不等他再开口,白堂英又说:


    “不过我拒绝了。”


    他踱步走近,“我没有你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


    白银银的身影出现在宿舍楼下的大堂。


    “这也想要,那也舍不得的后果,只会是一无所有。”


    白堂英说完,白银银正好跑过来,把手上的文件袋递给他,想到刚才过来看见两个人面对面说话的场景,有些疑惑:


    “哥,你和小橘男朋友认识?”


    梁世京没说话,脸色微沉,白堂英笑,说是啊。


    “但是估计梁大少爷,并不想说和我认识。”


    他说罢,拿着文件袋转头离开,白银银注视着他哥的背影,心中一阵古怪,总觉得他和梁世京这状态似曾相识,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两人单独站在一起,有些尴尬,幸好金橘很快下了楼,白银银赶快溜之大吉回了宿舍。


    衣服是手洗的,还有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金橘用手提纸袋整整齐齐装好,在宿舍里,还被周爱她们笑话了一番,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淘宝卖家要去发货的。


    金橘只抿嘴笑,也不反驳,装好欢欢快快跑了下来,递给梁世京的时候,还特地给他说:“这是已经洗过的。”


    生怕梁世京觉得衣服脏。


    梁世京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白堂英破坏,现在看着金橘笑意盈盈的脸,心里的某个地方莫名发酸,接过手提纸袋,去牵她的手,又用第一次见面骗她的话。


    “你送我吧,我不记得从学校出去的路了。”


    金橘一双眼睛漂亮弯起,像窄窄的一座桥,说好啊,牵着梁世京的手往学校外面走。


    梁世京垂眼看他们两十指相扣的手,握住的手紧了紧。


    车子停在了上美校外的一条小路边上,梁世京把衣服放进副驾座,站在车边没有要上车的样子,金橘不解,看他一直瞧着自己,问他:


    “怎么了?”


    梁世京和她面对面,捏她的指尖,坦坦荡荡:


    “想亲你。”


    金橘脸红,这可是在外面,视线扫了下四周,虽然现在午后,这条小路上也没看见几个人,但是总归是在外面。


    “不可以,会被人看到的。”


    梁世京不说话,但也不走。


    金橘:“……”她对梁世京永远没办法。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旁边又有车遮挡,“只能亲一下。”


    金橘这样说,话音未落,梁世京就吻了过来,金橘被他困在副驾车门上,下巴被他卡在掌心。


    梁世京吻得温柔,一边吻,一边用手在金橘耳边摩挲,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耳垂,最后再到耳后,金橘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站不住,只会扬着头倚在梁世京身前,被他予取予求。


    她说只能亲一下,梁世京却没说好,自然也不会遵照,愣是把人吻到软在自己怀里才罢休。


    金橘靠在他胸前被他揽着腰,觉得被骗,羞愤轻捶了他一拳,骂他骗子,梁世京低笑,窝在她颈间闻她的味道,哄她:


    “是是,我是骗子,骗子骗了你的吻。”


    他语气不正经,笑得痞坏,一副无赖样,金橘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拿他完全没办法。


    两人你来我送的,在外面磨蹭许久,下午还有课要上,梁世京让金橘先走,金橘撇嘴,和他挥手,恋恋不舍进了校门。


    梁世京看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上车,车子引擎刚启动,手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梁世京一边单手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一边点开手机消息看。


    微信界面上,林真宜的名字跳到最上面。


    【我想在下个月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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