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温热柔软的触感,反倒让俞烨城缩瑟了一下,紧张的绷直了臂膀,不敢随着他的牵引胡来。
“行川……”
晋海川仰起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因为我心悦你啊……我想依靠着心悦的人,身心都托付于他……”
做为罗行川时,他们守护彼此,但他从不知晓他的心意,匆匆几十年的人生会以挚友的关系到死。
成了晋海川后,重新认识他,见证他初心未变,明白他的心意,感受到他的深情。
他也终于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欢喜,怎样的牵挂眷恋,怎样的难舍难分。
所以,他从不为身份的转变而伤心苦恼,他要做的事依然可以做,还可以不顾世俗争议去爱同为男人的俞烨城。
不同的容貌,连性情都刻意改变不少,但俞烨城认出了他,这样的情意啊,他多么荣幸。
晋海川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俞烨城两眼酸涩,泪珠随即滚落。
正好落在晋海川的眼下,映得他眼中波光涟涟。
“阿烨……”他攥紧他的手,红霞爬上脸颊,“我很欢喜也很庆幸,两辈子都遇见了你……”
“行川,行川……”俞烨城凝视着他含情灼灼的眼睛。
这双眼睛本就光彩动人,温煦的像朝阳,清湛的如一汪潭水,此时此刻饱含深情,照映出他自己的面孔来,那是被放到了心底间,他真的真的好喜欢沉陷在里面。
相同的情意,吸引着彼此贴合得很紧。
俞烨城俯身吻去他脸颊上的泪珠。
他永远是他生命中的光明,他紧随着,一头扎进去。
拥抱光明,感受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温暖。
“行川。”
“嗯……你叫我名字时的声音真好听……”
“行川,行川,我的行川……”
“……嗯,阿烨……”
晋海川听着他一遍遍地唤着自己的名字,知道每一声“行川”,都是“我爱你”,高兴地回应着。
俞烨城可真是个好学生,一点即通,很快找到了门道,更是青出于蓝……
疼痛与快乐交织而来,他蹙紧眉头,看着帐上绣着的一双鸟儿轻颤起翅膀,一片羽毛悠悠然飘落,温柔地抚平他的眉间。
而后,那对鸟儿振翅飞得更高,鸣叫着,并肩冲向九霄,自由,欢愉,谁也分不开他们。
“阿烨,阿,烨……”他环紧身上的男人。
俞烨城也抱紧他,亲吻他眉眼和嘴唇,本来顾虑到他的身体不该如此,可是一旦拥有了他,便怎么也不够,想要将彼此的骨血融合在一起。
夜深时,四野安静极了。
俞烨城放下巾子,回身为晋海川理好衣衫。
晋海川困累到不太想动,可一想到那件有意义的事还没做,立刻来了劲头,支起身子,拿起小几上的剪子,笑着对俞烨城比划两下,然后挑起一缕他的头发,剪下来一束,用早就备好的红绳捆起来。
“放在一起吧。”
俞烨城打开锦囊,拿出晋海川的那束头发,和自己的紧贴在一块儿,才仔细妥当地放回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晋海川投入俞烨城的怀抱中,他们的梦想都实现了。
翌日,晋海川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爬起来,虽然有甪里大夫的叮嘱,俞烨城也够温柔小心……但这一天好像等得实在太久太久,兴奋之下多玩了点花样,难免过了点头。
他活动几下腿脚,还好,没什么不适。
梳洗好,换了衣衫出门,便看到俞烨城正在庭院里练剑,那对大雁夫妻十分悠闲地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见他来了,俞烨城收起剑势。
晋海川迈着轻快地步伐,来到他面前。
一阵清风扫过,梨花如雪般飘扬。
俞烨城仔细地摘去他发间的白色花瓣,他们不会再有“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悲凉孤寂。
晋海川接过他手里的沧海剑,比划两下。
现在可以不靠俞烨城的帮助,自己握住剑来几下简单的招式,日后重现当年也说不定。
俞烨城摘好了花瓣,轻声道:“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么神秘?”晋海川兴致盎然,乖乖地闭上眼睛,也没想着要偷看,安心地由俞烨城横抱起。
他感觉到他们走出去一段路,俞烨城有可能故意左拐右绕,又叽叽喳喳地讲话,俞烨城这个人啊,在别人面前惜字如金,对着他那是一个没完没了,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喘的,于是乎分了他的心,没多久他晕头转向,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了。
接着,他们飞起来。
俞烨城的轻功绝佳,不用担心。
然后,轻盈地飞落,一股泥土的清香和花朵的芬芳钻入鼻子里,再仔细嗅嗅,感觉周围有些潮湿。
晋海川想不出这是哪里,问道:“可以睁开了吗?”
俞烨城放他落地,牢牢地搂住他的腰身,才道:“慢点睁开。”
晋海川慢慢睁开眼睛,一缕天光落入眼中,起初周遭有些模糊,待渐渐适应后,他先看清楚俞烨城略显紧张的脸,接着——
是满墙五彩缤纷的花儿。
“行川?”俞烨城的声音微微发颤。
晋海川环顾四周,继而笑了。
这里是井底,正午的阳光撒落进来,绽放着花儿的藤蔓爬满整个井壁,就算身处井底依然生机盎然。
他没有一丝恐惧感,对水井的心魔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是俞烨城带给他的力量。
俞烨城关切地问道:“感觉如何?”
晋海川笑问道:“你有没有想起昨夜临睡前,红烛已经燃尽了?”
俞烨城回想了一下,昨夜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哪顾得上别的,这会儿一经提醒,好像房中的光线是昏暗了些。
“谢谢你,阿烨。”晋海川望向头顶的井口,让阳光撒满自己的脸庞,感受着春日的温暖,“我已经不害怕了,因为我有你,我得到了新的希望,战胜了心魔。”
俞烨城在他眉间一吻,两人飞回到地面上。
“对了,”俞烨城换了副严肃模样,“睡到这个时辰,药还没喝。”
“啊是是是,管家公,我这就去喝!”晋海川在他胸口亲昵地蹭了又蹭。
四月初二,他们拜别亲友,带上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前往京城。
今日,也是罗行洲及其岳父、党羽的死期,在颖王妃的揭发下,案子查得更顺利,也叫罗行洲看到罗行湛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执掌天下了,对罗行洲来说比死更痛苦,据说已经疯得完全没了人样。
晋海川没去看,也不想看。
只回想起两三岁时,第一次见到罗行洲,喊的那一声“行洲哥哥”,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呼他为哥哥。
他的哥哥只有罗行湛。
罗行洲对他来说,仅仅是曾给他带来痛苦,却令他更强大的垫脚石罢了。
出了东都城,他们先来到龙栖山,与阿淮说了说近况。
不远处埋着他尸骨的皇陵没再劳民伤财的扩建。
襄明皇太子的陵地正在修葺,怀仁县主被嘉王扣押的女儿被解救出来后,默默地返回海州。罗行湛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本想借着新帝登基,说说好话,转回到嘉王名下,结果查出嘉王和罗行洲有牵连,被褫夺爵位下狱,吓得他们只好乖乖认襄明皇太子做祖父,这样好歹还是皇室之人。
接着去到京城,祭扫俞烨城生母,像小时候一样,一起清除杂草,修整坟茔,扫去墓碑上的浮灰,摆上满满当当的贡品。
晋海川和俞烨城恭恭敬敬地磕头,唤了声“阿娘”。
话音刚落,一朵桃花落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俞烨城道:“我想,是阿娘为我们高兴。”
晋海川拿起桃花,对着阳光看了又看,“那可要好好保存起来。”
俞烨城拿出装有他们头发的锦囊,“先放在这里,如何?”
“好极了。”
晋海川宝贝似的把桃花放进锦囊里,俞烨城宝贝似的收好。
俞烨城又告诉母亲,在大理寺的追查下,外祖父与无辜百姓们的沉冤终得昭雪,案犯已经伏法,外祖父被新帝追赠梁州刺史,并在寺庙供奉了外祖父及其家人、百姓们的牌位。
直到日头偏西,他们才离开俞母坟前,第二日来到旧时的须昌侯府——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府邸已被查封,没人看守,凭俞烨城的武功,避开左右邻居行人,悄悄潜入易如反掌。
早前,晋海川打算在身体无碍后,带着俞烨城回到这里,重温当年时,坦白自己就是罗行川,然而俞烨城早早地认出他,这份惊喜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俞烨城不管,要“表演”一遍。
于是,他独自推开院门,一眼看到俞烨城站在水塘边,好像在思考要不要跳进水里,完完全全地重演当年。
“阿烨!”他叫道,赶紧跑过去。
十六年前,他这样跑去俞烨城的面前,救他于水火。
十六年后,他也拯救了他。
俞烨城没跳池子,转头望向他,眼中盛满了灿烂的笑意,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夺目耀眼,张开双臂,抱住他举高高。
“嗯?”晋海川低头看着俞烨城。
俞烨城愉悦地叹道:“当年就想这样了。”
六岁的罗行川粉雕玉琢般的小包子,叫人爱不释手。
可那时候的他啊,哪有这个胆子。
幸好现在也不迟。
他抱着晋海川转圈圈,笑声随着微暖的春风飘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连枝头的桃花都开得更加热烈娇艳。
他们在京城逗留数日,除了不大方便去的皇宫以外,去了曾经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一起行走在繁华的街市中,一起尽情策马在郊野上,顺便剿灭了一群流窜到京城附近的贼匪。
这伙贼匪被官府通缉许久,狡猾得很,他们也是意外撞上,美滋滋地领了赏金,转头全数捐给京城的慈幼局。
官府有人认得俞烨城,不过不敢过多攀谈。
在他们的印象里,俞将军冷面冷语冷心肠,人狠话少,可是看到他对同行的男人露出温柔深情的笑意时,一个个惊掉了下巴。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晋海川和俞烨城携手登上东行的大船。
扬帆远行,实现下一个梦想。
夜里,一番温柔缠绵后,他们依偎着坐在甲板上仰望夜空。
船行于霓江之上,两岸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或一望无边的田野,偶尔会有某种鸟儿清脆而响亮地鸣叫声从岸边传来。
从船上欣赏广袤无垠的星空,会发现特别璀璨瑰丽,令人看迷了眼。
晋海川向天际伸出手去,不禁感叹道:“若是可以,定要扶摇直上九万里,立足于云端、星辰之上,看一看天地之浩大。”
说着,他笑着摇头,“如今就是登上最高的山峰,也难以碰触星辰。”
俞烨城轻轻地蹭着他的发顶,“我觉得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我们一定可以飞上青天揽明月。”
晋海川闻言,眼睛比繁星更灿亮,攥紧俞烨城的手按在心口,“嗯,一定会的!”
“我会陪伴着你走遍山川湖海,直到岁月的尽头。”俞烨城低头吻住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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