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虞扫视台下,教室变得空了好多,原本坐着恶人的位置上人影消失了,变成了一群麻雀,中间是只体型大一圈的黄雀,锦虞记得那是罗西和那群恶人们的位置。
目光一移,巴奈特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只威猛的罗威纳犬,即使是放松的趴着,也不能忽视它背上起伏的肌肉。
而昆特的位置上则空荡荡的。
锦虞看向跑到讲桌前的这只兰花螳螂。
这是昆特?
眼前的兰花螳螂比讲桌还高两个头,躯体细长,但抬起的前臂有些令人不可忽视的肌肉线条,此时矫健的身体前倾,锋利的前臂高高举起,是一个斩首的惯性姿势。
它尖而细长、能敏锐洞察敌人的复眼被一层淡蓝色的薄膜覆盖着,躯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似乎沉浸在不知名的梦境中。
变回原型的恶人们相当于朝锦虞敞开了自己的精神状态,这意味着锦虞不仅可以更好的从他们的精神力判断他们的病情,还可以从恶人们原型的外表上进行判断。
眼前的兰花螳螂有些一对浅蓝色、臂弯出透着淡淡粉色的前臂,看起来状态不错,但有些地方严重暴露了它的问题。
兰花螳螂本应有一对的细长触角在昆特身上却是残缺不全的,左边的触角比右边短了一半,看伤口显然是被人硬生生折断的,覆盖在躯体上的透明羽翅散发着腐烂的气息,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因为久久不愈合,边缘开始泛黑。
还有几个地方是直接洞穿性的伤口,像几条横贯的裂谷,把优雅的兰花螳螂变成凶恶堕落的匪徒。
这就是昆特脸上的那几道疤的体现吗?
锦虞仅仅是看着这些伤口,都觉得开始疼了。
他不由靠近一点,隔空抚了抚这些伤口,吹了吹,才反应过来,这些伤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伤,他这样也帮不了昆特。
眼前的兰花螳螂似有所感,断掉的那只触角神经的跳动一下。
锦虞忍不住抱了抱这只受伤的大家伙,一边闭上眼,软糯的声音低了许多,伴随着如海一般的精神力,温和的包容着所有人。
兰花螳螂的伤口上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精神力,温养着一直不愈合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
如果有人能看见,一定会震惊于眼前的一幕。
星际战争停止多年以来,这个时空不断涌现各个领域的天才人物,带领各个领域飞跃性的进步。
只有对精神力暴动的研究,始终停滞不前。
几百年来,最厉害的医学研究人员也就研究出了能够抑制这类疾病的一点方法,在众多因精神力暴动而暴亡的死亡案例下,这点方法显得无比多余。
而现在,居然有人能够用精神力去治愈精神力。
锦虞浑然不觉自己有多特殊,他抱着昆特,哼唱着从前任人鱼祭司那里学到的调子。
因为看到昆特的精神力状况,锦虞有点低落。
他只知道精神力暴动在这里很常见,但不知道这个病会给人们的精神力造成多大的损伤。
而且因为没有能够完全治愈,这些损伤就会一直留着,在时间的推逝中变得越来越严重。
他之前只见过一号陷入精神力暴动的样子,还以为一号那种情况算是少数,结果今天看到昆特身上的伤,他才隐约意识到——在星际,精神力暴动并不是一种轻易能够治愈的疾病。
幼崽心疼得皱眉,撅起嘴给伤口呼呼,一边下定决心。
别人不能治,他可以呀。
既然他都看见了,以后恶人们的病他都包了。
锦虞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飘荡的心终于落下来,因为一号给了他一个家,更因为现在的他有了目标。
即使以后都不在族人身边了,他也能做一个合格的、帮别人赶走病痛的祭司了。
小小一只的幼崽蜷缩在凶兽一般的兰花螳螂身下,弱小与强大的反差如此明显,又融洽至极。
被精神力治愈的恶人们难得有了睡午觉的功夫,锦虞不舍得打扰他们。
他站上小车车,看着趴在桌上的罗威纳,挤成一团、脑袋耸搭在毛茸茸的躯体里的雀鸟们。
大家应该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他们需要休息。
留下小纸条,锦虞悄悄离开。
他并不知道,有人默默隔着投影仪看着这一幕,看着软乎乎的幼崽把每一个恶人都轻轻抱了一下,无声的安慰着,哪怕沉睡中的恶人们并不会知道幼崽曾经这样亲近过他们。
明明是一群被人抛弃、去哪儿都惹人嫌的人,为什么会得到幼崽的垂怜。
幼崽知道自己每天面对的是一群怎样的人吗?
投影仪只投放教室里的画面,塞西尔对看这群恶人睡觉并没有兴趣,挥着触手打散。
远处,他的分/身感受到了本体的情绪,突然啪叽一下黏在幼崽头上,一边努力伸展躯体,妄图将幼崽藏在身体里——这是它朦胧中对本体的感知,总觉得自己可以一口把崽崽吞下,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只是它一个史莱姆的崽崽。
锦虞叹了口气,把小团子团吧团吧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团子软软的身子上。
他把小车车的悬浮高度调高,坐着,胖嘟嘟的尾巴垂在半空中,低着头,这副明显失落的样子惹人注意。
“一路顺风。”门口的机器人难得说了句。
锦虞却有气无力的:“谢谢编一。”然后继续抱着团子自闭。
出了大门,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在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又垂下头。
他忘了,一号出去赚钱了。
今天他要自己回家。
明明也不是不认识路,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回去,但锦虞的心情还是越来越低落。
连小团子都隐约意识到了,它的小主人似乎在想什么想不通的事情,连看到路上的小野花都不笑了!
小团子:“咕叽咕叽!”
锦虞抱紧它,低声说:“小白,我想一号了。”
他想给一号发消息,想给他打视频,没有特别的事情要说,就是很想很想见到一号。
为什么呢,明明他都已经是条成年鱼了。
他应该更坚强,不能遇到什么事都找一号,一号肯定在工作,他怎么能打扰一号。
这样是不行的。
锦虞郁闷的回到家,把自己团在床上自闭了一会,又想起来一号回来要吃饭,于是稍微振作一点,爬起来去厨房做饭。
等一号回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啦。
远在z-gb11星球的一号突然像感受到什么似的,失神一秒,对面的星盗抓紧机会狠狠反扑,却被一号一个光剑捅穿。
不一会,星盗全部落网,一号把脚下踩着的几个星盗绑起来,然后和临时队友分享从星盗身上抢来的战利品。
“你要这些晶石和首饰也没用,我全都折现给你吧。”
临时队长数着钱,脸都快笑开花了。
打劫星盗果然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巧的是,临时队长以前和一号合作过,所以知道一号一般都不会要东西,直接折现,多少也无所谓。
这样的队友简直是天使!
临时队长准备像之前那样随便给点给一号,结果听到一号说:“我要那颗红色的宝石。”
临时队长:“!”
“你怎么突然要这种东西了,收藏癖觉醒了?”
他这句话也只是随口一问,岩石族的人都不喜欢讲话,一号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临时队长没指望能得到回答。
然而,他听到一号若无其事的说:“家里的幼崽喜欢。”
临时队长:今天遇到假的一号了吧!
等等,他说什么?幼崽??
临时队长:“你结婚了?都有崽了?!”他的震惊简直没办法用言语表达,这感觉就和班上最喜欢打架的同学突然宣布自己要金盆洗手一样。
离谱哇!
一号:“没结婚,有崽。”
临时队长:嚯,还是未婚先孕!
这次一号拿到了以前都没有的高报酬,加上一颗通红的宝石。回家的路上,他还没见到幼崽,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幼崽见到宝石时欣喜的表情。
崽崽喜欢彩色的、亮晶晶的东西。只要锦虞能开心,一号就不虚此行。
顺路去买了点东西,一号赶在晚餐的时候回到家。
还没进门,一号的头突然被什么打了一下,他无声看过去,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海乔克。
海乔克:“崽崽好像哭了,你快去问问怎么回事!”
一号脸色一变,赶紧进门。
一进去,鼻尖嗅到淡淡的焦味。
一号加大步伐,跑出残影,差点撞到从厨房出来的崽崽。
看到崽崽,想到海乔克刚才说的话,一号立马把崽崽抱起来,仔细的打量。
幼崽的头发在灯光照耀下显出一层毛茸茸的光晕,脸上和身上没有伤痕,脸蛋还是和他早上走的时候那样圆。
锦虞:“一号,你回来啦!”
他扭了扭身体,想从一号手下挣扎出去,“你回来得刚刚好,饭菜我都做好啦。”
“但是,土豆被我烧得有点糊啦,”锦虞垂下头,“对不起……”
一号:“不用对不起。”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敏锐,落到幼崽微红的眼眶上。
是谁欺负崽崽了?一想到有人趁他不在家欺负可怜的崽崽,一号眼珠有变红的迹象。
一号突然站起来,把崽崽安稳的放在椅子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锦虞愣了一下,连忙问:“一号,你去哪儿?”
“要吃饭了呀!”
一号闷头说:“去找欺负你的人。”
锦虞听完又是一愣,“没有人欺负我。”
一号:“崽崽哭了。”
锦虞没想到一号会这么敏锐,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脸,“我没有。”
“你回来吧,没有人欺负我。”
一号停下来,皱眉看着崽崽,虽然听崽崽的话停下来了,但仍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锦虞心底却划过一道暖流,一边忍不住眼眶更红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不停告诉自己,他是一条成年鱼,不能哭,他应该坚强,以前那么长、那么辛苦的流浪生活都过去了,现在为什么还会伤心呢。
没有哪个祭司会像他这样软弱吧。
幼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着眼眶,却还是朝一号露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一号走过去,把崽崽抱进怀里,有力的大掌落到崽崽头发上,力度是那么的轻柔。
“崽崽,你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问,锦虞终于忍不住了,所有的顾虑都被他抛到脑后,他没有拒绝一号的关心,也不舍得拒绝,抱住尾巴,把自己蜷成一小团窝在一号怀里,泪珠顺着软乎乎的脸蛋滚下来,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一号,我是不是很没用?”
“明明是我擅长的事情,结果因为我的疏忽,一直没发现你们的痛苦。”
“你们是不是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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