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结队回寝室的人潮，略微阻碍宽敞的道路交通,舒瑶之稳稳坐在车内，掀起来眼眸,看着男人无波无澜的脸色,心里慢慢升腾起来不舍。
她掀起来眼皮子,低着头询问：“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啊？”
卓秉年不咸不淡看过来。
“留联系方式做甚？念书的年纪不好好念书，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舒瑶之就知道他定然没好话，握紧手指，抿了抿红唇才又低声细语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念书，说教的意味也太浓了……”
卓秉年听罢就笑了,别有深意地眼眸瞧着舒瑶之,一瞬不瞬打量了许久。
“那我道歉？”
这晚舒瑶之被送到寝室，磨叽了许久,卓秉年都端着架子，端的老高，吝啬到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
她顶着月色从车内下来，私家豪车出现在高校女寝室，引起来小小轰动。
卓秉年从始至终车窗禁闭，更显神秘。
私家车门敞着,舒瑶之目光流转,在他身上徘徊了许久。
突然很后悔，怎么就选了回寝室，她应该厚着脸皮,选择跟他走……
还是第一次，舒瑶之痛恨时间太过匆匆，不能和卓秉年待久一点。
想到这里，堪堪望去。
直至私家车穿过法国梧桐尽头，红色尾灯转了弯，消失在西校门口，微风萧瑟的夜幕下，舒瑶之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寝室。
刚走两步，就被提着暖水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闺蜜叫住，“瑶瑶？”
舒瑶之微怔，柔软纤细的身段转过来。
闺蜜惊讶极了，“妈呀，还真是你，你刚才从车上下来我以为我眼花了！”
舒瑶之立在暗淡的路灯下，白净脸庞泛着光泽，她等闺蜜走到身边，才柔声问：“你怎么才回来？”
闺蜜说：“暖水瓶忘在食堂门口，我专门下来提啊，你——”
她望了一眼车辆消失的地方，“那是谁？”
舒瑶之抵不住爱八卦的闺蜜纠缠，把卓秉年主动送她回来这事，如实相告。
末了，指尖勾着微卷的发梢，不确定地说：“你说，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主动送我回来？”
闺蜜张着嘴难以置信了半天，才勉强回神儿，舒瑶之今晚的奇幻经历，让闺蜜不得不相信，什么是现实版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不过从理性分析，闺蜜还是泼了舒瑶之冷水，“会不会，只是长辈对晚辈这么晚走夜路的礼貌性担忧？”
舒瑶之顿了顿步子，“我跟他还没熟悉到，可以做他晚辈。”
这个先不想，舒瑶之更担心的是——
“联系方式都没有，你说我们还会遇见么？”
“宁北那么大，想再遇见，着实有些难，我和我老乡在一个学校，如果不是特地约出来，一年到头都碰不上两次面……”
舒瑶之抿了抿薄唇，“你老乡，就那个对你有意思，经常委婉暗示你，还不积极主动追求的备胎么？”
闺蜜被揭穿拿人家当备胎的行为，只能老脸一红尴尬轻咳，“有意思那也是我瞎猜，人家从来没明说过啊……”
舒瑶之扬起来下颌，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寝室大厅，顺着台阶往楼上走，舒瑶之忍不住为她那个老乡辩驳：“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才能往下发展，你嘴上总是把人家当老乡，失恋了才找他寻安慰，他就算有意思，也明白自己在你心里几斤几两，唉，换作我，早就不搭理你了。”
“咳咳咳——”
大概言辞太犀利，闺蜜乖乖闭了嘴。
舒瑶之侧眸看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
好半晌，没头没尾又透露了一句：“我刚才破釜沉舟，把身份证故意落在他车上了，倘若他不联系我，我就惨了……”
闺蜜大抵没想到舒瑶之这么小心机，反应了好半天才瞪眼，“啊？”
舒瑶之此时此刻，眉头皱着，一副苦大深仇，异常后悔的模样。
“不要骂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总要做些什么努力吧……”
想做点什么，闺蜜可以理解，毕竟舒瑶之单身至今，好不容易春心萌动，那得是天雷勾地火，干差烈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剧烈程度。
但，身份证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拿来当工具啊。
接下来一个星期，舒瑶之盼星星盼月亮，都没盼来卓秉年归还证件。
她一会儿负气地想，卓秉年是瞎吗？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看到？
一会儿又暗黑猜测，是不是看破她的小心机，所以看到了，但就是不找她归还呢？
想到两次酒局上，卓秉年高高在上，游刃有余地谈笑风生的模样，舒瑶之伤心地想，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卓秉年从始至终，都没把她当回事，事情发展到这里，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在做跳梁小罢了。
一个星期后，某一天，学生时代生活简单，简单到一年到头没几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舒瑶之，手机突然响了。
她屏住呼吸，倏然从寝室床上爬起来，紧张地端着手机，趿拉上拖鞋。
理了理裙子才接——
“喂？”嗓音软软。
低沉的男士嗓音，有些耳熟：“请问你是舒瑶之对吧？”
舒瑶之喉头发紧，“嗯。”
对方电话通知她；“舒瑶之同学，你赶紧打印一份身份证复印件，送到教导处，经过评选，你获得了本学期国家励志奖学金，现在需要你的复印件往学校递申请材料——”
“……”
舒瑶之眨眨眼，反应好半天才缓过神儿，不确定问：“陈老师？”
辅导员点头，“嗯，我是你的辅导员，听不出来了？”
舒瑶之彻底瞪眼。
怪不得，声音有些耳熟呢……
她蹙起来眉，说话也正经起来，“什么事啊？”
刚才有些意外，以至于没听清老师说了什么。
陈老师停顿两秒，只好把事情又重复一遍。
舒瑶之捏着手机呆愣许久，羞愧地说：“老师，我，我身份证丢了……”
陈老师哭笑不得，“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想办法！”
舒瑶之低下头，咬了咬粉唇。
爱情果然让人盲目，她竟然忘了最近是各类奖学金评选之际，作为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干部，每年都会拿一笔丰厚的奖学金，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商讨到最后，辅导员告知舒瑶之：“最多只能宽限你一周，如果复印件搞不好，那么今年的名额你自愿放弃，拱手让给别人？”
近八千的奖学金呢，对于学生时代的舒瑶之来说，哪怕用这个钱买块手机，那也足以让她开心很久的！
挂断电话，舒瑶之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坐以待毙，对她来说，卓秉年就算再有魅力，也没有八千块的奖学金诱人……
是以，次日一早。
舒瑶之鼓起勇气，出现在卓氏企业写字楼。
走到前台，看着年龄比她大几岁，妆容精致的漂亮姐姐，舒瑶之驻足犹豫许久，才上前。
“你好……”
漂亮姐姐红唇刺目，笑容温暖，“你好，找谁？”
舒瑶之颤了颤眼眸，“我找，卓总……”
果然，迎来对方探究的打探，标准的官方笑容让人挑不出来一丝错误，“请问有预约么？”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在这一刻，舒瑶之清醒意识到，把身份证偷偷落在卓秉年车里容易，想拿回来，难。
不出意外，舒瑶之被拒之门外了。
她蹙着眉尖，听漂亮姐姐红唇张合，一本正经委婉回绝：“按照公司的规定，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见我们卓总的，抱歉，请回吧。”
舒瑶之叹了口气。
这天她身着一袭淡黄色长裙，在直接走人，放弃八千块奖学金和蹲在门口守株待兔，等卓秉年出现看准时机截人之间，反复犹豫。
日头特别大，舒瑶之哪里受过这份罪，她在公司写字楼外面踱来踱去，被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的眼晕。
一直等到傍晚六点多，狂风骤起乌云密布，宁北这个时节的天气，就像情绪起伏不定的孩子，说晴天就晴天，说下雨就下雨，
雨势又急又猛，和第一次见卓秉年那日差不多。
舒瑶之饥肠辘辘，白天热的让人心浮气躁，这会儿又冻得瑟瑟发抖，冷热交替，简直冰火两重天。
她愣怔地抱紧膝盖，纤细瘦弱地身影蹲在门口的一株高大铁树旁，呆呆看着脚下的水汪发呆。
漂亮姐姐这才发现小姑娘的执着，于心不忍，走出来礼貌询问：“你在等卓总么，要不然你进来等？”
舒瑶之太靠近门口，脸庞被溅了水珠，就连睫毛都湿湿润润的，未施粉黛的模样，青涩明媚，嘴角挤出来一抹勉强笑意。
“谢谢，不用。”
我马上就要走了。
谁知话音还没落地，大厅数米之外，电梯突然打开。
几个衣着光鲜，穿西装打领带的人赫然出现，为首的，就是卓秉年。
他唇线略抿，反手掏兜一边往外走，一边听人交代工作，细碎的额发遮挡住大部分神色，一向犀利能洞察人心的乌黑眼眸，此刻让人看不真切。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就走到跟前。
高层们看到雨势，拿了门口的雨伞，争先恐后地帮他打伞。
卓秉年早就习以为常，手从兜里抽出来，只漫不经心抬手去接伞，沉声说：“我自己来。”
就在这个时候不经意抬眸，就看到门口一抹细瘦身影，她衣着单薄扬起来下颌，小脸惨白地，盈盈望着他。
卓秉年一怔，素来淡漠沉厉的脸上，露出来一抹显而易见的破绽。
他收紧下颌抿了抿唇，沉吟再三，拨开众人迈了步伐，朝她不慌不忙走过来。
蹭亮的皮鞋落在门口湿漉漉的光滑地砖上，舒瑶之才松了口气，失落起身。
还不等站稳，下一秒，强烈的眩晕感直击大脑，舒瑶之瞳孔顿时不受控制失焦。
她踉跄着往前两步，一把抓住卓秉年撑着伞的手腕，堪堪看着男子的脸庞，压根就看不真切。
“你怎么才出来……”
一句话出口，舒瑶之眼眶就湿润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委屈，竟然不受控制溢出泪水，顺着眼角倏然滑落——
她没好气地讽刺：“见你们大老板一面，好他妈的难……”
说完就身子一滞，不受控制软了下去。
卓秉年几乎没用想，一把揽住舒瑶之的腰肢！
他耷拉下眼皮子，看了一眼舒瑶之失去血色的小脸，顿了顿，才直接丢掉伞，把冰凉的柔软娇弱身子，毫不犹豫揽入怀中。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震惊地站在原地。
大抵是一天没吃饭导致的低血糖，舒瑶之虽然眼前失焦，不过还没到全然失去意识。
落入温暖怀抱之际，还听到男人低沉不耐地斥责：“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随后她身子悬空，被卓秉年直接横抱起来，丢下众人往回走。
期间，舒瑶之指尖搭在男人领结处，感受到粗糙繁琐的花样纹路，挣扎地抬起来眼眸，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
除了头晕目眩，又隐隐犯着恶心，她只得又靠回去，气若游丝。
一枚巧克力略带强硬地，塞入她口中，浓郁的，带着甜度和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舒瑶之甚至还知道感叹，什么牌子的，呜，真好吃……
几分钟后，高能量的巧克力开始起作用，她周身恢复力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庞红润起来。
意识回笼，舒瑶之这才颤了颤眼皮子，有气无力地试探着，睁开眼眸。
她舒了口气，终于可以看清东西……
不过，看清东西的同时，也看清对面沙发上，男人双腿交叠，结实有力的双臂展开，深倚着沙发。
棱角硬挺的脸庞侧过来。
“醒了？”
舒瑶之这才发觉自己卷缩在沙发上，薄裙包裹着身段，若隐若现，而卓秉年居高临下，正不客气地审视她。
茶几上，雕花刻纹的精美茶具无声运作，时不时有茶水的淡香萦绕鼻端。
诺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二人，寂静而空旷。
最后一点巧克力在口腔里融化，她顿时拘束起来，小心翼翼爬起来，默默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卓秉年修长白皙，略带一丝薄茧的手抬起来，慢条斯理支了额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不应该继续骂我？”
“……”
舒瑶之脸庞顿时红了。
她咬唇几秒，才低着头反驳：“谁在外面等一天，都会有情绪啊……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且，因为在卓秉年这里受了打击，舒瑶之最近一直都在进行身材管理，大概这次低血糖，也跟自己近来控制饮食苛刻有些关系。
卓秉年今晚有应酬，被不速之客扰乱，临时取消行程，打发了几个高层去处理。
他看着舒瑶之，没做声。
半晌才倏然站起来，在舒瑶之呆愣不解的目光中，径直走到走到办公桌旁，熟门熟路拉开抽屉，取出来东西。
不紧不慢地按在茶几上，朝她推了过去。
舒瑶之定睛一瞧，心虚地缩了缩脖颈。
是她的身份证。
他的态度告诉她，自己的小伎俩，一切的小动作，都逃不出这个精明毒辣的男人掌控。
不过此情此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原来你早就捡了我的身份证，那你，那你都不知道要联系我么，害得我蹲守一天，还晕倒……”
卓秉年端起来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吹了吹，才挑眉轻抿。
“你丢在车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来找我取身份证会很麻烦？”
“额——”舒瑶之被这么直白地揭穿，顿时颜面无存，一向巧言善变，在他面前怎么就像泥牛入海，毫无施展之地？
她不自在地撇过去头，只能泼脏水，“我才不是故意丢的，你们这种人防备心是不是都那么重？总觉得别人很坏，干什么都是存心打你们主意！”
卓秉年俯身放下茶杯，双手交扣着，凝视她。
“我没觉得人人都坏，不过，至于你坏不坏，我持观望态度。”
他打趣的语气简直不能再明显，舒瑶之感觉自己底裤都快被扒干净了。
无地自容，只想赶紧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于是拿上身份证，灰溜溜穿上鞋子就要走。
刚走到门口，卓秉年在身后问：“来都来了，不应该珍惜这次机会，要求我陪你吃饭什么的？”
舒瑶之反应了一下，才眨着眼眸转身，愣怔地看着他。
“可以要求你陪我吃饭么？”
卓秉年下颌略抬，“今天谈成一个大项目，心情还算不错，你不开口，怎么知道我答不答应？”
舒瑶之仔细打量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低眉顺目走过去，蹲到他脚边，纤细的指尖，轻柔地，晃了晃他的裤脚。
扬起来精致小巧地下巴，“我饿了……”
卓秉年垂眸。
她继续撒娇，“人家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现在还在长身体呢……”
卓秉年这才动容，微微俯身勾起来她的下巴，带着几分笑意嘲笑她：“长身体？”
他目光垂落，在她身上浅浅打量一番，“你这么大了，还好意思说自己长身体？”
舒瑶之顿时红了脸庞。
“谁说不会长身体的，很多女孩子结了婚，都会二次发育！你有没有最起码的常识？”
卓秉年好气地看她。
你也说了，结了婚才会二次发育。
没有常识的，恐怕是你。
不过这些话，卓秉年断然不会跟一个小丫头掰扯是非曲直，在他眼里，舒瑶之就是个单纯无知的小孩。
他放下修长双腿站起来，拾了风衣朝门口走。
走两步，才发觉舒瑶之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侧头看她，“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不是要请我吃饭？”
请他吃饭？
舒瑶之倒不是不舍得花钱，就是害怕卓秉年这种消费水平的人，一顿饭会花掉一个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讷讷地站起来，顿时对共进晚餐没了太大期待了。
她蹙着眉跟上来，没有底气地扬起来小脸，委屈巴巴地请求，“那，二百以下的那种可以么？我是学生，又没那么多钱……”
卓秉年眯起来眼睛，笑着看她。
“二百以下的，你指什么？”
“大排档啊，炒菜馆啊，烧烤啊什么的……”她越说越没有底气。
卓秉年倏然笑了，目光幽幽看她一眼，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私家车停在一家奢贵无比的西餐厅。
舒瑶之抬头看去，心顿时凉了半截。
卓秉年先下车，帮她拉开车门。
舒瑶之握紧手机，咬唇数秒才抬起来眼眸。
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似的垂死挣扎，“月底，是我最穷的时候，我爸爸一月才给我一次零花钱……”
谁知卓秉年扶着门框，好笑地问：“我有说过，让你买单？”
“啊，你说的，我请你吃饭？”
卓秉年挑眉，“你请客，我买单。”
舒瑶之顿时欣喜，手脚利索从车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你真好，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不是，我准备借着吃饭，给你下点药，方便带到酒店。”
“……”
大街上，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两个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少女脸庞红润。
“别这样吓唬我行吗？”
“原来你还知道害怕？”
“我们要慢慢发展，先从牵手开始才可以……”
“……”
“你现在可以牵我手……”
“叔叔老了，不玩这么纯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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