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遥听见裴闻川的话,刹那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注意到眼前男人的悲伤,神色黯然,薄唇紧抿,像一头对于不幸而无可奈何的大猫。
沈晚遥方才知道裴闻川儿子的来历时,既心疼又庆幸,裴闻川在失去姐姐和姐夫后,还能有一个亲人作为儿子陪他。
现在他却得知,裴闻川连儿子都失去了。
沈晚遥僵住,不知所措,心情复杂。
——他作为一个生过孩子的成熟妈妈,孩子受了一点点伤,他都会心疼到要命。
如果不是孩子长得太高大,他都想把受伤的孩子紧紧抱怀里哄,哪怕这会让坏男人又奇怪地吃醋。
同样的,沈晚遥不敢想孩子会死亡。
宝宝是他辛辛苦苦地从身体里生出,是他代表了英勇与无畏的勋章,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沈晚遥面对别的男人的困难,都很难感同身受。
现在他却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起了同情心。
沈晚遥不懂安慰人,他只懂抬起上身,倾下腰,给对方一个拥抱。
声音轻软,听起来很乖。
“裴叔叔,节哀。”
他因为身高不够,拥抱裴闻川的时候,需要坐上对方的大腿,两人的气息交融。
裴闻川垂眸,静静注视在他怀里的男孩,薄唇微启,语气深沉。
“小晚,我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你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来陪陪叔叔?”
沈晚遥自然答应,点点头:“好。”
裴闻川勾起嘴角,镜片下的双眸泛起柔和的笑意,像长辈般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小晚真是个好孩子。”
……
沈晚遥和裴闻川用完餐出来后,天色已黑。
他没在餐馆门口看见巫渊,心想对方肯定先走了。
他便走去公交站点,准备坐公交车回公司。
沈晚遥走着,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小宿主,你对裴闻川的‘撩拨’任务,这边显示已经完成了。】
沈晚遥:“?”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只是安慰了一下对方而已。
他依然记得裴闻川悲伤的神色,不禁闷声道:
“统统,我感觉裴闻川真的好可怜,没有老婆,连儿子都死了,孤家寡人。”
系统冷声:【你离他远一点,他看起来不是好人。】
“……”
沈晚遥没把它的话放心上。
一个三十岁出头,对儿子很好,因为儿子意外死亡陷入过度悲伤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沈晚遥生过了孩子,他自认比别人厉害些,现在遇见丧子的父亲,他觉得自己可以去开导对方。
他一边想,一边不知不觉拐入一条小道。
小道的路灯坏了,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没有行人。
沈晚遥在想裴闻川的事,没有注意到自己走错了路。
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多了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
直到系统突然大声提醒:
【小宿主,别发呆了,有坏人跟踪你。】
……
餐馆。
沈晚遥离开后,裴闻川独自留在包间。
没过一会,包间门打开,从外走入一个黑色长发的俊美男人。
巫渊出现在包间里,他随身坐在裴闻川对面的椅子,双腿交叠,冷白的手点起一根烟。
在萦绕而起的白雾中,巫渊眯起眼,打量西装革履的男人,嘲讽般的轻笑。
“裴闻川,装丧子慈父是不是装得很开心?”
裴闻川掀眸,沉声回应。
“巫先生,我的确在为我去世的儿子感到悲伤。”
巫渊嘴角扬得更高:“悲伤?我看你是感到高兴吧。”
“你儿子死了,你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父夺子妻。”
卑劣的形容落下,裴闻川听见,眉头轻蹙,温和而隐忍的神色一僵。
裴闻川不是第一次见到沈晚遥。
他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他。
从他的儿子那里。
那时,沈晚遥正是他儿子裴江野的恋人。
裴闻川和儿子裴江野住在同一栋庄园,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裴闻川是不知从何时起,发现他儿子谈恋爱了。
也许是因为裴江野每天都会嚷嚷地与人打电话,内容透出恶劣的占有欲。
“沈晚遥,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许在零点后独自出门,你住的地方很偏僻,去吃夜宵也不行,万一被坏人强.奸了怎么办?你想出去就先找我陪你。”
“沈晚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怎么可以随便吃陌生男人给的东西!很脏!”
“说了多少次不能穿那条短裤了,你的屁.股都快露出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让你去卖屁.股了!”
“你别傻乎乎地总靠近别的男人,他会给你好吃的零食?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
有时候,裴江野又会像条狗,垂着高大的身形,低声下气地讨好人。
“小晚,你理理我,我不会凶你了,也不会很用力地撞你和亲你了……”
“小晚,早安,看看那里?”
“好宝宝,小祖宗,可以赏我一次吗,我洗干净了,房也开好了,套买了,求你了。”
裴闻川能猜出儿子的恋人是个年纪小、娇气、有脾气的小女生或小男孩。
但他对儿子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对这些事不闻不问。
他只偶尔会问下儿子的学习情况、缺不缺钱,将父亲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
淡漠,儒雅,温和的父亲。
直到那天,裴闻川提前下班回家。
他进入家门前,听见家门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布料的窸窣声,水流声,家具剧烈晃动的吱呀声。
还有他儿子低哑、沉闷的说话声。
“小晚,我父亲不会这么早回来,在客厅来一次也没事。”
“……我父亲就是一个老古板,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你不用拘束。”
“放轻松些,先抬.起来,不够高的话拿枕头垫着,草……你这样的动作太棒了。”
“你要看下我的吗?我那里可是拿你送的香皂洗的,草莓味的大东西,你一定会很喜欢。”
裴闻川的皮鞋停驻的门口,没有进门。
慢慢的,他听见屋内有一阵又一阵的哭声传出。
细细弱弱,很软,时不时颤抖地咿呀叫几声,像小奶猫在被人疯狂地玩揉。
还伴有他儿子带有餍足的低哑夸赞。
“宝贝,你这样好像发.情期的小母兔,好迷人。”
裴闻川伫立许久,迟迟才回过神。
矜贵儒雅的年长男人,第一次发现自己一向洗得干净的西装裤,多出兴奋的污渍。
他盯着那块散发出雄性腥味的污渍看了许久。
而门里的人还在持续着。
裴闻川冷白的手,伸向了门把。
将门拧开一条小缝。
那一天,他终于看见自己儿子的恋人。
刚好正对着他,被热情的年轻男大学生扣住,柔软、脆弱、美丽。
的确很像发情的小母兔。
裴闻川想。
那天结束后的半年,裴闻川收到了儿子裴江野的死讯。
裴闻川为儿子举办了一场悲重的葬礼。
他也身穿纯黑西装,黑皮鞋,撑着一把黑伞,落寂地在儿子的墓碑前站了很久,金边眼镜被雨水打湿都不曾擦拭。
但后来商界传出谣言,裴闻川养子的葬礼,规格很像庆典,一场盛大隆重的庆典,像在庆祝他的死亡。
裴闻川在养子墓碑前站了很久,可分明有人看见,他是在儿子的墓碑前,勾起嘴角,笑得很温和惊悚。
仿佛在高兴儿子终于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死了。
……
巫渊与裴闻川认识过一段时间,猜得出对方的龌龊心思。
巫渊又点起一根烟,冷冰冰地注视裴闻川。
裴闻川听见对方又揭穿他的心思后,异样的表情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礼貌。
他眯起眼,温和:“巫先生,您有什么事烦请快点交代,我待会有场会议要参加。”
巫渊碾碎烟头,嗤笑。
“我就是想来告诉你,你的好儿子真的很不孝顺,哪怕死了,也不会让当爹的你安好心。”
裴闻川顿住。
巫渊颔首,说出真相:“你上次找我镇压你儿子的魂魄,镇压失败了。”
“他不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疯狂,他最近能变出尸体形态。”
“他依然和生前那样,把沈晚遥当成男朋友来亲密。”
巫渊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沓照片。
层层叠叠的照片,像扑克牌般摊开在桌面。
灯光明亮,照片的内容,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张张监控画面的截图。
画面场景是沈晚遥所住的公司宿舍。
每一张照片,都和沈晚遥有关。
有沈晚遥正在浴室里洗头,弯垂着细瘦的身子,黑发湿漉漉,沾满泡沫。
而他头顶的天花板,有一个男性身影在俯趴着。
像巨型蝙蝠,头往下垂,舌头要接触到沈晚遥喷香湿润的发丝。
有沈晚遥在深夜晒衣服。
个子小小的小男孩,踩着小板凳,用衣棍努力地撑起衣物,衣摆被撩起,漏出雪白的腰。
而他没注意到,身后有诡异的人影。
高大的男鬼,跟在他身后,抬起头,一件接一件,不断地用唇碰过那些刚晒起来的干净衣物。
上面残留着沈晚遥身上连洗衣机都洗不掉的体香。
还有的沈晚遥在熟睡,那个英俊的男鬼,就这么趴在他身上,进行一些不雅的动作。
照片很多,都是沈晚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个男鬼以各种方式偷偷欺负。
巫渊的监控器经过特殊处理,能拍摄到灵异物。
巫渊看一眼照片,眸色沉了沉,指尖在照片上轻叩,冷声。
“裴先生,男性尸鬼成形后,能不分男女地在活人的腹部里种下鬼胎,让活人离不开他。”
“你喜欢的人可能早就大了肚子,给你儿子生下鬼胎,成为厉鬼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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