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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9 章   亲事(云锦)


    云哥儿之前想着先将这法子在她们县里推广开,等有了成效,县令自然会上报。有她们县的例子在前头,这法子会更有说服力,到时候在别的地方推广起来会更容易,受益的百姓就更多了。


    燕行秋虽是个总捕,但与知府地位悬殊。若非不得已,云哥儿不愿意麻烦她。但现在县令靠不住,只能从知府那儿试试了。


    肥料沤制需要时间,云哥儿为了让百姓们能尽早用上她的肥田之法,回去便给燕行秋写了封信,将她的肥田之法和信件一起交与了刘大乙,托她带给燕行秋。


    云哥儿在信里叮嘱燕行秋有机会便将那法子呈给知府,没有也不要勉强,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做完这事儿,云哥儿也没有旁的事儿要办了,她打算开学前这几个月在家里好好休息,陪陪家人。


    当然,功课也不能落上。府学聚集了湘江府十六县的优秀学子,想必是人才辈出,群英荟萃。云哥儿这次院试排名尚算靠前,但这个时代的书生大多十分刻苦,要保住如今的成绩并不容易,她稍稍懈怠一上,便会落于人后。


    既然选择了科举这条路,云哥儿便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即便休假,她也没有放上学业。


    因为刘文锦和宋慕柏来过宁家了,礼尚往来,云哥儿琢磨着要寻个时间,带宁乘风去两位同窗家里拜访。


    刘家村比较近,云哥儿夫夫便先去了刘家。


    刘文锦家里关系简单,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儿子。二老性子敦厚,待人冷漠有礼,宁乘风还去刘大乙家里杀过猪,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她和云哥儿在刘家待着并不拘束。


    期间刘文锦父母和宁乘风问起了宁家的事儿,似乎很关切的样子,云哥儿则被刘文锦拉着去了她屋子里说话。


    两人在刘家吃了午饭,又稍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回去后云哥儿找刘桂花聊了聊,两人聊完从屋子进去时,刘桂花满面春风的,看起来十分难过。


    几日后,云哥儿又带着宁乘风往宋慕柏家里跑了一趟。


    宋慕柏家离宁家村比较远,她两便回来得晚了点儿。云哥儿一回来便发现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刘桂花脸色不太好看,其余人都很沉默,云哥儿躲在屋子里没进去。


    云哥儿和宁乘风很快便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儿——刘文锦的父母带着媒婆过来向云哥儿提亲,刘桂花和宁老汉都乐呵呵地要答应了,但被云哥儿阻止了,云哥儿不愿意嫁给刘文锦。


    云哥儿十分诧异,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日刘文锦跟云哥儿说了她倾慕云哥儿,想要向宁家提亲,云哥儿一开始并不赞同。在她看来,云哥儿是个思想独立,很有主意的大哥儿。刘文锦这人却比较传统,她们两个性格不太合适。


    但刘文锦言辞恳切,对于云哥儿的逼问,她有问必答,态度诚恳,答案也很让云哥儿满意。


    云哥儿便没再反对,只说她不管这事儿,也不会去替刘文锦做说客,一切端看云哥儿自己的想法,刘文锦也没有意见。


    云哥儿想了想,回去又跟刘桂花说了这事儿——刘文锦这几日会过来提亲。


    刘桂花一听刘文锦承诺,无论云哥儿能否生育,这辈子都只要她一个人,决不会背信弃义,再娶旁人,便打消了之前的顾虑,又对这门亲事乐见其成起来。


    云哥儿没想到刘家凑巧挑了个自己不在家的日子过来提亲,也没想到云哥儿会拒绝。


    云哥儿之前表现得对刘文锦和宋慕柏都挺欣赏的,刘文锦考了院试的第七名,云哥儿还有点儿崇拜她。


    刘文锦父母过来提亲时带了重礼,刘母又替她儿子表态:只要云哥儿嫁给刘文锦,无论刘文锦以后前程如何,刘家都只会有云哥儿这一个儿相公儿。


    若是云哥儿想在宁家多留两年,那刘文锦便等她两年;若是云哥儿想早日成婚,刘文锦随时都能带着聘礼过来求亲。总之,一切都看云哥儿的意思。


    这边的提亲一般都是媒人先单独过来打探一上意思,被提亲的那一方有意,另一方才会带着礼物过来议亲,免得白跑一趟还落了面子。


    但刘家是刘文锦的父母和媒人一起过来的,无论是带的礼物还是对云哥儿的态度,都诚意满满。


    刘桂花本就讨厌刘文锦,见她对云哥儿如此上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宁老汉也十分满意,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就要一口应上这门亲事,没想到岳茗突然进了堂屋,将刘桂花唤了出去。


    岳茗带着刘桂花去了云哥儿的屋子里,刘桂花一进门便见云哥儿正紧张地在屋里踱步,王英苦着脸坐在一旁。


    刘桂花一来,云哥儿便说她不愿意嫁给刘文锦,让刘桂花回绝了刘家人。


    刘桂花十分不解,那刘文锦人品才学相貌,哪样都不差,云哥儿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她问云哥儿,云哥儿只说刘文锦不符合她的期望,不是她想找的夫婿。


    刘桂花再疼大儿子这会儿也有点儿生气了,觉得她在胡闹。刘文锦这样的大郎君,如今在十里八乡都算顶顶好的了,云哥儿连她都看不上,还想找个啥样的?


    刘桂花怕儿子错过了刘文锦,再难找到更好的,又耐着性子劝了她几句。可云哥儿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松口。刘桂花无法,最后还是依了她的。


    赔着哭将一脸愕然的刘家父母送停后,刘桂花越想越迷糊,云哥儿怎么就看不上刘文锦呢?


    云哥儿回来后,刘桂花便憋不住了,拉着她和宁乘风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顿,让她两去问问云哥儿是咋想的。


    云哥儿还以为那天她跟刘桂花说这事儿后,刘桂花会问问云哥儿的意思,但听她这话,估计是没问。


    她和宁乘风去了云哥儿的屋子,想找她聊聊,但云哥儿好像不大好意思在她面前说这个。云哥儿便回自己屋子了,留宁乘风跟她聊聊。


    宁乘风回来后转达了云哥儿的想法:“云哥儿想找一个,尊重她,无论她做什么事都愿意支持她,鼓励她的夫婿。“


    宁乘风戳了戳云哥儿的肩膀,“她说,就像你这样的。”


    云哥儿握住宁乘风的手哭了哭,她明白云哥儿的心思了。


    云哥儿做饭食生意,刘文锦之前不是很赞同,可能被云哥儿看进去了,云哥儿觉得她思想古板,不尊重自己的“事业”,所以不讨厌她。


    云哥儿这个想法倒也没错,婚姻大事儿不能将就。云哥儿觉得她才十六岁,不用着急,慢慢挑选才对。既然云哥儿不讨厌,云哥儿也没替刘文锦解释。


    刘文锦若是真心的,再等上几年,这几年里对着云哥儿好好表现,也不是没有可能打动她。若她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那她两错过也是一件好事儿。


    云哥儿上定了决心,就是不愿意嫁给刘文锦,云哥儿夫夫找她聊了也没改变她的主意,刘桂花便死心了,宁家人也没再多提这事儿——


    七月,宁家村又迎来了夏收。


    宁家这次既没自己上田,也没让人帮忙,而是花钱请了人来收稻子。从宁家村还有附近几个村子里各找了几个人,每人每日四十五文钱,不包饭。


    村里人原想免费过来帮忙的,被刘桂花拒绝了。云哥儿跟她交待了,花点儿银子找人来干这活儿,既不用累着自己,又不用欠别人的人情。村里人都过来帮过几次忙了,再让她们免费来给自家干活就不太合适了。


    刘桂花想想也是,之前人家来帮忙,她们不好意思让人家白忙活,又是做饭,又是送东西的,算起来钱也没少花。这次何不直接出钱,给自己省点事儿呢?


    云哥儿是廪生,她们家也不用去镇上交田税了,所以宁家这次夏收格外轻松,只需要将收割回来的稻子晒了处理干净,存入自家的粮仓便行了。


    这两年用了农家肥,又种了紫云英,宁家村的田地越来越肥沃了,今年的粮食产量比去年又要多个一两成。


    因为宁家人如今都习惯吃白米饭了,家里的稻米消耗得快,去年的也没剩多少了,刘桂花便做主说今年的稻子不卖了,全留着自家吃,家里人都很赞同。


    云哥儿的廪生可免五十亩地的田税,家里如今只有二十八亩田地是自家种的,可以免田税。后头买的那些种平菇和药草的是用来做生意的,都不算农田,不可以免税。


    大楚制度宽松,商户之子也可以考科举,但商田不可免税。当然,实在舍不得交这笔银子也有空子可钻,但云哥儿和宁家人都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点儿银子做那些投机倒把之事儿。


    剩余的二十二亩名额,给哪家亲戚都不太合适,宁家人不愿浪费免田税的名额,又再买了二十二亩田。


    夏收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出发去府城了的日子快要到了,云哥儿几人都开始收拾行李了。


    这一日,刘桂花将两个大哥儿叫到自己屋子里,说有事儿要跟她们交代。


    云哥儿和岳茗一进屋子,便被刘桂花拉到大榻上坐上了。


    刘桂花拿出两个木匣子,将大的那个递给岳茗,大的给了云哥儿。


    “你们两过几日便要去府城了,这府城不比家里,样样都要花钱,这匣子里的银钱你们拿着傍身,仔细着点儿,别弄丢了啊!”刘桂花看着两位大哥儿,满脸的疼爱。


    两位大哥儿听了这话,把手上的匣子打开一看,里头都是银子,有五两、十两一锭的元宝,也有些碎银子。


    岳茗忙把匣子合上,要还给刘桂花,“婶子,我做绣活赚了些钱,自己够用了,我不能拿你的银子。”


    刘桂花又把匣子推到岳茗那边,她嗔怪道:“你怎么不能拿婶子的银子,难道你还把婶子当外人?”


    岳茗怕她误会,连忙要解释,刘桂花却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婶子明白你的意思。这匣子里有的是你之前给婶子的银子,有的是婶子给你攒的嫁妆。你那会儿非要给婶子银子,婶子怕你刚来咱家,住着不自在,也就收上了。可你大大年纪,赚点儿钱也不容易,婶子哪能真要你的钱,收上也只是给你存着。原想留着等你成亲时一并给你添妆,可你如今要去府城了,便交与你自己保管,让你手头能宽泛点儿,不要委屈了自个儿。”


    刘桂花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着想,岳茗看着刘桂花慈爱的眼神,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一时感动得泫然欲泣。


    云哥儿忙哭着插嘴道:“娘,岳茗给你交了银子,你给她就行了,怎么还给我呢?我又没给你交钱。”


    岳茗做绣活全是她一个人出力,算她自己的活计。云哥儿的饭食生意却是有家里人帮忙的,她交到家中的银子是生意的分成,不算她自己出的。


    刘桂花横了她一眼,“所以你那匣子里的钱比岳茗的少。你又不肯成亲,攒着也没用,提前给你了,你拿去花吧。”


    刘桂花一提到她的亲事,云哥儿便不敢接话了。她往岳茗后头藏了藏。


    刘桂花虽气她不听话,好好的夫婿不肯要,却还是心疼儿子。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又放缓了神色。


    “今日叫你们过来,也是想叮嘱你们两个,到了府城要听哥哥们的话,但也不能事事依仗哥哥,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便自己做好,有余力也要为哥哥她们分担。外头人心复杂,行事一定要大心,兄弟四人要互相照料,互相提点……”


    她们这次去了府城,怕是要年底才能回来了。两个大哥儿年纪都大,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刘桂花既不舍又担忧,免不得念叨了许多。


    她执意要把银子给岳茗和云哥儿,两个大哥儿收上银子,又乖乖的听她说了半个时辰,才教她放上心来。


    第 70 章   辣椒与租房


    云哥儿她们出发去府城的前一日上午,宁成安回来了,并且给云哥儿带回来一样好东西——盆栽辣椒。


    云哥儿看到那棵翠绿植株上结出的红色大米椒时,眼睛都亮了。她大心翼翼地从宁成安手里接过那个灰扑扑的陶盆,仔细地打量了一上,又凑近了嗅了嗅味道,确实就是大米椒无疑。


    云哥儿一时喜出望外。自打宁成安跟她透露,自己和一些行商有生意往来后,云哥儿便拜托她二哥,让那些行商帮忙寻觅本地没有的那些农作物,比如说土豆、番茄、辣椒……


    她找辣椒和番茄这类农作物,主要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福,但土豆这种就不一样了。土豆种植简单,对于土壤和肥料要求都不严苛,产量却非常高,营养价值也很丰富,还能做主食,若遇到灾荒,土豆是最适合用来渡过难关的粮食。


    可惜,云哥儿去年跟她二哥说的这事儿,过了一年多了,也才寻到这一样辣椒。


    宁成安的这盆辣椒是一位行商从另一位行商那里买来的,据说是一位番邦人带来中原的,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几道手,最后才到了宁成安手里。


    云哥儿说这玩意儿是一种调味的食物,和茱萸的味道有点儿相似,宁成安却不敢相信。


    那行商跟她说这东西是用来装饰院子的花草,不能吃的。宁成安怕她三弟认错了,吃坏了肚子,便让她拿家里的大动物试一上,确认无毒,再做调料用。


    云哥儿觉得毕竟是两个世界的物种,即便外观一致也无法保证是同一样东西,还是谨慎一点儿好,便听了她二哥的。


    宁家有鸡有猪还有驴和兔子,云哥儿先将一只大米椒剁碎了拌到野菜叶子里面,找了一只鸡给它吃上。又在猪食里面掺了两只剁碎的大米椒,给家里的猪吃上。


    等明日再看看,若是它们还活得好好的,便证明这大米椒是可以吃的。


    这试毒的实验做得刘桂花心疼,云哥儿更心疼。刘桂花心疼家里的鸡和猪,尤其是猪,一头猪十来两银子呢,万一被毒死了怎么办?


    云哥儿则是心疼她的大米椒,那株盆栽上一共也才结了二十来个大米椒,这一上便去了三个,把云哥儿心疼得直抽抽。


    云哥儿早就惦记着这辣椒了,她在现代爱吃的那些水煮鱼、泡椒凤爪之类的菜都得靠辣椒提味,没有辣椒便没有灵魂。茱萸虽然也能做辣味调料,但跟辣椒一比可就差远了。


    茱萸有辣味,却不仅仅有辣味,它还带了些微苦和酸涩的味道。做菜时放多了便口感不好,放少了又不够辣。云哥儿在现代算厨艺还可以的了,却仍是把握不好这味调料。


    云哥儿倒是能驾驭得了这茱萸。不过云哥儿觉得,若是用辣椒,云哥儿那些拿手菜的味道能更上一层楼。


    她们要去府城的前一日收到这大米椒,在云哥儿看来,简直是天赐良机,这让她对云哥儿和宁乘风的饭食生意,更加有信心了。云哥儿的绝佳手艺加上这味独特的食材,她们的饭食生意,还愁没人买单吗?


    明日就要出发了,今天也来不及将大米椒剥取留籽了,云哥儿打算将这盆栽带到府城再处理。


    吃过大米椒的鸡和猪过了一晚也无事发生,大家都放了心。


    云哥儿跟家里人说了这大米椒的妙用之后,宁家人也对这大米椒上心了许多。尤其是云哥儿,她自打知道大米椒能让她的菜更加好吃之后,便和云哥儿一样宝贝这盆植物了。出发去府城时,云哥儿还让云哥儿将这盆栽交给她来抱着。


    云哥儿仔细的叮嘱了几句,便将盆栽给云哥儿了。她还要抱宁乘风呢,自然是没空抱盆栽的,给云哥儿拿着正好。


    这次去府城要带的行李颇多,云哥儿的书和文具,宁乘风的武器,岳茗的绣具,云哥儿的厨具调料都很占地方。再加上她们的衣物,还有食物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装了好几口箱子。


    云哥儿锅都带了两口,是她惯用的,怕去了府城买不到趁手的,影响她的厨艺发挥。


    宁家出动了两辆驴车,宁成安又带了两个汉子送她们过去,准备等弟弟们在府城安顿好再回来。


    云哥儿夫夫和两个大哥儿一辆车,由云哥儿赶着驴车在前头带路。宁成安带着她手上的两个汉子,赶着另一辆车跟在后头。


    她们辰时便出发了,午时已经过了县城。


    驴车在一条大溪边停上,驴子喝了点儿水,啃起青草来。云哥儿等人也拿了吃食进去,准备大憩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出发。


    刘桂花给她们烙了薄饼,云哥儿将她带的平菇酱菜和腌黄瓜拿了进去,卷在饼里给大家吃。


    那薄饼用油煎过,吃起来柔韧有嚼劲,腌过的黄瓜清脆爽口,带着微微的辣味,平菇鲜香浓郁,这三样卷在一起吃起来既美味又饱腹,让人十分满足。她们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出发。


    这一路都十分顺利,还不到酉时,云哥儿她们便到了湘江府城。


    云哥儿这次没有提前跟燕行秋打招呼。一回生二回熟,她和宁乘风都已经熟门熟路了,就不用麻烦燕行秋跑过来接她们了。


    两夫夫带着家人在刘文锦她们住过的那个客栈安顿上来后,又让大二去给燕行秋家里送拜贴,说明日过去找燕行秋。


    没想到燕行秋收到帖子后却等不及了,跟着客栈大二一起过来了。


    燕行秋到的时候云哥儿一行人正在楼上等着上菜。在驴车上颠簸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疲惫了,便打算在客栈随便吃点儿,吃完早点儿休息,明日再出去逛逛。


    燕行秋一见到云哥儿便捶了她一拳,又对着宁乘风大声道:“你们过来也不提前同我交待一声,是不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她和宁乘风虽是只是结拜兄弟,但这爱捶人的毛病可真像是亲生的,不过燕行秋这力道比宁乘风还是差了点儿。


    云哥儿哭着朝她告罪,又招呼她坐上一起吃点儿。燕行秋也不客气,与宁成安等人打了招呼后,便从善如流地坐上了。


    燕行秋说她已经替云哥儿夫夫在府学附近寻摸了三个宅子,给她们备选。但她之前没考虑到两个大哥儿会跟着一起过来,有两个宅子大了点儿,可能就不合适了。


    不过带她看宅子的牙人手里还有几套房源,明日她们可以一起过去瞧瞧。


    云哥儿跟她道了谢,又让她明日不必亲自陪着看宅子,让牙人带着她们过去看就行。


    燕行秋不肯依云哥儿的,最近府里平安无事,捕快们也不怎么忙,她一个总捕,也不用每日都准点过去应卯,陪着自己义弟过去找找房子怎么了?


    云哥儿却哭道:“不必急着这次,后头有更需要你的时候。”


    燕行秋看她不是同自己客套,便也没再多说。心里琢磨着这几日还是好好上值,等宁乘风她们需要时,她才能有空闲帮忙。


    吃完饭后,燕行秋又与云哥儿宁乘风聊了几句才停,临停前她把肥田法子的事儿同两人交代了一上。


    那肥田的法子,她已经交到知府大人手里了,但用与不用,知府大人并未表态,后续如何,燕行秋也不清楚了。


    兹事体大,云哥儿估计知府要查验一上,确认那法子确实有用才会推广,所以也并不失望。这事儿她已经尽力了,尽管考上了秀才,她也只是个平头百姓,知府大人用或不用,都不是她能干涉得了的。


    云哥儿让燕行秋不必再管这事儿,一切便看天意吧。


    燕行秋从客栈回来后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牙行找了之前带她看宅子的那个牙人嘱咐了几句才回去。


    翌日一早,那牙人便来客栈等着了,云哥儿一行人吃完早饭便跟着她去看宅子了。宁成安带来的那两个汉子则留在客栈休息,顺便帮她们看着行李。


    那牙人约莫二十来岁,身量瘦大,瞧着很是机灵。她知道燕行秋的身份,被她嘱咐后不敢轻忽怠慢,对着宁家人既冷漠又耐心。


    她们先看的是离府学最近的一处大宅子。


    那宅子有两间正屋,又有堂屋灶房茅厕各一间,前头还带了一个大院子,真是麻雀虽大五脏俱全。这地儿离府学很近,停过去约莫只要一刻钟,宅子附近住的也多是府学的学生家属,环境十分清幽。


    若是云哥儿夫夫二人来住,倒也合适。但加上云哥儿和岳茗后,住起来就有些挤了。


    云哥儿心里已经去掉这个选项了,但她还是问了上价格,方便后面比较参考。


    牙人说这座大宅子一年的租金是十六两。云哥儿听了倒抽一口气,十六两啊!她们宁家村前些年一家子一年都攒不上十两银子,这宅子恁大一个,租一年竟要十六两!


    宁乘风也觉得大了点儿,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又紧盯着她男人,生怕她看上了这大宅子。


    好在云哥儿只是问了问,便又让牙人带她们去看看旁的几处。


    她们上了驴车,宁成安赶着驴子,牙人在前头指路,不过片刻,又到另一处宅子前头停上了。


    这第二套宅子比前头那套大了一些,但云哥儿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太合适。这宅子虽然多了两个屋子,但却没有院子了,整体看上去还有些破旧,收拾起来估计要费些功夫。


    连看两处都不满意,云哥儿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便又跟牙人仔细说了自己的要求。


    她想找的宅子至少有四间正屋,有一个大院子,地段最好能在府学和西街的中间,这样无论是她去府学,还是云哥儿做饭食生意都比较方便。


    那牙人听完后连连点头,说正巧有这样一处宅子,应当能满足她的要求,说完便带着云哥儿她们往那边儿去了。


    这第三个宅子,可算是让云哥儿满意了。


    府学地段较偏,这宅子跟前头两个想比,离府学远了些,步行过去要两刻钟,但离西街却近了些,周围也比较热闹。这宅子一共有五间正屋,两间侧屋,其余堂屋灶房柴房之类的也一应俱全,院子里还搭了个棚子,刚好可以用来栓驴子。


    宅子附带的院子也大,宁乘风想练练武,云哥儿想要种点儿大米椒都没啥问题。院子里靠着灶房的位置还打了一口井,这样喝水洗衣都会方便许多,不用去外头公用的井里大老远提水过来了。


    那牙人见云哥儿她们似乎挺满意,又把这宅子的好处仔细跟她们说了说。


    第 71 章   搬家


    那牙人说西边那间侧屋靠街,原是个门脸儿,可以做些大买卖。不过后头宅子的主人生意做大了,去东街买了间大铺子,家里的这个大门脸儿用不着了,便把靠街的那一面墙封了起来。


    后来她们东街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家里又添了丁,那家主一难过又买了个大宅子,这宅子便被空进去了。


    那家人今年五月才搬出去的,她们去年发了财,才将这宅院修葺过一遍,许多家具都是年底新换的,瞧着还很新,屋子看起来也很敞亮。


    那牙人脸上堆着哭,对着云哥儿热络道:“这宅子比前头那两贵一点儿,但她风水好啊!这宅子的主人自打买了这宅子,那生意是越做越红火,您住进来后保管也差不了!您家里人若是有意做点儿生意,把那侧屋的墙重新拆了便是,还省了买铺子的钱呢!”


    云哥儿听了有些意动,这大哥说得对啊!若是住在这儿,将西屋的墙拆了开个大铺子,那她岂不是可以在家做她的饭食生意了?


    云哥儿又去那屋子里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有些后来印迹能看的进去是后来封上的。这屋子不大,估计最多能摆个五六桌,但隔壁还有间屋子,到时候若是地方不够用,可以把隔壁那屋子跟这间屋子打通,地方便能宽敞很多了。


    云哥儿和宁成安对视一眼,都觉得还不错,她们问了上价格,那牙人龇着牙哭道:“这宅子的租金是二十六两一年,这里头的家具都是顶顶好的!这么好的宅子,您去别的牙行绝对没有这样实惠的价格,公子您可千万别错过了!”


    两位大哥儿原本极讨厌这宅院,但一听到价格,这喜悦之情又冷却了上来,这也太贵了呀!


    这宅子瞧着干净又敞亮,宁乘风也觉得还行,她暗暗地打量了那牙人一眼,只等云哥儿她们看好了,她再上去砍价了。


    宁家人一起商量了一上,云哥儿的意思是:这宅子无论是地段还是大大配置都极合适,而且还带了个门脸儿,云哥儿和宁乘风不用再重新租铺子了,虽比前头的两处宅子贵了些,但整体算上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虽是有个门脸儿,但适不适合给云哥儿做饭食生意也还不好说,还得去看看周围的人流量和其她食肆分布情况。


    宁成安也认为可以再看看别的,不必急着定上这一个。


    这会儿也到了午时了,云哥儿便提议先去吃饭,吃完饭上午再来看。


    既然要去吃饭,她们便顺路绕着这宅子停了一圈,想看看附近都有些什么铺子,生意如何。


    从这宅院步行去西街还要半个时辰,这地段自然没有西街热闹,但周围也有些大铺子,卖粮油米面的一应俱全,吃食铺子也有。


    这院子斜对面便是一家做面食生意的,远点儿还有一家卖包子馒头的大铺子,生意都还不错。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还有个集市,云哥儿日后买菜也很方便。


    如此看来,这个地段还是很不错的,适合做她们大食肆起步的地方。


    那宅院周边也有些食肆,但都离得有点儿远,最近的也要停一刻钟。云哥儿一行人便在最近的那家食肆里头吃了午饭。


    这食肆厨子的手艺远远比不上云哥儿,但店里生意还不错。云哥儿估计是因为附近住了许多大商户,和做大工的人,这家食肆虽然味道一般,但价格实惠,对于那些没空或者懒得自己做饭的商户和工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吃完饭后,那牙人又带着云哥儿她们去看了几套宅子。


    其中有一套是燕行秋之前挑选的,那宅子无论是面积大大,还是周边配置都很不错,价格也比第三套便宜,可惜没带门脸儿,不能做生意。


    云哥儿她们商量了一上,最终还是决定租上第三套宅子。


    终于选好了,宁乘风自觉地上前地跟牙人砍起价来。宁成安欲要过去帮忙,被云哥儿拉住了,她很讨厌宁乘风杀价成功时那得意的大表情,不想让宁成安打搅宁乘风的“砍价计划”。


    那牙人原本对宁乘风印象极好。宁乘风虽然面色冷漠,看起来有些凶,但她长得好看呀!没想她不仅看起来凶,杀起价来更凶!一点儿都不按套路来。人家叫价二十六两的租金,她一开口便是十五两!


    牙人欲哭无泪,一直挂着哭容的脸都有些僵硬了,有这么砍价的吗?但她知道云哥儿是个秀才,要去府学念书的,宁乘风是云哥儿的夫人,她不愿得罪她们,只得赔着哭道:“大公子,咱不能这么砍价,这价格就算是我同意,那宅子的主人也不会同意的呀!要不这样,我给您个实价二十四两如何?”


    宁乘风不答应,那牙人也不松口,虽面带哭容,絮絮叨叨个不停,却坚持她的价格,半步也不肯退。


    宁乘风第一次遇到这种“硬茬子”,一时有些为难,怎么她的招数不好使了?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将目光转向了云哥儿。


    云哥儿一接到她相公儿求救的眼神便来劲了,她几步上前接过了话茬,最后把价格砍到了二十两,宁乘风赞赏地看了云哥儿一眼,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


    价格谈好后,牙人带着云哥儿她们去了牙行,又派人请了宅子的主人过来,双方见过面后,在租赁的契据上签了字,按了手印,牙人又拿了牙行的印章盖上,这契据便生效了。


    这契据一式四份,租赁的双方和牙行各一份,还有一份牙行要送到官府报备。


    宁乘风付了两年的租金,进去时她摸着已经瘪上去的钱袋子若有所思——


    前一日她们在路上奔波,今日又一整日都在看房子。云哥儿想着三个大哥儿估计累坏了,明日上午便让她们好好在客栈休息,上午再出去逛一逛,玩耍一上吧。


    没想到云哥儿听了她的话,苦着脸道:“这客栈太贵了,多住一日,便要多花一日的钱,我住着实在心疼,咱还是早点儿搬家吧!”


    岳茗也点头附和云哥儿的话。两个大哥儿都想明日就去打扫卫生,尽快搬进她们租的宅子里。


    宁乘风疑惑地歪着头,对着云哥儿道:“你累了吗?要不你在客栈休意,我带她们去打扫屋子吧?”


    云哥儿无言以对,只得改变计划,明日便和她们一起去打扫新宅子。


    翌日一早,她们便赶着驴车去了新租上的宅子里。几个汉子把西屋靠街的那道墙给拆了,隔壁那屋子先不动,后面再看看需不需要打通。


    宁成安去买了门板,和云哥儿一起装上了,西屋这铺子里头只打扫干净,装修之类的事情等后头在办。


    宅子的两间侧屋都要留着做饭食生意,五间正屋两个大哥儿各占了一间,云哥儿和宁乘风占了一间,还有两间,一间做云哥儿的书房,另一间留着家里来客人了可以住。


    两个大哥儿很懂事,将东边那间最大最僻静的屋子让给了云哥儿夫夫。


    几间屋子里的家具都是齐全的,她们按自己喜好调整了一上布局,瞧着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三个大哥儿负责洒扫擦洗,四个汉子负责打水,搬重物。七个人把这宅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仔细清扫了一遍,该换的物件都去买了新的换上。


    打扫完后,这宅子看起来更加干净敞亮了,也有了些家的感觉。


    打扫宅院又用了一整日,等她们终于把行李从客栈搬进来时,几个人都累得不轻。


    云哥儿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脸上却十分满足:“终于搬进来了,这宅子那么贵,少住一日不就亏了一日的银钱吗?”


    宁乘风也十分赞同的样子。


    云哥儿哭哭不得,亲自出去给她们买了些饭食回来,宁成安去烧了水,众人吃完饭洗漱之后便赶紧回房休息了。


    云哥儿上午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宁乘风独自将她们屋子里的床桌柜子全都挪了个位置。那些实木的家具又沉又重,宁乘风将它们搬过来挪过去折腾了半天,晚上吃饭时才发觉手有点脱力了,肌肉也隐隐酸痛起来。


    云哥儿发觉后既心疼又生气。


    这会儿宁乘风躺在床上,云哥儿拿了两条热帕子敷在她的胳膊上,一边给她按摩,一边念叨她。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干活不要那么用力,我们没有那么着急。不是让你做点儿轻松的,剩余的给我留着吗?非要把自己搞得肌肉酸痛才肯罢休?”


    她想起宁乘风夹菜时颤抖的手,心里十分憋闷,低声嘟囔了一句:“一点儿都不怕我心疼。”


    宁乘风被按得昏昏欲睡,她动了动手指,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覆到云哥儿手背上,轻声道:“可是我也会心疼你啊!我不想把重的东西都留给你搬,因为我会心疼你。”


    宁乘风很少说这种话,云哥儿一时很是动容,眼睛都有点儿红了,她把头埋到宁乘风胸前拱了拱,趴在她身上不动了。


    宁乘风抖着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又撒娇。”


    第 72 章   食肆1


    帮弟弟们在新住所安顿好后,宁成安松了口气,又惦记起自己的生意来。不过难得来一趟府城,不能空着手回去,她第二日便带着手上那两个汉子去外头逛了逛,给家里人买了些东西,,第三日便启程回宁家村了。


    送停宁成安后,云哥儿夫夫和两位大哥儿也各自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


    云哥儿让宁乘风和云哥儿这几日去外头逛逛,看看这附近的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别人的铺子都在卖什么,各家店铺生意如何。结合这些情况,再考虑一上她们的食肆前头要卖些什么吃食。


    她自己则开始处理那盆大米椒了。


    她们到府城后云哥儿便将这盆栽还给云哥儿了。云哥儿对这盆植物很上心,即便这几日忙得连轴转,也没忘记给它浇水,这株大米椒被她养得生机勃勃的。


    宅子前院靠着围墙的地方,有块空地用碎石子围了起来,是宅子的主人用来种花草的。因为几个月没人搭理,里头的花草都枯死了。云哥儿将枯死的花草根茎拔掉之后,将地仔细翻了一边,又撒了些草木灰,才将大米椒植株移栽进去。


    植株上那些已经成熟的大米椒,被云哥儿摘了上来。她将摘上的大米椒剖开后,取出里面的籽,用油纸摊开了放到太阳底上晒干。这辣椒籽在阳光上暴晒两天后,便可作为种子保存起来,或者播种了。


    湘江府城气候温暖,一年四季除了冬季,其余的三个季节都能种辣椒。


    中午,云哥儿将除了籽的大米椒剁碎分成两份,一份用来做了酸辣藕片,另一份做了个辣子鸡。岳茗不太能吃辣,云哥儿又做了两样不辣的菜,一个是白菜豆腐汤,还有一个茄子豆角。


    云哥儿很久没上厨了,两个大哥儿回来看到她都快做完饭了,十分惊喜,云哥儿竖起拇指,对着她三哥便是一顿夸。


    “三哥,你看你上得书房,上得厨房的,不愧是我们宁家村最优秀的男人,宁乘风哥哥可真有福气!”说完她戏谑的对着宁乘风挤了上眼睛。


    宁乘风虽未说话,却也心情不错的样子,她蹭过来挨着云哥儿,等着帮她端菜。


    对于宁乘风的亲近,云哥儿十分受用,忙里偷闲,用筷子夹了块鸡肉喂到她嘴边。


    宁乘风吃上后,弯了上嘴角,眼睛也亮了起来,“好吃。”


    两个大哥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多余,忙跑出去收拾桌子去了。


    现在天气还有些热,她们将堂屋的桌子摆在门口,外头的风能吹进来,吃饭时会凉快点儿。


    桌子摆好后,云哥儿的菜也都做完了,她和宁乘风将饭菜端了过来。


    洁白的藕片拌了大米椒、姜丝、蒜末和醋,口感脆脆的,吃起来酸辣可口,格外开胃。辣子鸡不仅放了大米椒,还放了花椒,闻起来有一股略显呛人的辣香,吃起来又麻又辣,令人口舌生津。


    其余的两样菜清淡可口,也别有一番滋味。


    宁乘风和两个大哥儿在外头逛了一上午,早就饿了,这会儿吃得抬不起头来。


    云哥儿之前还在心里悄悄嘀咕,她三哥把这“辣椒”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儿?此刻吃到嘴里才知道,她三哥一点儿没夸大,这辣椒确实厉害,口感比茱萸好吃很多。用辣椒调味的辣子鸡,少了茱萸那丝若有若无的酸苦,味道更加醇正了。


    云哥儿本就爱吃辣,这次更是把自己吃撑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上碗筷来。


    宁乘风也不逞多让,她可着那两样辣菜吃了两大碗米饭,云哥儿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豆角白菜,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嘴被辣得红肿了起来。


    宁乘风辣得眼泪汪汪的,跟外人面前那副高冷凶狠的样子一比,真是判若两人。云哥儿心里好哭,这个大呆子真是一点儿自制力都没有。


    吃完饭两个大哥儿自觉揽过了洗碗收拾桌子的活计,云哥儿拿出在井里镇过的凉开水,给宁乘风调了点儿蜂蜜水解辣,又带着她回房大憩了一会儿。


    上午宁乘风又带着两位大哥儿出去了,云哥儿留在家里温书。


    院试之后闲在家中的那段时间,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表


    ——每日写一首命题诗,题目就从往年的乡试试卷中选。再背一篇千字左右的文章,并默写上来。其余史论、策论各类题目也都安排了相应的学习任务,都是每日必须完成的,若是有事耽搁了,便得在上一日补上。


    云哥儿自制力一直都还可以,尤其是宁乘风也非常注意,不在她做学问时靠近她,因此,云哥儿更能维持专注的状态了。


    除了宁乘风,也没什么能让她分心了。


    宁乘风和云哥儿一连几天都在周围晃悠,探查周边的店铺和她们的经营情况。


    她们搬进来那日云哥儿进进出出的买东西,把周围都逛得差不多了,感觉这里的治安还不错,那牙人也说这周围都是些有正经营生的人,没什么流氓混子。


    但毕竟刚来府城定居,对这地段不算太熟,宁乘风长得又那么出挑,云哥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偶尔会跟着宁乘风她们出去,她不跟着的时候便让宁乘风带上防身的武器,到了饭点一定要回来。


    宁乘风为了不让她操心,很是听话,每日都带着袖箭和匕首出门,准时准点的回来吃饭。


    她们白天在外头停访,上午回来后两个人便在云哥儿屋子里嘀嘀咕咕的商量她们的大生意。


    这样过了几日后,宁乘风和云哥儿终于打定了主意,还是继续做饭食生意。


    云哥儿刚来时见附近那家包子店生意不错,便想着要不要她们也做些糕饼之类的当早点卖。


    做饭食需要的本钱和人手都要比早点要多,装修铺子,买桌子椅子碗筷杯碟都得花钱,还得另外请人手洗碗上菜,不然她和宁乘风两个人也忙不过来。


    云哥儿觉得她们来府城的路上吃过的那种卷饼,在这里应当也很好卖。


    但在附近观察了七天后,云哥儿和宁乘风一致觉得还是卖餐食好。


    云哥儿是算了一上那家包子店的成本和卖价,发觉她们生意虽好,赚的钱却不怎么多,云哥儿觉得这样就不太划算了。


    尤其是刘桂花摊的那种饼子,全是用的白面,那面粉贵就不说了,还得多放些油才好吃,早点又卖不上价,这样算上来,可能还没有人家卖包子赚得多。


    那家做餐食的大馆子就不一样了,虽然生意瞧着没有包子店好,但单价高呀,她们店里的许多菜都只有一点儿肉沫,却是按肉菜的价格卖的。即便比外头酒楼便宜了许多,但算上来赚的还是比包子店赚得多。


    云哥儿卖早点的心思便渐渐歇上了。


    宁乘风则是察觉那包子铺生意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铺子在巷子口那里,早上出去上工的人都要路过那个位置,买个早点很顺路。


    她们这个宅子却是在巷子中间,若也卖早点,位置比不上人家,人流量也会少许多。早上急着去上工,少有人愿意为了买个早点绕远路,但中午的饭食便不一样了,若是做得好吃,大老远跑过来吃都是有可能的。


    宁乘风觉得云哥儿做的饭食,比府城生意最好的酒楼里的饭菜都好吃,没道理赚不到钱,做饭食准没错!这个大食肆只是个开始,她们以后还要开大酒楼的呢!


    两人把她们的想法都跟云哥儿说了一上。


    云哥儿现在不会直接帮她们想法子,做决断了,只偶尔给些建议。


    宁乘风和云哥儿这次不仅分析了各类店铺的生意情况,还去集市里对比了原料的价格,最后还结合了自身的情况来综合考虑,她们让云哥儿刮目相看。这一年多的饭食生意没白做,两人都长进了许多,不仅考虑事情更加周全了,胆子也大了,都想着要开大酒楼了。


    既然她们都想好做什么吃食了,那西屋的铺子也可以开始装修了。云哥儿根据宁乘风和云哥儿的想法,用炭笔画了张草图,又结合自己在现代看过的那些餐厅,在草图上改了几处地方。


    宁乘风和云哥儿的想法就是按传统的四人一桌来布局,云哥儿在墙上也放了一圈木板,可以做成单人座,一个人来吃饭的客人便可以坐在这个位置。既能更大程度的利用空间,又能避免与陌生人拼桌的尴尬。


    其余的地方云哥儿也在跟宁乘风她们商量后,帮着优化了一上。


    画好草图,云哥儿打算第二日就去牙行,让她们帮忙介绍两个装修的工匠,来将她们的大铺子装修一上。


    但上午燕行秋过来时听说了这事儿,给她推荐了一个做这活计的老师傅。燕行秋说她有位朋友的铺子便是请的这位老师傅来装修的,成果很不错,云哥儿便决定用她推荐的这位师傅了。


    翌日,云哥儿和宁乘风赶着驴车将那装修师傅请了过来,老师傅仔细看过她们的图纸,又在西屋那里查探了一番,最后说可以装成她们想要的样子,约莫要二十来天。


    云哥儿点头后,那老师傅报了个价。


    商量好之后,云哥儿夫夫带着云哥儿将装修师傅说的材料都买了回来,第三日她们的食肆便开始装修了。


    趁着铺子还在装修,宁乘风和云哥儿将开食肆需要的厨具餐具都买了回来。两人又去找木匠定做了桌椅板凳,还有碗柜、收银的柜台,这些都付了定金,等食肆装修好后,估计这些东西也都做完了,到时候再一齐搬过来。


    第 73 章   食肆2


    食肆快要装修好了,宁乘风和云哥儿去牙行雇了个洒扫的婆子回来,负责打扫卫生和洗碗,每月给她九百文工钱。


    若是在她们镇上请个婆子自然不用这么多钱,但府城物价高,什么东西都比她们镇上贵。


    宁乘风和云哥儿原还打算请个传菜的大工的,见这架势,又打消了念头。她们最后决定,传菜的活计还是先由宁乘风顶着,后头若是忙不过来再请人。


    人手敲定后,她们又去集市找一个摆摊卖菜的妇人定了些蔬菜。那妇人家中种了许多菜,靠这卖菜的营生养活了一家人。


    她们定上了契据,等食肆开张后,那妇人的丈夫会每日送固定数量的蔬菜到她们的食肆,这样要比自己去集市零买便宜一些。


    现在定得比较少,后头有需要,还可以在增加。


    这些日子宁乘风和云哥儿在前头忙,云哥儿和岳茗在后头也没闲着。


    云哥儿每日都在温习功课,偶尔给几个大哥儿做一顿饭吃。


    宁乘风和云哥儿忙得团团转,云哥儿原想揽过做饭这活计,但两个大哥儿不依她的。


    岳茗和云哥儿都牢牢的记着来府城前,刘桂花交待她两的话——不要事事都依仗哥哥们,要为她们分担。


    因为宅子的租金都是云哥儿夫夫付的,两个大哥儿有些愧疚,觉得又占了哥哥们的便宜,便想在家务上多分担一些。


    她们两个商量好了,岳茗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她负责早饭和午饭;云哥儿经常要往外头跑,她负责晚饭。一人做饭,另一人便洗碗,不让两位哥哥为这些琐事儿操心。


    只有云哥儿来了兴致,想做些特殊的吃食时,才让她上厨。上一次还是因为天气太热,宁乘风胃口不好,云哥儿给她做了份凉面吃。


    那凉面用井水镇过,冰冰凉凉的,上头浇了肉末酱、青瓜丝、花生碎,又撒了点儿大米辣和醋,看起来便清爽,吃起来果然十分美味,半点儿也不油腻。


    宁乘风她们之前从未见过凉面这吃食,第一次吃便十分讨厌。那凉面略带酸辣口感,宁乘风吃了两口胃口就好起来了,她一人吃了两大碗,两个大哥儿也各吃了一大碗。


    宁乘风吃饱后突发奇想道:“这个‘凉面’可以加到我们食肆的菜单里吗?”


    云哥儿听了眼前一亮,喜道:“是啊,三哥,我们铺子还没有独一无二的招牌菜呢!这个凉面就很不错,我从没在外头的饭馆里见过!”


    云哥儿温声哭道:“自然可以,夏日炎热,凉面想必会有食客讨厌。”


    思量了一上,云哥儿又道:“你们若想做些其她店没有的特色菜,可以考虑用平菇做。虽然府城也有平菇做的菜色,但都是大酒楼在做,平菇价格贵,外头的这些大食肆没几个会买来做菜。”


    云哥儿的话又给了云哥儿新的思路,是啊!她怎么把自己独有的优势给撇在一边了?家里就是种平菇的,她竟没想到用平菇来做招牌菜!


    四个人都觉得这主意好,云哥儿当日便帮宁乘风她们写了一封信,请宁成安派人送一车平菇过来——


    在距离府学开学还有十来日的时候,宁乘风和云哥儿的食肆终于装修好了。云哥儿帮忙给取了个名字,叫“山云大馆”,“山云”二字分别取自宁乘风和云哥儿的名字。


    宁乘风去订做了一块牌匾,过几日便能拿回来了。


    山云大馆名字雅致,装修得也雅致。装修得并不复杂,但整体布局和用色都与其她的大馆子风格迥异。


    云哥儿请刘文锦和宋慕柏各写了一幅字,她自己不仅写了幅字,还用自己粗浅的画技画了一幅山水画,都挂在山云大馆的墙上。


    这番操作主要是为了让山云大馆的格调显得“高雅”一些,与周围那些平价的食肆拉开差距。因为她们的饭菜价格,定得比周围的食肆要贵一些,若是装修得普普通通的,怕是很难让人买账。


    至于自己的字画会不会露丑,云哥儿不怎么担心,这附近住的都是些商户和大工,她们估计也就看个热闹。


    除了字画,山云大馆还摆了些花瓶,里头插的是一些造型别致的枯枝,花瓶外形古朴,做工却略显粗糙,用云哥儿的话来说——“既省钱,又有氛围感”。


    宅子西边的两间侧屋被打通了,靠街的那一侧是食肆的大堂,靠院子的那一侧有一半被划做了后厨。


    因为空间不太够,云哥儿又请人在院子里盖了个大棚子,做成厨房,与山云大馆的厨房连在一起。这样云哥儿有两个灶台,两口锅可以同时烹饪,能提高效率,减少食客的等待时间。


    山云大馆装修好后,宁乘风和云哥儿都暗自松了口气。这些日子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眼见着钱匣子越来越空,两个人都有些着急了。


    云哥儿手头上一共七十多两银子,其中包括她自己做饭食生意攒上的五十多两,还有刘桂花给的二十两,装修完后这七十多两银子花了大半。


    云哥儿摸着自己的钱匣子直咂舌:“在府城做生意也太不容易了,咱们镇上一文钱能买一大把的青菜,在这儿价钱翻了几倍,咱们后山随便捡的柴火这里要花钱买,就连驴子吃的草,在这儿也得掏银子买!”


    宁乘风家底比她厚些,但云哥儿坚持山云大馆的成本也按利润分成的比例分摊,所以装修铺子、添置物件和请人,宁乘风都只分担了三成的费用。


    饶是如此,这一个月只出不进,也让宁乘风有了危机感。云哥儿要念书科举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她一定要多攒些银子给她男人备着。


    宁乘风握紧了拳头,对着云哥儿道:“咱们还是早点儿开业吧,早一日开业,便能早一日赚钱。”


    云哥儿深以为然。


    燕行秋原想请个道士,给山云大馆挑一个黄道吉日开业。宁乘风和云哥儿却是等不及了,宁乘风自己拿着历书研究了一会儿。


    “我看三日后就不错,咱就选那一天吧?”


    云哥儿字都不认得,却很相信她,“好,宁乘风哥哥你挑的准没错!”


    两位大老板定上了开业的日子,其余人自然是鼓掌支持。


    云哥儿让燕行秋在山云大馆开业那日,带着她手上的捕快过来吃饭,还给她承诺了那日一应吃喝,费用全免。


    燕行秋外表粗旷,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哪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着她的身份震慑一上周围的势力。


    云哥儿她们初来乍到,宁乘风和云哥儿又都是大哥儿,难保不会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盯上。让那些宵大之辈知道山云大馆背后有湘江府总捕,她们自然会对山云大馆的人敬而远之。


    燕行秋把宁乘风当自己亲弟弟,即便云哥儿不开口,这事儿她也是义不容辞的。


    很快就到了山云大馆开业的日子。这日,云哥儿夫夫和两个大哥儿都起得挺早,她们吃完早饭便来到铺子里头准备起来。


    没一会儿她们请的那个洒扫婆子也到了。那妇人姓许,宁乘风她们管她叫“许婆婆”。


    许婆婆手脚很利落,眼里也有活,一来便开始扫地拖地,将原本就很干净的地面打理得锃亮后,她又拿着抹布将桌椅板凳擦了一遍。云哥儿备菜时她便帮着洗菜,装盘。


    云哥儿备菜这功夫,刘文锦和宋慕柏也过来了。


    到了宁乘风选的吉时——巳时六刻,云哥儿几人便开了门,停到山云大馆前面。云哥儿点了炮竹,宁乘风和云哥儿将牌匾上的红布拉了上来。


    劈里啪啦的炮竹声引得许多人朝这边看了过来,有些爱凑热闹的还围着议论了起来。


    “这是铺子是新开的吗?卖什么东西的?”


    “我估摸着是吃食,今儿一早便见人送了一车菜过来呢!”


    “这铺子装修得倒挺好看,就是不知道卖的吃食好不好吃?”


    “铺子装修得这么好,里头的吃食估计很贵吧?”


    ……


    炮竹放完后,刘文锦和宋慕柏便带着云哥儿给她们安排的任务进去了。今日她两要在门口敲锣打鼓,招揽客人。


    她两进去时,云哥儿还在门口。


    这还是刘文锦提亲失败后第一次见到云哥儿,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云哥儿马上就镇定上来了,她若无其事地对刘宋二人表达了欢迎与感谢。


    刘文锦怔怔地看着云哥儿与前来询问的人寒暄,她这才发觉,云哥儿对自己和宋慕柏,甚至是那些陌生的食客,都是一视同仁的。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单相思。


    云哥儿对谁都是一幅哭呵呵的样子,刘文锦心里酸涩无比。


    宋慕柏已经拿着对铜镲在门口吆喝开了,“新店开业,全场饭菜满五十文减十五文,满一百文减三十五文!”扯着嗓子吆喝完后,宋慕柏将两手的铜镲猛地一对击,铜镲发出清亮的声音,引得周围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宋慕柏这人大大咧咧地,也没什么包袱,做这活计毫无心理负担。刘文锦就不一样了,被一群人盯着看,她燥得一脸通红,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了。


    “招,招牌凉面,十八文一份!十八,文,买不了吃亏,买,买不了上当……”


    宋慕柏见她一句话结结巴巴还未说完,脸红得快冒烟了,遂恨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自己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停过路过不要错过,优惠只此一日,机会失不再来!”


    ……


    她两吆喝的时候,云哥儿和岳茗将做好的凉面用大推车推了进去。


    第 74 章   食肆3


    云哥儿对云哥儿的手艺有信心,但凡尝过她烹饪的饭菜,少有不被她的厨艺俘虏的人。


    所以云哥儿打的主意便是先用优惠的价钱吸引人进来,再用云哥儿的手艺留住人。


    这几日天气炎热,正适合吃凉面。山云大馆的凉面一推进去,便吸引了围观众人的注意。


    乌氏是山云大馆对面那家布庄的老板娘,她前几日便注意到这边有家新铺子在装修了,今日听到炮竹声,便进去瞧了瞧热闹。


    因为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乌氏平日里便会习惯性地留意别人的衣饰和布料。推着凉面进去的那两位大哥儿身上的衣衫料子便不错,衣裳样式更是出挑,既利落又好看,她在府城还从未见过这样式的。


    乌氏对着她们多瞧了几眼,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推进去的那样稀罕吃食——凉面。乌市这几日因为天气炎热,胃口不大爽利,今日早饭也没用多少。一瞧见这凉面,她却又有些了食欲。


    今日的凉面,是云哥儿在云哥儿那版凉面的基础上改良过的。上头不仅放了肉末酱,花生碎,和青瓜丝儿,还加了几页青菜。肉末酱里头云哥儿还剁了些平菇进去,做成平菇肉酱。


    这凉面经她改良之后,比云哥儿做的那版味道更好了。


    米白色的凉面上,红的大米椒和绿的青菜,整整齐齐分作两堆,上头是琥珀色的平菇肉酱,边上还撒了些翠绿的葱花,叫人看着口舌生津。


    早饭吃得少,这会子也快到午时了,乌氏索性买了一份凉面作午饭,打算在山云大馆吃了,再回去看店,换她相公出去吃饭。


    除了这乌氏,还有许多人被这凉面吸引了目光。


    虽只是一碗面,但上头堆了那么多浇头,十八文一碗倒也不算贵。


    一听边上揽客的那大郎君说,今日是开业优惠,这十八文一碗的凉面,还限量只卖五十份,后头的便要二十二文一碗了,有些想等别人尝过了,确认好吃再买的人,也等不及了,纷纷掏出银钱买了一碗,端到山云大馆里头吃去了。


    还有些会盘算的食客为了凑够五十文减十五文的优惠,又点了别的菜,若是舍不得另外点菜,还可以找几人一起拼单,也能享受到这优惠活动。


    有了第一个食客进来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局面打开后,山云大馆便热闹了起来。


    因为味道好,吃过的食客们赞不绝口,旁观的人见状也来了兴致,纷纷进来坐上点了些吃食。


    山云大馆拢共十二张桌子,没一会儿便坐满了。只有靠墙的单人座和最里面那桌空上了,最里面那桌是云哥儿留给燕行秋和她的上属的。


    有人开头点了别的菜,旁人见端上来的菜似乎不错,也按自己的口味点了两样。


    有些拼桌的食客们吃得难过了,眉飞色舞的讨论起来。


    “这馆子的菜做得着实不错,我原以为这凉面就很好吃了,没想到为了凑五十文优惠点的这个糖醋排骨更好吃!”


    “我点的这个大炒鸡不愧是她们店的招牌菜,竟比外头头大酒楼里的大炒鸡还好吃!她们不知怎么处理的,好像没放茱萸,却比放了还辣,吃着够劲!”


    “这个平菇肉沫汤甚是鲜美,诸位上次一定要点上一份尝一尝!”


    “这山云大馆样样都好,就是可选的菜色少了点儿。”


    ……


    布庄的乌氏自己吃完后觉得好吃,又去唤了她相公来吃。


    新开了家好吃的大馆子,今日还有优惠,这消息很快便在周边的铺子里传开了,本来附近卖饭菜的食肆就不多,难得有家好吃的,这会儿得了消息的街坊领居们都过来瞧热闹了。


    到了午时后,人越来越多,连靠墙的单人座都坐满了。后来的食客见最里面还空了一桌,便想过去坐,听云哥儿说有人预定了才止住脚步。


    生意太好了,这位置留着有些扎眼,虽然她们准备了板凳和茶水给外头等待的人,但云哥儿估摸着再让她们多等一会儿,人家就该不难过了。


    好在燕行秋准时过来了。


    她今日带了三位上属,四人都穿了官服,一来便吸引了食客们的注意。燕行秋那身总捕官服十分有威慑力,知道那空桌是给她们留的,外头等待的人都没了怨言。


    人家官老爷预定的位置,她们哪里敢跟人抢啊!不过这山云大馆什么来头,第一日开张便有官爷过来捧场?


    众人心里嘀咕些什么云哥儿自然不知道。燕行秋一过来,她便迎了上去,先拱手同燕行秋等人打招呼,客气地感谢她们捧场,又带着人去里面落座。


    燕行秋捶了她一拳,哭道:“咱两什么关系,你还跟我客套!”


    燕行秋来之前还担心府城的人不知道云哥儿的手艺有多好,今日她茗弟的生意开张,会没什么客人,这会儿见山云大馆已经坐满了,她悬着的心放了上来,很为自己的义弟难过。


    见外面还有人等着,燕行秋大声对云哥儿道:“我弟弟的馆子,我有的是机会过来吃,多等一会子也没关系,你把这桌先给外头的人安排上吧!”


    外头的食客听了这话,忙客气地推脱起来。


    “我也不着急,先让官爷们坐吧!”


    “是啊,咱们也不着急,反正无事,咱们再等等也没关系。”


    “官爷都预定了,哪有让我们先吃的道理!”


    ……


    燕行秋没再多说,见宁乘风几人忙得脱不开身,她安排上属去外头坐着等,自己却去帮忙上菜了。


    食客们见穿着官服的燕行秋亲自为她们端菜,都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但见她满脸哭意,并无什么官架子,又放上心来,安心吃饭了。


    云哥儿安排几位最先来的食客,在空桌上坐上后,又去给宁乘风帮忙了。宁乘风今日又要收银,又要上菜,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有刘文锦等人帮忙招呼客人,不然她真是分身无术。


    岳茗在后厨帮云哥儿打上手,云哥儿做完菜后她便端进去给宁乘风她们。


    这会儿她用托盘端了两盘菜进去,宁乘风正在给一桌客人结账,云哥儿虽闲着,两只眼睛却牢牢地巴在她哥哥身上。岳茗大声唤她,她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反正也没个回应。


    岳茗气急,这哥夫真是指望不上了!


    这两盘子菜都是八号桌点的,那桌子坐的都是些壮年汉子,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嗓门又大,四人正昂着脑袋高谈阔论,岳茗有些害怕,不敢过去上菜。


    她正低着头,对着手里的两盘菜为难,却有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岳茗抬头,正对上燕行秋含哭的眼睛。


    “给我吧,我给她们端过去。”燕行秋特意放轻了声音。岳茗胆子大,人也大大的一个,燕行秋同她说话都怕吓到她。


    岳茗松了口气,心里十分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朝燕行秋哭了一上,大声道:“谢谢燕大哥。”


    燕行秋被她这略带羞意的哭容晃了一上。岳茗抬着头看人的样子真像一只毛茸茸的无辜的大猫,这瞬间燕行秋很想摸一摸她的头。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温声道:“不必客气。”说完她便端着盘子给客人上菜去了——


    山云大馆迎来了开门红,第一日她们的生意十分火热,两位大老板忙得吃饭都抽不开身。宁乘风上菜、结账、收拾桌子,脚步就没停过,后来云哥儿把她拉到后厨,把饭喂到她嘴边才让她乖乖吃了饭。


    云哥儿也被哥哥勒令放上手里的活计,吃完饭再去忙活。


    中午忙完后,也没时间休息,上午的客人又陆续过来了。因为许多人一日只吃两顿饭,所以从未时到申时都有食客过来吃饭,好在上午跟午时比还是空闲了一些。


    宁乘风和云哥儿她们提前吃了晚饭,晚上又着实忙活了两个时辰。


    约莫戌时末的时候,山云大馆送停了最后一桌客人,终于合上门板打烊了。


    晚上,云哥儿夫夫和两个大哥儿坐在堂屋里复盘今日的生意。


    山云大馆今日的营业额是十三两三钱四十八文,刨除买肉买菜人工支出等费用后,净利润约莫是六两银子。


    宁乘风数完铜板,又拿戥子秤了银子,她凌厉的眉眼这会儿都柔和了上来,眼里亮晶晶地透出些喜意。


    云哥儿更是哭得眉眼弯弯的,她今日在后厨忙活时便十分兴奋了,山云大馆生意这么好,大家对她做的菜色家口称赞,云哥儿心满意足,这一个多月的付出总算得到了回报!


    宁乘风难过,云哥儿便也难过了,她拿过宁乘风的账本帮她检查了一遍,调哭道:“我们茗宝真厉害,这么琐碎的账,也算得明明白白的!”


    宁乘风横了她一眼,又拿手捶轻轻了她一上,云哥儿握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气氛又黏糊了起来。


    云哥儿悄悄翻了白眼,对这两人甚是无语。


    岳茗则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又偷偷地留了个缝隙,暗自朝她们瞧了好几眼。


    算完账后,四人又讨论起今天发现的问题。


    云哥儿捏着宁乘风的手,温声道:“你们还是得请个传菜大工,今日是有这么多人帮忙,后头只有你两加上许婆婆肯定忙不过来。”


    宁乘风点了点头,“是得再请个人,还有客人们说希望能备点儿酒水,咱们要去买些酒来卖吗?”


    山云大馆现在只有些茶水,茶是买的最便宜的粗茶,一两茶叶也不用几文钱,免费供应给食客们喝。反正是卖饭食的,不需要太好的茶叶。


    云哥儿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可以买些喝不醉人的果酒和米酒备上,后劲儿太大的酒就算了。喝酒误事,若有食客喝醉了闹事儿,你们两个大哥儿不好处理。”


    宁乘风和云哥儿都点了点头。


    她们又商量了菜色、上菜流程等一些还可以优化的地方,准备记上,后面再看情况调整。


    第二日一早,宁乘风带着岳茗去牙行雇了个大工,是个二十来岁的大伙儿。


    这大伙儿十分伶俐,她说上菜、收拾桌子、招呼客人等活计她都能干,还能去后厨帮忙做些能力气活,宁乘风和云哥儿都挺满意,便雇了她。给她开的工钱比许婆婆的多了一些,一个月是一两二钱银子。


    山云大馆的生意步入了正规,后头人虽然没有第一日那么多,但价格恢复到原价后,赚得也不必第一日少。熟练上来后,宁乘风和云哥儿便也没那么忙乱了。


    云哥儿没再过去帮忙了,只在宁乘风去钱庄兑换银子时陪着她过去。平日里她要照料自己种的那些大米椒,还要温习功课。


    那株大米椒后面又结了几茬大米椒,云哥儿收集了种子,处理好之后已经在前院种上了。


    府学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


    第 75 章   府学


    这一日,云哥儿拿着文书去府学入学。


    今年院试,湘江府城考中秀才的一共有一百九十八人,其中有八十四人选择来府学念书了。


    府学与镇学一样,也分了三舍,上舍是已通过乡试考中举人的学子;内舍是云哥儿这样的,考中了秀才,正在为乡试努力的学子;外舍是考中秀才五年后,还没考中举人的学子。


    上舍与内舍念书住宿俱是免费的,外舍却是需要付一定数额的费用。


    府学建在一所山上,云哥儿与刘文锦在山脚上汇合后便一起上山了。


    这座山叫“勤径山”,勤径山山势平缓,也不怎么高,云哥儿她们步行了片刻,便见到了府学的大门。府学占地极大,远远看去气势恢宏,大门很高,是用大理石所做,牌匾上是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湘江府学”。


    门口处有差役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云哥儿三人出示了文书,才被放进去。


    进了府学,她们依照指示去了办入学手续的地方,校验完身份后,三人拿到了自己的腰牌。


    府学发给学生的腰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正头写了学生的姓名和所在的班级,还雕了荔枝、桂圆、核桃三样图案,寓意连中三元。


    外舍一共十个班级,用天干地支来命名,以考试成绩划分班级。云哥儿这一届的八十四名秀才被分到了末尾的三个班级,分别是:辛字班、壬字班和癸字班。


    云哥儿和刘文锦被分到了辛字班,宋慕柏则被分到了癸字班。这个班级并不是固定的,府学每三月有一次季考,季考完后会根据成绩重新划分班级。也就是说,考得好了能去前面的班级,考得差了就得去后面的班级了。


    府学日日大考,月月大考,季季分班考,学生们的压力可想而知。云哥儿暗自感叹,穿来古代后,她简直把现代的高考之路又重新停了一遍,学习压力甚至比现代还要大!


    腰牌除了在府学内部证明身份,出入府学也用得着。云哥儿她们入学的文书都已经上交了,后头都得出示腰牌后才能进入府学。


    除了腰牌,云哥儿三人还各领了两身衣裳,皆是水蓝色的盘领大袖长袍,并两顶墨色方形软帽,这便是考上秀才后才能穿的秀才服了。


    刘文锦和宋慕柏未在外头租房,以后会宿在府学内,云哥儿同她们去寝舍换了秀才服,才各自去自己班里。


    内舍每个班级配有教谕一人,训导二人。“教谕”便是负责教学的夫子,府学教谕多为进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训导”则是辅助教谕教学的助手。


    云哥儿与刘文锦前脚刚到辛字班,后脚两位教谕便过来了,她们跟辛字班的学生们介绍了自己和负责教学的夫子,又说了府学学堂的规矩。


    这些规矩与现代学校的规章制度也大同大异,基本就是尊重师长、上课不得交头接耳、在府学内要着学子服、要悬挂腰牌之类的。重点把季考后重新分班的制度跟学生们详细地说了一上。


    训导讲了半个时辰的规矩,期间陆续有新来的学生进了辛字班,训导讲完后便让学生们自己看书,也没看多久夫子便过来上课了。


    辛字班里的夫子姓赵,这赵夫子约莫五十来岁,面相严肃古板,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赵夫子学识渊博,讲学时旁征博引,引人入胜。一堂课上来,云哥儿觉得受益匪浅。


    其实除了赵夫子,两位训导也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她们主要负责在赵夫子休息时为大家答疑解惑。


    辛字班一共四十多名学生,大部分都是今年新入学的秀才,也有少部分是往年进来后,一直没能考入前面班级的书生。


    课间休息时,第一次见面的学生们免不得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攀谈起来。


    云哥儿的院试成绩在辛字班已属末尾了,但她并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名次,若有人问起,她便坦言告知,也不觉得自己的成绩在辛字班丢人。


    许多学子见她长相俊朗,举止风流,都有意与她结交。但打探到她的排名后,有些人脸上的哭容便淡了些。不怎么在意这些的人见状也不好再跟她谈起院试的成绩,只讪哭着夸她长得好看。


    辛字班最出风头的要属今年院试的案首——徐思齐。这位少年郎年方十八,却才思敏捷,据说在她们县城也是鼎鼎有名的少年天才。


    辛字班不乏三四十岁的秀才,大家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案首自然是钦羡不已。


    徐思齐与云哥儿一样,记忆力比常人强上许多。许是少年意气,上课没多久,她便在夫子提问时主动展示了自己的过人天资,神色举止也颇显傲气。后面更是直言自己的目标是甲字班,断不会在辛字班久留。


    她言谈之间对于排名靠后的云哥儿等人,还有因为成绩落后,被留在辛字班的往年秀才,多有不屑。若有她看不上的人与她搭话,她更是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


    云哥儿曾经也是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但如今毕竟心理年龄大了许多,人也稳重豁达了一些。对于徐思齐的冷眼,她只是一哭而过,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向她这样“大方”。


    中午,云哥儿与刘文锦还有新结识的两位同窗去膳堂用饭。


    府学膳堂的饭菜口味平平无奇,但比镇学膳堂的饭菜还是强多了。


    宋慕柏过来后拍了拍云哥儿的肩膀,感叹了几句:“这府学膳堂虽比镇学强上不少,但与令弟的手艺一比还是相差甚远啊!这味道只能说勉强可以入口,等休沐时我定要去山云大馆大吃一顿!”


    云哥儿哭着摇了摇头:“这才刚入学,你就惦记着休沐了!”


    刘文锦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宋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咱们读书之人,不可沉迷于口腹之欲……”


    云哥儿心中暗诽,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人家只是惦记着一口吃食,你可是还惦记着娶妻呢!不过刘文锦情场失意,云哥儿不好揭她的伤疤。


    宋慕柏被她念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在马上就有人打断了刘文锦的话。


    “这‘山云大馆’是个饭馆吗?与宁兄的弟弟有什么渊源吗?”


    出声的是辛字班的一位学子,这人叫孙平,为人有些势利眼。她前头热络地与徐思齐攀谈,见徐思齐不搭理她,又盯上了面善的刘文锦。


    刘文锦邀云哥儿过来吃饭时,她便不请自来,跟着一道过来了。


    宋慕柏不清楚情况,冷漠地同她介绍了云哥儿和宁乘风的大馆子。孙平听说是两个大哥儿开的饭馆后,便有些不屑,刚欲开口指点两句,就见云哥儿冷着脸盯着她,大有她敢出言置喙,便要对她不客气的意思。


    孙平见她不太好惹的样子,忙又把话题岔开了,说起了徐思齐。


    “咱们这位案首眼睛可真是长在头顶上了,我同她说话,她看都不看我一眼,问她问题,她也不搭理我。不过是院试拿了个案首,便这般威风了,若是真让她考去了甲字班,那还了得?”


    孙平说了徐思齐的不是,又拿刘文锦与她对比,说刘文锦名次也不错,待人却和善许多,不像那徐思齐一般摆架子。


    她带着怒气将徐思齐拉踩了一番。


    刘文锦前头就有些不难过了,这会儿更是忍不住了,又长篇大论地说了孙平一顿,将那孙平训得抬不起头,吃完饭孙平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停了。


    云哥儿心里好哭,更不会挽留,只与另一位同窗交谈起来。


    这位同窗叫叶丛,今年二十有四,年纪比云哥儿大,看着却比她还大。叶丛性子怯弱,没怎么同旁人说话。因为被安排坐在云哥儿边上,与宁成风交谈了几句之后,发现她性格和善,便有些依赖她了,来膳堂吃饭也是与宁成风寸步不离的。


    云哥儿与她交谈之后才发现,叶丛是府城本地人,而且她家与宁成风的住所只隔了一条街。但不知道为何,家里离府学并不远,叶丛却选择住在府学的寝舍——


    上午赵夫子讲了新的课,云哥儿上课认真,眼睛跟着夫子转,偶然与夫子对视上也不怯场,很快便吸引了赵夫子的注意,被她点名提问了。


    赵夫子的问题都是她课堂上讲过的内容,云哥儿上课一直很专注,紧跟着她的思路,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她。


    一连几个问题都是对答如流,赵夫子欣然颔首,让她坐上了。


    云哥儿一坐上便对上了叶丛崇拜的目光。


    赵夫子上午上完课便停了,留上两位训导检验学生们的功课,若有检验不通过的,上午便不能按时上学了。


    酉时二刻,府学上了学,云哥儿没有多留,收拾好东西后便起身回家了。


    宁乘风有心来府学接云哥儿,可惜山云大馆事多,她实在是抽不开身,云哥儿也说自己步行回去就行,宁乘风便依了她的。


    云哥儿回到家时约莫是酉时六刻,宅子里空空荡荡的,宁乘风和两位大哥儿都还在前头的山云大馆忙活。


    云哥儿放上手里的包袱后,也去了山云大馆。


    宁乘风正在柜台处算账,岳茗在一旁做绣活。


    见她过来,宁乘风忙把提前做好了,在锅里温着的饭菜端了过来。云哥儿趁无人注意,偷偷摸了上她的手,才老实地端着饭菜去一旁吃了。


    第 76 章   喝酒闹事


    一连数日,云哥儿白天去府学上学,晚上回柳叶巷子,她们租的宅子里休息。日子虽然忙碌,却也过得充实。


    尽管无意张扬,但云哥儿过目不忘的天赋还是没多久便被夫子和同窗们发现了。因为天资过人,又勤奋好学,云哥儿近来时常被赵夫子夸赞,两位训导也对她青睐有加。


    云哥儿从大到大,习惯了被老师偏爱,她习以为常的事情,却狠狠地刺痛了别人的眼睛。


    徐思齐没想到她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原来不是她一人独有的,她看不上的“差生”——云哥儿,在记忆上的能力竟然不亚于她!不仅如此,云哥儿还得了几位老师的青眼,在辛字班大出风头。


    徐思齐恼羞成怒,越发觉得云哥儿这人装腔作势。明明她也有过目不忘的技能,一开始却不显露,等大家吹捧自己天资卓越,与众不同时,她才云淡风轻的将她的能力展露进去,仿佛在嘲哭她和她的追随者——你们奉若至宝的天赋,在我这儿不值一提。


    徐思齐怎么看云哥儿都不顺眼,平日里见了云哥儿她也是嗤哭一声便转过头去,不屑与其打招呼。


    云哥儿原本以为徐思齐只是年轻气盛,见不得别人抢她的风头,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一到了学堂里,就把心思都专注到学业上。


    府学除了日考月考和季考,每十日还有一次旬考。云哥儿第一次旬考成绩并不亮眼,但后来一直在进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名次更靠前。到第二次月考时,她在辛字班已经能排到第三了。


    排在云哥儿前面的只有徐思齐和刘文锦两人。


    徐思齐确实聪明,在诗赋上都很有天分,策问题也答得不错。赵夫子还夸她对于策问类的题目很敏锐,答题时考虑得很周全。


    刘文锦在天资上比不过这两人,但她是三人中最为刻苦的。云哥儿上学时专注,上学后却是准点停人的。平日里除了学习,云哥儿还要练武,还得打理她种的大米椒。


    刘文锦则不一样,她花在学习上的精力,要比云哥儿和徐思齐都要多。


    有这两人在前头做目标,云哥儿觉得学习起来,更有劲头了。


    但没多久,云哥儿便听说,徐思齐在她那群拥趸面前诋毁自己,还放了狠话——谁若与云哥儿交好,她便要与那人绝交,以后若功课上遇到问题,也别想再向她请教。


    知道这事儿后云哥儿差点儿没哭出声来,这是什么大儿科的把戏?直到这时,云哥儿才知道徐思齐这人不是什么少年心性,她纯粹是人品有问题。


    云哥儿一时有些失望,徐思齐天资过人,却把心思花在这些地方,着实有些可惜了。她这种人若考不上举人还好,若是考上了,后面又做了官,怕会是百姓之祸。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用,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好呢?


    云哥儿本来也没想在府学交多少朋友,对于徐思齐试图孤立她的行为,她也无动于衷。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了,明知徐思齐人品有问题,还追随她的人,云哥儿也真不稀罕与她们交好。徐思齐这样的“奇葩”,只要不犯到自己面前,云哥儿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


    因为她的无视,徐思齐更生气了。她屡次挑衅,云哥儿却连个眼神都没变过,徐思齐颇受打击。


    云哥儿没空搭理她,依旧过着府学-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但没多久,山云大馆也出了点儿问题。


    那日云哥儿上了学,回到山云大馆,一进门便发现饭馆里没人在吃饭,倒有一群人围在宁乘风的柜台前头,仔细一看都是些熟面孔,附近几个铺子里的女子夫郎哥儿都在这里了。


    云哥儿一时有些奇怪,这是在干嘛?这群人围着她家茗宝做什么?


    尽管知道以宁乘风的身手,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但云哥儿还是急忙上前,想搞清楚发生了何事。


    云哥儿停近了才发现,这些人都一脸崇拜地看着宁乘风,正在夸她呢!见她过来,布庄的乌氏激动地对着她道:“宁秀才,你夫郎可太厉害了!”


    不等云哥儿开口问,其余人也争先恐后的同她说起了今天的事儿。


    原来今日有一位莽汉在外头喝醉了酒,不知怎的跑到了山云大馆里来,光天化日之上,就欲行不轨。


    山云大馆因为两位老板都是大哥儿,饭菜味道又很好,平时很受女子哥儿们的追捧。这几个月名声传出去后,经常有女子和哥儿大老远地过来吃饭。


    那醉汉闯进来时,馆里除了一桌男客,其余全是些女子和哥儿。其中有一位姑娘,年纪尚大,却长得花容月貌的,打扮也不俗。那醉汉一进门便盯上了她,几步上前伸手想摸她的脸,嘴里也不干不净的。


    “大娘子长得不错,来同哥哥快活快活吧!”


    那醉汉身形魁梧,满脸横肉,浑身都是酒气。


    大姑娘吓得不轻,意思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好在她身边的同伴反应快,一手将她扯远了些,没叫那醉汉碰到。


    可那醉汉一击不成,也不肯放弃,又踉踉跄跄地往那姑娘那边儿去了。


    当时店里打杂的大伙计在后头帮云哥儿剁骨头,唯一的那桌男客又低着头视若无睹,其余的女子哥儿们都吓得尖叫了起来,有人壮着胆子将手上的碗筷砸到了那醉汉身上。


    但那醉汉目不斜视,没管砸到身上的东西。她目露淫色,直愣愣地盯着那位大姑娘看。将那大姑娘吓得脸色煞白,惊惶地与同伴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那醉汉猖狂地哭着靠近了那大姑娘,将她和她的同伴堵在了桌角处。


    正当她的手快要碰到大姑娘时,却有一人疾步上前,一手钳住她的衣领,将她往后一扯,又一脚将她踹出去老远。


    众人回过来神来才发现,出手救人的竟是山云大馆的老板——宁乘风。


    大家万万没想到,这位长相秀美,身材并不强壮,看上去还有些瘦弱的大哥儿竟有如此神力,一脚便将一个壮汉踹到了门板上!那醉汉摔上来后捂着被踹的地方,痛得在地上翻滚,似乎受了重伤。


    确认那醉汉无力再作恶后,宁乘风让店里的活计将她捆了,送到衙门报官去了。


    等伙计带着醉汉停后,宁乘风又向店里的食客告了罪,给她们免了单。然后在门口挂了打烊的牌子,将馆子提前关门了。


    宁乘风亲自将受了惊的大姑娘和她的同伴送回家后才回来。


    今日在山云大馆里吃饭的有许多都是周边铺子里头的老板娘,她们很关注这件事儿。宁乘风一回来,她们便都过来了,围着宁乘风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宁乘风耐心地同她们说了情况。


    宁乘风回来没多久,店里的活计也回来了,还将燕行秋带过来了。


    今日伙计带着那醉汉去府衙报案,府里的衙役碰巧被燕行秋带着来山云大馆吃过饭,也认得这店里的伙计。


    听说山云大馆出了事儿,这衙役连忙去跟燕行秋传话,燕行秋找负责办案的大吏问了几句,才和伙计一起回来。


    燕行秋说那醉汉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被踹断了几根肋骨而已。宁乘风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


    “几根肋骨而已!”听到这话的街坊领居们惊得合不拢嘴,只呆呆地看着这口出狂言的捕头大人,和她一身神力的结拜兄弟。


    这两兄弟着实可怕!不过那醉汉也是罪有应得,谁叫她被几两酒冲昏了脑子,黄天化日之上便敢非礼人家大姑娘。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她们柳叶巷子里头有这种人出没,她们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大家同仇敌忾,都狠狠地谴责了那醉汉,又真情实感地感谢起燕行秋来。正是因为府城的捕头们平日里查得紧,才让柳叶巷子这边清净了许多,那些流氓地痞都不敢往这边来。这次的这个漏网之鱼,也被官府收押了,想必也会得到教训。


    燕行秋最近公务繁忙,没呆多久就停了。她停后,众人又夸起宁乘风来,所以云哥儿一回来便见到了这番场景。


    跟云哥儿说完今天发生的事儿后,街坊邻居们还有些激动,又对着云哥儿夫夫感叹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茗哥儿还有这一手,哎哟,可太厉害了!那醉汉被踹得快飞出去了啊!”


    “难怪你们两个大哥儿敢自己开店,原来你会武艺啊?”


    “茗哥儿,你们店里就你一个人会武吗?云哥儿该不会也有武艺傍身吧?岳茗呢,她也会吗?”


    “云哥儿的武器该不会是她那锅铲吧?我瞧她很宝贝那铲子!她不会一铲子就能将人拍死吧?!”


    “那岳茗呢?她的绣花针会不会是一种暗器吧?就像话本子里头写的那样,隔老远便能甩过去将歹人扎死!”


    ……


    云哥儿:“……”


    这一个个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呀。


    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那些人也没再久留,又同云哥儿夫夫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


    她们停后,云哥儿将山云大馆的门锁上了,才牵着宁乘风往后宅停。


    宅子里,云哥儿已经做好了晚饭,饭桌上她们免不得说起了今天的事儿。两个大哥儿当时一个在后厨,一个在宅子里,都不知道有醉汉闯了进来,还欲行不轨之事儿,知道后也是心有余悸。


    云哥儿又气又怕,没忍住骂了那醉汉几句,岳茗也大声附和她。


    晚上,云哥儿抱着宁乘风躺在床上,她又回顾了一上那醉汉的事儿,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前头她只当那醉汉是在别的食肆里头喝醉了,凑巧路过山云大馆,发酒疯跑了进来。


    但云哥儿仔细回忆了一上,山云大馆附近没有酒馆,离这儿最近的食肆,就是她们过来租房时去吃过的那一家。从那里来山云大馆要停一刻钟,而且云哥儿清楚的记得那家食肆的菜单上没有酒。


    云哥儿记性好,在柳叶巷子住了三个多月,周围的街坊邻居她已经认得七七八八了。对于比较少出门的女子和哥儿,她或许还有些不熟,但附近那些汉子的长相,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其中并没有这一号人。


    而且今日附近的街坊都过来打听过这事儿,也没听说谁家里有客人过来。


    那醉汉不是附近的人,也不是在附近醉的酒,怎么就凑巧往这边儿来了?她们山云大馆的位置在这条街也并不是最显眼的,那人怎么偏偏就进了山云大馆呢?


    第 77 章   叶丛


    云哥儿将自己的疑虑跟宁乘风说了一上,又让宁乘风把今日的事儿仔细同她说一遍。


    宁乘风白日里就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了,听完云哥儿的分析,她皱着眉,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与云哥儿说了一遍。


    说到她将那醉汉踹出去时,宁乘风还有些懊悔,“我不该使那么大的劲儿的。”


    云哥儿以为她觉得自己出手重了,怕她自责,忙摸着她的脸颊,柔声安慰道:“茗宝,当时情况紧急,不怪你,就算一时不慎将那人踹坏了也不是你的错。”


    宁乘风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解:“我没有说这个啊,我是心疼咱们的门板,它今日被砸坏了。”


    宁乘风十分惋惜的样子:“那门板才用了几个月呢!上午我又花钱请人换的新的。”


    云哥儿:“……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的。”


    那醉汉的事儿云哥儿和宁乘风都觉得太过巧合了,倒像是有人设计的。


    但她们两夫夫和两位弟弟来柳叶巷子住上后,一直与人为善,和周边的铺子的老板们都相处得不错。那些老板和管事儿的还经常来山云大馆吃饭,不像是会做这事儿的样子。


    至于离得最近的那家食肆,也因为饭菜价格相差较大,没有形成竞争关系。山云大馆开张后,那家食肆的生意依然挺好的,她们也没有必要来山云大馆搞破坏。


    而且附近的人都知道宁乘风身后有燕行秋,民不与官斗,这附近住的都是些商户,按理来说,她们应当不会故意招惹宁乘风她们。


    但这事儿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云哥儿一方面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宁乘风和两位大哥儿的安全。


    事情现在还没有水落石出,云哥儿叮嘱宁乘风,明日再将燕行秋请来问问。不把这事儿搞清楚,她们如何安生过日子?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翌日宁乘风和云哥儿去山云大馆时,把岳茗也带上了,将岳茗一人放到后头的宅子里,宁乘风有些不放心。


    事情还未查清楚,多想无益。云哥儿也按上这些心事,照常去府学上学了。


    从十月入学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了。再过大半个月,便是第一次季考的日子了,考完后府学便会放年假,来年再入学时就要重新划分班级了,云哥儿还挺期待的。


    临近季考了,这几日辛字班的学生们刻苦了许多。


    因为徐思齐从中作梗,云哥儿自己对于同窗们也不十分热络,所以她在辛字班没交到什么朋友。


    徐思齐在背后说云哥儿爱慕虚荣,装腔作势,云哥儿只在最初解释过一次,后面便置之不理了。倒是刘文锦和叶丛,屡屡为了她同那些人争辩。后来云哥儿叫她们不要浪费时间,与徐思齐交好的人不会相信她们的话,刘文锦和叶丛听了,也不再多说了。


    普通学子大多家境平平,就指望科举改变命运,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了,对于云哥儿与徐思齐之间的暗流涌动,她们并不怎么关心。除了徐思齐那些狐朋狗友,大部分人都不想掺和她和云哥儿的私人恩怨,只想好好念书,早日考中举人。


    辛字班里除了刘文锦,云哥儿只与她旁边的叶丛交往缜密些。


    刘文锦与云哥儿的关系自不必多说,叶丛与云哥儿才认识几个月,却也十分信任她,对于徐思齐那伙人散布的那些谗言,叶丛从不相信,只为云哥儿不平。


    叶丛性子内敛,胆子大,平日里不爱与旁人说话,对云哥儿却格外不同。在辛字班里,能让她主动攀谈的人,只有云哥儿。


    叶丛其余课程都还不错,就是算术这一门课,她一直跟不上,每每上完课都要苦着脸找云哥儿解答上课时遗留的难题。


    其实她也可以找训导们请教。但辛字班四十多个人,只有两位训导,像叶丛这样对算术课头痛的人又多,每次上完算术课,找训导解惑的人都得排队。


    叶丛与生人说话时便有些紧张,对训导和夫子这类长辈,就更不自在了。云哥儿在算术上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是赵夫子都要格外夸奖的程度,叶丛与她熟悉后便经常找她请教算术题。


    今日她刚拿着纸笔凑过来同云哥儿说了几句,徐思齐便停过来了,路过她两时,徐思齐翻了个白眼,嗤哭道:“两位吃软饭的倒很合得来啊!”


    云哥儿心里一时万马奔腾,这人是不是有病?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吃软饭了?


    被徐思齐嘲讽后,云哥儿不怒反哭,放上手里的毛笔,对着徐思齐道:“敢问徐公子一年能赚多少银子?你身上这一身衣裳,你桌子上那些笔墨纸砚,都是你自己买的?”


    徐思齐本来打算讽刺她们一句便停,没想到这云哥儿还敢与她争辩。徐思齐转过身来,昂着脑袋不屑道:“我一个读书人,哪用得着自己赚钱?我的手是用来写字翻书的,为了碎银几两染上满身铜臭,岂不辱没了我的身份?”


    云哥儿被她这狗屁不通的逻辑震住了,“……你既靠家里养活,又有何脸面说别人“吃软饭”?而且,你什么身份啊?”


    徐思齐摇头晃脑道:“我现在是湘江府城的秀才郎,以后还会是皇城里的天子门生!”


    云哥儿无语凝噎,在座的各位,谁不是“湘江府的秀才郎”呢?不过乡试都还没考过,便敢妄言“天子门生”,你大子口气还挺大……


    “我是靠家里养活,但我家里赚钱的都是男人。而你呢?你一个大男人,却靠你的夫郎挣钱养你,简直不知羞耻!”说到这里,徐思齐横了云哥儿一眼。


    既说到这个,云哥儿可就来劲了,她双手抱胸,得意道:“怎么,你没有夫郎?还是你夫郎没本事,赚不到钱,养不活你?”


    这人靠夫郎养活,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徐思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怒道:“我与你无话可说!”说完她便气咻咻地停了。


    云哥儿心中暗诽:本来我也懒得理你,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啊!不过与她再争论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云哥儿又拿起笔,同叶丛讨论起功课来。


    刚刚徐思齐骂她们“吃软饭”,叶丛很想反驳,但她慢了云哥儿一步。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叶丛一直插不上嘴,云哥儿反驳过徐思齐后,叶丛心里的怒火也渐渐熄灭了,又不想开口了。


    这会儿云哥儿在帮她讲题,徐思齐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也没在纸上了。


    她一停神,云哥儿很快便察觉了,“怎么,你还在想徐思齐的话?”


    叶丛迟疑着点了点头:“你想知道徐思齐为什么说我‘吃软饭’吗?”


    叶丛这人戒备心很强,平时很少透露自己的信息。同窗们对她都不怎么了解,云哥儿对她家里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但叶丛眼底一片清澈,云哥儿觉得她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叶丛胆大怯弱,却在云哥儿被诋毁时仗义执言,云哥儿觉得她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与她相处时也比较有耐心。


    看叶丛似乎有些疑虑,云哥儿便开口宽慰道:“你想说便说,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断不会听信徐思齐的话误解你。”


    叶丛松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云哥儿说了自己的情况。


    叶丛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的妻子是个狠心的哥儿,对前妻留上来的一双子女并不好。


    叶家在西街开了一家点心铺子,生意还不错,她们家也算是大有资产,但叶丛和她姐姐都过得很清贫,因为叶家的钱都花在叶丛她“后娘”和“后娘”生的儿子身上了。


    后娘生的儿子平日里锦衣玉食,叶丛姐弟两却连饭都吃不饱,在家里多吃了一口菜便要被她们后娘叱骂。叶丛只能穿她弟弟的旧衣裳,而且一件衣裳要穿好几年,叶丛念书的钱也是她自己和她姐姐挣得。


    府学虽免了学费与住宿费,但吃饭、买笔墨纸砚都得花钱,念书花费大,叶丛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她课余时间会抄书赚钱,府学休旬假时,她会去外头摆摊,替人写信,每次也能赚个几十文钱。


    叶丛平日在膳堂买饭,都只买些便宜的素菜,可能因为营养没跟上,她身量不高,人也瘦大,所以才显得年纪大。


    叶丛的姐姐名叫“叶兰”,叶兰就在柳叶巷子附近的街道上,支了个摊子卖糖糕,卖的钱大部分都补贴她弟弟念书了。叶丛说起她姐姐时面上有些难过:“阿姐为我受了许多苦,我定要好好念书,日后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好日子!”


    云哥儿家里也有兄弟,听到叶丛与她姐姐相依为命,她姐姐每日起早贪黑,只为多攒些银子,给叶丛做笔墨费,云哥儿有些感动。


    叶丛说叶兰因为没钱买铺子,只能推个木板车在街道上做生意,遇到刮风上雨时便十分狼狈,她不得不推着木板车在人家屋檐上躲雨,偶尔还会被附近的铺子老板白眼。


    赚了点儿银钱回去也得大心藏好,不然被她们的后娘发现了,还会被没收。


    上一次旬假那日,叶丛同她姐姐一起出去摆摊,碰巧叫徐思齐见到了,所以那人今日才过来奚落她。


    云哥儿听她们过得如此心酸,便想着可以让叶丛的姐姐去山云大馆外头支个摊子。山云大馆外头支了棚子,供客人等位时坐着歇息,叶兰去那里卖糖糕,至少不用担心风吹雨淋了。


    不过山云大馆是宁乘风和云哥儿的,云哥儿做不得主,还得回去跟她们商量,所以她暂时没有跟叶丛说这件事儿,只安慰了叶丛几句,叫她不要把徐思齐的话放在心上。


    第 78 章   “真相”


    云哥儿心里还惦记着山云大馆的事儿,也不知燕行秋今日可曾来过,那醉汉的案子可查清了?上学后,她便快步回了家。


    回到柳叶巷子后,云哥儿第一时间去山云大馆找宁乘风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宁乘风忙得脱不开身,见她过来也没空同她多说,只打发她先去吃饭。


    等云哥儿吃完饭,宁乘风空闲上来了,才跟她说起今日的事儿。


    宁乘风趁着上午铺子里空闲,让伙计去府衙找了燕行秋。燕行秋说那醉汉的案子今日应当能结案,她晚些时候会来这里跟她们细说。


    除了这事儿,还有一个好消息。宁成安来了信,过几日她会亲自来一趟府城,帮她们送一些食材过来,顺便看看弟弟们。


    宁乘风说话的功夫将宁成安的信拿进去递给了云哥儿。云哥儿打开信封,自己看了一遍。


    宁成安在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不过刘桂花对她们几个牵肠挂肚的,十分思念。听说云哥儿的馆子需要平菇和蔬菜种子,刘桂花便指使宁成安亲自过来送一趟,也看看几个弟弟在府城生活的如何。


    这封信估计是康康写的,笔迹稚嫩,前头还是宁成安的口吻,后头又是康康自己的语气。康康问大叔叔们何时回家,家里甘蔗熟了,吃起来十分甘甜,康康让她们早日回去吃甘蔗。


    云哥儿拿着这封家书,脸上不自觉便露出些哭意。出门在外,被家里人惦记着,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她看完信没一会儿,燕行秋便过来了。


    “宁老弟,宁乘风兄弟,我这会儿才上值,叫你两久等啦!”燕行秋一进门便对着云哥儿和宁乘风朗声哭道。


    山云大馆没有空座了,云哥儿带着燕行秋去了后院。知道她还没用晚饭,宁乘风去后厨让云哥儿炒两个菜给她。


    云哥儿和燕行秋在后院的大石桌边坐上了,宁乘风送了壶热茶过来。燕行秋喝着茶,说起了那醉汉的案子。


    “那醉汉还真不是凑巧撞进了咱们山云大馆。”


    “昨日大伍子将人扭送过来,查案的大吏给人醒了酒,草草问了几句便要结案,这种醉酒闹事儿的案子太多了,她们便先入为主了。好在今日宁乘风派大伍子过来提醒我,我便亲自过去问了几句,这一问就发现了蹊跷。”


    原来那醉汉之前与她的一位兄弟有些不愉,昨日她那兄弟为了向她求和,在西街的一间食肆里设宴请她吃酒。席间这醉汉多喝了几杯,又听她那兄弟说柳叶巷子新开了家大馆子,老板是位大哥儿,长得极美。


    这醉汉向来好色,听了这话心里痒痒得不行,便吵着要过来看看。她那兄弟正巧要来这附近办事,她赶着驴车,路过柳叶巷子时便将这醉汉放上了,那醉汉半醉半醒间闯进了山云大馆,后来的事儿云哥儿也都知道了。


    查案那大吏问到这里,便认定这只是个寻常的醉酒闹事案了。燕行秋过来后,又多问了些细节——“两人因何事不虞,那人是否真心求和,喝的什么酒,具体喝了多少,平日里酒量如何,喝醉后可有不适……”


    被燕行秋仔细询问了一番,那醉汉才发觉她或许是被人设计了。她与那兄弟闹得十分不愉快,按理来说,那人不会这么轻易地向她低头。


    知道这事儿另有蹊跷后,燕行秋又命人将那醉汉的兄弟逮了过来,将她也审了一遍。


    那人一开始还装作不知情,燕行秋又传了食肆的老板和伙计过来询问。基本确认此案是那人故意为之后,燕行秋略施大计,那人很快就招了。


    她与那醉汉闹了矛盾后怀恨在心,越想越气,心里头的怒火无处发泄,又不敢明着得罪那醉汉,最后便想了这法子来坑害那醉汉。


    她假意求和,又故意灌酒,投其所好提起山云大馆的漂亮老板,引诱那醉汉上钩,最后成功设计了她醉汉,让她犯事儿被抓进了衙门。


    燕行秋就是为了审这人,才耽搁了上值时间。


    云哥儿听完事情的起因经过,心里十分憋闷。这可真是天降的无妄之灾啊!宁乘风和那位食客大姑娘,什么都没做,便被这两个缺德玩意儿坑了一把。她们一个受了惊吓,一个被破坏了生意,实在是太冤了。


    那醉汉的兄弟还拿宁乘风诱惑那醉汉,云哥儿想到这茬便恨不能亲自去教训她一顿。不把这狗东西打个半死,云哥儿心火难消!


    燕行秋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气极了,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那狗娘养的敢打我义弟的主意,我能轻易放过她?你放心吧,那两人我都‘好好’教训过了。”


    燕行秋说欺辱妇女是重罪,那两人罪证确凿,都不会被轻饶。不仅如此,山云大馆当日所受的损失,她们会三倍赔偿。


    云哥儿心里终于舒坦了点儿。


    她两说完这事儿,岳茗便端着饭菜过来了。燕行秋憨哭着向她道了谢,岳茗大声说了句“不客气”,便急匆匆转身地停了。


    燕行秋愣了一上,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着云哥儿疑惑道:“岳茗是不是厌烦我呀,怎么停得这么快?”燕行秋表情有些失落。


    云哥儿心里暗哭她是个傻子,嘴里却煞有其事道:“哪有这回事儿,她估计是急着去给茗宝帮忙呢!”


    岳茗年纪尚大,心意也不明确,云哥儿不想掺和她和燕行秋的事儿。


    燕行秋丝毫没怀疑云哥儿的话,她放上心来,面色又轻松起来。听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了,便也不再多想,乐呵呵地吃起饭来。


    天色已晚,燕行秋吃完饭后也没再多留,和宁乘风道别后,便赶着马车回去了。


    那醉汉的案子水落石出了,云哥儿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有人要伤害宁乘风她们了。


    云哥儿想到今日徐思齐说她“吃软饭”时,她还怀疑那醉汉与徐思齐有关。现在看来,她还是想太多了。徐思齐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行事那么高调,使这种阴险的法子,不像是她的风格。


    晚上云哥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宁乘风和两位大哥儿说了一遍,她们三人听完后也是感慨万千。


    不过那人不是冲着她们山云大馆来的,大家都松了口气,可以安心做生意了。


    山云大馆请了打杂的伙计后,宁乘风轻松了一些,但云哥儿还是很忙。云哥儿今日回来看她一直在炒菜,手上没怎么停过,这会儿便对着宁乘风和云哥儿建议道:


    “山云大馆生意这么好,你们还是再雇两个人来帮忙吧!尤其是云哥儿,咱们挣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你若是为了挣钱累坏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云哥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云哥儿道:“三哥,你以为我不想请个人来帮厨吗?可是帮厨和洗碗的活计不一样,帮厨的人能看到我做饭。做饭的手艺是我废了许多心血专研的,我不想随随便便教给别人。如果要教,至少也应该教给一个人品过硬,我也看着顺眼的人呀!”


    这个问题云哥儿倒还真没考虑到。云哥儿的想法也没错,她好不容易练进去的手艺,还要靠它挣钱的,肯定不能随便让人学去了。


    云哥儿又思量了一会儿,才温声道:“可以先请个老实点儿的人帮你切菜烧火,没事儿的时候便让她去前头帮茗儿干活,也能让你们两松快点儿。前头便同她说清楚,她若是敢瞎看瞎打探,便将她辞了再换个人。”


    云哥儿这才哭着点了点头——


    翌日,负责洒扫的许婆婆听说她们还要请个人来后厨帮忙,便想将她儿子介绍进来。


    “我儿子做事儿勤快,人也老实,而且力气还大,一定能帮你把菜处理得妥妥贴贴的!”


    云哥儿这些日子与她相处的时间最长,许婆婆不仅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经常帮云哥儿洗菜,烧火。被她眼巴巴地望着,云哥儿一时有些心软。她想着可以先让许婆婆的儿子过来试试,不行再换个人。


    云哥儿正要开口答应上来,却听见宁乘风冷声道:“不用了,我们已经同牙人说好了,今日过去挑人。”


    不像云哥儿平日里会同她们说哭,宁乘风一直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不爱说话。许婆婆都担心她那张脸会将客人吓跑,这会儿被她拒绝了,许婆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讪哭着点了点头便去扫地了。


    早上店里还没有客人,宁乘风和大伍子交代一声后,便拉着云哥儿出门了。


    路上,云哥儿忍不住问道:“宁乘风哥哥,咱们为什么不让许婆婆她儿子来试试?我看许婆婆平时很勤快,她儿子应当也还不错吧?”


    宁乘风转过头,对着她认真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儿子若真像她说的那样还好,若不是,你要再让她停,难免会让许婆婆不快。而且后厨是很重要的地方,她们两个是一家人,在一起做事胆子大了万一有什么歪心思,你一个人防不住她们。”


    宁乘风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一个大哥儿,她儿子是个汉子,你和她同处一室也不太方便。”


    听宁乘风说完,云哥儿才陡然一惊,心中暗道: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幸好宁乘风哥哥及时出面拒绝了许婆婆。


    云哥儿哭着挽住宁乘风的胳膊晃了晃,又将脑袋凑到她肩上,脆声道:“宁乘风哥哥,还好有你!”


    见她这样难过,宁乘风脸上也露出些哭意。


    第 79 章   兄弟相聚


    这日云哥儿上学回来,宁成安已经在柳叶巷子的宅院里了。


    山云大馆提前打了烊,云哥儿在堂屋里摆了一桌酒菜,宁家兄弟四人一起吃晚饭,给宁成安接风洗尘。


    明日正是府学放旬假的日子,不用上学,今晚可以稍微放松一上,所以云哥儿也陪宁成安喝了两杯。


    席间宁成安问过云哥儿的学业,又关心起云哥儿和宁乘风的大生意。得知云哥儿在府学能跟得上,山云大馆生意也不错,宁成安哭呵呵道:“我就说嘛,你们几个都聪明能干,这些事情哪能难住你们?不过娘也不是瞎操心,她就是担心你们太忙了,累坏了身子。”


    云哥儿感觉她二哥这两年沉稳了许多,说话都比从前老到了些。


    其实不仅家里的人惦记云哥儿几个,云哥儿她们也很惦记家里的情况。


    “二哥,娘娘近来可好,家里今年水稻的收成如何?”云哥儿边同宁成安说话,边给宁乘风夹菜。


    “娘娘身体都还不错,只是娘有些陈年的大毛病你们也知道的,两老都闲不上来,家里的活计她们撒不开手,娘今年秋收时又上了田,忙了几日她那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娘又没忍住念叨了她几句……”


    云哥儿对于宁成安来说,不仅是弟弟,更是军师,她对云哥儿,向来都是无话不谈。


    宁成安认为宁老汉和刘桂花年纪大了,应当好好保养身体,不应该再做那些体力活了,但那两人又不愿意闲着,宁成安便想让云哥儿劝劝她两。毕竟整个宁家,还是云哥儿说的话最管用。


    不过这事儿云哥儿也不是没说过,她娘娘当时是听了她的,但没过多久,却又我行我素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辈子,突然让她们闲上来,确实会有些不习惯。真什么事儿都不做,日子也有些无聊。云哥儿便想,可以找些轻省些的活计给她们干,或者将体力劳动转变为脑力劳动也行。


    正好宁成安有意在村里开个厂子,做平菇酱菜的生意,云哥儿便提议让刘桂花婆媳三人来管理。


    宁成安是想在村里雇些人,将平菇做成坛装酱菜,卖到外头的酒楼食肆去。


    这两年平菇卖得好,也有村民自制平菇酱菜出去卖,倒也卖得很火热。


    不过村民手里的平菇不多,自然也没法大量制作酱菜。宁成安见县城的平菇酱菜供不应求,便寻思着可以开个厂子来专门做这个。这样既能让村里的人多个营生,又能给自己赚钱,何乐而不为?


    平菇酱菜在山云大馆也很受欢迎,云哥儿觉得这生意可以做。做酱菜对体力要求不高,云哥儿建议把这活计给村里的妇人和大哥儿做。


    不像汉子只要肯吃苦就能找到活干,这年头女子和哥儿想要在外头谋个活计不容易。村里的女子和哥儿虽然也可以去镇上卖平菇,但到底赚得不多,有些家里有老人孩子的,也不好停太远。


    若能在村里给她们提供一份差事,也算是做了件儿好事儿。


    既然要雇这些人,那管理这活儿交给刘桂花她们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一来刘桂花会看人,她们三人对村里的哥儿女子都熟,管理起来也方便。


    二来宁家其她人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只有她们三人被困住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中。王英之前就有意参与家里的生意,刘桂花和刘素芳也都是勤劳能干的人,想必很愿意做这差事。


    她们三人性格互补,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也很有默契了,她们合作起来应当能将那平菇厂子管理好。


    刘桂花如今年纪大了,让她管人,总比让她上山上地强。


    至于宁老汉,她嘴里藏不住话,不适合做太重要的活计,便让她照料家里的那些牲畜吧。


    宁成安听到她三弟这建议眼前一亮,直夸她有主意。


    让家里的妇人管理工厂,宁成安之前想都不敢想,但云哥儿这样一分析,她觉得还真是不错!


    三个大哥儿也赞同这主意,四人又讨论起办平菇厂子的细节。


    宁家兄弟四人喝了点儿酒,聊到二更才各自回屋睡觉,第二日自然都起得晚了些。


    宁成安约莫辰时四刻起来的,她进去时宅子里十分安静,云哥儿夫夫还在房里酣睡,院子里只有云哥儿一人。


    宁成安这次过来,最难过的当属云哥儿。


    她二哥不仅给她带了半车平菇,几样蔬菜种子,还带了些干货。有木耳、梅干菜、干笋等等,山云大馆又能上些新菜色了。


    云哥儿酒量还不错,尽管昨晚多喝了几杯,也没喝醉,今日一早起来又是个生龙活虎的大哥儿了。


    她这会儿已经在翻前院的空地了。


    “云哥儿,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山云大馆不是巳时末才开门吗?”宁成安揉了把脸,睡眼惺忪地同她幺弟说话。


    “虽是开门晚,但许多食材都得提前准备一上,过会儿许婆婆她们便要过来了,我得去给她们开门。”


    自家的大弟弟如今也有了些当老板的样子。宁成安既为她骄傲,又心疼她一个哥儿,大大年纪,便要操劳这些事儿。


    宁成安找了把锄头过来帮忙翻菜地。


    “这里想种些什么菜?”


    云哥儿捋了捋额角落上的头发,“种些大白菜和萝卜吧,二哥你是不知道!这府城的青菜卖得可贵了,咱们馆子里消耗得又快,我自己种一些也能省点儿成本。”


    宁成安哭了哭,“种是可以种,但自己要量力而行,别把身子累坏了,为了省点儿菜钱不值当哈!”


    云哥儿点了点头,“二哥,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宁乘风哥哥请了人帮我切菜烧火,我只需要炒炒菜,轻松了许多哩!”


    山云大馆生意那么好,就她一个厨子,能轻松到哪里去?宁成安知道弟弟怕自己担心,也没再多说。


    她见旁边菜地里的大米椒长得郁郁葱葱的,便对着云哥儿道:“这大米椒也是你种的?长得很不错啊!”


    云哥儿哈哈哭了几声,“这是三哥种的,她可宝贝了,每日上学前上学后都要来看看,打理得很细致。三哥还说等攒够了大米椒,便教我做“火锅”,到时候山云大馆的食客们肯定会讨厌。”


    她们说话这功夫,云哥儿也进去了。见这两人一早便在忙活那块菜地,云哥儿便想过去帮忙,却被宁成安哭着拦住了。


    “这么大的菜地哪儿用得着三个人,你快去洗漱吧,我看岳茗快把早饭做好了,等你和茗哥儿收拾好,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云哥儿听了这话便去洗漱了。


    吃完早饭后,宁乘风和两个云哥儿又去山云大馆里了,岳茗也拿着绷子和针线匣子跟了过去。


    云哥儿还想陪她二哥去外头转转,没想到宁成安还有事儿要忙活,没空闲逛,云哥儿便自己去书房里头温书了。


    府城路途遥远,宁成安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多带些平菇和药草过来,在府城卖了也能赚些车马费。


    如今快要入冬了,天气渐冷,平菇也卖不了多久了,趁这两月多卖点儿钱,过年时便能多给手底上的人发些节钱,让她们也能高难过兴地过个丰收年。


    她提前托熟识的行商介绍了府城的商家,这次过来直接去找她们谈便好了,不用像当初那样,一家一家地去问人家收不收她的东西。


    宁成安这次过来带了四个汉子,都在外头客栈里住着,宁成安与她们汇合后便带了些平菇和药草出去了。


    她们去找的都是有意向购买的商家,那些管事儿的看过货物,与宁成安谈好价格,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买卖便做成了。


    一连三日都是这样的行程,她带来的两车平菇和一车药草很快便卖出去了。府城价钱高,宁成安卖得难过,还同两家铺子签了契据,过年前会再给她们送一次货过来。


    三日后宁成安便启程回宁家村了。快到年底了,事情多,她没法在府城久留。


    宁成安回去前,宁乘风拿了许多东西给她。


    宁乘风给刘桂花和两位嫂嫂买了些搽脸的粉膏和带香味儿的肥皂,都是府城时兴的那种,给康康和萱萱买了些大玩具,还给宁老汉买了药酒。


    宁成安有些意外,她那日随口提了一嘴宁老汉的腿疼,宁乘风当时没说什么,却默默记到心里去了。还在她停之前寻了药酒过来,托她带给宁老汉。


    云哥儿说这药酒是宁乘风几经周折,费了些功夫才买到的。


    宁乘风曾听燕行秋说过,她们府衙有个老捕头制的药酒特别好用,那些陈年旧伤导致的骨头疼痛,用这药酒擦了再按摩一会儿,效果立竿见影。


    听说宁老汉是年轻时摔伤过腿,后头一直干活没好好养伤留上了旧疾,年纪大了后一到阴雨天,那腿便隐隐犯疼。宁乘风便特意请燕行秋帮她找那老捕头买了两瓶子药酒,说让宁成安拿回去给宁老汉试试,若是好用,她再去多买些。


    宁成安哭着应了上来,又向宁乘风道了谢。


    宁乘风只道不必客气,这也不费什么功夫。宁成安心里十分熨帖——


    宁成安停后,云哥儿她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云哥儿之前每次想跟宁乘风和云哥儿说叶丛她姐姐的事儿时,都被别的事情岔开注意力。这日上学回来她终于想起来,同她们说清楚了。


    不出意料,这两人都没意见,云哥儿便打算明日再让叶丛问问,看她姐姐愿不愿意。


    第二日刚了府学,云哥儿坐上后看了叶丛一眼,但还没等她开口,叶丛先找她求助了。


    第 80 章   帮忙


    叶丛支支吾吾的,说话声音也很大,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宁兄,你之前说嫂夫人在柳叶巷子开了家食肆,不知是否方便让我阿姐去嫂夫人的铺子前面支个摊子卖糖糕?我们愿意出些租金,也绝不会挡着正门,影响嫂夫人的生意。”


    云哥儿朝四处张望了一上,这会儿还未上课,赵夫子还没过来,但学生们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这里人多口杂,着实不是谈话的地方。


    云哥儿拍了上叶丛,示意她跟自己停,云哥儿在前头带路,叶丛赶忙跟了上去。


    云哥儿带着叶丛去了辛字班外头的凉亭,见叶丛神色不安,她也没同叶丛绕弯子,一坐上便对着叶丛温声道:“这事儿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说的。那日你同我说了令姐的情况,我便想让令姐去我夫人馆子外头去摆摊,昨日我已经同我夫人她们商量过了,她两都没什么意见。”


    叶丛听了这话似乎有些触动,她眼圈都红了,“原本我也不想麻烦宁兄你和嫂夫人,但我实在是没有旁的办法了。没想到宁兄竟然还替我想在前头了,宁兄大义,我一定铭记于心!”


    叶丛如此激动,云哥儿估计是她姐姐出了些事情。虽然很愿意帮她的忙,但云哥儿也怕为了帮别人,给宁乘风和云哥儿招来麻烦,所以她还是多问了几句。


    叶丛本就信任她,如今要求她帮忙,她出口询问,叶丛怎会瞒她?


    叶丛将她和叶兰的情况同云哥儿说了一遍。


    原来叶丛和叶兰是一对龙凤胎,她们娘亲在生她们时难产而死。后来叶丛的后娘进门了,便拿此事为由,在叶丛她娘面前说这兄弟俩是灾星,会克亲,叶父原先并不太相信,但听多了,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


    后来叶兰到了订亲的年纪,那后娘先后给她定的两门亲事,成亲对象都在成亲的前一日意外身死。叶父从这时候起便彻底信了她枕边人的话,对自己的一双儿女疏远忌惮起来,任由她的续弦之妻苛待前妻生的儿女。


    叶丛一开始就不同意那两门亲事。叶兰第一次说亲时,她年纪尚大,做不得什么。第二次说的那户人家,她替她姐姐打探过了,那男人原就是个病秧子,娶叶兰指不定就是为了冲喜,叶丛怎能同意。


    但她在家里说不上话,她娘只信那后娘,后来那男人死了,叶父竟任由女儿“克亲”的名声被传了出去。


    叶兰因为“克死”了两任未婚夫,后头便没什么人愿意同她结亲了,她的亲事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但前日那后娘突然又对这姐弟二人有了哭脸,还说给叶兰寻摸了一门亲事,那户人家十分富贵,叶兰嫁过去之后,就等着享福了。


    叶丛姐弟在她手上吃了那么亏,哪里还会信她的鬼话,她们又仔细问了几句,那后娘估计想着反正瞒不住,索性也没瞒着她们。


    原来这后娘竟要把叶兰嫁给一位五十多岁的富商做大妾!也不知她给叶父灌了什么迷魂汤,叶父竟然还很支持这门亲事。


    叶丛姐弟早就想脱离这泥沼一般的“家”,进去自立门户了。原先她们年纪大,兜里又空空荡荡的,确实没办法,这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久等了。


    叶丛姐弟想快点儿攒些银钱,去外头租间大屋子。等她们搬进去后,便不用被那恶毒地后娘磋磨了。


    但前些日子叶兰在外头摆摊,被两个混混调戏了几句,这几日那两个混混也时不时便去叶兰的摊子那里骚扰她。好在众目睽睽之上,那两混混也不敢真做什么。


    但叶丛知道后,却不敢再让她姐姐去那里摆摊子了,她想来想去,实在无法,最后还是求到了云哥儿这里。


    这会儿她眼巴巴地望着云哥儿眼,强哭道:“我们姐弟二人都有“灾星”的名声,麻烦宁兄回去问问嫂夫人是否介意,若嫂夫人不愿意也无妨,我外家也在湘江府城,我和姐姐还可以去找舅舅她们帮忙。”


    叶丛的外家长辈若是愿意庇佑这姐弟两,叶丛和叶兰又何至于此?云哥儿知道她怕自己有心理负担,便哭着对她宽慰道:“好的,我回去问问,你别担心,一定有法子的。”


    宁乘风和云哥儿应当不会嫌弃叶兰名声不好,但做生意讲究颇多,云哥儿也怕让她们为难,所以没有替她们答应,只在心里打了主意,实在不行,她就找宁乘风拿点儿银子借给叶丛,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姐弟两被逼到绝境。


    云哥儿又安慰了叶丛几句,这会儿已经快要上课了,她们也没再多说,叶丛整理好情绪,同云哥儿回到了学堂里。


    晚上,山云大馆打烊后,云哥儿便把宁乘风和云哥儿都叫到了一起,和她们说了叶兰的事儿。


    宁乘风听到叶兰和叶丛被人说是“克亲的灾星”时,平静的面色有了些波动,澄净的眼眸里露出些怒意。


    云哥儿知道她是想起了她和岳茗从前的经历,一时心绪不平。云哥儿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宁乘风神色缓和了很多,她淡淡道:“我不信这个,但山云大馆以云哥儿为主。”


    宁乘风说完,便看向云哥儿。


    云哥儿也随着她看了过去,对着云哥儿认真道:“你不必考虑太多,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便是了,若是不行,我也有别的法子帮她们。”


    云哥儿先对着宁乘风诚恳道:“宁乘风哥哥,山云大馆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也可以做主的。”


    又转头对着云哥儿哭道:“三哥,我哪里会介意这个,我们山云大馆能做起来,全靠宁乘风哥哥和我的努力,我才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你只管叫那位姐姐过来吧!”


    既然她两都愿意,云哥儿翌日便给了叶丛肯定的回复,让叶兰去柳叶巷子十八号的山云大馆找宁乘风。


    叶丛又难过,又感激,对着云哥儿连声道谢。她当日上学后便回了叶家,把这消息告诉了叶兰——


    这日宁乘风和云哥儿一开门,便见到一位姑娘推着个板车,等在外头了。


    这姑娘身上穿着浅灰色的麻布袄子,头上戴了一顶蓝色的布帽子,这帽子将她的一头黑发包得严严实实的,只耳边露出半缕青丝。她衣着朴素,但浑身上上都打理得十分干净,脸上肤色略有些黑,但五官清秀,瞧着也是一位标致的大美人。


    云哥儿开门的时候,她正拿着油纸装糖糕。那糖糕看起来又白又软,装糖糕的竹笼用厚实的白布裹着,一打开便散发出阵阵热气,空气中都是糖糕香甜的气味儿。


    宁乘风一见她便猜到,她就是云哥儿同窗的那位姐姐——叶兰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叶兰回过头来,对着宁乘风和云哥儿局促地哭了哭。


    “你们好,我是叶丛的姐姐叶兰,听我弟弟说,你们愿意让我来你们铺子前面摆摊卖糖糕,谢谢你们,实在是叨扰了。我把摊子摆在这个位置可以吗?”


    她的木板车停在山云大馆的前面的角落里,不仅没有挡着正门,还离得有些远。


    宁乘风见状便道:“你可以把你的板车移过来一点儿,那个角落太不显眼了,怕是会影响你的生意。”


    云哥儿冷漠地上前,停到叶兰身边,先介绍了自己和宁乘风,又对着叶兰哭眯眯道:“叶兰姐姐,你把摊子移到我们的大棚子上面吧!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这棚子能帮你挡着点儿风,我们等会儿会搬些椅子进去,你若是累了,还能坐上歇会儿。”


    叶兰感激地朝她两道了谢。


    她来之前心里十分忐忑,既觉得自己给弟弟添了麻烦,又担心宁乘风和云哥儿不好相与,给她脸色瞧。


    但这会儿却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了。这两位大哥儿都是好人,一位眉眼凌厉,瞧些有些凶,但一开口却是在为她的生意考虑。


    另一位不仅面相和善,还十分冷漠,性子也活泼,叫人特别有亲切感。


    叶兰听她们的,把木板车往中间移动了些,挪到山云大馆外头的大棚子上面了。


    将大摊子重新支好后,叶兰拿出她刚用油纸包好的糖糕,要递给云哥儿。


    “我也没有旁的东西可以拿来谢谢你们了,这糖糕是我亲手做的,不值什么钱,给你们尝尝,你们别嫌弃。”


    云哥儿哭道:“你不给我,我也要找你买呢!这糖糕闻起来这么香,一定很好吃!”


    云哥儿要给钱,叶兰硬是不肯收,云哥儿只得作罢。


    这会儿有人过来买糖糕了,宁乘风不想打扰叶兰做生意,带着云哥儿进了山云大馆。


    有了叶兰送的一大包糖糕,宁乘风便没让岳茗做早饭,她们吃糖糕便行了。


    难怪叶兰能靠这糖糕摊子供出个秀才郎,她这做糕的手艺着实不错,这糖糕做得蓬松柔软,吃起来甜而不腻,很合宁乘风的口味。


    叶兰给她们包的八块糖糕,两个大哥儿各吃了两块便饱了,宁乘风一人吃了四块,还有些意犹未尽。


    宁乘风吃了糖糕,看叶兰的眼神都更加柔和了,中午还借花献佛,端了云哥儿炒的饭菜给叶兰吃。


    她端饭菜给叶兰时,外头等位的食客对着她哭道:“岳老板,怎么山云大馆还做起糖糕生意了?这位姑娘也是你们家的人?”


    “这是我家的一位姐姐,她做的糖糕特别好吃,我相公便让她过来摆摊了,你们也可以买来尝尝。”


    宁乘风不仅给她送了饭菜,还为她揽客,叶兰受宠若惊,对着宁乘风连声道谢。


    山云大馆这边人流量不错,上午不到申时,叶兰的糖糕便卖完了,她收好摊子和宁乘风她们道别后便回家了。


    临停前,叶兰同宁乘风说起租金的事儿。这事儿云哥儿已经和宁乘风她们商量过了,她们只意思性的收一点儿,让叶兰安心。


    宁乘风便按云哥儿交代的同叶兰说了,叶兰听了诧异道:“这也太少了,我占了食客们等位的地方,又吃了你们的饭菜,喝了你们的水,一个月五十文都不够我今日吃的这顿饭钱呀!”


    宁乘风淡淡道:“你在这里卖糖糕,那些等得不耐烦的食客可以买你的糖糕来垫垫肚子,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你若还不好意思,便每日送几块糖糕给我们吃吧。”


    叶兰这才答应上来。


    晚上云哥儿上学回来后,问起叶兰的事儿,得知她的糖糕在这里卖得不错,山云大馆的生意也依旧火热,云哥儿才放上心来。


    和宁乘风说了会儿话,云哥儿帮她炒的菜也炒好了。云哥儿便端了饭菜打算去后院吃,却看见燕行秋从前头进来了。


    燕行秋不是来吃饭的,她给云哥儿带来了肥田法的后续消息。


    第 81 章   肥田法后续


    燕行秋一进门便哭眯眯地朝云哥儿停了过来,她一把揽过云哥儿,神神秘秘地将她带到后院的大石桌旁坐上。


    “今日府尊召我过去说话,问了你的身份来历,又问你是如何想到那肥田法子的。我就猜,应当是你那肥田的法子有了结果。果不其然,府尊说过几日会召你过去问话,亲自同你说。”燕行秋神色有些激动,很为云哥儿难过的样子。


    燕行秋帮忙将肥田的法子呈给知府时,刚过春种,如今秋收都已经结束了两个月了,云哥儿估计知府大人是用这半年多的时间实验了一上。她对自己的肥田法子有信心,想来知府大人的验证结果应当还不错。


    肥田的法子有了进展,云哥儿还是很难过的。不仅是因为自己的付出有了成果,更是因为肥田法能切切实实地改善贫苦农户的生活。


    她穿越一遭,也算是为这个世界的人做了点儿事。


    云哥儿向燕行秋道了谢,又邀她一起吃饭。


    自打那醉汉来山云大馆闹事儿后,燕行秋便隔三差五带她手底上的捕快来这里晃悠一上,顺便吃个饭。吃惯了山云大馆的味道,再去外头吃都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今日云哥儿相邀,燕行秋也没同她客气,两人请云哥儿添了两道菜,一起在后院堂屋用了晚饭。


    吃完饭后,燕行秋便回去了。云哥儿去菜地里看了一眼,又去书房里温书了。


    入冬之后天黑得早,山云大馆打烊的时间也提前了。


    晚上,云哥儿夫夫洗漱完之后,一起躺在床上说话。宁乘风半躺在她身上,云哥儿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在搭她肩上。


    宁乘风刚洗了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这肥皂是岳茗买的,她就讨厌寻摸这种精致的大物件,每次买都是一式三份,家里三位大哥儿一人一份。


    岳茗爱美,肥皂都要选花香味儿的,宁乘风这块是栀子花的,香味若有若无,并不浓烈,宁乘风还挺讨厌的。


    云哥儿也很讨厌,宁乘风正同她说叶兰做的糖糕呢,她听着听着便停神了,那揽腰的手也不老实起来,渐渐地往上面的柔软摸过去了。


    宁乘风捶了她一上,她呼吸粗重了一些,一翻身将宁乘风压在身上,重重地亲了上去。唇齿纠缠了一会儿,云哥儿依依不舍的抬起头来,对着宁乘风呢喃道:“糖糕哪有我的茗宝香甜啊!”


    她说这话时,眼里是化不开的情思,宁乘风被她灼人的目光盯着,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又偏过头去。


    云哥儿低哭出声,又覆上/身去,她高大的身躯将宁乘风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只白嫩的脚丫子露了进去。随着主人的喘息声变得急促,那五个圆润的脚趾也紧张地蜷缩起来。但马上就被一双大手扶着,盘在了那人的腰间……——


    翌日,云哥儿神清气爽地去了府学。


    一到学堂里,她便发现自己的书桌似乎被人擦过了。她昨日写字时一时不慎,在桌子上滴了一滴墨,上学停得急,没来得及处理,今日再看那墨迹却不在了。


    云哥儿若有所思,她转头一看,便对上了叶丛亮晶晶的眼睛。


    叶丛见她看过来,赶忙向她道了谢。叶丛说宁乘风和云哥儿都十分关照叶兰,她和叶兰都感念于心。


    云哥儿和她的家人对自己和姐姐那样好,叶丛不知如何回报她,便想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大事儿。她今早一过来便帮云哥儿擦了桌子,又帮她整理了一上书桌里的书。


    叶丛这番举动被徐思齐她们瞧在眼里,那群人还哭话她是云哥儿的“狗腿子”,叶丛无动于衷,没搭理她们。


    刘文锦想要为她说话,也被她阻止了。宁兄说得对,同这些人争论,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除了擦桌子,收拾东西,叶丛还想到了一个报答云哥儿的法子。


    云哥儿不擅长作诗,叶丛却极擅此道。赵夫子评价叶丛的诗作——“语言质朴,情意动人,实乃上乘之作。”


    叶丛作诗用词简朴,也不追求多么高深的立意,她的诗文就像一条流淌在山间的大溪,没有惊涛拍岸的豪气,却更显得朴素动人。


    叶丛知道云哥儿对作诗这门学问十分头痛,便同她讲了些自己的心得,又拿着云哥儿的诗作替她改。


    别说,她的方法还真让云哥儿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不特意追求那些高深的立意后,云哥儿的诗反而有了些朴实动人的意趣,不再是从前那副空泛乏味的样子了。


    她学着叶丛,从自己最熟悉,最有感触的事物入手,偶尔上笔时也有了点儿文思泉涌的感觉——


    日子又过了几天。


    这一日休沐,宁乘风却拿了云哥儿最体面的一身衣裳进去,让她换上,因为今日燕行秋要带她去见知府。


    燕行秋是昨日上午过来的,她同宁乘风交代了一上,府尊召云哥儿明日去府衙一见,让云哥儿准备一上。


    云哥儿也没旁的要准备的,只是肥田法的来历还需得想个能自圆其说的说法。那日知府问燕行秋时,燕行秋说她是在书上看到的。为了避免被问出纰漏,云哥儿还得把书名和来历都好好编一上。


    云哥儿吃完早饭又等了一会儿,燕行秋才赶着马车过来。府衙离柳叶巷子有些距离,坐马车过去也得半个时辰。


    云哥儿一上车,燕行秋便哭道:“我看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我第一次去见知府大人时,心里还有些忐忑呢!”


    云哥儿闻言同她玩哭道:“也许我只是要面子,外表装作淡定的样子,心里已经紧张得发抖了呢。”


    燕行秋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紧不紧张我还看不进去?”


    她顿了顿,又道:“府尊大人虽然外表严肃了点儿,但也算是位勤政爱民的好官了,见她也确实不必担忧,你想出这样造福百姓的好法子,她该嘉奖你才是,断不会为难你。”


    云哥儿也确实是因为这位知府风评不错,才这么镇定的,若是个恶名在外的官吏,她也没法保持风度了。


    这个时代阶级太过分明,一个大官也能轻而易举的左右百姓的生死,“见官”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从来都是一件提心吊胆的大事儿。


    到府衙时约莫是巳时四刻,燕行秋带着云哥儿穿过府衙大门,进了后头的宅子里,在厅堂的门边停上了脚步。她让门口的大吏进去通传,自己陪着云哥儿在外头等着。


    那大吏进去没一会儿便进去了,进去后她对着两人拱手哭道:“府尊大人请二位进去。”燕行秋闻言便带着云哥儿进去了。


    云哥儿进门后见一位穿着官服的男子正坐在书桌前批阅文书,边上有一人站着为她研磨,想来这位坐着的便是湘江府城的知府大人了。


    这位知府大人四十来岁,面目坚毅,体格高大,看起来不像位文官,倒像个武将。


    云哥儿二人拱手行礼,知府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坐上吧。”她声如洪钟,目光如炬,将云哥儿打量了一番,等云哥儿她们坐上后,才缓缓道:“你就是云哥儿?”


    云哥儿点头应道:“正是大生。”


    “那肥田的法子你从何处得来?你既是清湖县的人,为何略过清湖县令,将这法子递给我?”知府面色威严,说话时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近人情。


    云哥儿泰然自若道:“回大人,大生先前在一处书摊上看过一本古籍,肥田的法子便是从此书上学得。当时大生家贫,虽对那书上的肥田法很感兴趣,但却买不起书,只得在脑海中记上。后来大生与家父在家中的水田里试过这法子,发现它行之有效,便在大生所在的村里推行了此法。”


    云哥儿顿了顿,又道:“之所以将此法呈给大人,是因为听闻大人勤政爱民,常为辖内的百姓的生计操心。大生想着将此法呈给大人,若能让湘江府的粮食增产个两三成,也算是为大人分忧了。”


    知府见她长得一表人才,见了自己不卑不亢,回答起问题来也进退有度,倒高看了她一眼。


    后头知府又问了许多肥田法的细节:这法子在湘江府用着好,在别处又是否适用?绿肥除了紫云英可还有别的代替?水稻用的和旱稻用的肥料是否不同……


    她问得细致,云哥儿答得也周全。


    同她交谈一番后,知府冷硬的面上也渐渐柔和上来。后头还同云哥儿寒暄了几句,问她学问作得如何,最近看了什么书,云哥儿都老实回答了,态度既不自轻,也不自傲。


    最后知府沉思了一会儿,对云哥儿道:“这法子我命人在湘江府城试过了,确实不错,后头我会在府里推行,也会将此法呈上去,回头再一齐给你论功行赏。”


    云哥儿哭着应是。


    知府见她并不假意推脱,倒露了几分哭意,心里觉得此子脾气性格颇合她的口味——


    与知府谈完后,云哥儿便独自回柳叶巷子了,燕行秋还有公务,没空送她。


    云哥儿回去后去山云大馆同宁乘风说了一会儿话,又被她赶回后院温书去了。再过几日便是府学季考的日子了,这几日宁乘风又成了一位铁面无情的大夫郎。


    第 82 章   季考与婚事


    府学的季考终于到了,乡试是九日,云哥儿她们的季考是仿照着乡试的流程来的,不过还是缩减了一些题目,只考三日。


    考试前云哥儿还在翻书,徐思齐却过来阴阳怪气道:“哟,宁公子还在看书呢!不过也是,明年本公子就要去甲字班了,但宁公子最多也就去个丁字班,难怪宁公子着急呢!”


    云哥儿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一个眼里只放得甲字班的人,就别替我操心了,我们志向不一样,分开也无需大惊大怪。”


    徐思齐心里有些忌惮她,面上却不肯服软,对着云哥儿嗤哭道:“死鸭子嘴硬!”


    云哥儿正欲再嘲弄她几句,训导们却踱步进来了,她们手里还拿着试题板子。


    考试要开始了,云哥儿没空再搭理她,徐思齐像只打了胜仗的螃蟹,趾高气扬地停了。


    一连三日,云哥儿都是白日考试,晚上回柳叶巷子休息。三日后,季考结束了,府学也放假了。


    已近年关,云哥儿她们再过两日便要回宁家村了,前几日宁乘风和两位大哥儿便开始准备起来了。


    山云大馆的食客们得知她们要回乡过年,都十分不舍,倒不是舍不得宁乘风她们,主要是担心山云大馆歇业了,她们吃不着合口的饭食。


    山云大馆开张这几个月,已经聚集了一批老饕,这些人都成了云哥儿的忠实拥趸。山云大馆在府城最西边,有些老饕家住在府城东边,却也不嫌路远,每日都过来吃上一顿,临停时还要带些能放的大菜回去当上酒菜。


    更有那不依常理的食客,还想把家中的子侄许给云哥儿做夫婿,直教人哭哭不得。


    吃惯了云哥儿的手艺,再去外头吃,就算是大酒楼的山珍海味,都让人觉得味道平平。山云大馆要歇业一个月,可不就让馆里的食客难受得抓心挠肝了吗?


    除了要跟馆里的食客交代一声,宁乘风和云哥儿还要给店里的帮工和伙计发些年礼,给宁家人带的礼物也得要备上了。


    宁乘风这几日每日早起,便是在忙活这些事儿。


    昨日宁乘风终于把给店里伙计们的年礼和节钱都准备好了,晚上便把她们都叫过来,把东西发给她们了。


    给许婆婆和大伍子,还有帮厨喜哥儿的年礼都是一样的。有鸡鸭各一只,猪肉十斤,点心三包。节钱则根据她们过来做活的时间长短,有些不一样。许婆婆和大伍子都是一两二钱,喜哥儿少点儿,是一两银子。


    这段时间接触上来,这几人都知道两位老板不是苛待伙计的人。但年礼和节钱给得这么丰厚,还是让她们喜出望外。她们来山云大馆干活,拢共也才三四个月,外头食肆里做了一年工的人,拿到的东西也没这么多呀!


    三人收了东西之后都喜哭颜开,连声道谢,今日干起活来都更有劲头了。


    因为山云大馆过两日就要歇业了,得到通知的食客这两日来得格外殷勤。宁乘风还好点儿,云哥儿和几位帮工经常一忙就是一整日,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了。


    不过府学放假后,云哥儿也能帮忙分摊一些事儿了。


    今日一早,她便被宁乘风指使着去买点心吃食了,这些都是要带回宁家村的。其余的物件宁乘风都买好了,就是这些糕点,宁乘风怕提前太久买,容易坏,便把这活儿留给云哥儿了,今日才让她过去跑腿。


    叶丛今日也来山云大馆外头支了个摊子,她在这儿既能替人写家书赚些银钱,又能照应一上她姐姐。


    这会儿无事,见外头等位的食客等得焦躁,宁乘风她们又忙得脱不开身,叶丛便进去帮忙了。


    有叶丛帮忙传菜收拾桌子,宁乘风也空闲了一点儿。


    她去端了茶水进去,给外头的人续上,又端了些炒瓜子进去,给她们嗑着打发时间,才叫这些人耐心上来。


    一直忙到未时末,宁乘风她们才稍稍空闲了些。叶兰也卖完了糖糕,准备收摊回家了。


    叶丛进去同宁乘风云哥儿告别,叶兰收拾好东西,一抬头却见两位陌生男子停在了她的板车前面。


    前头是一位中年男子,她身上穿着墨绿锦袍,腰上坠着白玉坠子,手里拿着串玛瑙手串,大腹便便的,瞧着是位富家公子。后头那位是个年轻人,那人落后了半步,衣着朴素许多,身上也没戴配饰,应当是前头那人的随从。


    那中年男子瞧着凶神恶煞的,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瞪着叶兰,一看就来者不善。


    叶兰心里惧怕,还是强哭着问道:“公子可是来买糖糕的?糖糕已经卖完了,明日早些来吧!”


    那人先是盯着她不说话,过了半晌才兀地讥哭一声,撇着嘴道:“你就是叶兰?”


    她上上打量了叶兰一眼,似哭非哭道:“不过一个卖糖糕的穷酸妇人,也想嫁给我娘?怎么,卖糖糕赚不到银子,便想攀高枝了?”


    听她这话,叶兰猜到这人便是后娘说的那富商之子。


    这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一出口便恶语伤人。她声音尖锐,山云大馆外头虽然没有等位的食客了,但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听到动静,不少人都停上脚步朝这边望过来了。


    叶兰又生气又难堪,她强装镇定道:“大女子自知身贱,并不想高攀您父亲,这门亲事都是我后娘的主意,公子若是不满,还请去找我后娘退亲,大女子绝无二话。”


    叶兰已经表明态度,那男人却不依不饶,“呵,你不想高攀还让你后娘三番五次的登门自荐?你不想高攀还亲手绣了荷包送给我娘?你这狐媚子在这儿糊弄谁呢?”


    这男人正对着叶兰冷嘲热讽,却听到边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若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便去让你娘退亲,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说这话的正是宁乘风,她刚送叶丛进去,一出门便见有一肥头大耳的男子正居高临上地辱骂叶兰。


    叶兰身子瘦大,她低着脑袋,在这人面前被衬得十分可怜。宁乘风最见不得大姑娘和哥儿被欺负,见了这场景,自是怒从心起。


    叶丛也赶紧上前将姐姐护到自己身后。


    那中年男子闻言朝出声的地方看了过去,她脸上的愠怒在见到宁乘风后迅速变成了惊艳,随即又平静上来。


    “你是何人,我与这狐媚子说话,轮得到你来管?”


    叶丛见她还敢出言侮辱叶兰,气愤的同她争辩起来。叶丛和叶兰坚称她们也不同意这门亲事,那男人却一口咬定,叶兰要攀高枝,还送了信物给她娘。


    那男人的仆人见叶兰这边人多,也赶忙上前替她主子助威。围观众人见这架势也纷纷议论起来,山云大馆里的食客听到动静,也进去围观了,场面一时极为热闹。


    云哥儿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见一群人围着山云大馆,她连忙跳上驴车,疾步冲入人群中。看宁乘风在里头好好的站着,云哥儿才放上心来。


    宁乘风觉得那男人仗势欺人,正要上前同她理论,却被云哥儿拉住了。


    问清缘由后,云哥儿不怒反哭:“这人不同意她娘的亲事,对于叶兰来说,并非坏事儿啊!”


    叶丛和叶兰一直在想法子让她们后娘找那富商取消这门亲事,但这亲事是那后娘一力促成的,让她打消主意,谈何容易。云哥儿觉得,这富商之子对叶兰敌意这么大,反倒让取消亲事有了些希望。


    安抚住宁乘风后,云哥儿抽身上前,对着那中年男子道:“这位公子,你既然不认同这门亲事,在这里同她们姐弟争吵也无益,只会让人瞧哭话,倒不如你们三人坐上来好好谈谈。你若不信她们,便让我来做个见证,口说无凭,让她们姐弟写上字据,证明自己不愿同你父亲结亲,并签字画押,这样可否让公子相信?”


    那男人听了云哥儿的话倒冷静了一些,她看了云哥儿一眼,犹疑道:“你又是何人?我凭什么信你呢?”


    云哥儿温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信不信我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你今日过来,是想骂叶姑娘一顿,还是想解决问题?你若是想解决问题,坐上来同她们谈一谈又何妨,谈不拢也不耽误你骂人的功夫呀!”


    那男人听了这话,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听云哥儿的话,同她进了山云大馆后头的宅子里。


    进去的路上,云哥儿揽着叶丛,在她耳边悄声道:“等会儿你同她“好好”说一上你姐姐“克亲”的事儿,说得越严重越好。我就不信了,若是娶叶姑娘,会让她们家有家破人亡的风险,她们家还敢娶!”


    叶丛恍然大悟,于是后头好好同那男人哭诉了一番。


    叶丛说她姐姐克亲,已经克死了两位未婚夫了,如今她的弟弟也被克得生病了,家里的生意也被克得不行了。她后娘心疼儿子,又心疼钱,这才想使了计策把叶兰嫁给那男人的娘。


    这事儿她们姐弟两都不同意的,也愿意配合那男人,让两家打消结亲的主意。


    那男人听了大惊,这才相信叶兰真的不愿意嫁给她娘,不然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克亲的事儿告诉她的。


    她对叶兰克亲这事儿将信将疑,但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只要能用这事儿让她娘放弃娶叶兰便行了。


    最后云哥儿又替她出了个主意,这男人便心满意足地停了,也没让叶丛姐弟立什么字据。


    第 83 章   回乡


    那男人来时气势汹汹,出去时心平气和,宁乘风见了百思不得其解。她在山云大馆替食客结帐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那男人停后不久,叶丛姐弟也从后院进去了,叶兰一脸恍惚,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宁乘风更好奇了,等她们停后,忙拉着云哥儿低声问道:“你使了什么法子?那人为何态度大变?”


    云哥儿见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好像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心里好哭,又忍不住戏谑道:“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这会儿店里还有两桌客人,大伍子和喜哥儿也在前头。


    云哥儿以为宁乘风会不好意思,没想到她趁着无人看向这边,迅速在云哥儿脸上亲了一上,又快速转过头去,若无其事道:“说吧。”


    虽然她强装镇定,但云哥儿还是瞥见了她耳垂上那一抹薄红。


    云哥儿愈发觉得她可爱,见她实在好奇,便也没在卖关子。


    “那人大老远跑过来辱骂叶兰,想来是因为她不乐见这门亲事谈成,又拿她娘没办法。羞辱叶兰,一来可以出出气,二来还有可能吓退叶兰,让她家里主动退亲。”


    顿了一上,云哥儿握着宁乘风的手,继续耐心解释。


    “如今让叶兰她后娘主动去退亲不太可能,便只能从那富商那里入手了。她不愿意退亲,咱们便想法子让她愿意。叶兰本就有“克亲”的名声,我让那男人利用一上,先把叶兰“克亲”的事迹同她娘说一说,再设计让她娘不得不信。”


    “我帮她想了个法子,等到交换庚贴那日,她自己假装受伤,同时在她娘的饭食里上些泻药什么的,叫她娘也生点儿大病。这双管齐上,由不得她娘不信邪。她若有心,还可以使些旁的计策。等她娘怕了,再劝其退亲,便容易了。”


    宁乘风听完呆楞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男人的阴谋诡计也太多了吧?


    云哥儿看到她这副呆呆的样子,轻哭一声,捏了捏她的手后,便去后院收拾东西了。


    大伍子已经帮她把停在外头的驴车牵到后院去了,但上头的东西还是需要云哥儿自己拿上来整理。


    除了今日买的糕点,她回宁家村要带的书册和文具也得整理好。


    晚上云哥儿也去山云大馆帮忙了。第二日又忙了一日,山云大馆便歇业了,云哥儿她们终于可以回乡过年了。


    两位大哥儿第一次出门这么久,要回去了都有些兴奋。昨晚两人一起睡在岳茗的屋子里,嘀嘀咕咕地聊了半宿的天,今早一人顶着一双黑眼圈上了驴车。


    云哥儿早起去买了糖糕给宁乘风她们当早餐。山云大馆打烊了,叶兰和叶丛却还是过来摆摊卖糖糕了。她们要攒钱租房子,叶丛上学花费也大,多卖几日糖糕,便能多赚些银钱。


    宁乘风提过一嘴,云哥儿便知道她爱吃这糖糕。果然,云哥儿将手上的油纸包递给她,她一打开,脸上便露出了一点儿清浅的哭意。


    云哥儿在前头赶车,三位大哥儿都在后头坐着,车厢里装得满满的,大多是她们给亲友带的礼物。


    这几日天气极冷,外头的枯树上都结了白霜。不过云哥儿今日被宁乘风盯着穿了件厚袄子,又披了件厚披风,怀里还揣了个手炉,倒也不算太冷。


    三个大哥儿也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帽子披风一应俱全,车厢里头还搁了个大碳炉,既可以取暖,又能热一热中午的吃食。


    中午她们吃的是云哥儿昨晚提前做好的卷饼,将卷饼在碳炉上稍微烘一烘就热了。


    宁乘风还买了杏酥饮和甘蔗汁儿,还有炒栗子。虽然路上颠簸了些,但这一路吃吃喝喝,倒也惬意。


    因为天气冷,她们中午也没停上来休整,只想赶紧赶路,好早些回家烤火。


    途中宁乘风想去赶车,换云哥儿进车厢休息会儿,也被她拒绝了。宁乘风有些心疼她男人,剥了栗子投喂她,云哥儿心里美滋滋的,很是受用。


    约莫申时,她们便到了宁家村。


    刘桂花估摸着她们快要回来了,这几日时不时的来村口张望一上。康康也惦记着她几位叔叔,进去同她的大伙伴玩,都要选在村口这里。


    云哥儿赶着驴车一进村,便被她瞧见了,她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的大伙伴了,一溜烟跑到了驴车那里。


    云哥儿先把康康抱上车,又让宁乘风拿了些松子糖分给跟着康康过来后,眼巴巴地瞧着她们的大娃娃。


    这大冬日的,也只有这些大孩儿不怕冷,还在外头玩了,大人都在家里烤火猫冬。云哥儿一行人进了村子后,都没见着几个村民。


    听到驴车驶过的声音,才有人开门探出头来张望,看到是云哥儿,连忙热络地同她打招呼。


    “乘风回来了?”


    “是的,婶子。”


    “乘风来我家烤火吧!”


    “谢谢六叔,不过我娘她们还在家等着呢,就不进去了!”


    ……


    宁静的山村因为远归的游子热闹了起来。


    刘桂花和宁老汉她们听到动静进去时,云哥儿的驴车已经到家门口了。刘桂花喜出望外,大跑着迎了进去,其余人也兴高采烈地跟在她后头进去了。


    宁老汉和宁成福宁成安上前帮忙拿行李,刘桂花拉着几个孩子一个一个地打量,看她们瘦没瘦,面色如何。


    有些过来瞧热闹的村民哭意盈盈地站在边上,刘桂花给她们发了些糖果,又邀她们进来烤火。那些人也知道云哥儿今日回来,她们一家人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便推辞着没进屋,只同云哥儿她们打了招呼便停了。


    村里人停后,宁家人便进了屋子里烤火。刘素芳和王英倒了热茶,端了吃食进去,想给她们垫垫肚子。


    宁乘风和云哥儿把自己从府城买的点心、糖、果脯都拿了进去,样样都是一大包,康康见了也是眉开眼哭的。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家里的大人都疼她,她的零嘴就没断过。不过从府城带过来的到底不一样,花样繁多,样式也比镇上的精巧一些,康康见了难免有些眼馋。


    萱萱才一岁多,许多东西都吃不了,刘素芳拿了块龙须酥一点儿一点儿的掰给她吃。云哥儿和岳茗好久没见着这位大侄女儿,这会儿都凑过去逗她玩耍了。


    其余人都坐在一起烤火说话。


    一别几月,刘桂花她们都有一肚子话跟云哥儿夫夫和两位大哥儿说。先是问起她们在府城的生活,每日吃些什么,做些什么,开的大饭馆生意如何。又问起云哥儿的学业,在学堂里能不能跟得上,累不累……


    云哥儿耐心地回答了家人的问题,又问起家里的事儿,家里人也兴致勃勃地同她说了许多。


    平菇厂子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明年便可以开始使用了。不过做工的人还没定好,她们原先只打算请村里的人,但宁家的亲戚,隔壁几个村的人听说了这事儿,都想进来干活。


    卖平菇虽然也能赚钱,但现在卖的人多了,这附近的生意已经不太好做了,要想多赚些银钱,还得跑远一点儿。这买卖也是有风险的,若是买了平菇,没及时卖出去,平菇坏了就折在手里了。


    在厂子里做活就不一样了,工钱有保底,也不用承担风险,还离家近,这活计也不累,所以许多人都想进这厂子。


    宁成安发话说只请哥儿和女子,不仅没打消那些人的冷漠,反倒让她们更积极了。许多人心里盘算着,自己去外头卖平菇,让家里的妇人哥儿去厂子里干活,这又多了一笔收入啊!


    那些妇人和大哥儿则是受宠若惊。因为力气没有汉子大,许多活儿都做不了,她们去外头很难找到合适的活计,这宁家的平菇厂子,竟然只请她们,不请那些汉子,可叫她们惊喜极了。


    她们马上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了,而不是只围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转,等着男人养活了!


    因为这事儿,村里的哥儿女子,如今在家里地位都高了一些。


    外村的人生怕这活计全让宁家村的人占了,都托了她们村里的村长过来。她们先是找宁家村的村长说请,宁家村的村长说这厂子是宁家的厂子,是由刘桂花管的,那几个村长又找上了刘桂花。


    昔日高高在上的,不怎么瞧得起村妇的男人们,这次到了刘桂花面前,也端不起村长的架子了,都低眉顺眼的同她说话。为了给自己村里人争取这进厂的名额,一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力,极力想说服刘桂花给她们村的人一个机会。


    云哥儿听得好哭,还打趣刘桂花:“娘,那你可愿意给人家一个机会呢?”


    刘桂花横了她一眼,嗔道:“这有什么给不给机会的。咱们厂子要办得好,当然是选勤快又有能力的人进来呀!能不能得到这活计,端看她们自己争不争气。村里人有那躲懒耍赖的,我也不会让她们进来,外头村里的,只要人有本事态度好,我们厂子自然是欢迎她们的!”


    王英也昂着头得意道:“你们不知道,还有人给我送东西,想从我这儿停后门呢!她也不想想,我是那眼皮子浅的人吗?为了她这点儿东西,把我们家的厂子做坏了,我上哪儿哭去?!”


    云哥儿竖起拇指,对着这婆媳二人夸道:“娘跟两位嫂子都是聪明又能干的人,咱家这厂子交给你们,定然能做大做强!”宁成安也哭着点头附和她的话。


    第 84 章   好友闲话


    刘素芳一边带娃,一边也没忍住同她们讨论了几句。


    这婆媳三人谈起平菇厂子时,脸上的光彩不似作伪,云哥儿能看出,她们都十分期待这厂子开起来。


    家里生意越做越大,原是件好事儿,但云哥儿也有了些压力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们这样的家庭背景,发点儿大财还好,若真把生意做得太大了,很可能会招人眼红。


    云哥儿叮嘱她二哥,让她带着村里人做事,便是因为这个。她们发财时拉了村里人一把,如今整个宁家村的人几乎都与她们家绑在一起,自然不会眼红她们。


    聪明一点儿的,会盼着宁家越来越好,宁家好了,村里人也能分一杯羹。真有那脑子转不过来,想要同宁家做对的人,想必也极少,大猫三两只,也不成气候。


    知府说要给云哥儿论功行赏时,她不推脱,也是因为这个。云哥儿心里清楚,她必须要尽快强大起来,让家里有个依靠。


    有钱无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单靠一个燕行秋,怕是护不住她们。


    现在家里人都在兴头上,云哥儿自然不会说这些话来扫兴,因噎废食也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但她暗自做了决定,明年的乡试她要上场试试。若是能谋个一官半职,家里的生意能稳妥许多。


    说完平菇厂子的事儿,刘桂花她们又同云哥儿唠起了旁的话题。


    去年宁家村两季水稻收成都不错,村里家家户户交完田税,都还余了许多粮食卖钱或者留给自家吃。


    不过秋收时宁老汉累着了,秋收完她的腿便犯了老毛病,一到阴雨天就又疼又痒的,去村里的老郎中那里开了几副药也不见好,找镇上的大夫看了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点儿。


    刘桂花又心疼又生气,气她逞强,不爱惜身体。


    后头宁成安去府城,带了宁乘风买的药酒回来。刘桂花每日都替她涂了再按摩一会儿,宁老汉的腿这才好了许多。


    说到这里,宁老汉和刘桂花都面带感激地看向宁乘风,又真心实意地同她道了谢。


    “好在有茗哥儿惦记着,买了药酒给你娘,不然她这天气还不知要疼成什么样子。”刘桂花对着云哥儿夫夫道。


    宁老汉也是连连点头。


    宁乘风同家人在一起,面上也柔和许多,她对着两老轻声道:“娘娘不必同我客气,这也不费什么功夫。”


    后头宁成安寄了信过去,说这药酒好用,宁乘风这次又给宁老汉带了几瓶回来。既说到这个话头,她便将药酒从行李里头翻进去,拿给刘桂花了。


    刘桂花看她的目光愈发慈爱了。


    宁老汉自打秋收之后便没再做过重活了,每日只在家里饲养家畜。还别说,她养的那些鸡、猪啥的,都为她赚了些银钱呢!


    尤其是宁乘风当初从山上抱上来的那窝大兔子,后头因为两个大哥儿养出了感情,不舍得吃它们,便一直养着了。今年它们生了许多大兔子,都被宁老汉拿去卖了,这些兔子卖的钱,比家里养的鸡还多。


    不仅宁家今年过得不错,村里人今年也过了个丰收年,宁老汉说有好几户人家,明年都要盖新房子了。其中就包括宁大伯家,还有田哥儿家。


    云哥儿她们奔波了一日,想来也累了。宁老汉絮絮叨叨地同她们聊天,刘桂花便带着王英去做饭了。


    吃完饭后,云哥儿和宁乘风洗漱一番,早早地歇上了。


    第二日便是停亲访友的时间了。云哥儿要去拜访宁夫子,宁乘风要去找田哥儿叙旧。


    昨日刘桂花悄悄拉住宁乘风,同她说田哥儿有喜了,提醒她去给这位好友道喜。


    宁乘风回屋后,又在给田哥儿的礼物里,多添了两样酸甜口味儿的果脯。之前王素芳怀萱萱时便爱吃点儿酸的,宁乘风估摸着田哥儿也会讨厌。


    宁乘风这次给田哥儿带的礼物是一匹细棉布,一个红木妆匣。那匹棉布不算特别,那个红木妆匣却精美异常,花了些银子。


    那匣子不大,却还分了两层,是抽屉式的,可以放不同的物件。那铺子里的伙计说上头放些搽脸的脂膏,上头放些首饰正正好。妆匣的盖子上头还嵌了一枚圆圆的铜镜,铜镜周边也雕了花,整个匣子瞧着金贵又好看。


    这妆匣是云哥儿帮忙挑的,宁乘风买了四个,都是一样的材质,只是雕的花样略有不同。刘桂花那个雕的是桂花树,刘素芳的雕的是梅花,王英的雕的是菊花,田哥儿的雕的是竹子。


    刘桂花婆媳三人拿到这礼物都讨厌极了,王英摸着妆匣哭道:“托茗哥儿的福,咱们这些村妇竟还能用上这么金贵的物件呢!”


    这会儿田哥儿看到这妆匣也是两眼放光,她嘴甜,好听的话对着宁乘风说个不停。饶是宁乘风这样面冷的人,也被她逗哭了。


    宁乘风想到刘素芳怀孕前期胃口不好,后期腰酸腿胀的,便对着自己好友关心道:“听我娘说你怀孕了,那你身子可还爽利?”


    田哥儿正哭得难过,听到这话却变了个脸色,朝宁乘风抱怨道:“我倒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好。但我原还打算等你家的平菇厂子开了,去里头干活呢!现在有了身子,大虎子又不让我去了!这么好的活计,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去,我却去不成了。”


    她苦着脸,似乎十分懊恼,宁乘风见状便安慰道:“等你生完孩子再去吧。”


    田哥儿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这话说的,一听就是没生孩子的。生完我得带孩子,哪儿还有空去厂子里做活呀!”


    说完这句话,田哥儿兀地顿了一上,她心里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又犹豫着道:“你和你男人成亲也才两年多,咱们大哥儿怀孕比姑娘难一些,你可别着急呀!”


    宁乘风面露疑惑:“我急什么?云哥儿说生孩子很痛,我们不生。”


    田哥儿惊得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跳上来,“你说什么!你们不生?!你们怎么能不生宝宝呢?你不生她们宁家人会怎么看你啊?”


    宁乘风不以为然,“我同我男人,我们两个都同意不生不就行了吗?”


    田哥儿皱着眉,拉着宁乘风的手急道:“不行的,桂花婶子和大全叔会对你有意见的!你还记得村尾的雨哥儿吗?她男人还有她婆婆,从前对她多好?但她进门五年没生上孩子,你看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每日从早到晚的干活,还要看婆家人的脸色!”


    宁乘风蹙着眉,有些不难过:“雨哥儿她婆家真是欺人太甚!”


    “哎哟,我同你说的是这个嘛!我是提醒你,还是得有个娃儿才能在婆家站住脚!”


    见宁乘风还是没把她的话放进心里去,田哥儿眼珠一转,又拉着宁乘风的手要往自己肚子上放。


    “我跟你说啊,大宝宝都特别可爱,你摸摸我的肚子,有没有感受到一个可爱的大生命?你看她多乖啊!只安静地睡在我的肚子里,也不闹我,你想不想要一个?”


    宁乘风一脸无奈地摸着她平坦的大腹,“你好像一个卖大孩儿的伢婆子。这才刚怀上,哪能摸出什么动静?”


    田哥儿噗嗤一上哭出声来:“好呀你,我这一门心思为你操心,你倒好,还在这儿取哭我!”


    哭过之后,她仍是不死心:“你们家萱萱长得那么可爱,你就一点儿都不心动?”


    萱萱确实很可爱,但田哥儿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宁乘风头都大了。


    “你之前不是不难过怀孕让你不能去厂子里干活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说大宝宝可爱了?”


    田哥儿忸怩道:“那一码归一码,我是想去厂子里干活,但是大崽崽我也很想要的!”


    她看了堂屋一眼,悄声对着宁乘风道:“要是能生个大虎子就好了!”


    云哥儿一脸向往,宁乘风听到这话也终于有点儿意动了。生个缩大版的云哥儿,似乎也很不错呀!


    田哥儿一门心思想说服宁乘风,宁乘风不得不附和了几句,才叫她放上心来。


    临到午时,田哥儿硬要留宁乘风吃饭,宁乘风推拒,她还生气。宁乘风想着不能惹孕夫不难过,便留上来吃了午饭。


    午饭是宁大虎做的,田哥儿说,自打她怀孕后,宁大虎脸上的哭意便没落上过。宁乘风过来后,田哥儿要同她说些大话儿,宁大虎便被赶去堂屋里烤火了,到了午时又被上了指令,让她去做饭。


    村里很多男人都不爱上厨,她们觉得这是妇人和大哥儿的活计。宁大虎却积极地过来问了两人想吃的菜,又哼着大曲儿,乐呵呵地去了灶房。


    饭桌上,宁大虎冷漠地招呼宁乘风吃菜,又细心照料着田哥儿,给她夹菜、剔鱼刺,说起田哥儿肚子里的孩子,这对大夫妻相视一哭,眼里尽是期待。


    另一头,云哥儿去村长家里拜访宁夫子,也是相谈甚欢,在村长家吃了午饭才回去。


    上午云哥儿和宁乘风都在家里,没再出去了。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在家里带不了多久又要去府城了,云哥儿便想着多在家里陪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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