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又忙了近十天,地里的活才算归整完。
李青山终于腾出空来把削下来的谷穗拉到打谷场上晾晒。
夜里,少不得就得在打谷场上睡。
只是打谷场四周杂草树木多,可比不得在地里睡着舒服,原因无他,蚊子太多。
李青山一夜都没睡安稳,天明的时候,关老太太去替他都吓了一跳,“呀,这脸上怎么长了这么大一个疙瘩。”
李青山有些窘,挠了挠脸道:“蚊...蚊子咬的。”
他捂着脸回家,少不得又被他娘笑话了一顿,“哈哈,这蚊子可真会挑地方。”
正咬在脸颊正中间,好几口凑成了一个大疙瘩。
柳鱼掰碎了一个皂荚,把皂荚水滴在帕子上,给李青山轻轻擦着蚊子包止痒。
李青山心想还是他夫郎好,一抬眼便看到了夫郎眉眼间轻轻浅浅的笑意。
李青山可恼,趁着他娘不注意,一口就咬在了柳鱼的脸颊上,很是憋闷地说:“想笑就笑吧!”
连续这么多日劳作,夜里又睡不好。李青山吃过饭洗过澡后,便回卧房补觉。
他借口找不着衣裳,把柳鱼骗进屋里。
关上门,立刻就托着臀把柳鱼抱了起来,“刚刚是不是取笑我了?”
李青山鼻子轻轻蹭着柳鱼的,唇挨得极近好像马上就要亲上去了。
白日里,这样的亲密,柳鱼不习惯,手撑着李青山的肩膀头往后仰了一下。
李青山把他放在桌子上,人又逐上来,“是不是?”
柳鱼被迫手环着他脖颈,不经意间又瞧见了李青山脸颊上的超大蚊子包,这下他没憋住,双眼都是笑意。
“小坏蛋,取笑夫君。”李青山在柳鱼另一边脸颊上又轻轻咬了一口。
有很长一阵子没好生亲近过了,夫郎就在怀里,李青山喉咙紧了紧,渐渐由颊边的碎吻一点点移动着变成了唇边的细吻,又渐渐加深,汹涌而澎湃。
柳鱼软了身子失了力气,整个人只能倚靠在李青山的胸膛上大口的喘息。
李青山有些意犹未尽,可他到底还没孟浪到白日里就做出格的事情。
待柳鱼平复好后,李青山又笑着拖着臀将他抱了起来,“陪我睡会儿?”
他眼睛亮亮的,一张笑脸满是期待的样子,想着他近来实在是辛苦,柳鱼没拒绝,任由李青山把他抱上床,又紧紧搂在了怀里。
李青山到底是累狠了,沾了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柳鱼一点睡意也没,这会儿才终于认认真真瞧了李青山,剑眉英挺、鼻梁高高的、薄唇干净、五官轮廓分明,是很冷硬的长相。
但对着他时,他总是笑着的、温柔的,不知怎的,柳鱼总觉得那张俊脸好像傻傻的。
柳鱼伸出手戳了戳李青山脸颊上的蚊子包,眉眼间的笑意这下怎么都遮掩不住了。
李青山睡了一觉起来,又到打谷场上忙活。
谷穗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得拉着石碾给谷子脱粒了。
要是有牲口的人家这活就干的轻松,把石碾往牲口身上一套,人只赶着牲口满打谷场上转就行了。
不过,村里有牲口的人家还是很少的,大多都是汉子们自己拉石碾。
谷穗摊成厚薄均匀的圆环形,李青山在前头拉着石碾轧谷穗,丛春花和柳鱼一个拿扫帚一个拿叉子在后面跟着翻谷穗,确保所有谷穗都能被压到。
旁人家汉子多,这活能轮流着干,李青山家这活就全压在了李青山一个人头上。
干了一天,李青山肩膀都被拉石碾的绳子磨红了,一动都有些疼。
柳鱼摘了一些苎麻叶砸碎了给他敷到了红痕处,又用布巾缠着他肩膀,“一会儿我塞点棉花缝个厚实的垫子,明天再拉石碾的时候垫上会好一些。”
草药敷着的地方冰冰凉凉的,舒服不少,李青山动了动胳膊,仰着头看着柳鱼,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都听你的!”
俊脸上的笑容实在晃眼,柳鱼移开了脸,取了一件干净的半臂上衣帮着李青山换上,“我瞧着打谷场旁边的树上是能挂帐子的,一会儿我把咱们房里的帐子拆下来给你带上。”
穿好衣服后,李青山坐下,顺势把柳鱼往怀里一搂,“那你怎么办?”
柳鱼站着,李青山坐着,这个姿势,柳鱼手只要稍稍抬一下就能摸到李青山的大狗脑袋,但他忍住了,“我跟着奶奶睡。”
有多少日子都没抱着夫郎好好的睡一觉了,李青山心里有些酸也燥,大脑袋挨在柳鱼的腰腹处来回磨蹭,“怎么办?我有点忍不住了。”
......
李青山带着帐子走了,柳鱼还坐在床边发愣。
刚刚......
柳鱼盯着自己的掌心,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幕。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和李青山的关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这叫柳鱼觉得有些恐慌。
自嫁过来之后,白日里家里有丛春花在,夜晚李青山缠着他。柳鱼已有好多日子没这样安安静静地同关老太太待在一起,和她好好说说体己话了。
关老太太摇着蒲扇,帮他扇风,一脸慈爱地问他:“这阵子,和姑爷相处的怎么样?”
一句话叫柳鱼又忆起了刚过去不久的事,他一下子有些窘,看着关老太太磕磕巴巴地道:“还...还行。”
关老太太一下子笑了,拿蒲扇点了点他鼻尖,“你啊......”
“那我问你,你觉得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柳鱼想了想,轻咬了下嘴唇,笑着说:“他是个好人!”
关老太太笑得不成。
柳鱼方才道:“我是真的觉得他人很好。”
柳鱼从床上坐起来,“他心善、孝顺、细心。”
“那他待你如何?”关老太太又道。
“嗯...”柳鱼想了一下,一五一十地答:“他没跟我红过脸,钱都给我管着。”
柳鱼又想起了那天打架的事,眼睛亮亮的,很不确定地说:“他护着我?”
关老太太笑容愈发和蔼,“姑爷眼里有你。”
柳鱼心沉了下,低下头拨着床上的凉席玩。
“你心里怎么想的?”关老太太又问。
柳鱼迟疑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
打小他就见惯了他娘婚姻的不幸,也见过一些交好的小哥儿成亲后在男方家里卑微讨生活的样子。
他那时候就想他一辈子也不要嫁人,可天不遂人愿,他还是嫁了。
一开始选择嫁给李青山无非就是为了能在这里落户。婚后,他温柔侍奉着,是怕李青山甩脸色给他奶奶看。
可那些婚前他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李青山待他好,他一下反而不知该怎么办了。
关老太太眸色柔和,扇了扇蒲扇道:“你年纪还小,以后都会想明白的。”
“只是,有一条,万不能叫以前的事累得你遮住了眼,封住了心。”
柳鱼笑了下,迟疑地点了点头。
心中却想,这点微末的情意又能维持多久呢?
人得时常保持着清醒,守住自己的心,才能避免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
拉了三天的石碾,这谷穗才算是全脱完了。
趁着今天有风,接着拿木掀扬干净,都收拾利索了,谷子装进麻袋。
秕子(没长好的谷子)也都单独收起来,它能装枕头做枕芯,到时候洗干净晒干了就能扛到集市上卖,都浪费不得。
九亩地,李青山数着麻袋,估算了一下,产了有两千斤的谷子。但谷子得脱壳变成了粟米(小米)才能食用,折合下来其实只有约一千二百斤能食用的粮食。
虞朝二十税一,谷子比粟米好储存,因此交粮税都是直接交收拾干净的谷子,算下来要交一百斤左右的粮税。另外半亩必须种的棉和麻,棉是每亩上税四两,麻是每亩三斤。
不过现在他估的也不算数,还得等村长挨家挨户的上门,拿着大秤秤过了,给了单据,按了手印,才能扛着粮食到县衙里交粮税。
但眼下,一连忙活了这么多天可算是能歇歇了。
丛春花当天就把那只下蛋少的老母鸡逮了杀了,又偷偷取了点刚收的新谷子在家舂了,磨成了粟米面,做成了饼子贴在了炖鸡的铁锅四周。
鸡肉软烂、肉香和酱香味儿十足,汤汁浓郁。贴的饼子最上头已经焦了,咬起来脆脆香香的,往下吃一点,饼又是柔软细腻的。当吃到最下面浸了汤汁的部分,味道又不同了,饼有菜香,吃起来软软的却嚼劲十足。总之,口感十分丰富。
一家人吃得都很满足,丛春花还有些意犹未尽,豪迈地说:“等交了粮税,咱们敞开肚皮狠狠地吃!”
现在还不敢,怕影响了粮税分量,吃点新粮都得偷偷摸摸的。
李青山和柳鱼听了这话,相视一眼,脸上都挂了轻浅的笑,是忙活了这么多日子,丰收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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