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温柔十万夜 > 第十九章 昙花
    自贝迩认识柏惟松以来, 他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做派,从不强迫别人,如此强硬的态度还是第一次。


    贝迩本就一直都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之中, 此刻被柏惟松的态度刺了一下, 心中瑟缩, 表情也不大好看。


    柏惟松自然是看得出来贝迩的心情不好,他捏了捏眉心,心中愧疚。


    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三十多岁的人了, 竟从没有过年少张狂的时候, 爷爷常说他是个闷油瓶性子,无论遭遇什么都不会吭声。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发作出来。他暂时不明白自己心中那种极度的恐慌感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猛烈的情绪险些将他的理智击败,此刻他只想让贝迩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


    却伤到了小姑娘。


    “抱歉贝迩,我是太过担心了, 你现在的房子不能住了,你在我家住过, 不如就暂时住一段时间可以吗?”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贝迩的答复。


    贝迩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柏惟松产生负面感觉,她知道柏惟松这一晚上为她四处奔波已经很疲惫了,此刻还要为她想下一步的办法。


    “好,谢谢你,柏先生。”倒不是有什么想法, 只是她现在绝不敢一个人居住了, 她对柏惟松的家还算熟悉, 柏惟松也绝对不是坏人。


    况且, 这是她第一次从除了院长妈妈的人身上感受到安全感。


    柏惟松笑了笑,心里面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稍微减轻了一点,他不想让贝迩感到不适,此刻见她并没有抗拒之意,应该是信任他的。


    “走吧。”


    柏惟松继续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出了警局往车里走。


    贝迩盯着二人紧握的手,后知后觉的有点害羞。


    这还是幼儿园以后她第一次和男人牵手呢。


    此刻她早已忘了什么张必青,什么男女之防,她只希望这条路长一点。


    再长一点-


    临近八月,盛夏的酷热渐渐散去,山上的昼夜温差也更明显,贝迩坐在卧室阳台上竟觉得凉飕飕的。


    她进屋内拿了条凉被盖在身上,又回了阳台缩在那把大大的藤椅上。


    此刻她早就缓过来了,只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脑袋乱糟糟的,躺在床上总是想东想西的睡不着,干脆走到阳台上乘凉。


    这里正对着柏惟松的花园,夏天的花卉种类繁多,一眼望过去开得娇艳极了,她坐在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听着蛐蛐声,倒是难得的惬意。


    住在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可欣赏不到这样的时光,贝迩倒是明白柏惟松为什么放着城里的高级公寓不住要住在这里了。


    在灯火酒绿的都市里呆久了,谁都会有想要“守拙归园田”的梦想,人啊,还是和自然呆在一起的时候最可爱。


    贝迩打了个哈欠,哼着小曲儿,南城这边的一种调子,听着舒舒服服的。


    柏惟松家里的隔音很好,倒是不用担心会吵到隔壁的人。


    “贝迩?你还没睡吗?”


    男人突然出声,倒吓得贝迩一激灵。


    她忙探出头去看,柏惟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花园里,一脸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己。


    贝迩一囧,完了,刚才那走调到天边去的歌一定被他听到了。


    “我睡不着,就想着在阳台上坐会儿。”


    柏惟松点点头,面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并不清楚:“那你要不要下楼来一起看花?”


    “看花?”可是白天不是也能看吗?难道柏先生也喜欢那种“临晨四点,发现海棠花未眠”的文艺调调吗?


    “我院里有一株昙花,我估摸着今晚它该开了,要不要一起来看看。”其实柏惟松本就打算邀请贝迩一起,可他怕小姑娘累得睡着了,就不该打扰。


    阴差阳错的,倒是正好。


    贝迩觉得柏惟松一定是有读心术,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垂涎”那株昙花很久了。


    “好啊好啊!我马上就来。”贝迩立马跳下椅子,兴奋地就想往楼下跑,生怕再慢一步就错过了昙花开放的那一刻。


    柏惟松有些无奈:“小心些,别摔倒了。”


    小姑娘的情绪可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知道啦,知道啦。”


    贝迩裹着那凉被下了楼,便见到柏惟松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见她来了,男人露出个温柔的笑容:“不必着急,距离它开放还要等一会儿。”


    “您还说我呢,自己不也是早早的就下来等着了。”贝迩吐了吐舌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是越来越不怕柏惟松了。


    柏惟松难得窘迫,无奈地笑笑:“你说的对。”-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倾洒到院子里,显得静谧而柔和,院子中央摆着两只木椅,贝迩和柏惟松聊着天打发时间。


    “其实,我想问一下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


    贝迩害羞,他果然是听到了:“就是南城的一种调子,很多人都会唱,这还是小时候院长妈妈教给我的。”


    柏惟松捕捉到关键词:“院长妈妈是?”


    贝迩表情一僵,虽然她并不避讳提及到自己的身世,可毕竟是在柏先生面前,她有些莫名的自卑。


    柏惟松见她表情纠结,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说,连忙解释:“对不起,我就是从没听过称呼一时好奇,如果感到为难的话,不用理会我。”


    贝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没什么的,院长妈妈是我小时候住的福利院的院长,我爸爸去世的早,妈妈走了,只能去福利院。”


    柏惟松有些惊讶,他以为像贝迩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应当是出生于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里面,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艰难地成长。


    “你很优秀。”这倒不是假话,柏惟松知道贝迩是高考文科状元,孙教授没少给自己吹嘘这个得意弟子有多么多么优秀,以至于他早早地就把人的研究生导师名额给抢了过来。


    贝迩摆摆手:“不算什么的,其实上了大学以后才发现比我优秀的人有太多了,我只是比较会学习,在其他方面可一点都比不上别人。”


    大学刚一进校,贝迩还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同寝室的室友有的已经在学生会混得如鱼得水,有的主持了新生晚会大放异彩,她渐渐明白自己和别人差的不是成绩,而是见识。


    虽然在福利院里从没受过苛待,可她的见识却被困住了那一小方天地里,自然比不上从小就四处旅游开拓眼界的同龄人。


    柏惟松不置可否:“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在我看来,你很优秀,所以最终我会选择你。”


    贝迩疑惑:“难道不是孙教授定人的吗?”


    柏惟松笑了两声:“孙教授给了我十几个学生的资料,我一眼就看中了你,你很优秀,虽然没有其他同学那样丰富的实践经验,可是我能看得出你是个很脚踏实地的人。”


    贝迩转过头怔怔地望着他,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从认识之初就在不断地认可她、给予她鼓励,纵然柏惟松说的只是学业方面,可她仍然有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满足感。


    “您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你现在还是学生,等你工作后,你会得到更多认可,对于一个老板来说,没什么比拥有一个能力极强的员工更让人开心的了。”这话倒是又恢复了无情资本家的面目。


    贝迩突然有些好奇柏惟松学生时代的样子,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是天生的领导人物吧,走到哪里都不自觉地让人想要追寻:“那您呢?您在大学的时候一定也很优秀吧。”


    柏惟松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事实上,我并没有读过大学。”


    中学时的那一段经历让他从那以后都无比抗拒学校的集体生活,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障碍,爷爷发现后立马给他办了退学。


    贝迩发现柏惟松这个人真的是让人很看不透:“可您不像是没上过大学……嗯,就是不像是没有知识的人,您能懂吗?”


    这话说得很委婉,柏惟松被她逗笑:“我有专门的家庭教师,教授各个方面的知识,文学、金融、礼仪等等。”


    教授他的这些老师都是爷爷精心挑选的,各行各业的大拿,这些人给他当家庭教师虽然屈才,可没有一个人是不愿意的,毕竟柏家的名望在那里,能教导下一代的家主是多少人都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况且柏惟松一点就通,教这样的学生也很省心。


    贝迩吐槽,果然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对于柏惟松这样的人来说,有没有那份文凭根本就不重要。


    她还想开口说什么,不经意转头看见那有些变化的花朵,不免瞪大了眼:“柏先生,你快看,那昙花是不是要开了。”


    那紧闭的花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张开了,露出了里面嫩黄的花蕊。


    柏惟松看了过去,还真是,他只顾着和贝迩聊天,倒是忘了这茬了。


    贝迩和柏惟松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蹲在那花朵旁边,见它就像是一把白色小伞一般正在慢慢打开。


    贝迩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这“月下美人”,她轻轻拍了拍柏惟松,小声说道:“我听说昙花开放的时候许愿最灵验了,柏先生要不要一起。”


    柏惟松倒是一向都不信这个:“你许吧,两个人许肯定没有一个人许来得灵验。”


    贝迩知道柏惟松是不愿意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她也不生气,闭着眼睛默默许愿:保佑我无灾无难,能早日买得起一间房子。


    这株昙花是柏惟松特意移栽过来的,耗费了不少精力,每天悉心打理,一直等待着开花的这一天。


    而此刻,他的眼睛却半点无法从闭眼许愿的小姑娘脸上离开。


    月光照在她莹白的小脸上,显得她格外温柔,闭着眼许愿的样子虔诚又真挚,嘴角还挂着点浅笑,应当是许了什么很美好的愿望。


    柏惟松望着她,一时竟觉得前面的昙花黯然失色。


    他心里鼓鼓涨涨的,此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近来一直苦恼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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