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鹿鸣宴,大杀四方
鹿鸣宴是州省长官宴请得中举子或放榜次日,宴主考、执事人员及新举人[8]的一场宴会。
已经延续了数个朝代,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和琼林宴并称,只不过后者是宴请新科进士,等级要高上一些。
但无不是一场盛大且热闹的宴席。
今年本省准考的生员两千多名,最终录取了一百多名举人,再加上一些老举人和官员,恐怕出场人数也会十分可观,或者说,就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么光宗耀祖又春风得意的美事!
易书云张口想劝,被宋浩成及时在桌子底下按住,“好,我想一省解元,带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陆黎之倒也没有自持甚高,“若是为难,倒也不用争取,我只是想让一些人知道,我不去参加的原因是什么。”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不由心头一震,姜白野更觉沉甸甸的动容。
黎之,还是那个腹黑果决、孤傲又执着的黎之。
这事一提出,自然是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尤其一些打从骨子里厌恶男风,以此为耻和觉得陆黎之反正也不会原谅,自己也确实不想跟他来往的人。
陆黎之这出,也惹来了他们的怒火,“他真是好大的脾气,真当一个小小的解元就很了不起吗!”
“还别说,真了不起。”有人暗怼,这不是考了无数次乡试得到的解元,也不是准备了好几年得来的解元。
而是人家准备了一年,不,期间还参加了治水和治疫,据说在府学里都没待够半年,几乎完全凭借自学得来的解元。
如若没在之前了解过他的才能,他们也就震惊于他的天赋而已。
但据说陆黎之准备科举只有短短几年,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要考,因而主要学学诗作作画,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些雅事上。
而他只有区区十九岁,一个人的一生,做成一桩事,就已难得,他是数手并抓,没有一样落下,还样样精纯。
“就已经不是了不起能一言以蔽之的事了!”叹气,一片叹气,那些指责他的声音反倒显得孤立无援了起来。
但他们还是好气,“他这态度,摆明了是要和我们叫板!故意让我们难看呢,好像他不来,错在我们一样!”
“不是吗?说坏话的不是你们?散播谣言的不是你们?还说陆黎之有好几个姘头,又说他那姘头是倌馆里的,如此羞辱于人……”乃至更过分下流的言论,他们都无法宣之于口。
“亏你们还是读书人,这般容人之心都没有!”
“你们猜,朝廷为何允许两名男子通婚?”读书人也不尽然都是迂腐的,相反,他们开阔了更多的眼界,也有不少人心胸极为宽广。
“最起码,潜安和我们相处时,就是个堂堂正正的正常男人。”
“就连他之前乡试沐浴更衣,恐怕也是为了大家的名誉考虑,才那么说……”
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帮着陆黎之说话,哪怕官员之中也有人有非议的,最后巡抚大人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一省的鹿鸣宴,连解元都不在,有何意思?何况他要带来的人可是陛下亲自封赏过的!也不知那些酸臭的文人哪来的傲气,若不是他们和那回春堂,开春那场时疫扩散,还不知会影响多少人!”
搞不好,他这个巡抚都得贬谪,毕竟是他辖下之地,没想到这事甚至都没让他出马,就被姜白野等人解决了。
对此,巡抚大人还是很感激的,没有这场鹿鸣宴,他也要邀请他们一叙,聊表感谢!
就在省城官府派的仪仗队,抵达宣河府传信报喜之时,这日,鹿鸣宴也在多方精心准备之下,于城郊一座闲置的府邸园林里举办。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鹿鸣宴以食为主,食又以鹿肉为主,寓意着“禄”,辅以文人之间的交流,席间不仅唱《诗经·小雅》里的鹿鸣诗,还跳魁星舞,很是热闹非凡。
可当看到陆黎之一个人行来,不,他身边其实围绕着一大堆跟他交好之人,但唯独不见那位姘头,呸,伴侣,大家都惊讶了一把。
这事之前可闹得不小,巡抚等人不免询问一番。
陆黎之拱手作礼,“鹿鸣宴是科举的重要流程,也是我们举子文人的重大宴会,他说,这是我们的场合……等我们差不多了再过来。”
其实姜白野说了很多,大意是不想扰了他们的雅兴,倒不是说他和陆黎之的关系,而是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大剌剌地出现在这样庄严的场合。
科举文人的圈子一向重视礼仪和规矩,黎之为他这般不惜得罪一大票子的人,姜白野又怎会不去替他考虑。
众人听了,别说那些本就不排斥他们的人,就连原本皱着眉觉得兴致缺缺甚至还想早点退场的人都有些滋味难明。
倒是他们气量小了。
恶感褪去大半,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愧和感慨袭上心头,让他们沉默半晌,有人终是难过自己心里那一关,亲自上前跟陆黎之道歉。
“是某狭隘了!”
“二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祝福二位!”
这一日,姜白野虽然久久没有出场,但他的名字在各个角落里都有响起,不再是轻视鄙夷的姿态。
而更多的是另眼相待。
当这些心高气傲的文人正视起一个人,他们会轻易发现这个人之前做过什么,有什么厉害之处。
越是议论之下,越是发现,此人,从不同的方面,并不输于天赋异禀的陆黎之。
姜白野得到重视,以他为话柄嘲讽看轻陆黎之的人也少了许多。
陆黎之却开心不起来,他不想让姜白野受半点委屈,哪怕一丝退步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因而接下来的文斗,便成了这些人的修罗场,陆黎之大杀四方,风格大变,直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将他们比得恨不得立马爬回家,重新从四书五经读起。
“黎之好可怕!”易书云咂舌瑟瑟发抖,甚至已经到了敌我不分的地步。
“我可是他们坚定的站队者,没少帮他们说话呢,姜白野不来,我还劝了两句……”正说着,看到陆黎之朝这边看来,他赶忙缩到了一扇屏风后面,生怕被陆黎之点到,到时候当众出糗。
这一举动之下,发现他身后的并不是宋浩成,而是另一个躲在他后面的人。
这人之前没少贬低姜白野的商人身份,易书云眸光一闪,悄悄搬着屏风挪了个窝,这名男子没反应过来,顿时暴露在陆黎之的眼底。
“啊,我认输!”
场上唯一能够保持镇定的大概就是屠焕闻了,却也有些哭笑不得,他要被掏空了。
有不想认输的人不断向他请求救援,如此,他们这么多人呢,却干不过陆黎之一个。
巡抚等官员看着这一幕,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今年的鹿鸣宴,真是别开生面啊!”
“可以载入史册的程度了,你们刚才把潜安那些诗作记下来了吗,原来他最佳的创作状态是愤怒,这真的是金句频出,佳对连连啊!”
就在所有人都叫苦不迭,连屠焕闻都想借着三急开溜之时,满身煞气的陆黎之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如春风化雨,整个人一下软和下来。
众人朝着望去,当看到那道陌生的高大身影,心里迅速想到一个可能。
有个人竟口不择言,招手大喊:“救星,我们在这里!”
呜呜,这哪里是救星啊,这分明是魔鬼的克星!
魔鬼神色柔和地伸出手,“你来了。”
姜白野原以为他们已经喝得倒下一片,还有点担心黎之会不会被劝酒,没想到是倒下了一片,不少还藏在桌案底下。
“怎么了?”姜白野顺势牵住他的手,如此自然,温情,众人看到这一幕也不惊讶了,只有一种魔鬼要被收服的欣慰。
“没什么,忙到现在,饿了吧?”
姜白野这大半个月在省城也不光陪着陆黎之,他还在这里开了个之前就准备了许久的药坊,这些天没少和派到这边来的丁跃对接。
明日又是一场开业,故而来之前他也很忙。
姜白野拜见了在场的所有官员,巡抚大人对他格外关照,问了他不少医药坊的事,这里面涉及到他低价卖药,如今一年的努力,几乎将同行的药价都打了下来,惠及到不少百姓,也是功绩一件!
“这是应该的。”姜白野谦虚道,反正他也没少赚就是了,提高了产能和效率,走质也走量,逐渐稳住市场的大头,再加上有陛下的御赐字号,回春堂在前面带飞,已经没有多少药坊能与济春争锋。
一帮文人听他和巡抚等人侃侃而谈,言辞之间多是他们不懂的商业理论和一些书里没有的东西,有敏锐的,也是听得心里震撼。
迟钝的,就看巡抚他们对他的重视,就知道这家伙早已脱离暴发户生意人的行列了。
巡抚大人是个好官员,相比还在挣扎往上爬的严知府,他更注重辖下百姓和省府的发展,和姜白野交谈一番,他竟得到了从这些文人身上不同的东西。
总之是他这个年纪和阅历,都能受益匪浅,可见姜白野确实不简单。
心里喜爱,对他也是越发推崇夸奖。
连最高的巡抚大人都对他如此这般,场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再有怨言和轻视。
这时,巡抚大手一挥——
“开宴吧!”
陆黎之跟姜白野咬耳朵,“我特地拖到这个时候,你就能吃个热乎的了。”
姜白野笑道:“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小、小机灵鬼?坐在他们后面一排的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明明是可怕的魔鬼!
鹿鸣宴的宴席是重头戏,送菜上来的人堪称鱼贯而入、络绎不绝,每一道菜都做得极为讲究,跟姜白野做的很多现代菜,以口味和新奇为主的大不一样。
这宴席上的菜可以称之为国宴了,每一道都工序繁多,什么珊瑚鸽脯、五彩银针、凤凰官燕、白菌鸡腰、海上神仙、梅花裙翅、鸳鸯螺裙……
甚至用了什么食材都难以分辨,但入了口,真真是千般滋味,万般享受!
这也是很多穷人家出来的举子觉得这日是人生巅峰的原因之一了。
姜白野都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和手艺,比现代任何时期都不差半点,尤其这种一道菜可能都要做上好几个时辰、好几天的,绝对匠心独运。
吃饭自然少不了美酒,巡抚等官员没少恭贺敦促在座的举子,“明年的会试就看你们了,希望你们能给我们省争一口气,可不能次次都排倒数!”
“就不说打过独占鳌头的江南那边吧,好歹也得进个前三!”
江南那边,除了经济发达,地理人文优越,可以孕育出更多的文人,最重要的,撑起大宁文人半边天的江宜陆家便在那里,向朝廷输入了太多的人才。
“每年的状元都是那边的呢,我们就连贡士都是最少的。”易书云道。
陆黎之捏紧了杯子,很快,巡抚大人还给他们分析了一下其他省的强劲对手,跟当初的严知府一样。
“其中最值得注意和警惕的就是江宜陆家的陆青传,年方十七,就像那长在最肥沃的土里浇了最肥美的水的最上等的苗子。”
有时候陆黎之会想,如果一切确实如李婆婆所说的那样,当年他爷爷没有离开江宜,这些措辞会不会是用来形容自己的。
自己和家人又是一副怎么样的光景?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因为那样,他可能拥有一切,却绝对拥有不了姜白野。
最后,巡抚把陆黎之又留下了一会,寄予了高度的希望——
“拿下会元,你应该能办到,以你之才,不亚于陆青传!哎,说到这里,你们陆氏,都是吃书长大的吗?”
陆黎之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但一次两次,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反而被激发出无限的锐意和勇气,尤其身后没有顾虑,身边有人陪伴,肚子里……
“巡抚大人放心,学生定会拼尽全力!”
他爹的死因,也该查出真相了……
姜白野帮陆黎之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但还是清醒地笑着提醒:“这边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跟我爹娘说一下,他们有孙子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8]选自搜狗汉语。
当我打到拿下会员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102章 倒尽胃口,庄子养胎
孙子……陆黎之抬眸,像是有点惊讶,“你不想要女儿了?”
姜白野蠕动了下唇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笑得满不在乎,“男宝也挺好,若是儿子,我就能放心地揍他了。”
“可我在努力地生女儿。”
姜白野瞬间瞪大了眼睛,“努力?”
“嗯,每天都会认真默念几遍‘生女儿’,据说有用。”陆黎之一手习惯性地覆在腹间,道。
姜白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被逗乐了,猛地扑过去,“黎之,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可太爱你了!”
用力在他脸上吧唧几口,陆黎之嫌弃地抹了下脸颊,将口水擦在他的衣服上,心道之前没念过,接下来就认真地念起来吧。
回了临时租住的宅子,哪怕即将启程回去,姜白野还是忍不住掏出了藏起来的小兔子鞋,跟庞大夫显摆。
“怎么样,漂亮吧,给我闺女的!”
“哼,幼稚!”
不过庞大夫想到自己生闺女那会儿,可能比他还幼稚,高兴得满屋子乱蹿,跟猴子下山似的。
姜白野还满打满算地合计起来,“女儿也能传家立业,到时候她生的孩子可不得跟她姓,要不然就招个赘婿,也是我们的血脉传承。”
庞大夫一愣,倒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新鲜的说法,“那黎之生的,你也打算跟他姓?”
陆黎之正好要从外面进来,便听姜白野很是理所当然道:“都是男人,他却要嫁给我,孩子也是他生的,跟他姓又有什么关系。”
陆黎之摸了摸肚子,这些天没难受的孕期反应了,生三四五六个的想法又一次冒了出来。
姜白野从现代来的,没太大的冠姓权老观念,何况他也确实觉得在某些方面委屈了陆黎之,好歹是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主呢,却被他压在身下酱酱酿酿。
当晚,陆黎之又忍不住拉着姜白野酱酱酿酿一番,连着两天,这次两人都有意识地放轻。
压抑又放纵的,磨人到极致,却也延长了快乐……
这会的两人,对彼此熟悉又情动,早已没了一开始的慌手慌脚凭本能莽撞。
掌握了更加娴熟的技巧,一切都变得妙不可言……
姜白野听着他沙哑禁欲的嗓音,克制而隐忍的汗水顺着不断滚动的喉结滑落下来,滴在那雪白柔韧的腰肢上。
惹得他一双黑眸黯得不成样子。
“嗯……”陆黎之轻蹙眉头。
“嘘。”姜白野低喃一声,“不要发出声音,我怕我会忍不住。”
陆黎之眉头蹙得更紧,真想来一句,那就不要忍。
最后,他只得咬着唇,在一片沉寂中,嗅着那暗香浮动……
“什么时候,能找到个真正没人的地方,放开了,尽兴地……嗯?”
陆黎之每回满足了就不爱搭理人了,此时也因为怀孕困倦得不行,不知姜白野在他耳边念叨了无数种玩法,每个都刺激胆大得不像话。
次日,陆黎之又跟着姜白野去参加了省城的济春医药坊的开业。
和饭庄的开张不同,作坊开始生产,他们放了些鞭炮,摆了个仪式,祈祷作坊平安顺利地运行。
落在姜白野眼里,就跟现代影视剧开拍前的开机仪式一样,所有的演职员到场,上香拜神掀红布,据说是本地的风俗。
这次的作坊比在清水村的还要大上一倍,各大管事、师傅和工人加在一块,上百来人站在作坊门口手持香烛,虔诚地祭拜,场面甚是浩大。
有路过的行人百姓和闻讯而来的人看到,一看那招牌,带着御赐字号的“济春”,纷纷热烈地捧场欢呼。
夸赞济春良心好药的声音不绝于耳,如今晋升为大师傅,被分出来单打独斗的丁跃完全掩饰不住脸上的自豪。
当初的一念之差,不过一年,便验证了有多正确!
现在他家里再也不用愁着束脩,丁力辉出息是一方面,如今丁跃家里早已到达了小富水平,还准备在省城置办点薄产呢。
秋季正是丰收的季节,这边没有大衡山,但各处的草药也依旧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晌午,姜白野带着陆黎之又和主动找上门谈合作的各大医药堂吃了顿饭。
本来有当地做了许久自诩是“地头蛇”的医药堂,还想好好压一压姜白野的势头,争取更大的权益。
可当看到他身边跟着的翩翩白衣书生郎,有眼尖的吸了口气,连忙耳语,“这是本省的解元!”
“解元!”举人就已经可以当官了,解元又是举人中的佼佼者,行商之人哪个不羡慕有功名的读书人?要不倾尽家产也想捐个官呢,可现在捐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看对面笑眯眯的年轻男人分文不花就成了御封的员外,顿时什么话都噎了回去。
自然姜白野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陆黎之这个解元在场,姜白野甚至都不用多费什么口舌。
“只是,当着我的面挖人就不好了吧?”姜白野哼哼。
“挖也挖不走,你们难道都没听说省城最近的传闻吗?”陆黎之淡淡道,两人夫唱夫随。
等他们回头打听了消息,瞬间明了又复杂了起来。
“这是强强联手啊,若那陆解元考得更远,济春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赶紧的别考虑了,把契书签了吧,虽然赚的少了,但以后可不好说。”
因为解元身份想要巴结陆黎之的并不在少数,两人吃完饭后,就立马带着庞大夫赶回宣河府,原以为到了这里,会受到更多的欢迎。
毕竟举人不少见,但解元宣河府已经几十年未见一位了。
陆黎之并没有在意,或者说,他猜到了些什么,可姜白野看到那满大街小巷都在说清远君是陆清宏的事,还是怒不可遏地捏碎了一块从省城带回来的特色糕点。
“真是倒尽胃口!”
陆黎之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里自己做的手脚,虽然是最亲近之人,甚至都有点老夫老妻了,但……
他还是选择保留自己在姜白野心中的完美形象。
然而他哪里知道,姜白野一直没插手这件事,包括陆家旁系嫡系大大小小的一串往事和真相都没告诉他,是因为知道他能摆平。
另一方面,陆黎之虽然考上了解元,但现在想要和江宜陆家斗也是不现实的,自然没有提前告诉他徒惹烦恼的必要。
时机到了,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陆清宏是清远君一事,是在陆黎之的解元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原本想要一步步谋划的陆清宏受不了这个刺激,直接就把这件事放了出去。
不过几天,便传得满城皆知。
陆清宏有些惊恐,惊恐之下又带着点刺激和无边的兴奋,好似一个狂热的赌徒抓到一手好牌,亟待打出,便能收获到最丰盛的果实!
按照规矩,本府的知府是要安排人和一些宴会以激励本府新举人的,但严知府走后,新上任的这位知府似乎和严知府不对头,加上姜白野和陆黎之也没主动表示过什么,对他们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这会甚至还跑去明礼学堂慰问去了,当然,主要是奔着清远君而去。
好在姜白野还有他们的亲朋好友,知道他们今日会回来,早早便等在这了。
没一会,府学的众人竟也过来迎接祝贺,是先回去一步的易书云等人给的信。
浩浩荡荡,喜气洋洋,正沉浸在清远君真人的一些百姓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宣河府有了位解元!
这位解元之前还是个小三元!
这个解元在时疫里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其中,他们分文没花就喝到的救命药,就得益于他提出的举措!
霎时间,倾巢而出,赶来迎接。
陆黎之始终宠辱不惊,倒是姜白野,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这本该就是属于黎之的荣耀时刻,某些人没规没矩地想要乱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是,在大家各种恭贺道喜,姜家忙着散发喜钱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考上解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卖屁、股的!”
“好男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跟个娘们似的被搂搂抱抱!一点男人的脸面、读书人的风骨都不要!”
又是一道刻意扬起的声音,来源于不同的方向。
姜白野和贺麟瞬间出动的时候,对方拔腿跑得也极快,显然是有备而来。
可跑过贺麟又算得了什么,姜白野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将一个木架子踢出去,狠狠撞在这人背上。
“啊”地一声惨叫,姜白野也到了跟前,一把薅起这人的头发,专挑最痛之处。
“真是好久没动手了,以为我是软柿子呢!”
“饶、饶命,不是我,我,我只是个扒手,所以才会跑。”
“别装了,以为压着嗓音,我们就听不出是你吗。”陆黎之走来,压制住姜白野的戾气,虽然是对方有错在先,但他并不想姜白野失控了打人被人诟病。
“是谁派你来的?”
“哼,你自己做的丑事还用别人来说吗,早已经人尽皆知!”见姜白野没有打人,一个戴着幕篱的男人发出声音。
陆黎之瞬间辨出——
“余志杰。”
余志杰一慌,连忙就要往人群里躲去,却被揪出来。
府学里的学子立马跳出来指认,“难怪要戴着个幕篱呢,这是长了一身疱疹毁了容不能见人!”
“可惜没毁容,他也被剥夺了秀才之身,当时府学里爆发重大时疫,就因这人而起,差点没害惨了我们!”
“没把他发配牢狱都是轻的,这是嫉妒黎之考上解元自己却永远失去了机会,才故意这么诋毁。”
“当时姜坊主不是帮我们揪出故意传染疾病的人吗,余志杰还好意思报仇!”
不管因为什么,府学众人这般解释,也给了百姓们一个正当的理由。
陆黎之有些感动,其实不用如此也没什么,这便是他为什么要在省城那么多人面前,要在鹿鸣宴上给姜白野正名了。
自己主动出击,尚有说开的机会,但被人诋毁,反倒显得被动了。
远处,陆清宏见余志杰竟然又失败了,也是失望至极,“真是没用!”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个大娘好奇地问道——
“陆解元,您和姜员外是一对儿吗?”
这询问不仅没有半点厌恶和质疑,反而隐隐在期待着什么。
陆黎之愣了下,郑重地点了头,姜大柱他们不由地揪起了心,怕他会遭受到恶意的言论。
只是不待他们说些什么,人群里的大家对视一眼,顿时就嚷开了。
“我就说是一对吧,要不姜坊主当时病倒,陆解元能衣不解带地照顾呢!”
“我瞧着面相上就是夫妻相,呸呸,夫夫相,都俊儿得很,又人高马大的,姜坊主了不起,陆解元也厉害,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就是就是,何必诋毁,这八成是嫉妒他们有这么好的良人。”
有人嫉恶如仇,还上前将余志杰在内的三名大放厥词之人给揍了一顿。
看着大家的反应,姜白野笑着牵起了陆黎之的手,这便是努力的意义之一吧,如若他们没有如今的成就和地位。
被揍的也有可能是他们……
赶在被宣河府的百姓催婚前,奔波了一路的夫夫俩回家后便好好休息了一下。
第二天,陆黎之的行程就被排满了,各大邀约请客的人不计其数,成了举人的好处也是成倍递增。
除了见到更多官员不需要跪拜,获得司法豁免权,轻易不能被处置。
名下所有田产都不用交税,不少人冲着这点,都是各种巴结讨好,想要把自己的田产挂在他这里。
陆黎之原本想把这些机会给姜白野,就能省不少税钱下来。
可姜白野不想风头太盛,自己赚了钱,风风火火开了那么多作坊,又是饭庄农家乐什么的,以后还有更多,既得了官府朝廷的便宜,总不能不让他们半点好处都不占。
想要长远地发展,即便是商人,也得老老实实,韬光养晦。
最重要的,这是黎之自己挣来的,该由他自己挣钱,自古以来只有穷秀才没有穷举人,大头就在这里呢。
因而陆黎之赴宴之后,就又多了一个新的进项,没有姜白野,他也能过上阔绰的日子。
一定程度上,两人的事业都保持着相对独立和高速发展,又在相辅相成。
回府城第三日,陆陆续续和清水县、白石镇、长林县、宣河府的大大小小人物打过交道之后,陆黎之又请了场谢师宴,宴请府学里的老师和同窗。
直到第五日,宣河府新任知府才走流程一般,邀请本府的五名举子,也就是陆黎之、易书云、宋浩成、陈俭和吴雍,以示鼓励。
不想,陆黎之竟在宴席上碰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陆长盛和陆清宏。
“几位若想考个不错的名次,接下来的举业还是很繁重的,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陆长盛开口道。
五人都没有就此停下科举当个小官的意思,都准备继续考下去。
“明年秋会试,我们打算游学一段时间。”并不知道他们和陆黎之的恩怨,易书云道,宋浩成也点了头。
会试又和之前的考试不太一样,从这里开始,就要面对更多现实的考量,两耳不闻窗外事,反而是坏事。
陆黎之身怀有孕,不敢马虎,自然是想先生完孩子,靠自己自学一段时日,之后的半年再考虑其他。
陆长盛却忽然看着他道:“我可以推荐你们去江宜的陆家书院就读。”
“什、什么?”陈俭和吴雍都有些失控,险些将杯子碰倒。
陆黎之捏着杯子不为所动,他在想姜白野教他的那些挡酒技巧,神奇得可以全程下来滴酒不沾,别人还丝毫没发现。
有了宝宝之后,他就不能喝酒,吃不适合的东西了,姜白野和陆黎之初为人父,都非常仔细,恨不得自学医术,一点忌讳都不沾。
因而哪怕两人偶尔来些床、事,尝尝甜头,也不怕伤到宝宝。
一个走神,陈俭和吴雍竟然起身给陆长盛行了礼,拜他为师。
就连易书云和宋浩成也有些蠢蠢欲动,如今的府学已经教不了他们什么。
易夫子等人甚至只是举人出身,但陆家书院不同,不仅有贡士、进士,还有许多文人大儒,讲学之经验非常丰富。
“一些从陆家书院走出去的状元、高官,偶尔也会回来反哺母校,教教在校的这些师弟。”
陆长盛好似与有荣焉,端着酒,觑着神色不明的陆黎之,“最重要的,陆氏书院将迎来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倘若听得他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
新任知府都被他吊起了胃口,“谁,不会是……”
其他几人也眼巴巴望着,陆黎之也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还是在省城那边得知有多厉害的。
“没错,就是祈山先生!”
“祈山先生!?”斯文沉着如宋浩成都失了冷静。
“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考上状元后说只是来玩玩的,不接受封官又隐世而去,但陛下等人丝毫不怪罪他,反而三顾茅庐,经常邀请他出谋划策的天下第一名士?”
“听说他在深山中隐居,采菊东篱下,天下间知道他住处的不超过十人!”
“甚至他的画像都被传出了各种版本,不少还是他自己画的,故意混淆世人,就想得个清净。”
一桌人七嘴八舌,就跟喝了最烈的酒一样,面色红盛,口水都差点喷出来。
陆黎之捏紧了杯子。
“我那侄孙陆青传不是考了解元吗,我堂兄便想请他来给青传讲学,想必到时拿下会元和状元也是易如反掌的事。”陆长盛不无自豪地说。
陆清宏心里暗笑,是啊,他怎么忘了自己的那位神童堂弟。
易书云和宋浩成听到这里,却是心里一个咯噔,立马担心地朝着陆黎之看去,那份激动狂热的心也霎时冷却了大半。
原来这祖孙俩来意不善!
这不专门来针对黎之的吗,贱不贱!
陈俭和吴雍跟陆黎之不熟,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的目标,不过谁不想考状元呢,天下间那么多人,究竟花落谁家并不好说,他们也就觉察不出其中的官司。
等他们正式拜了陆长盛为师,获得被推荐过去的名额,易书云二人又发现这陆家人的用心险恶。
“没准屠焕闻、陈凯源他们也要被拉过去,所以说江宜出人才,这是把别地的顶尖人才挖走了!”
散席后,易书云越说越不淡定。
“你们怎么不去?”陆黎之疑惑,“那个祈山先生,就连我都有些心动。”
“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我也不愿意和那陆长盛为伍,尤其还要拜他为老师,我想想就恶心。”
两人谴责着,陆黎之的心情也好了些许,但他的压力并不是来源于陆长盛祖孙,而是祈山先生。
以及即将得到祈山先生教导的陆青传……
不等他们散伙,各回各家,一名小厮忽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他们带去见了一人。
“说吧,你们谁是清远君?”中年男人笑着环视他们一圈。
易书云满头雾水,宋浩成却猛地看向了陆黎之!
这几天,陆清宏的事他自然有所耳闻,但黎之一直没什么反应,加上这个传闻传得越来越像回事,宋浩成甚至都怀疑自己当初的猜测是不是弄错了。
“是你吗?”中年男人看向最有可能的易书云。
易书云彻底傻住。
陆黎之猜出这人是谁,宁掌柜已经跟他说过,再看看身边两人,似乎已经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易书云震惊地看着出声的陆黎之,“是我。”
哪怕宋浩成早有心理准备,也在这清清冷冷的一声里,如入云端,飘忽不已!
后来他们怎么回去的不知道,陆黎之却有些头疼地看着缠过来的中年男人,不是说这人人品过硬,除了仿写他的话本,其他都没问题吗。
“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去跟那陆长盛祖孙俩揭发了你!”
陆黎之,“……”碰瓷的?
“靠你更近,也好更模仿你不是,对了,你新的话本写出来了吗?”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陆黎之见他进了自己家,目无旁视,别的并不在乎,尤其这人身上的气度……
陆黎之总觉得哪里不对。
后来,庞大夫也看出这人不简单,等姜白野从贺家回来,看到对方保养得极为精致的美髯,一道火光迅速划过脑海。
却没抓住。
晚上,陆黎之还问他,“你知道祈山先生吗?”
祈……不知想到什么,姜白野蓦然坐起身来,差点风中凌乱,“祈山先生!”
同一时间,陆清宏也道:“祖父,让我也去江宜的书院吧,如果可以让祈山先生也教我一下,那就十拿九稳的事了!”
陆长盛深觉有理,虽说清宏目前的才能还不到陆氏书院接收的水平,但他现在可是清远君!
如若再被祈山先生教导……有朝一日,未必超不过陆黎之,乃至陆青传!
因为有外人在场,加上前几日忙碌,姜白野和陆黎之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跟何氏他们说肚里孩子的事。
到了早饭时,姜白野还提起件事,“贺筠和王玉娇的婚事不太顺利,他现在抽不出身去崇州那边,恐怕我要去那里照看一段时间了,顺便把后续的农家乐项目完善一下。”
陆黎之第一时间抬起了眸。
“黎之要跟我一起吗?”姜白野笑问。
陆黎之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不知是不是孕期比较敏感的缘故,他现在三天两头都离不了他。
“正好去崇州那边的庄子也方便养……”“胎”字还没说出来,想起桌上多了个陌生人,姜白野戛然而止。
中年男人名沈丰,那脸皮跟庞大夫有的一比,这会两人也在不客气地抢吃的。
何氏表示,“我跟你爹就不去了,你种的那些香料瓜果正是收成的时候,不是说要做火锅底料吗,今年得多做一些,大伙儿都等着呢,还能拿去流水人家做点火锅生意。”
“那娘,这件事就交给你吧。”姜白野临走前,把好几种经典火锅的配料方子留给她,到时候找人制作、包装,他娘都能应付得过来。
倒是李婆婆,已经确定了陆黎之有孕的事,想要跟过去照顾陆黎之,万一他有个啥不懂的。
陆黎之也想带李婆婆去那边玩一玩安享晚年,就这样,两人带着早就惦记往那边跑的庞大夫,中途插队的沈先生,李婆婆,还有肚子里的崽崽以及一整车的书,两只兔纸,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崇州。
正好易书云和宋浩成也相约着出去游学,路上,两拨人马聚在一块,就顺道一起了。
等到了闲庄,好家伙,易书云二人发现这里竟然会举办各种文会活动,还都相当精彩热闹,就连屠焕闻偶尔也会来参加,立马就走不动了。
“反正我们现在有钱,就住,住一段时间吧。”
“嗯,看在黎之的面子上,应该能便宜一点?”宋浩成不太确定道,这闲庄的住宿并不便宜,却也值这个价,周边当真是美得不似人间。
陆黎之这个本省解元、全能才子的入驻,又吸引了一波文人闻讯赶来,热切交流,带动了不少闲庄的生意。
偶尔沈先生也会加入其中,陆黎之才深觉这人深藏不露,乃至于他学业上遇到的很多问题,都能找他请教。
慢慢地,易书云和宋浩成也厚着脸皮找了过来,所获匪浅。
可能也正因为这点,沈丰忽然变得行踪不定了起来,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一回,还都是来找陆黎之看话本的。
陆黎之自然每次都抓紧时间向他请教。
不知不觉,冬日飘雪,红泥小炉,湖上垂钓,咕嘟嘟的红油锅子里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庞大夫眯着眼晃悠悠的不知有多快活,远处,忽然有人划船而来——
“庞大夫,庄主叫您尽快回去,说是,说是陆公子不太舒服!”
一开始,庞大夫还没怎么在意,姜白野那小子实在太容易紧张了,明明都怀得好好的。
可下一瞬,他猛地睁开眼来。
掐指一算,不好,怕是要生了!
第103章 崽崽出生,收徒
何氏和姜大柱几乎前脚刚从宣河府赶过来,后脚就看到陆黎之脸色泛白地倒下,自家长岁慌得连忙将他抱回房间。
“怎么回事?黎之这是怎么了?”
李婆婆来不及解释,只压低声音,“你们就等着抱孙儿吧!”
“啥?”这跟黎之不舒服有什么关系。
等等——
“长岁一直催我们过来,不是为了在这边过年?”
何氏聪明些,联想到刚才看到的黎之,披着宽松暖和的大氅,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这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偶尔动作间,能看到肚子上的弧度!
当然,这也可能是她的错觉,黎之实在是太清瘦了,瘦得很难发现他的异样。
“乖乖,这架势怎么那么像你生长岁那会儿?”姜大柱也傻眼了。
虽然姜白野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皆知,但庄子这边生意越来越好,人多眼杂,他给黎之安排的产房很偏僻,要用到的人也都是信任之人。
“别慌,冷静点!”李婆婆不愧是做过稳婆的,哪怕面对从未遇过的状况,也迅速沉着下来。
“我就说黎之这身子长得太快了,孩子怕是不可能十月怀胎,这是要发动了。”
此话一出,姜白野指尖都有些颤抖起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会不会有事?”
正常情况,孩子是要满七个月才能差不多长好,存活几率才更大,黎之这满打满算才六个月!
陆黎之满头冒汗,拉住他的手,“没事,感觉还好,一阵一阵的,你先出去吧。”
姜白野不愿意走,可外面也有很多事,要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他都不敢想象。
见他不甘地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陆黎之松了口气,他不愿被他看到出糗的模样,“李婆婆,你也出去吧。”
正给他顺胎位的李婆婆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胡话,别闹,留着力气待会好生孩子!”
“我说的是真的。”陆黎之口齿清晰,尚且冷静,“庞大夫也说了孩子不大,好生,我能感应到宝宝的状况,她很乖的。”
没一会,庞大夫紧急赶过来,也确认了他要生,“将养得不错,没什么危险,胎位也很正。”
确定陆黎之没什么大的风险,又开了补元气的汤药和产后恢复的药后,庞大夫就出去安抚比陆黎之更惨的姜白野了。
姜白野这会不知打哪抱了个雪白干净的母羊,眼神跟母羊一样呆,显然已经被惊惧给攫住了心神。
何氏两人抓着他问了许久,“这是下奶的母羊!?”
“还有奶牛,我特地托人从异域找过来的。”不过姜白野肯定是抱不动奶牛的,他麻木地想着,又把母羊抱紧了些,好似这样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姜大柱夫妻俩嗓子眼发干得厉害,想说什么,又觉得荒谬不可能,可那进进出出烧热水递东西的奴仆和熬药的人,都足以说明一点——
他们真、真的要抱孙儿了!
何氏欣喜若狂,猛地一拍脑门,“我得进去看看,黎之这样生孩子太危险了!”
结果刚到门边,就撞上铁青着脸出来的李婆婆,还顺手把门带上,“他要自己生。”
“什么!”姜白野瞬间炸了,抱着羊就要闯进去,何氏也急得不行,“这孩子也太莽了!”
被李婆婆拦住,“他说他学了接生,知道怎么做,如果真不行,到时会喊我们,否则我们在,他会很介意,估计也生不出来。”
何氏瞬间顿住,姜白野抿了抿唇,还是强行闯了进去,将门掩好,就看到陆黎之一惊一乍,显然很介意被人看到这一幕。
他眼眶登即红了,“是我。”
“我一点也不在意,黎之,跟我还要分得那么开吗。”
“嗯,所以出去吧。”陆黎之这会还好,没有痛到极致,但他知道痛苦的还在后面,“快点出去,让我一个人安心地生。”
姜白野亲了亲他的额头,“不走,我留在这里伺候你,万一你一个人在里面出了个好歹怎么办?”
陆黎之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仿佛遗忘了的母羊,这会也跟姜白野一样,眼神水漉漉地看着自己,就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有多紧绷了。
反过来,竟然有些心疼,陆黎之撑起上半身,亲了亲他的嘴角。
“姜白野,我爱你……”
姜白野加深了这个吻,又速度极快地分开,猛地起身,试图掩饰一双红透的眸子。
可陆黎之还是尝到了落在唇上的一滴咸涩,心间霎时沸腾一片,灼烫的满是力量。
听到关门的声音,他喝了旁边的药,咬住早先准备的木棍,豆大的汗珠瞬间倾泻而下……
没有听到一声喊声,哪怕一丝丝的轻哼,等在外面的人都无比焦灼,在廊下不断徘徊走动,时间久了也会担心地问一句里面的情况。
好一会,陆黎之才有气无力地回一句。
每回到这里,抱着羊蹲在角落里的姜白野才会有点反应,眼睛却更加的红了。
直到暮色降临,庞大夫估摸着,沉声道:“去看看情况吧!”
众人瞬间哗地一下,李婆婆也怕情况不好,只是不等她将门推开,一道身影更快地插在了她前面。
却也在这时,屋门推开的刹那,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凝重的气氛——
让每个人心头都狠狠一震!
无边的动容弥漫开来,沉默的片刻,是对新生命的震撼,随即便是由衷的喜意和激动!
“生下来了,孩子生下来了!!”
“太好了,呜呜……”
“快,赶紧看看黎之怎么样了,太不容易了!”
陆黎之剪了脐带,确认孩子没事,便放心地任由自己晕了过去。
倒下的一瞬间,似落在一个宽阔有力却微微颤抖的怀里。
姜白野嗅到满室的血腥气,喉咙发哽,想要用力勒紧他,又生怕伤到他,连忙叫道:“庞大夫,庞大夫!”
兵荒马乱了许久,最后确定陆黎之只是脱力脱水,加上流血有点多,各种汤药赶紧喂起来。
到了深夜,陆黎之便醒了过来,恢复了些气力和神采,看到的便是身边暖融融的小襁褓。
“是个女孩儿吧?”他声音温柔到极致,姜白野也生怕声音大了会吵醒宝宝一样,“嗯!”
骄傲的,自豪的。
“黎之,你真棒!”
“有点丑。”
姜白野,“?”
“我爹娘说崽崽眉眼里跟我很像,就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再重新说一遍?”
“嗯。”陆黎之忍不住要笑,“这真的是我生的吗,为什么跟我一点都不像?”
“鼻子和嘴巴像你,眼睛像我,黑漆漆的。”
陆黎之的瞳色较浅,有点浅咖显得疏离冷漠的感觉,却也格外纯澈,这么一看,真真是半点没继承自己。
“别人看到她,没准会误会是你和别人生的孩子。”
崽崽顿时不满地哇哇哭了起来,声音脆亮有力,陆黎之连忙慌手慌脚地抱起来哄着,看到怀里的小版“姜白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言的父爱。
“感觉她以后会和你一样闹腾。”
崽崽像是能听懂一样,虎虎生威地塞了塞小拳头,两个父亲瞬间怜爱得不行,逗了一会,就被没看够的何氏和李婆婆给抱走了。
“黎之今天累着了,赶紧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姜白野又给他喂了点滋补的流食,陆黎之也确实累得不轻,吃完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迅速睡去。
屋子里的四周都做了火墙,暖烘烘的,姜白野觉得今天就是他人生中最圆满幸福的一天,嘴角始终落不下来。
陆黎之被姜白野按在床上,寸步不离地贴身照顾,一连三天,才获得下床的资格,便马不停蹄地去看每天只能看一小会儿的崽崽。
才不过三日而已,原本还有点丑的崽崽就跟脱胎换骨一样,大眼睛圆溜溜水灵灵的,已经能看见人了,原本不怎么长毛发的婴孩到了她这里,却有一双浓密得跟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睫毛像我。”陆黎之欣喜地发现,看着在摇篮里吐口水泡泡的小家伙,大眼睛熠熠发光地跟着他转,还挥着小手发出“啊啊啊”的渴望声音。
可爱得要炸裂了!
陆黎之小心地将她抱起来,发现崽崽皮肤也很白,粉嫩嫩的,好像越来越多的地方像自己了,这便是爱情结晶的感觉吗。
每一处细看之下,都融合了他和姜白野的特点。
“娇娇可会长了,专挑你们俩的优点长!”何氏这几天高兴得脸都笑僵了,这会还有些没恢复过来,眼下也有些熬夜带孩子的青黑。
但她浑身都是劲儿,一看到崽崽,那股兴奋劲又冒了上来,稀罕得不得了。
对陆黎之,也是唯恐声音大一点都会把他吹走,柔声道:“你别累着了,刚恢复过来,抱孩子伤身体。”
陆黎之感觉还好,他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到底是个男人,尤其崽崽小小的一只,刚生下来那会儿跟小猫一样。
他问李婆婆,李婆婆也确实称过,“才刚到四斤呢,比别的娃轻不少,但庞大夫看了没问题,这两天也跟见风长似的,小脸蛋儿都圆了一圈,吃得可厉害了……”
正说着,新上任的奶爸便挤了热乎的牛奶和羊奶过来,不过他不放心,要煮沸了才拿给崽崽和陆黎之喝。
崽崽喝羊奶,陆黎之喝牛奶,还用了之前特地找材料做的奶瓶,跟奶嘴一样,可以让崽崽自己裹吸。
“哎呦,咱娇娇怎么那么聪明啊!”新上任的奶奶化身夸夸精,简直什么都要彩虹屁一下,把想要划拉小手抱着奶瓶的小家伙给逗得眼儿弯弯。
一家子大人无不乐呵地围着团团转,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小家伙——
“乳名叫娇娇的话,大名叫什么呢?”
姜大柱两人已经提前被姜白野告知孩子要跟陆黎之姓的事,并没怎么在意,主要也是黎之能生孩子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吃不消和惊喜了,娃都造了出来,还想要咋样!
“不如去寺庙上香找高僧求个吉祥的名字吧?”
姜白野想从中草药里面给崽崽找个好听的名字,陆黎之则想到各种诗词歌赋,取个有意义的。
一家人争执不下,直到许久没出现的沈丰惦记着来这边吃个饭,看到多出个小奶娃,还一点都不怕生人,诧异了一下,再多看两眼。
“哇,好圆的眼睛!”忍不住接过来抱了抱,越看越对眼,忽然语出惊人。
“我想收她为徒!”
陆黎之一怔,心道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他如此怕麻烦,自己想跟他多学点东西都非常困难,他竟还有这么积极主动的时候?
一帮人还懵着,姜白野眼睛微亮,忙不迭应下来,“好啊,不过有种叫作幼教,意思是从小就开始教起,让崽崽耳濡目染地长大,以后肯定会聪颖非凡。”
沈丰点头,“有道理!”
“不过孩子肯定要跟爹爹在一起,要不然缺失父爱就太可怜了。”
“是啊。”沈丰怜爱得一塌糊涂,这么招人疼的小奶娃怎么能离开亲人身边太久呢。
“所以,你就顺便把孩子的爹也教一下吧。”
陆黎之,“?”
沈丰,“……”
远在江宜的陆家人,好似听到有人在打算盘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祈山先生连夜偷走崽崽,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头母羊和一只奶瓶,被抓到的时候,一把精心畜养十几年的胡子都快被崽崽扯没了。
第104章 小福星,上元节
“咳。”沈丰头顶悬着大刀,哪能认下,立马就想翻脸把娃儿还给他们。
可就在他要递出去的时候,怀里一直很乖的崽崽忽然瘪了瘪小嘴,一直好奇看人的大眼睛也扑闪扑闪迅速聚满了泪意。
不等陆黎之接过去,崽崽惹人心疼的哭泣声就“呜哇”地爆发了出来。
全家人顿时火急火燎,而始作俑者也心虚得不行,更想跑路了。
只是他不经意的一个往回收的动作,却像开关一样,一下子让崽崽不哭了。
众人,“???”
“咦?”沈丰也像发现了好玩的,一会要往回收,一会要还回去,就这样,小娇娇一会哭一会停的。
“够了!”姜白野和陆黎之心都要碎了,几乎异口同声。
姜白野更是一把搂了回来,别看这几天他都在照顾陆黎之,抱娃的姿势却极标准。
小小的一只粉团子,就是他的心头肉,是黎之辛辛苦苦给他念来的宝贝,在他宽阔的怀里,对比分明,猛汉柔情。
娇娇还是要哭,小脑袋还想撇向旁边,寻找着什么。
原本想要偷偷溜走的沈丰彻底招架不住了,“要、要不再让我抱一会?”
“不用了,沈先生请回吧!”姜白野看都不看他一眼,黎之有没有他,都不会有太大影响,顶多辛苦一些。
其他人也都表示了对他的不欢迎,他刚才那态度,把娇娇当成了好玩的玩具似的。
沈丰顿时无措起来,他还从未遇过这样的场景,尤其这会儿小奶娃还在不安分地寻找他,小手硬生生从襁褓里□□,着急地划拉着,伴随着越来越伤心的哭声。
沈丰猛地捂住胸口,不行了。
栽了!
“给我,快给我抱抱,要哭断气了,可怜见的。”
陆黎之挡住了他,他也不知道崽崽突然怎么回事,父女连心,他也难受得要命。
沈丰却是正色起来,“怪我。”真诚地道了个歉,陆黎之还想让开,不想受他这一拜。
结果对方再一次语出惊人。
“我本是那建宁漳曲人,也不叫沈丰,这是我的化名,我姓储,单字风雨的‘风’。”
听到这里,陆黎之眉心一跳,这回崽崽也不哭了,被爹给托着望向这边。
面对小奶娃天真无辜的大眼睛,沈丰挺了挺胸,面带傲色,“我真名你们可能不知道,别人都称我‘祈山先生’。”
说完,就等着听到惊叹声。
陆黎之心道,骗子!
这人学识是很渊博,但不说祈山先生已经被江宜陆家给请去教陆青传了,陆黎之可没忘记这人是跟自己怎么认识的。
姜白野忍笑,“祈山先生是谁?你说是就是啊,总得拿出你的本事来!”
沈丰憋气,可望了一眼崽崽,又认怂了,“我教,我连你也一起教了成不?”反过来,还有些哀求之色。
陆黎之还有些犹豫。
“这娃一看就跟我有缘,没准真的跟我注定的师徒命呢,到时,我教她的时候,你在一旁听着便是。”
“沈先生不用那么勉强,等你走了,娇娇就会好了。”姜白野见他还有些高傲,拿出小盾牌来。
“小盾牌”又瘪了瘪嘴,想哭,沈丰头都大了,最后到底是妥协了。
再次抱到崽崽的时候,他只觉得什么自由啊逍遥啊,都不重要了!
虽然陆黎之并不相信他是祈山先生,但出于对他的尊重,就把先前他们在争执的事交给他定夺。
“取名?这可是件大事。”沈丰要来娇娇的生辰八字,竟然还像模像样地推算一番,算出崽崽火命,五行缺点水,命格贵重,需要什么压一压。
又从他们取的名字中挑出两个来,一结合。
“就叫陆怀汐吧。”
“怀”字庄重大气,“汐”字又不失女儿家的可爱,加上有“水”,反正姜大柱等人听了是满意极了,觉得好听。
这两个字又是分别从姜白野和陆黎之取的名字中挑出来的,融合了两位爹的心意。
两人对视一眼,笑着点了头。
只是很快,沈丰就发现崽崽“见异思迁”,不要他抱了,反而大眼睛转而转的,寻找其他叔叔姨姨的怀抱。
沈丰,“……”崽崽你快说你不是在逗我!
姜白野看到自家崽崽社牛得很,眨眼就哄得其他人“心肝儿”“我的小乖乖”地叫,还都觉得这娃儿跟自己有缘,忍不住跑到陆黎之跟前笑得爬不起来。
“我们家崽崽好像是个小福星,祈山先生这会已经想撞墙了。”
陆黎之想着那画面,也不由一笑。
这会儿,他也觉出味来了,崽崽那么小,好像就知道心疼爹爹,帮爹爹找来名师了。
“不过他可不是祈山先生。”说着,陆黎之又收拾了下心情,顺手翻了页书。
“还在坐月子呢,别敖坏了眼睛。”姜白野想拿开他的书,却一时没拽得出来。
“我的对手很强大,不能马虎。”陆黎之反过来哄着他的语气,“乖,一边儿玩去。”
姜白野,“我帮你看看伤口。”
陆黎之有些僵,倒不是难看,而是他才刚生完不久,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但前两次被姜白野涂药的时候,他都有些奇怪的反应。
好像更敏感了。
这让他微微惊恐,孕期他就已经足够不正常了,每晚都想亲热,上瘾一般,当时顾忌着崽崽,慢工出细活,就一点点地消解出来,还挺耽误时间的。
好像脑袋里只剩下那桩事了一样。
陆黎之神色严肃,不给姜白野碰,连挨他一下都要警惕。
姜白野不明所以,但现在的陆黎之越来越有未来权臣之相,等被打发出去的时候,姜白野摸了摸鼻子。
似乎越来越玩不过他了。
估摸着时间,他又去煮了些羊奶,小家伙胃口可大,每次吨吨吨能喝掉大半瓶,喝完张着小嘴瞪着大眼,似乎还在等着投喂。
陆黎之是腊月二十九这天生的崽崽,新生命的到来,加上各种忙活,大家这个年也忘了过,却比往年都要热闹欢快。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年初八这天。
年初八,祭八仙,流水人家虽然停了业,前几天,扛把子大厨庞正飞也跟着庞大夫回了京,准备跟家人过个元宵节再过来,但这边的住宿还在运行着。
不是每个人都有完整的家,有年可以过,自从闲庄的名气渐渐打出去,来这边长期住宿的人越来越多。
像沈丰这样神神秘秘的,之前若不是有点暴露了自己,被缠上了,他都想在这儿弄个房间,冬赏飘雪夏赏荷的,好不惬意。
现在承认了身份,姜白野就给他安排了最高规格的“套房”,取暖供水一应俱全。
像是一些辞官还乡的官员,独居的富户老爷,闹离家出走的少年郎,女扮男装走南闯北的行商、商帮成员,甚至一时不知去哪定居便拖家带口在这边中转的人,都在闲庄暂时入驻了下来。
或留了房间等着过完年开春了来住。
各个都不差钱。
姜白野的庄子里有大片的田地,也买了人打理种了各式各样的粮食和菜,平日专供流水人家使用,流水人家关门了,农家乐也有不少还未启动的新灶头,正好给住在这边的人自负伙食。
出些钱也能让庄子里的人帮忙制作,也算给他们赚个外快。
现在待在闲庄里的人,每个人都很自在逍遥,因为用心打理,这个跟村庄一样大的胜地都隐隐成了一片放松度假的世外桃源。
这天,就有人陆陆续续派下人来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开业,还期待地问这边上元节会不会举办什么活动。
本来还想一心带娃的姜白野:得,还是得继续赚奶粉钱!
遂开始带人风风火火地准备起来。
陆黎之也在休息看书之余,抽空给写了不少灯谜,作了些画,都是能卖钱的。
姜白野觉得有些暴殄天物,黎之的画可是价值千金,干脆拉上沈丰过来帮忙。
正致力于成为崽崽独宠的沈丰,“???”
“你说这些灯笼价值多少钱?”
“比外面卖得肯定要贵,毕竟客人都很有钱,唔,这种鱼灯三两银一个,镂空碎花灯笼比较复杂,四两一个。”
“你知道我一幅画值多少钱?”
姜白野“懵懂”脸。
“算了,跟你说也不懂。”正要走,崽崽哇地就哭了出来。
沈丰,“画!”
不就是画灯笼吗,小菜一碟!
既诓了祈山先生,姜白野也不会不给他好处,各种好吃好喝伺候着不算,还给了他笔丰厚的酬劳。
不过转头,沈丰就拿这笔钱买了一群羊回来,准备亲自给崽崽挤奶喂奶,这样肯定就会跟自己更亲!
以致于接下来的几天,大家总是在哪都能听到“咩咩”叫。
姜白野终于知道黎之为什么不肯相信这人是祈山先生了。
沈丰做的不靠谱事,简直不胜枚举。
到了元宵节这天,白天就能觉出一些热闹的气氛来。
姜白野还事先找人去那书院、书铺附近宣传活动,吸引一些文人过来,加上一些之前来过这里的人的带动。
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按照这样的趋势,不久后,闲庄的周边也会变得热闹繁华起来。
当初拿姜白野开玩笑的南远县知县等人巴不得捧着他,指望他给自己做政绩,到时候好升官发财。
今日自然也带了不少人过来。
屠焕闻想找陆黎之求解几个困惑已久的问题,还带着妻子来了这边看花灯。
他妻子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即将身为人父,他恍惚了一阵之后就爆发了浓浓的父爱和责任感!
因而又开始想不通陆黎之和姜白野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何快乐。
但等他见到两人的时候,陆黎之怀里却是抱着个“球”,凑近一看,猛地对上一张咂吧着小嘴的漂亮小脸儿。
“呃,有点可爱,你们从哪偷来的,不是,你们抱养了孩子吗?”屠焕闻一时嘴快。
屠焕闻的妻子看到崽崽的第一眼,就被萌翻了,“天啊!好漂亮的小女娃,这么小就出落得这么好看得可不多见。”
抓着屠焕闻的手,羡慕得收紧再收紧,“好想生个这样的,怎么办!”
陆黎之微笑,“如果二位想要女儿的话,每天认真念一念‘生女儿’会有用。”
姜白野一下子乐得找不到北,煞有其事地点头。
屠焕闻的妻子还真的当了真,“好,我一定念一念,家公家母就想要孙女呢。”
屠焕闻没有炫耀到,还被反秀一脸,也是无奈,“你们怎么动作那么快的?”
姜白野也没料想到,那天真是吓得不轻。
没出来一会,他就催着陆黎之回去,生怕他着凉伤到底子,陆黎之则担心娇娇受凉,两人只远远地看了眼外面成片的花灯就回了暖融融的屋子。
到了晚间,外面的熙攘声更大,不少文人吵着要见陆黎之,要跟他辩论一下,被姜白野岔开引他们去玩了别的。
等看到那些花灯上的字画和灯谜,霎时就跟丢了魂一样。
“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花灯,给人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正撵着一只偷跑出来的小羊路过的沈丰表示,算你们有点眼光!
“这个好像比这个画风更好看!”
沈丰一看,差点晕倒,竟然说自己不如陆黎之的!
后来贺家人也赶了过来,贺老爷还有不少事情要跟姜白野说的,尤其他们现在已经跟善医堂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只是在此之前,何氏跟姜大柱突然神神秘秘地拉着他们,说要带他们看一个宝贝!
第105章 不生宝宝,喝药
贺家人被卖了个关子,都很惊讶,虽然姜家时常给他们带来惊喜,但似乎都没有这样高调过?
等看到那被安放在摇篮里的小奶娃,一帮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家伙玉雪漂亮极了,贺家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按捺着激动。
“谁家的呀?”压低声音,生怕那把那睡得香熟的小宝贝给吵醒。
贺麟直接一个“我去”,揉了揉眼睛,不确定,走近一看,“她她她!”
“闭嘴,别把孩子给吵醒了!”贺夫人想要捂住他的嘴。
贺麟已经很克制了,但还是满脸惊恐,很快,其他人也瞧出了端倪,顾不上再欣赏崽崽的可爱,一帮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你们从哪抱来的娃,怎么那么像白野的同时,还有点像黎之?”
贺麟拼命点头。
这个谜题,直到晚间两家人坐在一块吃饭才得到一知半解的解答。
因为陆黎之很坦然道:“我生的。”
“噗!”贺麟刚喝进去的一口果汁直接喷了,也有人只当他们在开玩笑。
贺筠却觉得陆黎之不像开玩笑的人,不过大家也没有执着这个问题,生怕戳到他们的软肋。
倒是贺夫人从何氏和李婆婆这里得到了准信,惊讶之余,羡慕得一下子就跟两人说起了最近的糟心事。
“王家那姑娘是个好孩子,也孝顺得很,我挺满意的,心想要不就当那冯氏不存在吧。结果那冯氏在外头给我们招了不少麻烦,直接就以亲家的身份自居了,这是瞧出婚事不顺,要给推一把呢。”
何氏也有些嫌弃,“这人还是那么拎不清,尽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
贺家充其量就损失一些不怎么在意的钱财,可亲女儿的名声直接就给她败坏了,她也不想想,要是贺家不受她威胁,王玉娇该当何处?
尤其冯氏嘴碎,把这事闹得还挺大的,贺家今时不同往日,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人会注意。
却也导致了一个局面——
王镇长从几个村里忙完回来,刚到镇上,就听到了各种闲言碎语,有恭喜巴结的,也有鄙夷说他们攀高枝的,还有说玉娇是不是不检点被人弄大了肚子。
王镇长忍着怒意弄清谁是罪魁祸首,当即气得一把抄起家伙就朝家里而去!
结果回来就碰到王玉娇用上吊的方式威胁冯氏停手。
冯氏这会自然也是后悔得不行,不过还是泪眼婆娑地拍着胸脯保证,“娘也是为你好啊!信娘的,那贺家一直在经营好名声,这事要是闹大了対他们不利,他们心好,肯定会把你娶回去的!”
王玉娇这下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対冯氏也是失望透顶。
王镇长气得一板凳踹倒在冯氏跟前,吓得冯氏大叫一声。
却听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狠厉语气,掷地有声道:“冯氏,我要休了你!”
说着,就疾步走去屋里拿了笔墨。
王玉娇摔倒在地上,看着这一幕,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她这辈子算是毁了,就算贺家愿意娶她,她也再无颜面了,贺筠怕是也対她,厌恶至极。
王镇长之前还给女儿相了门不错的亲事,肯定也成不了了,一想到这里,他写休书的手都在抖!
不管冯氏如何撒泼求饶,他还是把休书丢给了她,自己则去官府备案。
竟是毫无转圜的余地。
冯氏彻底吓傻了。
这事闹得轰轰烈烈,镇上不比乡下家家隔得远,贺筠收到消息,向来一丝不苟敬业的人,立马放下了所有事,马不停蹄地赶去找王玉娇。
这份感情,他从未想过要放弃,贺筠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在那个刻意花枝招展打扮明艳的女子映衬下,她就像一朵温和美好的山茶花。
让他丝毫看不见蔷薇的美丽,只被她吸引。
王玉娇自然是不肯见他,只让人传了话让他去娶更好的姑娘。
冯氏不仅被休,还被赶出了家门,如今她也没了娘家,当初冯兰儿害王玉娇的事被王镇长得知后,加上之前和姜白野的种种,他也发了狠,将她们赶走,还联系了她们欠债不还的人。
最后她们会落到什么下场,王镇长已经不关心,対冯氏,他也仅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将清水村的屋子给了她去住。
冯氏一个人去那边,自然是遭尽了唾沫星子,更让她痛苦的是,唯一的女儿再不肯看她一眼。
如若嫁去那贺家,也跟自己再无关系……
贺家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倒是挺乐见其成的,対于贺筠展开攻势追求王玉娇也是极力赞成。
待到了阳春三月,他们和姜家再见面的时候,就有了些喜气。
“应是能成的,你们就等着收信儿吧。”
这几个月,姜家也在各种忙碌,除了带娃,姜白野还在忙着布置庄子四周的风景。
将果树花草设计好,山林上的猎场,钓鱼的地方,葡萄园今年大概也可以开放采摘项目了。
还有梨子、桃、板栗、李子、樱桃、杏……有从山里移植栽培出来的,也有从别的地方引进的。
春日,不少人来这边踏青看花海、放纸鸢,嬉戏玩闹,一直住在庄子里的姜白野和陆黎之也被感染了好心情,时不时带着娇娇出来放风,又是秀了一把娃。
没少托小福星的福气,认识了一些対他们有用的人物。
其中一位还是当初买宅子的那个魏家,姜白野还被邀请去那边做生意,正好他也打算前往江南。
开启新的版图了。
现在济春医药坊已经开了十多家,但还没正式打入江南,江南多富商,対于姜白野而言,还是有点根基不够。
但有小福星和魏家的指引,姜白野的济春还是稳打稳扎地在灵州开业了。
灵州的旁边便是江宜,陆清宏去年秋便凭着清远君之名成功进入陆氏书院,因而清远君之名,此刻已传得江南遍地都是。
“呵呵。”姜白野忽然不气了,“清远君现在那么出名,还得感谢陆清宏这个宣传大使呢。”
正说着,就听到茶楼外面传来一阵喧嚷惊呼。
“似乎是清远君今日要给这边的书院宣讲,大家都赶着去见一面呢。”
“啧啧。”姜白野瞧着那别开生面的一幕,跟游街似的,又有点庆幸。
要是黎之坐在那轿辇上面,被人抛手绢、丢香包什么的,甚至还有男子冲着他搔首弄姿,自己不得醋死。
想到这里,姜白野就起身跟人告辞,急着回家一手抱娃一手搂某人的腰了。
这次来江南,他还淘到不少好东西,其中一样用羊肠做的,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否则他都不敢碰黎之了,怕又造出娃来。
陆黎之这几个月除了养身子,埋头苦读,便是带着娇娇听沈丰讲课。
住在庄子里,文人出入得也多,偶尔也会出去跟他们交流一二,进益颇多。
虽然不知陆青传那边怎么样,但陆黎之底气是越来越足了,就连这些天忙得见不到人影的姜白野也没顾上。
可一旦闲下来,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身边没有让他安心的气息,思念也会翻涌而来。
更想姜白野的,是他的身体。
一开始是陆黎之忌讳着,怕染上瘾,影响做正事,随即他就发现姜白野兴致也不高。
陆黎之有点介意,听说女人生完孩子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他不知别人是什么情况,自己应该是还好的,伤口好了后跟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他怎么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
陆黎之甚至都没办法向别人求解,问姜白野,更不可能了。
等姜白野连夜赶回来,扑过去想要抱住他亲热,当即被一脚踹下床去。
“黎之?”
陆黎之已经联想到不可复加的地步,“你去找别人了?”
“什么别人?”
陆黎之轻嗅了下,脸色大变,“你身上有女人的香味。”
姜白野掏出两盒胭脂水粉,“这是给我娘买的,她说那边的好,让我给带点回来试试。”
陆黎之从床上起身,拿过一盒嗅了嗅,再闻闻姜白野。
姜白野趁机搂住他,啃了上去,两人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姜白野手忙脚乱地拿出东西。
太久没有,好似之前的技巧都忘光了似的,凭着一股生猛,衣服都能扯坏。
陆黎之于刺激中,生出一点紧张来,凉意传来的时候,他手指微微抓紧,可当看到姜白野在戴什么东西,他面色顷刻由红转白。
“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紧绷又有点颤抖,姜白野以为他不喜欢,跟他解释。
“不让你生宝宝的。”
陆黎之心头一刺,“为什么?”这话问出口,已然是委屈得不行。
连生孩子那么痛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竟然隐隐发涩。
“为什么不让我生?”
“我们已经有娇娇了,生孩子伤身体,我也会害怕,而且你不是要科举吗,考上了肯定要做官,到时候不方便怀孕生孩子了。”
搁平时,陆黎之肯定也会赞同这些,并且觉得很正常,但这会他只想着姜白野不肯跟他生孩子了。
伤身体,没准是觉得自己不能让他尽兴了。
姜白野差点又被踹下床去,这次,他直接抓着他一条腿,干脆就着这样。
陆黎之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冰冷,陌生,排斥,甚至一丝感觉都没了。
“咦?”姜白野察觉到不対劲,抬头就看到陆黎之一脸麻木,哪还有平时的半点反应。
“怎么样,不舒服吗?”
陆黎之一动不动,甚至闭上眼睛准备睡个觉。
姜白野一噎,过去亲亲他,“不喜欢吗?”
陆黎之拉上了被子,姜白野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说黎之应该能接受这些,也不是为了一时冲动而不顾后果的人。
姜白野钻进了被子里……
陆黎之只觉得更加难受,好像自己已经没办法给他带来快乐,他反而还得来照顾自己的感受一样。
“你不是喜欢外面吗,我们去外边吧。”
姜白野,“ %¥&*……”
“黎之,你何出此言?”一本正经,正人君子。
陆黎之直接起身,整理衣装,认真严肃的样子,任谁看起来都不像那回事,哪里能猜到他是……
“咳。”姜白野压住那颗不安分躁动的心,将他哄回来,“明天我去问问庞大夫还能怎么办,行吗,不用这个了。”
“不能还像之前那样吗?”陆黎之钻了牛角尖。
到了第二日,他倒是想开了,“我们分房睡吧,这样就不用生孩子了。”
并直接将姜白野的东西打包丢出去,姜白野抱着崽崽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孤苦伶仃的样子。
陆黎之差点心软。
后来姜白野找了庞大夫,才知道用羊肠那种并不可靠。
“要不你喝药,要不他喝药。”
姜白野就开始偷偷背着陆黎之喝了几天汤药,当晚,一阵热乎,之前的陆黎之又回来了。
眉眼里都写着满足。
感受到了他対自己的需要和渴望。
“如果还像娇娇那样,再生几个也没问题。”陆黎之暴言。
姜白野被他吓得不轻,药喝得更勤,更偷偷摸摸了,陆黎之一时也没发现。
到了五月端午这天,沈丰实在熬不住这牢狱一样的日子了,想跑,偏偏江宜陆家那边找得越发勤快,还拿出了当年他欠下的恩情。
看到越发锐利机辨的陆黎之,将一个个文人怼得面红耳赤,他眼睛一闪,来了个主意。
第106章 前往江南,画舫游戏
“去江宜陆氏书院讲学?代替您?”陆黎之正色起来,“沈先生真的是祈山先生?”
沈丰差点吐血,“你觉得要不是祈山先生,谁还能教得了你?”
这也算是个变相的夸奖了,虽然语气有点不太情愿。
陆黎之露出不敢相信之色,很好地取悦了对方。
但其实他在接触久了之后大概就有点猜测,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点受宠若惊,仿佛捡到了宝一样。
回头,看到在玩小手手的崽崽,陆黎之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娇娇真是爹爹的小福星呢!”
姜白野恰好过来喂奶,被陆黎之嗅到他身上的药味,“你喝药了?”
吓得他差点把奶瓶给扔了,“没,不是,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陆黎之一下子紧张起来,之前姜白野感染时疫别看最后轻松度过了,却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生怕他再次经历类似的危险,那时,他甚至想过要和姜白野一起死。
姜白野这会也冷静了下来,“嗐,我就是做药的,刚从崇州的作坊回来,可能身上染上了药味。”
“那你说不舒服?”陆黎之狐疑地看着他,被姜白野插科打诨了过去。
喂完小娇娇,看着坐在窗前看书的男人,玉树临风,天人之姿,姜白野欣赏了片刻,只觉得他越来越不好糊弄。
晚上,陆黎之扯着他的衣带,似是不经意道:“你明日又要去灵州吗?”
那边的事务比较繁杂,姜白野想要开拓更多的市场,已经不是可以凭借一时名气就可以撒手不管的事了。
“江南不愧是江南,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也更为开放包容,有很多发展的机会。”
“我们赚的钱不够多了吗?”陆黎之这一年多写的话本少了,前面的话本热度也慢慢降了下来,但他每月仍有千两分红,加上他成为举人后被人送过来的钱,养家都绰绰有余了。
姜白野就更不用说了,药坊、回春堂、闲庄,每月只要去各地巡查一番,处理一些问题即可。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诸如田庄的收成、屋宅和店铺的租子。
陆黎之将他俩的钱拿出来,百两千两的银票都已经放不下原本的盒子,被他兑成了万两银票,也有好几张呢。
“这还有娇娇满月时,大家给的红包,出手都很大方,光是爹娘就给了两千两。”
姜白野不管这些,有些诧异,“他们有那么多银钱吗?”
生完孩子后,陆黎之就改了口,一开始还很不自在,如今都已经熟稔。
“爹的木器生意做的也很大了,崇州这边都有人找到他,他一直觉得我们画图设计费了不少心思,给我们钱我们没要,大概是借着这次多给点。”
不等姜白野说什么,陆黎之便低沉了声音,“这么多银钱,够我们花几辈子了,我不想你再那么辛苦。”
做生意哪有不辛苦的,只是姜白野一向精力旺盛又从不偷懒罢了。
姜白野差点就答应了下来,骨子里,他也确实想当一条只花钱不干活的咸鱼,可一想到未来陆黎之成为权臣,而自己还是条咸鱼……
“不行不行,等忙完这阵,我就休息一阵,不累的。”
“我来养你不成吗?”陆黎之哄着,“等我考上了,大概赚钱也会变得很容易……”
“黎之,你想当贪官奸臣?”姜白野瞪大眼睛。
“也不是不可……”话没说完呢,就被姜白野堵住了,用嘴结结实实地,陆黎之被他打断,都生过孩子的人了,还是被这个挑逗的吻亲得耳侧一片绯红,心跳加快。
他摸着姜白野的心口,竟也和自己一般,鼓噪而有力地跳动着……
到了第二日,陆黎之早早便爬起来,收拾好了东西。
姜白野没想到自己这次前往灵州处理要事,黎之也会同行。
崽崽虽然已经五个月了,但还是一只小宝宝,对两位爹都很依赖,一人不在,另一人必然要在身边,否则吃奶都不香了。
因而两人干脆带上照顾崽崽的奶娘和丫鬟,一家三口拖着个长长的车队缓慢地朝着江南行去。
就怕路程颠簸影响孩子身体,水土不服什么的。
结果两天路程硬生生花了五天,崽崽一切都好,生龙活虎的,又会哭又会笑,两个大人反而有些不好。
“小奶娃精力这么旺盛吗?”陆黎之一直没在晚间照顾过孩子,因而没体验过频繁起夜奶娃换尿布的痛苦,这两天娇娇在外面特别黏人,根本离不开他和姜白野。
两位奶爸颇有些手忙脚乱,觉也没睡好,白天某娃睡得香喷喷,两个大人一边赶路一边打盹。
陆黎之手上的书已经不止一次地从手中脱落。
最后干脆摆烂,抱着姜白野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他再次醒来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压低的说话声,陆黎之微微掀开车帘,就看到两名华衣男子正跟姜白野说话。
其中一位还好,言笑晏晏,看起来像是在说正事,但另一位穿着红衣容貌盛极的少年郎,却炯炯有神地盯着姜白野。
陆黎之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恰在这时,对方也像是发现了他,朝这边望过来一眼,唇边的笑容都滞了下。
姜白野是第一个发现陆黎之醒过来的,跟魏家少爷说了声,就走去马车边,声音温柔得让人耳热。
“吵醒你了吗?”
陆黎之摇了摇头,看向他身后两人。
姜白野介绍:“这是魏家少爷,魏峰。”至于另一位,他就不认识了。
魏峰顺势说道:“这是我表弟,听说白野要来这边,就好奇地跟我一起来接了,你是陆……”
魏峰是知道他的,跟白野喝酒的时候,没少听他提过,或者说,就光念叨眼前这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了。
结果陆黎之先一步开了口,“夫郎。”
姜白野笑意深达眼底,“没错,他是我的夫郎,陆黎之。”
魏峰正要说话,旁边少年就插了一句,像是惊讶极了,“没听说你已经成亲了啊?”
“我跟你不熟,你没听过也正常,现在不就知道了。”姜白野笑了下。
明明透露出十足的疏离姿态,少年还是晃了下眼。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响起,一下子把在场的几个男人无形之中形成的气氛给打破。
陆黎之垂眸把崽崽抱起来,小家伙立马就不哭了,好奇地用大眼睛看着四周,不吵不闹乖得很。
魏峰自然也知道姜白野已经有了孩子,“跟你长得真像啊,一看就是亲父女!”
“废话。”姜白野笑骂,从陆黎之怀里把崽崽接过去,少年看到,还真的一模一样,又心直口快,“你还和女人生了孩子?”
“元朗!”魏峰呵斥一声。
陆黎之走了出来,站在姜白野身边,这么一看姜白野怀里的孩子,少年又发现这个孩子还有点像这个男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
魏峰赔了不是,又找了个借口把少年支走,总算松口气。
不过姜白野还是拒绝了魏峰的邀请去魏家暂住,“我们在这边租了宅子,也住不了多久。”
“也好,不过你们要是经常来灵州的话,不如直接买个住。”
等人离开,陆黎之直接开口:“不许买。”
“没打算买呢。”姜白野真是遭了无妄之灾,“怎么就生气了,无关人等。”
陆黎之想挖了那人的眼睛,可别忘了,没被姜白野磨平棱角之前,他也是个不介意用一些手段的人。
最后姜白野被他啃了好几口才消气,等第二日偶然在街头碰见,魏峰还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呵呵,一时失控,没忍住。”
少年看着他脖颈处的青青紫紫,一看场面就知有多激烈,也有些失去兴趣。
陆黎之来灵州,第一件事便是拜见在此任职的严知府,师生俩自然是叙谈许久。
发现自己已经考不到他,反而被他问住,严琊赶忙擦着冷汗将他送走。
这会儿已经深夜,姜白野带着他打算吃个这边的夜宵,藏在深巷里的挑担云吞,在热腾腾的雾气中,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味。
两人吃得异常满足,踏着夜色,即便牵着手一起,也不会招来异样的眼光。
难得不用带娃,两人又沿着河边散起了步,逛着江南让人目不暇接的繁华夜市,还看到停在湖面上的众多画舫。
船上轻歌曼舞,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浅唱低谈,鲛绡宝帐,笑语盈盈。
“难怪你那么喜欢江南。”
姜白野顿时升起了危机感,连忙揽着他要回去。
“好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你们。”让人不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黎之回头便看到不久前惦记姜白野的那个少年。
元朗。
竟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轻纱,敷粉施脂,打扮得跟个女子一样,手里还执着一把团扇,似笑非笑地轻摇。
“难怪你说江南开放包容。”陆黎之低声微笑。
姜白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也不知魏峰知不知道他这个表弟背地里有这么一面。
他已经想要立刻遁走了。
一艘巨大的画舫却在这时缓缓停在了河边,元朗踏上去前,招呼道:“不一起来玩玩吗。”
又道:“你们不会是怕了吧,毕竟上面都是一帮同好,感情不坚定的话,估计就……”
陆黎之自然不喜这样的场合,但对方挑衅又嘲讽的眼神有点刺激到他。
姜白野看到画舫里不仅有状若女子娇俏风情的男子,还有不少壮硕精干容貌过人的男子,皱眉,“不许去!”
“看看也无妨。”陆黎之倒是有些好奇,另一方面,他来这边,本就是想看看姜白野在这里会遇到什么。
倘若这次没来,这个目的性极强又看起来不像善茬的少年会对他做些什么……
陆黎之走了过去,站在外面扶栏前的一圈男子见到两个相貌都极为优越的男人走来,顿时一阵欢呼。
热切又欢迎。
只是一个冷然,一个拉着脸,还是一对儿的,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姜白野在现代也去过各种酒吧,自然看出这画舫是什么性质的,原本只是拉着陆黎之的手,一下子揽住他的腰,要是有人想要靠近他们,立马一个眼神警告过去。
这上面的人倒也识趣,不过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要拉着他们两个“新人”做游戏。
等陆黎之逛得差不多想走的时候,香风缭绕的画舫早已行到了湖心。
“明早才会回去呢。”
“难得出来一次,就撒开了好好玩吧,不过公子是上面的那位还是下面的?”出口大胆,陆黎之的外表和性格也让这些人迷惑。
姜白野黑了脸,自己看起来像是下面的那个吗?
元朗刺激他们上来人就不见了,陆黎之没看到他,也有些放松,他上来,也是有点其他的目的。
“你喜欢这些吗?”他问姜白野,姜白野脸又黑了一层,怀疑自己有时候是不是太过追求新奇,给他造成了什么错觉。
无奈一叹,“我只喜欢你,哪怕什么都不做。”
陆黎之自然知道,否则他又怎么敢带他上来,充满了各种诱惑的地方。
可他还是想给他带来无边的快乐,各式各样的,永不厌倦……
陆黎之喝了点酒,气氛微醺,言行也大胆了起来,拉着姜白野,再突破底限的游戏也敢尝试。
元朗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们已经玩开了时,还有些惊疑,他原以为这个清冷高傲的男人是那种格外端着的,束缚又无趣的。
到了这里,肯定是各种出糗。
可现在这一幕,所有人看在眼里,都是羡慕不已。
一个在闹,一个在笑,无比契合,从灵到肉的,旁人再好,都无法插入其中。
甚至无法让他们的眼神从对方的身上偏离。
“这下,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了。”陆黎之趴在姜白野耳边,有些得意地轻笑,“应该不敢再来招惹了吧。”
姜白野倒是被他惹出一身火来,直接带着他去了其中一间房。
“啧,感情真好。”元朗彻底失去了兴趣,随便拉了个人去寻欢作乐。
原本觉得十分快慰的事情,这一次,见证了那两人之后,瞬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又想到就在隔壁的他们,透过并不怎么厚重的船板,细细碎碎的声音,火热动听,又给他带来了别样的刺激……
第107章 生个弟弟,陆氏书院
清晨湖面起了雾,姜白野下船时,还交了一百两银子,用作昨晚的花销。
陆黎之依旧是清冷无垠的样子,甚至面容也没有半点异样,却在刚下画舫,脚就一软。
后面的元朗眼神更加酸了。
姜白野将他抱了起来,陆黎之也顾及不上了,埋在他胸口幽幽地吐了口气,“好累……”
眼一阖,就陷入了又黑又甜的梦境。
梦里翻沉不定,万丈波涛汹涌不停,激烈而凶残,他漂浮着,裹挟着,时而坠入深海,时而在濒临窒息时得以喘息,又被更大的一股浪涛淹没。
无力,却想呐喊,愉悦至极的眼泪似也从嘴角流出。
“嗯……”这一觉睡到晚间灯火点起时才醒,陆黎之还是觉得全身酸痛。
姜白野今个出去谈生意,风声传得很快,弄得他都脸红了,提着东临斋的饭菜回来。
“快吃点东西,下次还敢不敢再这么闹了?”
陆黎之逗了逗旁边的崽崽,看她眸子和嘴巴都水润润的,现在长得圆滚滚的,心情很好。
这次应该能给娇娇生个弟弟了吧。
遂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江南就连菜色都精致到极点,自然也不便宜,在这里一掷千金,银票跟白纸一样,也提高了人的兴奋阈值。
难怪姜白野想赚那么多钱。
想要无所顾忌地花钱,过上豪奢的日子,几万两在江南并不算什么。
“你这边谈得怎么样了,过两日我要去江宜。”他将沈先生拜托他的事告诉姜白野。
姜白野立时放下筷子,神色严肃,“现在就去?!不行,太危险了!”
陆黎之自然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除去这次机会,他想,自己应该很难再接近那边了吧。
想到这里,姜白野也知道此行对他有多重要,“等我把事情处理好,跟你一起去。”
“嗯。”陆黎之也希望他跟自己一起,不过,“危险?你知道些什么?”
“回头跟你说。”知道他要去,姜白野马不停蹄地便找上了魏峰,麻烦他帮自己找几个人。
“打手?”
“要敢杀人的那种。”
魏峰吸了口气,“你要做什么,白野,可别乱来啊!你的前途还敞亮着呢,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夫郎的举业,还有可爱的小娇娇,可千万不能犯傻!”
“你想多了,只是想要多一层保障而已。”姜白野好笑,眼神却深了点,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住。
魏峰这才应承了下来,江南别的不多,想要什么,基本都可以找到,只要出得起钱。
同一时间的陆氏书院,上千名学子正在为祈山先生即将到来而感到兴奋。
除了平时的课业,他们作为全大宁规模最大最有声望的书院,时不时就会过来个了不得的人物给他们讲讲课,论论道。
因而如果只是一般人物,他们绝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议论纷纷。
好些学子晚上都激动得睡不着觉,有羡慕向往祈山先生生性潇洒、不拘一格的,也有景仰他的才华和在大宁文人眼中地位的。
“陆家不愧是陆家,连那位都难以请到的人物,也能请来给我们讲学!”
“这话可不能乱讲,何况祈山先生哪里是为我们,怕是又沾了青传的光。”
说到陆青传,他们自然又是一番感慨,是个让他们呵护关爱又赞叹不止的小师弟呢。
“与之相比,我怎么觉得清远君也不过如此……”说话之人刻意压低了声音。
实在是这书院里的“清远君”吹还是蛮多的,甚至到了狂热脑残的地步,一点坏话都说不得。
可这大半年他们跟陆清宏也打了些交道,“似乎除了写话本的能力,其他的也就平平。”
“哪里是平平,连我们书院门槛的水平都够不到,而且给人一种割裂的感觉,看话本时让人如此惊艳,跟他本人打交道,嗯……”
总之是一言难尽。
但不妨碍陆清宏凭着清远君之名,获得了不少人的喜爱和追捧,隐隐地还和陆青传形成了擂台。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不小。
讨厌他本人的同时,又因为他是清远君而感官复杂,就如许多人说的那样,深深的割裂感。
陆清宏本人也很苦恼,除了经营名声,私下里也是发了奋地读书,争取抹平自己和清远君的差距。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的清远君就已经足够让人望尘莫及了,这半年多来,他又出了两本新的话本,水平更高!
已经有人觉察到不对劲,怀疑起他了。
听说祈山先生要来,陆清宏就跟在沙漠中行走即将渴死的人碰到了水源,比谁都要激动!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这日晴空万里,全体陆氏书院的师生在陆氏院长,也即江宜陆家的族长陆老太爷的带领下,前往书院恢弘气派的大门前迎接。
每个人都沐浴焚香,换上最体面的衣裳,神态恭敬中,按捺不住的兴奋,让他们忍不住想要朝着前路偷偷望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华丽马车从路的尽头缓缓行来。
这马车一看就造价不菲,更何况那配备的名贵宝马,以及马车周边跟随的几个骑着马的护卫。
一同过来的陆氏族人不禁对视一眼,走到陆老太爷跟前,“族长,这是?”
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要过来啊,再者,这个点,莫非是祈山先生?
可祈山先生一向不是主张“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清简作风。
陆老太爷眯眼一瞧,好一会,连忙扬起声音,“是他!”
他看见了祈山先生身边的两名小厮了,确定他真的来了,心头一松,立马带着最心爱的孙儿陆青传走了上前。
陆清宏一个旁系之人,竟也获得前列的位置,见状,忙不迭挤了过去。
引得不少陆氏族人的反感。
这边暗自汹涌着,一只修长洁白的手却掀开了车帘,从马车中弯身走了出来。
陆清宏脚下一个趔趄,“陆黎之,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又透着高高在上的鄙夷,陆氏族人一愣,待看到那车上之人的容貌气度,不由的恍惚了下。
如果说祈山先生是个隐于人群中就会泯为众人,凭着才华才能让人惊觉他的厉害之处。
这人光是凭着这一副仙人之姿的外表就已经赢了。
再看在场之人,也唯有一个陆青传能与他相比。
陆黎之自然也一眼就注意到这个气质过人的少年,从他身上感知到一点同类的气息。
自负,又高傲的。
陆青传挑了下眉,不等沈丰跟前的两名小厮上前解释,就笑着猜测:“你是祈山先生的弟子?”
“不,他是代替祈山先生前来应约的人。”
再说他们先生的弟子,也是唯一的那一个,咳,估计正躺在摇篮里吃奶呢。
陆老太爷顿时有些失望,连忙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陆黎之从袖里掏出一封沈丰亲笔写的信递了过去,别看他面容清冷,心里却也在复杂激动。
这便是他从未联系过的亲人吗。
这个陆老太爷,细细算来,是他爷爷的亲弟弟,陆青传也就是他的堂弟。
如此亲的人,如果是伤害他爹的凶手……
陆老太爷被他的眼神惊了下,而且近距离之下,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手中的信吸引了过去。
其他人一脸的惊疑不定和焦急,不知祈山先生为什么没来,简直失望到了透顶。
“怕是随便打发了个人过来。”
“嘘!”
陆老太爷匆匆看完信,手都有些抖起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祈山先生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竟说眼前这个男子有不亚于他本人之才,教他们书院的人绰绰有余!
虽然不相信,但还是当众念了出来。
人群哗然。
“骗子!”陆清宏气疯了都要,将陆黎之的身份告知众人,“同为解元,他怕是来刺探对手的情况,竟还卑鄙地利用了祈山先生的身份!”
“我是不是骗子,不久后大家自会分辨,不过在说这话之前,是不是该审视下自身呢,清远君?”陆黎之微勾唇角。
明明轻淡的语气,陆清宏却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话也说不利索了。
场上本就有不少人怀疑他的身份,这话也让一些有心人多看了陆黎之几眼。
不管怎么样,在祈山先生的亲笔信和贴身小厮的力保下,陆黎之以祈山先生之名,正式踏入陆氏书院的大门。
就在这时,一人急匆匆地从书院里跑出来,跟陆黎之撞了个正着。
只是还不等他碰到陆黎之的衣角,两名跟在陆黎之身后的护卫就一把隔开了他,用的刀剑。
惊得他面容微微变色。
其他人也被陆黎之这阵仗吓到了,怀疑他真的只是一个省的解元吗?
为什么从头到脚的穿戴,还有这随身护卫,都透露着一种我很富有我很厉害的感觉?
陆黎之已经在陆老太爷的带领下离开,刚才那人却在瞥见陆黎之的侧影时,神色大变。
目光刚要眯起,方才那其中一名护卫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昌淮打了个寒颤。
第108章 嫁给我,夜袭
“青传,你怎么看?”安排完陆黎之后,回了陆家,陆老太爷便问起了面前的少年。
陆青传还有些走神,不过倒是回答了问题,“应该是真的。”
陆老太爷有些气笑了,“真不真,我还分辨不了吗,我是说祈山先生夸赞他的那些话。”
读信的时候,陆青传就站在他旁边,一目十行,自然将信里的内容看了个分明。
“我看过他的文章。”陆青传道,乡试考完后,各省之解元的文章都会被人抄录、传阅,也会被各大书铺整理出来售卖,很是抢手。
作为未来的对手,陆青传自然会将每一个解元,乃至十名内举人的文章风格内容都了解一下。
他已经如此谦逊谨慎了,还猜到陆黎之可能被祈山先生收做了弟子,一般人肯定不会作此猜想。
但他还是被陆黎之到来的真正目的给震了下。
祈山先生说他——教导你们书院绰绰有余,不需我再来画蛇添足。
“他的文章怎样?”陆老太爷自然看出自己的宝贝孙儿受了打击,可真不多见,从小到大未见他如此沉默。
“可堪与我一比,是个对手。”
言外之意,就是教导他还不够格了。
毕竟祈山先生应该知道陆老太爷如此殷勤地邀请他,还拿出旧日恩情是为了什么,他还能这么安排,就说明在他心中,陆黎之是可以教陆青传的。
这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上的问题了。
“不过祈山先生也说了,他教导过那陆黎之几月,应是有这一层面的原因。”
陆青传更郁猝了。
他爷爷这么多年来,无数次替他争取,想让自己拜在祈山先生门下,可都被祈山先生以各种借口拒绝了,哪怕承认他资质确实非凡,但显然,依旧入不了他的眼。
“这次也是个机会,倘若他是光明正大之人,定然不会保留地教导,你也能多了解了解这个对手,他若不是君子,内阁和陛下那些人也不喜这样的人,于你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再说他虽然在朝堂众人跟前露过脸,却依旧比不上你的名气。”
陆青传想到的却是,自己身后有一个庞然大物的陆家,而这个陆黎之,却是孤身寡人,从贫苦的乡下一步步爬上来的。
他再赢,也不漂亮了。
怀着低落的心情,他刚打开门要出去,就碰到站在门口的人。
“二叔。”
陆昌淮心不在焉地点了头,“跟你爷爷说了些什么?”
“学问上的事。”
见这个侄子没什么谈兴,陆昌淮只得进去从陆老太爷跟前试探。
这会跟陆青传一样无法理解和受到打击的人不在少数,陆清宏就是最严重的一个。
他不知哪里出了错,自己都已经拿到了清远君的身份,足以压陆黎之这个解元一头,再说还有陆青传可以对付他。
结果陆黎之摇身一变,不仅没被他们压制,反而成了要教他们的人!?
“清宏,清宏,这个陆黎之究竟什么来历,快跟我说说他!”
“而且姓陆的是不是格外厉害一点,你们都姓陆呢。”周边人一堆好奇陆黎之的,极力向他打听。
陆清宏厌恶极了风头被人抢走,还是陆黎之的感觉,只道不知,大家却兴趣不减,对于接下来被陆黎之这个同龄人,不,比他们还要小几岁的解元教导,期待满满。
自然也有人想要看他出糗,不相信他有这个资格,也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刁难等着他。
陆氏书院夫子专用的院子里。
陆黎之和其他夫子一样被单独分了一个院落,相当于一进的屋宅,里面什么都有,也算是陆氏书院夫子的一个福利,可以带着家人在此居住生活。
刚关上门,陆黎之就问着身后的一名护卫,“是刚才那个人?”
护卫上前解开了衣服,坦着胸膛扇了扇风。
陆黎之直接帮他将衣服脱下来,见他一身汗,还给擦了擦,“何苦作践自己,要当什么护卫。”
“这样才能寸步不离地陪着你,保护你的安全,虽然我的身手比不上那些人。”姜白野笑了笑。
本来魏峰是帮他找了好几个人的,可姜白野发现其中一人竟然跟他们当时一样上了那座画舫,心里的警铃顿时大作,将那人打发走后,看其他人也觉得危险。
一想到要让别的男人陪着黎之,贴身保护他,可能还要跟他待一间房,姜白野就整个不好了,干脆只挑了个直得不能再直又矮又瘦却身手极为敏捷的,然后自己也加入了其中。
“我陪着你还不高兴吗?”
“我会用命保护你。”
虽是玩笑的语气,陆黎之却听出了认真。
“没有人会比我更在意你。”
“别说了。”陆黎之丝毫招架不住他的情话,觑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出现了假想敌,生怕我被人拐走?”
“假想敌还不够多吗,一整个书院那么多呢。”姜白野夸张地比划了个圈。
“他们又不像你这样稀罕我。”陆黎之极力压着想要翘起的唇角,却被拉过去亲了又亲。
“所以不准多看别人。”
“我都没拘着你。”就连声音里都掺满了甜意,“在画舫上,你可没少看那些人。”
“我那是看吗,我分明是嫌弃。”要不他怎么就认出一个断袖,及时规避了一个风险呢。
陆黎之轻哼,捧着他的脸正要亲过去,刚触到,还未张开,房门忽然被人拍响。
老夫老妻了,一个忙从他身上下来,一个迅速穿衣服,好似他真的是个越主的护卫一样。
是祈山先生的那两个小厮,陆黎之正要跟姜白野说一声,就见他已经躲进了衣柜里。
陆黎之,“……”
“不对,我藏什么藏。”姜白野抱着衣服出来,轻咳一声。
两名小厮,“……”二位玩得太花,恕我们看不懂。
两人是来传达沈丰的意思的,大意是不要傻乎乎地倾囊相授,给自己留点底裤,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陆氏学院多学点,他还不是十成十的把握。
这是祈山先生的敲打,也是偏爱。
如果沈丰不说,陆黎之还真有可能什么都教出去,他只会觉得如果能被人学去,超过自己,也是别人的本事,自己还不够强罢了,就如屠焕闻那时一样。
可陆氏书院不是他可以如此坦荡任性的存在,科举也不是平日的小打小闹。
会元只有一个,最终的赢家,也只有一名!
只要不阴暗,一切手段都是容许存在的。
因而接下来,在上第一堂课,就被无数假意求解实际想要将他盘剥干净的人询问时,也不管那些人怀着多大的恶意,陆黎之只点到为止。
领悟到什么层面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不过对陆青传而言,他的一点点到为止也帮到了自己不少,无法否认地,似乎确实和自己理解的很多都不一样,却又是一个新的让人惊艳的角度。
他并不知,陆黎之的思想无形之中已经融入了一些和姜白野生活之后的气息。
那些经过几千年沉淀积累下来的智慧和经验,是他从姜白野身上总结感受到的,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学习。
因为他们身边没有这样一个特别的人,也不具备陆黎之举一反三的能力,自然永远无法有他此刻这般深刻的感悟和见解。
陆黎之这样,反而让一些人高看,只觉得他深藏不露,好似那些知识点不足为道,所以只是提一下,都不跟他们深入讲讲一样。
也有人说他在故弄玄虚,自己都不一定懂,但不妨碍越来越多的人对他越来越崇拜信服。
“我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对对,以民为本那里,我真是听得心潮澎湃,从未听谁说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说法,如若陆先生当了官,定然是个清廉利民的好官!”
“这便是祈山先生派他来的原因吗。”不少陆氏书院的夫子也在感慨,“确实有两把刷子。”
“哼,时间还长着呢,是骡子是马都要现出原形。”
教他们的同时,陆黎之也不忘借着这个机会进行交流。
比如提问。
抓起陆清宏,一问三不知。
陆清宏脸面几乎丢尽,众人看向他的眼光也愈发的奇怪复杂。
也会提问陆青传,不正是一个了解对手的机会。
陆青传陷入被动,危机感顿生。
只是他以为陆黎之会把自己当回事,经常提问自己,询问自己的看法,结果人家也不偏心,谁都会问一下。
问的最多的还是坐在最后面角落的那个。
“姜同学,你来说一下,何为‘存天理灭人欲’?”
正饶有兴致看着某人一本正经讲课的姜白野,“……”
“嗯?灭人欲,为什么要灭,欲望是人的天性,正视它,回应它……”
姜白野每说一句,陆黎之的手指都会蜷紧一下,生怕他会当众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不以此为耻,欲望也是一种动力……”
最后东扯西扯,也能掰扯点道理来。
众人,这稀碎的回答方式,竟然让他们也有点恍然大悟,惊为天人。
等等,陆黎之身边的护卫竟然也这么有才的吗?
陆黎之实在受不了姜白野火辣辣的眼神,所以才想用这样的方式警告他收敛一点,结果见他歪理一堆,就想把他问倒。
话到嘴边,又心疼了。
这可是自己的男人,让他出糗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姜白野笑眯眯地坐下去,继续盯着他,盯得陆黎之头皮发麻,好几次都差点走神出错。
努力克制着,才没有朝他瞪过去,泄露出人前不曾有过的一面……
知道他俩什么关系的陆清宏只觉得吃了一嘴冰冷的狗粮。
陆黎之书法一绝,也被陆氏书院的夫子诚恳邀请教他们一课。
想到当初教姜白野写字的事,陆黎之考虑了下,最终没有拒绝。
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考校过他了。
陆黎之说完自己的技巧和方法之后,就让他们练习一下,装模作样地过去检查指点一下那些人,就踱步到最后一排。
姜白野正趴在条案上,头也不抬,写得极为认真。
无论是姿势还是气势,都像模像样的,比那些学子摆得还要周正。
看起来像个好学生。
陆黎之诧异地瞥过去一眼,就见他一笔一划地在写着字。
姜白野虽然字还是不怎么好看,但做到现在的生意,对毛笔也算是运用自如了,此刻的认真,完全是因为他在写着——
陆黎之,娇娇的爹爹,什么时候能够嫁给我?
当他打完最后一个问号,陆黎之只觉得心口一阵麻痹,不由地想起两年前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情景。
那时他说他们是朋友,是最好的兄弟。
那时,自己也将他当成唯一的救赎,可那一张张纸里,记录着他们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心动的信号。
而那些纸,他基本都还留着,因为当时一个误会而烧毁的那些,也成了他的遗憾,却是他真真实实经历过的一次心酸难过。
最后苦尽甘来,终酿成了一坛蜜。
陆黎之落荒而逃了。
姜白野只得继续在纸上写着,写够一百遍,两百遍……
铃声响起,憋了一堂课的不少学子欢呼一声,也是不知陆先生怎么气压忽然有些低,搞得他们怕怕的。
明明是个情绪稳定,从不发火甚至大声说话的人。
却总给人一种他的怒火,寻常人等轻易承受不起的感觉。
见到姜白野还在那写,不少人往他跟前凑,好奇他在写什么,陆黎之抿了抿唇,几乎要绷不住。
姜白野却在关键时刻及时收住了笔,吹干了最后一张纸,就抱着自己的作品走人。
守在外面的那名护卫走过来,低声道:“刚才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间教舍外面转了许久,察觉到我,又立马溜了。”
“是谁?”
“似乎是名学子,但我感觉他像个练家子。”
这眼力,即便姜白野也是没有的,瞬间郑重起来,“加大防范,夜里也多注意点,丝毫动静都不能放过!”
“我知道了。”这人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姜白野开的价不低,他肯定得把事办好了。
但当晚,他守了许久正要抓紧时间方便之时,后背猛不丁地蹿出一道身影!
他忙转身避开,只交了几手,这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就不敌飞快逃走。
他正要追上去,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不敢轻易离开,连忙拔腿跑了回去,就看到另外一道黑影想要推开陆黎之的屋门。
屋子里,听到细微的动静,陆黎之刚要警惕地望过去,姜白野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很快,外面的人就打了起来。
不过半刻钟,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拎进来,重重地丢在地上,闷哼了一声。
陆黎之抬步走过去,“你是陆二老爷派来的人?”
这人“呜呜”着,像是不知他在说什么。
“别装了,陆昌淮叫你来是做什么的。”
第109章 情侣扳指,阻挠
陆黎之拽开他嘴里的东西,却也不指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果不其然,审问了半宿,这人是真的没跟陆昌淮接触过。
“我、我是被雇来的,说是将你们揍一顿就行了,雇我们的人都不会留下真实身份,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所以生意才那么好!”
将人拿下的护卫点了头,“不过干这一行的都没一个好东西,将他送去官府吧。”
陆黎之嘱咐道:“让他忘了刚才的事。”
“是。”
陆黎之还不想打草惊蛇,“这次估计只是个试探。”
“下回没准就要来真招了。”姜白野擦了擦刚才揍人的手,“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上陆家的人?”
“再等几日吧。”陆黎之微垂了眸子。
他可不是单纯来讲课帮沈丰忙的,这些天,他没少跟一些相关人等打听当年的事。
姜白野只告诉了他部分真相,也就是最危险的那个,至于其他,他相信黎之更想自己去追溯。
这也是他多年来的心结。
何况剧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就比如今晚的事,坏人和好人也会在一念之间就能达成转变,万事都不是绝对的。
第二日,陆黎之毫无异样地去上课,路上碰到匆匆忙忙的陆昌淮,就跟先前一样点了下头。
陆昌淮笑着打招呼,“陆先生在书院里一切还好吗?吃穿用住哪里有不习惯的,都可以跟我说。”
陆昌淮虽不是书院里的夫子,却在书院里只低院长一头,算是个权力在握的二把手,掌管着各项事务,小到新生的录取,大到收束脩发月银接待各路人物,就连寝舍食堂后勤一类也要负责,是个活脱脱的大忙人。
而陆青传的父亲,陆大老爷当年考上进士则被下放到别地做官,如今也有了四品,和已经有在内阁中担任要职的其他陆氏族人相比,不算很惊艳,但也前途无限。
为人和口碑都让人称赞,挑不出错来。
陆黎之敛了眸,“可。”
看着他修挺如玉的身影离开,陆昌淮微微眯眼,一扭头,就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从陆清宏那里得知,这人是陆黎之的相好。
“我倒是有点建议,贵书院的安保似乎不怎么样,还是得加强一下,否则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陆昌淮面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姜白野懒得跟他掰扯,只示意另一名护卫,就追上陆黎之,真真是寸步都不敢离,谁都觉得可疑。
这会就有好几名青衣学子围着他像是想问问题,姜白野他们随身带来吓唬人的武器早在进书院后就被要求收起来了。
他上前,板着脸用手隔开,“有问题在课上问,你们陆先生不喜被人靠近。”
陆黎之望了眼他假公济私的模样,笑了下,“我好像闻到酸味了。”
“要不再凑近点闻闻?”
陆黎之红了脸,加快步伐离开。
众学子散开后,又忙拔腿往陆黎之讲学的那间大教舍跑去,生怕连个席位都没了。
到了后,发现果真如此,这会儿已经人满为患。
不管是童生还是秀才,乃至举人,之前对他不屑放过狂言的人都找了个角落窝着,何况还有一些夫子都加入了其中。
原本的条案桌子被撤下,加放了一个个蒲团,众人席地而坐,拿着纸笔,忍不住交头接耳,亢奋难以言喻。
陆清宏本来还有些不情愿过来,七劝八劝被舍友拖过来时,却根本连门都挤不进去了。
瞬间瞠目结舌。
“让开,让开,陆先生来了!”
一帮人立马昂首挺胸,看着那一身白衣长袍的男人,墨发披散,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腰间也挂着同色玉佩,还有个带着穗子的小葫芦,莫名的于仙气中多了一丝可爱。
偶然间,他们也瞥到了他拇指上的翠绿扳指,有家境殷实出身不错的人惊叹他这一身玉器之价值高昂,越发的对他好奇了。
陆青传却不知想到什么,立马看向了靠在门口的男人,相比之下,他的姿态随意,有点慵懒的样子,和陆黎之形成鲜明的反差。
但相同的是,他的拇指上,也戴着个和陆黎之一模一样的扳指,此刻正用手指摩挲轻转着,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看过来。
陆青传立马收回视线,想到其他人说的,他俩是一对的,形影不离,就连夜间也住在一起。
“这堂课我不讲学,只探讨,大家可以抒发己见,求同存异,我也想知道陆氏书院众位的看法。”陆黎之开始反向学习。
在座的绝对有比他学问做的好的,也有很多比他见解深的,探讨一下,彼此取长补短。
他先抛出一个问题,引起大家的思考,又将众人的意见分为两派,让大家小组讨论完后,进行辩论。
其中,以陆黎之一派的和以陆青传一派的形成正反两方。
但显而易见地,虽然陆黎之这些天取得了不少人的信服,大家还是都站在了陆青传的队伍里。
陆青传终于找回了些自信,他认为自己的观点肯定更胜陆黎之一筹!
几十个人和陆青传一队,陆黎之这里却只有十几个人。
等双方“打”起来的时候,当真是兵不血刃,陆黎之擅长挖坑,陆青传攻击性强,两人一个埋伏,一个追击,舌战群儒!
其精彩程度,连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姜白野都听得全神贯注,不自觉为他们揪紧心弦。
总之是听了黎之等人的言论,他觉得很有道理,但听了陆青传一派的,似乎也不差?
陆老太爷站在门口,看着如此激烈碰撞的一幕,欣慰的同时,又有点忧心。
“青传引经据典,学识渊博,比陆黎之似乎要好上一些,但还未完全走出书中,结合实事,落地扎实。”
而且几十个人对战十几个人,本身也就说明了胜负。
陆黎之始终面不改色,从容自如,时常一个人对战好几个人,争辩得对手越发的急扯白脸,有那急性子的都恨不得拍手跺脚。
渐显颓势。
“不愧是我老婆。”姜白野喜滋滋的,越看越得意,高兴之时,忍不住鼓起了掌。
“陆先生棒棒哒!”
众人,“……”
陆黎之,“……”自己刚想说什么来着?
混蛋!
最后,陆青传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有些张口结舌,哪怕再能说出点,也是吭吭哧哧,他不愿如此,干脆闭嘴。
陆黎之走上讲台,心不跳气不乱地,开始总结大家刚才的观点,并加以点评。
不久后,人群轰地一下,炸开了!
因为他不仅阐述了己方众人的观点,还竟然把陆青传那么多人的观点也都总结了,并提炼出精髓!
这说明,他在急速思考的同时,早已经记下了所有人的言论。
半字不差,就连谁说了什么都能对得上号!
陆青传骄傲挺直的后背一下子颓下来。
过目不忘是他成为神童的重要原因,却尚做不到陆黎之这般,在无数干扰下,还能心无旁骛。
这之后,陆青传再也没有来过,埋头闭关进行最后的冲刺。
距离八月的会试,如今也仅剩下一个多月而已。
陆黎之也不得不加快速度,好在那场辩论之后,就有一个已经不怎么教书的老夫子好奇地邀请他一叙。
这个老夫子,正是他打听到的极有可能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姜白野陪着陆黎之走进这间偏僻的院子时,老人家正在修剪庭院里的花花草草,笑容慈爱,却在见到陆黎之面容的一霎,手里的花剪啪嗒掉在地上。
深夜,就在陆氏书院旁边的陆家宅院里,陆二老爷走进书房,神色紧绷地从暗处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里盛放着一封颜色已经泛黄的信,如果陆黎之在场,定会认出这信封上的字迹出自他爹之手。
陆昌淮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看着上面“乡试后便会尽快前往江宜详谈”数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不会让你们一家得逞的!”
陆黎之一连去了数日,才从老夫子口中得知。
“当年,族长也是不想当这个族长的,但老太爷的父亲对长子失望至极,就把所有压力都给了他,他,对你爷爷也是有点恨意的吧。”
少年人谁不向往自由呢,但原本作为继承人的长兄放下一切,抛弃家人,追求自己的抱负而去后,一个家族的重担便全都落在了陆老太爷一个人身上。
“这也是他一直没联系你们的原因之一吧,但后来他也是想念的,所以托人找到你的父亲,知道他一切都好,还考了秀才,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陆老太爷又做了个梦,梦里他曾经远远瞥见过一面的侄子身影,竟和陆黎之重叠在了一起。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白日的光芒照在他脸上,他连忙用胳膊遮挡了一下,眼眶却有些生热。
这时,他想起老二前些天向他询问的事情,字里行间都离不开陆黎之,又想到当年和大哥一家人的联系,都是通过老二。
他急急叫来管家,“那个陆先生,祖籍在哪,只听他是那个省的解元,具体住在哪里?”
管家见他焦急不已,连忙就要去查。
“不用了,快去叫青传过来,青传在家吗?”
很快,陆青传便过来,诧异道:“陆黎之,祖籍是宣河府清水村的。”
这点情况,陆青传哪怕只是随便看过一眼也能记住,却让陆老太爷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轻颤,“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是个哑巴吗?”
他失神地呢喃着,陆青传听到,更加疑惑,“你是说陆黎之吗,他之前确实患有哑疾。”
陆老太爷险些坐不稳,捏紧拳头,“他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直到这时才过来……”
“爷爷,怎么回事?”
陆老太爷一个人坐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才终于下了决定,“老罗,去帮我将人请过来吧!”
此时,陆黎之也准备过来找老太爷,弄清最后的真相,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出去见娇娇了。
他和姜白野每日都要腾出一会功夫去照看外面的崽崽,不光崽崽需要他们,他们也有点离不开她。
半日见不到她,都担心她是不是吃不饱睡不好,哪怕他们已经做了最好的准备。
小家伙在外面待了将近一个月,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如今还长出了一点白嫩嫩的小乳牙,可爱得不行,眼睛更大更水汪汪。
总之爹抱完了,爹爹抱,抱过来一圈,姜白野忍着三心二意,处理了点各地管事加急送过来的信件,亲了亲小奶娃,又忍不住亲了亲给自己生出这么可爱女儿的小奶娃的爹爹。
“有个好消息,庞大夫终于愿意加入回春堂了,这下,善医堂再也翻不出浪花来了!”
陆黎之眸光一动,想到自己肚子里没准又有了一个,“他现在在哪?”
“应该是在京城大本营,崇州的善药坊也开不下去倒闭了。”当然,这离不开姜白野的有心针对。
如今他把另一半的大衡山也买了下来,没有员外这层身份,还真不好得到那么多的土地。
“我准备到时再划分几个野生药材区域,现在大衡山人迹越来越多,野兽也逐渐退到了其他地方,可以安排更多的人进去了,不过也要合理使用资源……”
姜白野一手抖开信件,迅速看着,一手摩挲着怀里的美人腰。
陆黎之按住他的手,瞥他认真看信的样子,手上却还一心二用地勾着自己的手指把玩。
两人肤色大小分明的手交叠在一起,拇指上都戴着碧意流淌的情侣扳指,这样放在一起,格外的和谐好看。
陆黎之无意识地轻揉他的指关节,不知过去多久,猛不丁地被反扣过来,一把叼住耳朵。
“舒服吗?”
陆黎之就像被叼住后颈的小猫,一下子不能动了,嗓音都颤起来,“别闹。”
“是谁在闹?”姜白野故意轻舔了下,陆黎之瞬间软了下来。
要不是崽崽这会正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老父亲绝对要“闹到”天黑才回去。
这会把该写的信写了,交代好事情就回陆氏书院。
半道上,有辆马车出了故障,拜托他们帮个忙,姜白野刚要上前,那名护卫就过来耳语了一句。
“走!”他拉着陆黎之的手,果不其然,接下来处处好像都是陷阱,一个不小心,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意外。
陆黎之神色冰冷,两人就像过五关斩六将一样,期间还动起了手。
姜白野始终不敢离陆黎之半步,陆黎之自然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抄起路边一个破筐,就朝一个想要缠住姜白野的人砸去!
正好罩住了他的头。
两人牵住手就跑。
“追!”喊声发紧。
两人前边跑着,雇来的护卫后面谨防着随时有情况发生,倒也一切顺利。
就在他们时不时回头盯着后面,即将抵达陆氏书院,转过最后一个弯时,一辆马车在他们前方停下,讶异地掀开车帘。
“陆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
第110章 当年真相,不原谅
陆黎之抿着唇,走了上前,“陆二老爷対我应该不陌生吧,或者対我这张长得有些像我爹的脸。”
“你,你是……”
“不用装傻了,你想做什么,我跟你走,只要你跟我说明当年的真相!”
“黎之!”姜白野极力想要阻拦,陆黎之却像置若罔闻一般,直勾勾地看着陆昌淮,倔强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陆昌淮心中一喜,却叹了口气,“如果你是想知道那件事的话,或许我能告诉你……”
他看着陆黎之一步步走近,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人毫无防备地靠近自己,眼中暗光一闪。
却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猛不丁地响起——
“当年什么真相?”
陆昌淮神色大变,看着从马车后面走出来的陆老太爷、陆青传和管家三人。
“爹,爹你们怎么在这里?”陆昌淮不敢置信。
方才他一直在追赶陆黎之二人,指望总有个陷阱能让他们入套,没想到他们如此警觉,一路逃脱了不说,下次再出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因而他紧赶慢赶,抢在了他们前头,想要找个借口带走他们,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
不曾想——
“那件事是什么事?”陆老太爷又问,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陆黎之掷地有声,“我爹在乡试的路上,无故身死!”
后面四个字,他咬得极重。
几乎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后面的护卫便揪了一串的人推倒他们在跟前。
正是刚才试图给他们下套的人,陆昌淮眼皮一跳,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入套的人!
他的感觉也没错,陆黎之刚才那番确实有演的成分在里面,因为他们早就知道陆老太爷他们等在这里。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原本也是想要通知他们的,今日他们出来,本就是故意露出了样子,平时他们都是偷摸出来不被人发现的,这次却像是给了陆昌淮一个可以动手的信号。
而刚才护卫跟姜白野说的话,不是提醒他提防别人,而是说陆老太爷他们已经等在了书院门口。
姜白野便知道,他们可以“演”了,一路半真半演地逃过来,陆昌淮果然狗急跳墙,连陆老太爷他们都没发现,只顾着拦他们。
又被黎之套了话。
陆昌淮方寸大乱,努力保持冷静,众人随着陆老太爷回了陆家。
护卫还刻意把那些人带着,意在提醒他们,陆老太爷却沉浸在大哥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的事里。
“乡试的路上,乡试的路上……”
“老二,你都知道些什么,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陆昌淮被震了下,心下一转,“当年的事……其实就是您之前打算的那件事,除此之外,我并不知道陆长彦已经死了的事。”
姜白野冷嗤一声。
陆黎之攥紧拳头,紧巴巴问道:“陆院长当年究竟想让我爹做什么事?”
这事,那位老夫子话到嘴边又滑了回去,显然是件机密,让他亲自来问陆老太爷。
陆老太爷神思恍惚了下,“你们不知道吗,我,我想把陆家还给你爷爷,可惜你爷爷那时已经不在了,我便想着你父亲也是一个接管的好手。”
此话一出,除了姜白野和早已知情的陆昌淮,陆青传和陆黎之都是难以置信。
陆青传是才知道陆黎之和他的关系——那个传说中负气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归来的长爷爷,竟然是陆黎之的亲爷爷!
陆黎之身形都有些不稳,被姜白野及时扶住。
他似乎知道爹是怎么死的了……
“我爹不会答应这种事的,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没错,只是他也让我们这边的陆家人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打扰了他们的清净。”陆老太爷神色复杂。
实际上那封信的语气非常恶劣,直到现在他都难以忘怀,似乎厌恶极了他们这边,这也是他那么多年,没再联系过他们的原因之一。
陆黎之蹙了眉,既然爹已经说明対陆家无意,可为什么还……
陆昌淮勾了下嘴角,这件事他安排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发现。
不提防,一道声音响起,“老太爷是亲自跟黎之的爹确认的这点吗?”
陆老太爷一怔,“并非。”他当时対他们还有怨气,希望自己抛出了枝头之后,他们可以主动一点。
“那就是信件?”
陆昌淮眉心一跳,勉强维持着镇定,可対方的话语犹如魔音一般再次响起。
“是不是可以拿出来让黎之看一看呢,我是说,万一,有人伪造了黎之爹的笔迹。”
姜白野说到这里,陆黎之就已经知道真相大抵如此了,立马犀利地看向陆老太爷。
陆老太爷也有些慌了,忙叫管家把信取来,这信他自然一直保存着。
陆昌淮没想到他还真留着,这是対大房怀有多深的感情?明明信里都那副恶毒的语气了,明明那一家人都那样対他们了!
“你是谁?凭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爹你不要信了他们的鬼话,他自然是帮着陆黎之,估计又惦记着陆家,想要抢回来了!”
“我只想,替我爹、查明死因!”陆黎之咬着字眼,眼里也已经有了泪意,被姜白野紧紧抓着手,指甲才没有掐进掌心。
陆青传缓过神来,“陆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二叔你大可放心。”
之前他还対陆黎之直呼其名,但那次辩论之后,便改口了“先生”,陆昌淮察觉到这点,只觉得更加愤怒。
“老太爷,信!”管家急急递过来。
陆老太爷确认了一番,他是见过陆长彦的墨宝的,因而対此深信不疑。
“给我!”陆黎之急忙接过去,只一眼,就心一沉,“仿的,仿的!根本不是我爹的笔迹!”
再看信里恶毒的字眼,这哪是他爹会说出来的话,他似乎明白这边的陆家人为何从未联系过他们了。
除了“他爹”已经在这封信里以命令的口吻禁止他们打扰,每一句话都用得极为巧妙,连嘲带讽,暗指陆老太爷是个无能之辈,让他们回去收拾烂摊子,别说陆老太爷能气吐出血。
陆黎之这会也想了,他生气的是,有人竟然冒充他爹的笔迹写出如此字眼来污蔑他,别人还深信不疑,而他爹、他们,却全都不知情!
如若不是有那么一丝端倪,让他坚持了那么多年,这些真相,是不是会被永远尘封?
而他爹,也终将死得不明不白?!
“老二,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封信不是你拿回来的吗!”陆老太爷彻底失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呵,爹您真是老糊涂了,这封信确实是那陆长彦写的,现在他们不承认,不过是想要抢回陆家罢了。”陆昌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笃定了他们查不下去。
陆黎之瞬间想要握拳,却握住一只手,感受到这只手给自己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连忙看向他。
无助又充满渴望地。
他知道姜白野一定可以,每次自己陷入绝境,他都能将自己拉出来,他相信他,哪怕他仍有没有告诉自己的秘密……
姜白野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直接弄死他们算了,対老太爷道:“既然有仿信,是不是有原信呢?”
“老二!”陆老太爷仍望着陆昌淮,他刚才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了一些事情,老二怕陆家被抢走,対陆黎之的态度也是恶劣排斥。
如果这封信不是伪造的,大房不想要回陆家,为何他又如此针対?
“爹!”陆昌淮也是怨气满满,“究竟我是您的亲儿子,还是他们是!您如此偏袒于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陆家这么多年来,都是靠着您,靠着我们苦心经营拉扯,才有了今时今日。”
“现在他们说回来就回来,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呵,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陆黎之深吸一口气,“我再重申一遍,我,我爹和我爷爷,都绝无想要陆家的意思,既然已经离开,就不会再回头!”
陆老太爷又问了一遍,“究竟有没有原信!?”
“别废话了,直接去他书房暗阁里去取吧。”姜白野不耐烦道,却让陆昌淮再次变色。
一看他这反应,陆老太爷心头便是一沉,“管家去拿。”
说到这里,又道:“青传也跟去看看!”
两人知道此事不小,连忙跑过去,陆昌淮张了张嘴,想要做点什么,却觉得他爹如此,自己不管怎样都没有挣扎的余地。
因为他从不偏袒自家人,这便是他的亲爹,一心把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双手捧给别人,丝毫不顾忌他的亲儿子!
“也好,正好让你们看看,陆长彦是不是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样,不在乎!”
陆黎之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被姜白野捏了捏手指,“相信他。”
脸上这才有了点人气。
陆昌淮的书房暗阁里果然藏着信,暗阁被曾经不经意瞥过一眼的陆青传轻易打开,两人取了信回来,一路都不敢打开。
陆黎之想看信里写了什么,陆老太爷却比他更急,手都抖了好几次没把信打开。
还是陆青传帮他将信读了出来,正好其他人也听听。
信里开头说了很久対陆老太爷的歉疚,是陆长彦替他爹转达的,“因为此事,一直有些郁郁寡欢,身体不佳,直至猝郁而亡。”
陆老太爷顿时红了眼,“大哥……”
最后才说到关于让回陆家的回应——乡试后便会尽快前往江宜详谈,言语里持有保留之意,而不是陆黎之这般坚决不在意的态度。
陆昌淮当即嗤笑一声,好像在嘲讽陆黎之刚才的笃定。
陆黎之早已通过字里行间确认这封信是他爹所写,等信到了他手里,看到上面的字迹,一滴泪水啪嗒溅落在了泛黄的纸上。
“黎之……”姜白野后悔没有直接平铺直叙地告诉他真相,而是让他亲自感受这些了。
陆黎之泣不成声,却尤坚定道:“我爹,他从未想过要回陆家,他只是,想要帮我治好哑疾。”
……
“黎之,如果你马上就能说话,你都想说些什么?”
“等我们黎之能说话了,一定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男儿。”
“爹会努力的,黎之再等等,很快就可以了……”
……
所以才想借着这次机会,借用陆家的力量,帮他找到能治好哑疾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次详谈的机会都不给他。”
“本可以,本可以活下来的。”
陆青传呼吸一滞,想到其中的误会,如果是因此而招致的杀身之祸……再见他二叔,果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样子。
陆老太爷却跌坐在椅子上,被滔天的后悔淹没。
如果自己能早点找上大哥,大哥不一定会遗憾自责而死,如果自己能亲自去找这个唯一的侄子,跟他说清楚,他可能也不会……
一室的安静,最后陆黎之被姜白野扶着离开。
“走远点,我不想再靠近这个地方。”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证人证据什么的,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但也不是没有,这些在书里也是黎之呕心沥血查出来的,点点蛛丝马迹,将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陆昌淮绳之于法。
姜白野又将他带回了崽崽在的地方,放在崽崽旁边,陆黎之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泪水无声地流。
“黎之……”姜白野温柔地亲了又亲,却怎么也亲不干净。
直到崽崽伸出小手,无意识地拍了拍爹爹的脸。
陆黎之望着孩子的小肉手,想到这是生命的延续,陆怀汐,是他们陆家人呢,爹,您在天之灵,不知能不能感受到。
您有一个孙女了。
我……能说话了。
会继续延续您的梦想和志向。
姜白野和陆黎之在江宜待到将当年所有参与的人都送入大牢,之后该怎么按照大宁律法处置就怎么处置。
江宜陆家因这一事经历了怎样的浩荡和声名损失,陆黎之并不在意,他没有再见陆老太爷在内的任何一个陆家人。
虽然当年的事误会成分很大,他爷爷有愧于人,就连他爹可能都阴差阳错地有一丝错,但杀了人,便是杀了人。
永不原谅。
这之后,姜白野二人便直接回了宣河府,将崽崽送到爷爷奶奶身边照顾,又回清水村认真地祭拜了一番,告慰陆黎之亲人的在天之灵。
第二日,便即刻启程,前往京城赶考。
此刻距离会试,还有半月。
为了赶时间,路上颠簸异常,陆黎之也不知心情不佳还是怎么回事,吐了好几次。
姜白野担心得不行,陆黎之却很淡定地摸了摸小腹,心道,肯定又是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月后,陆黎之:这个崽崽怎么有点小?
三个月后,陆黎之:崽崽还不长大呢,为什么咩?
四个月后,陆黎之:我怀了个空气?姜、白、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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