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这样找下去绝不是办法。”岁谣站定, 有些疲惫。她们顺着石道已经挨个找寻了几个时辰。然而每隔一段时间,死魂冢内的阵法都会导致地形布局发生变化。
死魂冢内阴风阵阵,死气流窜。
“你们有没有发现, 我们脚下的死气,似乎都在向同一个地方流动?”上官灵绯盯着脚下涌动的死气,用手碰了下岁谣的小臂,示意对方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看。
黑色如雾般的死气中闪烁着红色的线, 像一股翻腾的细流, 由南涌向北, 汇入一条黑不见底的石窟缝隙中。
“怎么回事?”岁谣抬头, 与上官灵绯视线相对。
后者摇头, 目光偏移, “妖皇大人可知晓缘由?”
与岁谣和上官灵绯第一次入妖域死魂冢不同,闻人千夙对此地的了解定然比她们要多。
两人的焦点聚集于一处, 闻人千夙同样不解,他也是第一次见死魂之气如今日这般像是有意识似的朝某处流动。
按理说, 死魂之气应在死魂冢内肆意流窜飘荡才对。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 半天没接上话, 直到上官灵绯略带讽刺的轻笑声打破沉寂,“看来妖皇大人也并不知晓。”
岁谣瞥了眼闻人千夙吃瘪的表情,忍不住有点想笑。
“走了。”
有人圈住她的手腕, 岁谣的注意力很快被师姐带走。她被拉着往前走,对方的目标显然是打算顺着死气, 前往石窟下一探究竟。
等闻人千夙追上来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石窟前。
石窟底下同样是一座囚牢, 位置隐蔽, 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岁谣仔细扫视一圈, 刚想用指尖去点亮水镜。才伸出去手,就被一道力量攥住。
她偏头去看师姐,对方挑眉,攥着她的指尖一起去触环绕在她们手边的死气。
死气中的红线似有所感,牵引两人的指尖向水镜表面拉扯,像是指引她们去看。
岁谣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这股死气想引我们进去?”
那股死气过了会儿,不见她们动作,又缠上她们的手指。
上官灵绯撑着下巴冲岁谣眨眼。
就……很不正常。
岁谣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被人攥着的指尖颤了下。她盯着那快还未被点亮的水镜,犹豫了下,还是打算看个明白。
只是打开水镜先看看里面的情况,没有选择直接进去。
一开始岁谣心底还有些忐忑,正好这时指尖触在水镜上,水镜画面里的光一下子将四周照得仿若白昼。
画面里露出一道熟悉的身形,岁谣和上官灵绯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出惊讶。
“红叶?”
原本跟在两人身后的闻人千夙听到二人议论的内容后也凑上前,在看清水镜中的画面后神情越发古怪。
水镜内的红叶像是听到什么动静,四下巡视一周,不太确认道:“有人么?”
她的脚下是一块仅能供一人盘腿而坐的礁石,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水,上面浮着一层密密麻麻交错缠绕的红线,周围全是死气。
红叶置身于其中,像是一只被诡异气死鸟巢托起的雏鸟,弱小且无助。
这幅画面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但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竟然是死魂之气故意引她们来看到的。
若非如此,她们本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在死魂冢中找到红叶。
如今找到了关押红叶的地方,就要看如何能将她从里面救出来了。
闻人千夙还在想红叶的身份,以及她与死魂之气的关系。听到岁谣口中唤出自己的名字,他游走的深思逐渐回笼。
“你在想什么?”
闻人千夙蹙眉看向岁谣。
后者指着水镜,“有什么办法能将她救出来?”
他皱了下眉头,下意识想否认自己知道方法。
岁谣仍在喋喋不休的催促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闻人千夙忍不住了,“你不觉得很奇怪么?这些死气有意识的在引我们找到她。”
黑暗中,水镜的光映照在几人脸上,有些失真。
“你真的了解她的身份么?”闻人千夙指向水镜的手都不觉地抖动,“她的身份绝非是你所以为的那么简单,普通修士怎么会被死魂冢的死气保护起来?”
被死魂之气保护着?
细看之下,死魂之气的确像是在守护着盘腿坐在礁石上的红衣女子。
整片黑水中没有半点儿生灵存在的迹象,岁谣不清楚那黑水是什么,只能隐约从水镜中看到,红叶的裙摆似乎有被腐蚀的痕迹。
可如今,死魂之气像是自动聚拢成一层屏障,将她与黑水彻底隔绝开来。
红叶没有坐以待毙,从最初不知身处何处的惶恐导致处处碰壁,险些掉进周围的黑水中。到发现黑水会腐蚀万物,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用灵力试探周围的环境。待灵力消磨的差不多时才停下来,等灵力再次恢复,周而复始。
她一刻都未曾放弃搞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更不曾放弃逃出去的念头。
只是,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灵气要比外界稀薄的多,她身上的法器皆失去了效用。最初她还有心计算着昼夜,到如今,身处无尽的黑暗中太久,她已连时间也记不清了。
方才她本来在闭关调息,直到听闻上空突然传出一道响动。
然而没给她仔细辩听的机会,那声响就又消失不复。
红叶英气逼人的脸庞露出几分恍惚的神情,心道方才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水镜前,岁谣冷静下来突然抬起头,对上面前有些惶恐不安的人。
她为什么要担心呢。
红叶是她的同伴,是朋友。
不论如何,她对于她而言,都只是那个曾共患难过的红叶罢了。
岁谣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知道她的身份,只需你告诉我,如何能救她出来。”
闻人千夙看着眼前的少女,长发柔软,眉眼温柔,明明生了一副圆润的脸,那双眸子却异常坚定。
就是这种感觉,当初所吸引他,令他沉迷的就是这种被不顾一切坚定选择的感觉。他的胸腔酸涩,末了有些自嘲的牵动唇角,“水镜就是入口,但是要如何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岁谣盯他许久,确认闻人千夙不似说谎。
“也许你也会被困在里面,如此,你仍要进去救她么?”他又唤她的名字,浅声呢喃,藏了万千数不清道不尽说不出口的话,“岁谣姐姐。”
这一刻,岁谣突然觉得眼前的闻人千夙有些可怜。
她缓缓点头。
闻人千夙笑了下,果然如此呢。
就在岁谣转身与上官灵绯视线相交,想要触发水镜上的阵法时,后者突然一顿,拦下岁谣的动作。
“等等。”
话落。
地动山摇。
石壁碎裂。
周围的石窟晃动,碎石坠落,嗡鸣不断。
“怎么回事?”岁谣倒吸一口凉气。变故发生的太快,好在上官灵绯及时将岁谣拽到了自己的身前,才令她没有掉进脚下骤然裂开的巨缝中。
盘旋在众人四周的死气像是有意识般,再次发生了变化。这一次,它们没有涌入石窟,而是以石窟为源头,疯狂地从内而外狂窜奔流出来。
如同火山爆发,只不过从那石窟缝隙中爆发的不是熔岩,而是源源不断的死魂之气。
水镜中,处于礁石上的红叶被身下的死魂之气卷起,依托着冲向无尽的黑色上空。
水镜表面裂开一道道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挣脱出来。
闻人千夙眸子一紧,“不好,这里要塌了。”
岁谣眼尖的注意到水镜的变化,想起闻人千夙先前所说的“水镜就是入口”的话,她灵机一动,突然有了想法。
既是入口,便是通向里面的路。
岁谣祭出长剑,边告知一旁上官灵绯自己的想法。
后者兀自笑了下,她的声音在晃动不安的死魂冢中给了岁谣最坚定的力量,“那便按师妹所想,试试看。”
“好。”岁谣握紧手中的长剑,银色的光芒划过黑暗,刺破缭绕汹涌的死气,重重扎在水镜上。
积蓄着灵气的剑气轰然荡开,剑锋所指之处,水镜的裂纹瞬间疯涨,直至露出一道黑色的缝隙。
“裂了。”上官灵绯双手结印化出保护屏障护在岁谣身前,目光却落在水镜上,淡声说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团浓重的死气彻底从水镜的缝隙中倾覆而出。
紧接着,水镜应声而碎,化为一片白色的粉末。
飞扬的粉末中,一团红衣显现出形。
死气骤散。
岁谣反手收剑,飞身跃起,伸手接住漂浮在半空中的红叶。
她的心仍跳的厉害,生怕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反倒将红叶害了,但当时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
如今触摸到红叶温热的皮肤,心里才踏实下来。
岁谣松了一口气,捏了把红叶腰间的软肉,点评道:“红叶,你这个出场方式还是蛮特别的。”
四周的坍塌声此起披伏,顾不得叙旧,几人心领神会,带着无法动用妖力的闻人千夙先行撤离。
就在上官灵绯垫后离开时,他的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气音,有些耳熟。
“灵绯。”
上官灵绯身形一顿,回首望去。
*
死气猖獗。
岁谣看了眼身后落后的上官灵绯,将闻人千夙交给红叶,才再度折返回去。
谁料,待她再次冲进滔天的死气中,却再也寻不到对方的身影。
双脚似乎被死气牵绊住,她几次试探抽身未果,反被生拉硬拽一路拽进更深处。好在那团附着在她身上的死气似乎并不想伤害她,甚至几次带她避开四周坠落的碎石。
想到就是这团死气带自己找到了红叶,岁谣挣扎不开,索性顺着它,任她托着自己的身体在死魂冢内穿梭飞行。
“不对,死魂冢生变,有人靠近那道封印了!速速将此事禀告白长老。”守在死魂冢入口的狼妖与同伴急急道。
只是还未等他们传信出去,身后突然落下一道去而复返的熟悉男音,“你们方才说,要去禀报何人?”
狼妖传信的姿势顿住,愕然回首,就看到闻人千夙缓缓从死魂冢入口走出。
来人轻笑了声,指尖触在眉骨,一副头疼的模样。
“封印?”
会惊动白长老的封印只有一处。他冷冷垂下眼睫,沉声质问:“有人靠近邪蛇的封印之地了?”
狼妖不敢隐瞒,慌乱点头。
幽深的目光再度望向方才经过的路。
会是谁,靠近了邪蛇封印。
另一边,上官灵绯被那道声音吸引,一路深入,终于在一片结冰的湖面前停下脚步。
冰面一眼望不到尽头,浓稠的黑像要随时将人一口吞噬入其中。
除了水底隐约闪烁的封印之光,周围再无其他颜色。
耳边那道声音已经消失了,上官灵绯的视线落在冰面上,燃烧着欲望的翡翠色眸子几乎刺透厚重的冰层。
突然,冰面前的女子双睫垂落,乌黑的长发在她耳边翻飞。交错的气流中,她的身形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层叠环绕如水似雾的青色妖气。
须臾,一只修长的腿缓缓从青雾中踏出。
白衣流淌,长发如瀑。
锋利的下颌微动,上扬的唇边撩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狭长的眼尾卷着几分懒散的意味,每一处面容都仿佛经过雕琢打磨。
他赤着脚,踏上冰面,每走一步,脚下厚重的冰层便会融化成水,蜿蜒从足跟后荡开。
待行至冰湖中央,他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足尖前闪烁的光点。
直到听闻极轻的一声叹息后,他脚下的冰面彻底消融。坠入水面的那一刻,那双青色的眸子里迸发出一条金色的竖线。
水面再度恢复寂静。
突然,湖底白光乍现,耀眼的光芒几乎穿透整个死魂冢。
伴随着一阵足矣令天地为之色变的长啸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湖水瞬间蒸腾化为白雾,氤氲的白色气焰中,显出一道清透的蛇身。紧接着,一条通体碧绿宛若灵玉的巨蛇飞腾而出。
角落里,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张牙舞爪的死气中那道声音清晰而有力。
“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 第 52 章
黑暗之中, 男子一身白衣缓缓从阵法的光晕中走出。
他背对着光,眼眸晦暗,只隐隐能看到一抹翡翠的色泽。摩丽嘉擦眼尾水迹的拇指苍白却有力, 眼尾微微上挑,挂着一抹不达眼底的浅薄笑意。
男子站定,抬起头看向对面,似乎是浅浅扯了下唇角。
话音缥缈, 但却盖不住冷冽的气息, “那你呢?”
嘴角的笑透出漫不经心的讽刺, 他继续懒散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 就应该清楚, 别人或许看不出是谁在操控这死魂冢的死魂之气, 但我却是能看出的……谢言景。”
沉在死气中的谢言景短暂的愣了一秒。
眨眼间,面前的白衣男子像是感知到什么, 眼皮一抖。紧接着,毫不避讳的又变成另一幅熟悉的模样。
她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裙摆, 重新换上一双长靴, 沉默地看向谢言景。她的目光也不过在谢言景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便飘向了他身后。
“你故意引她过来?”
上官灵绯抬步往前走,在与谢言景即将擦肩而过时顿住。
微侧了下脸,似笑非笑道:“是想让她知道么?”
谢言景垂下眼。
是想让她知道么?
上官灵绯故意这么说, 自然不仅仅是指他是否想让岁谣知道她师姐的身份非比寻常,而是在警告他, 甚至可以说是在威胁他。
他想让岁谣知道……自己变成了更为可怖的怪物么?
一个连死魂之气都吸纳了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谢言景狠狠攥紧了手指,指甲因过分用力而陷入了手心的软肉中, 隐在黑暗中的眉眼闪过沉重。
沉默的黑勾勒出两道熟悉的轮廓, 在早已一片空荡荡的湖底阵法光芒的弱光下, 岁谣看清了眼前的人。
她的脸上闪过意外的欣喜,“师姐,谢言景?”
岁谣本是追随突然折返不知要去向何处的上官灵绯,却被那阵死气引到这里。不曾想,不仅让她找到了师姐,竟还碰到了谢言景。
她大致猜测了一下,手指向上官灵绯,“莫非师姐你也是被那团死气引到这里,才刚好找到谢言景的?”
那些死气能有意指引她们找到红叶,如今又引她们寻到谢言景,倒也不算稀奇。唯一令人想不通的只剩下,死魂冢的死气为什么要帮她们。
听到岁谣自顾自的猜测,上官灵绯挑了下眉,回首瞥向身后,漫不经心笑道,“或许是吧。你说呢,谢言景?”
谢言景僵硬转身,藏住眼底的晦暗。
隔了很久,才听他淡淡嗯了声,再没有多余的回应。
死魂冢仍在塌陷,沉闷的碎石砸落声逐渐逼近。
“还愣着做什么,先离开这里再说。”岁谣推了把身旁的上官灵绯,又伸手去拽几步远外磨磨蹭蹭走向自己的谢言景。
她有些狐疑的看向眼前僵硬的宛若一块木头的人,“谢言景……你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谢言景右手衣袖被人拽着向前,闻言双腿突然失去控制顿在原地。他看着眼前的后脑勺逐渐转过来,露出岁谣那张微圆润,写满困惑的脸。
他的声音轻到自己都几乎要听不清,“什……什么?”
岁谣更加古怪的盯他一眼,又拽着人的衣袖将人往前拉了下,“木头一样,难道是被关在死魂冢,关傻啦?”
边说着,她已经松开他的衣袖扭回头,祭出了自己的剑。
刚才的话就像是她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
因此在意,被搅乱心神的,从来只有谢言景一人。
上官灵绯收回自己鄙夷的视线,听着两人间一来一往的交谈,不屑地轻嗤了声。
死魂冢外,双方僵持不下。
红叶如今还不清楚状况,并不知晓闻人千夙就是将自己扔进死魂冢的人,她对闻人千夙的印象仍停留在他喜欢岁谣上。此刻见他与山门外的狼妖敌对,自然选择站在他的身后,表明自己的立场。
有人接近封印邪蛇尸骨之地阵法这种大事,狼妖心知紧要,就算冒着得罪眼前新妖皇的风险,他们也不敢违背自家主子白长老。
两妖对视一眼,一人躬身准备随时应对眼前的新妖皇,一人已经传信将死魂冢发生的事传信给了白长老。
两妖在闻人千夙眼皮子底下同其他长老报信,他自然怒不可遏,这分明就是打他的脸!
可他如今的妖力被岁谣的缚仙锁封印着,却也不敢擅动,生怕稍有不慎在这两只妖面前暴露出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只能兀自咬牙,将这闷气硬生生嚼碎了吞咽入腹。
此时再返回死魂冢内查看封印之地已然来不及了,且凭他如今的能力,根本做不到。闻人千夙冷笑一声,沉声道:“也好,如此要事,理应禀报族内长老。”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白长老便缩地成寸,出现在死魂冢入口外的山门前。
目光与闻人千夙相对的一瞬,苍老的眸中一晃而过警惕。须臾,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中的警惕变成了惊愕,紧接着他突然笑起来。
闻人千夙心道不好,白长老身为鸟族长老,修为深厚不亚于他。如今的反应多半是看出他身上的端倪,就算不清楚他是被缚仙锁所困,但也多半猜到了他此刻连半分妖力都调用不得,堪称废物。
他忍住后退的心思,强迫自己云淡风轻的对上来人。
“白长老。”闻人千夙淡声笑道,举手投足不显半分窘迫。
见状,白长老难免心生怀疑,他虽然觉得眼前的闻人千夙状态诡异,但因着对方的表现过于沉稳,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
他没有行礼,只是微微收紧下颌,点头示意道:“妖皇大人。”
闻人千夙眉头稍聚,并未与他在礼节这种小事上纠结,心道或许对方便是想借此试探他。
他牵唇敷衍的笑了下,故意将他的注意力引到旁处:“白长老既然来了,不若就看看这死魂冢内为何会出现异动?”
闻人千夙顺势将方才入死魂冢,死魂之气似乎被人利用之事一并说出。
死魂冢内埋葬了自三界大战后,战场上三界众生所有的尸骨与魂魄。更是在与邪蛇一战后,封印了临翡的尸骨原身。
所以,此地的死魂之气不仅来自于那些亡灵尸骨的死魂之气,更有邪蛇尸骨上附着的死气。
这些死魂之气彼此纠缠,互相壮大,但邪蛇尸骨的死气何其霸道,按理说本不可能有人能轻易操控这些死气。
更遑论有意指引她们救出红叶……闻人千夙眯眼,视线落在自己身后的红叶脸上。
这一切会与她有关么?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那日也是红叶,就连他的凤凰火都不惧。
他隐约已经能确定对方身上的血脉,只是可惜,现在不能试她一试。闻人千夙收回视线,抿唇沉默。
“竟有此事?”白长老浑浊的眼里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看出对方的怀疑,闻人千夙也不恼,这事的确诡异,若非亲眼所见,他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所以他抬手往死魂冢入口的方向指了下,嗤笑道:“白长老自可以用眼睛去看,这山门附近的死魂之气是否尤为稀薄,再不妨用你的妖力感知一下,如今的死魂之气可否还是四散在这死魂冢之中?”
见闻人千夙如此笃定,白长老面色突变,骤然严肃起来。
他双手垂落,顷刻间,汹涌的妖力从猛然抬起的双掌中喷涌而出。
不过片刻,白长老的脸色已经黑的发沉。他心中的震颤不比闻人千夙少,可就算如此,他甚至还能腾出心思去观察闻人千夙的动作。
只见他收回妖力的手掌微偏,一大股骇人的妖力便冲向闻人千夙所站的位置。
闻人千夙无法动用妖力护体,避之不及,当即被打退数步,直到后背撞在身后的石壁上,才被迫停下来稳住身子。
他猛地咳出一口鲜血,猩红的液体顺着他锋利的下颌落下,顺着纤长的脖颈,染湿了前襟。
白长老浑浊的眸子闪过诡异的光,笑声是□□裸的癫狂,“妖皇大人这是怎么了,方才作何不躲?”
“白石!”闻人千夙咬牙切齿道。
白石是白长老的名讳。
白长老故作无意,一番话看似像解释致歉实在却极为猖獗,“本长老方才一时失手,怎么,难道伤着了谁?”
他早已看出闻人千夙身上的古怪,方才一试,果不其然。
此处只有他的人,以及闻人千夙身后那个不知名的小女修。就算他在此将闻人千夙杀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届时,妖域无王,妖宫无主。
这妖皇之位没有正统血脉继承,凭鸟族之势,以及他在众长老中的地位。这妖皇之位,兜兜转转还不是会落在他头上。
白石早有夺权的想法,当初诱哄七皇子暗杀闻人千夙便是他的手笔。只不过那七皇子太过废物。但结局尚且还令人满意,他眼睁睁看他们兄弟反目,闻人千夙亲手了结了七皇子,也算是除掉了有力争夺妖皇之位的最后一道障碍。
如今,挡着他登皇之路的,也就只剩闻人千夙一人。
他的心神微动,想着历代妖皇所追求的长生之术,不免心动。
他的修为和寿命都已接近大限,留给他的机会不多了。若能登顶妖皇之位,得到在历代妖皇手中传承的永生秘术……
闻人千夙自然看出白长老此刻对自己动了杀心,他的心神大乱。然而下一秒,他的眼前突然多出一抹耀眼的红。
那人回首看了他一眼,面露鄙夷,“你们妖族怎么回事,自己人都动手?”
见他失神,那人又嘀咕了句,“我没理解错吧,你看那老头子目光,明显是想杀了你再杀我灭口。”
闻人千夙微乱的心绪回笼。
对了,眼前这个名为红叶的女修此刻是与自己绑在同一根线上的蚂蚱,自己死了她自然也活不成。
所以她不是挺身而出保护他,而是在帮她自己。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确定闻人千夙妖力有异后,白石不再收敛,当即对两人发动攻击。
今日闻人千夙到死魂冢一事与他毫无关联,就算事后有长老起疑去查,他也可以推到这群修士身上。
至于他的死,那便真该感谢死魂冢今日的异动了。
白长老手中的妖力化为长箭,簇簇落在两人周身。红叶一人本就自顾不暇,此刻还要顾及闻人千夙,不过眨眼的功夫,浑身已被妖力伤及多出。
就算反应再迟钝,她也看出闻人千夙此时的不对劲,她勉强扶着对方,两人躲在一处凸起的石壁后拖延时间。
红叶气得不打一处来,故意道:“你堂堂妖皇,挨打都不还手算怎么回事,你的凤凰火呢,不是很厉害么?”
闻人千夙先是一恼,然后便愣住了,重复呢喃道:“对了,凤凰火。”
他侧头往死魂冢入口的方向最后看了眼,挣扎许久,最终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动手将我体内的妖丹逼出来服下!”
“什么?”红叶一脸看疯子的表情,“我……我吞你妖丹做什么,我又不是妖,难不成还能用你的妖丹不成。”
“就算按你说的做,难不成我还能借用你妖丹内的凤凰火不成?”
“你在浑说什么,闻人千夙你是被人杀疯了吧!”
吞噬妖丹,以及妖丹内蕴含的妖力,只有妖族才能做到。
普通修士就算想通过妖丹提升修为,也得先将妖丹炼化成普通丹药才可使用。就算如此,也仅仅能提升修士修为,断不可能借用妖丹内的妖力。
更遑论凤凰火这种,全仰仗血脉的妖力。
闻人千夙恶狠狠地咬着牙根,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红叶被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唬住了,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去做,待到将他的妖丹捧在手里时,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竟然将妖皇的妖丹从对方体内取出来了。
闻人千夙脸色苍白虚弱,他看了眼仍在发愣的红叶,恶狠狠地命令她将妖丹吸入体内。
身后是白长老逼近的声音,他似乎很享受凌虐折辱闻人千夙的快感,并没有急着杀他,而是时不时砸来一道妖力,逼得两人不得不逃窜躲避。
这也刚好给了她们喘息应对的时间。
红叶直到将闻人千夙的妖丹吸入体内,整个人都还是茫然的。妖丹如腹的那一刻,她的丹田像是被点燃了,烧起一股熊熊的烈焰。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那团火会将自己活生生烧死。
然而,短暂的灼烧感过后,那股火焰像是有意识般突然变得乖顺起来,化成一道道涓涓细流,淌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突然感到浑身充满力量。一股源源不断,使之不尽用之不竭,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出来的力量!
“怎么回事?”红叶下意识看向闻人千夙。
后者已经虚弱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在,他此时的性命完全交托在眼前这个女修手里,这个认识勉强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强撑起来,指引红叶如何调动体内的凤凰火。
红叶虽然仍心存怀疑,但是体内的变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对方所言多半是真的。
保命要紧。
红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也不再纠结,而是按照闻人千夙的指引去做。
待她的手心聚起第一簇凤凰火后,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光亮。
就在白长老下一道妖力落下之时,红叶手中的火苗幻化成一只展翅翱翔睥睨四方的凤凰猛地冲了出去,直直迎上那道妖力。
白长老的妖力在凤凰火的撕扯撞击下,瞬间溃散。
浑浊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解,“你恢复了?”
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对。
“不,不对。”白石看向石壁后两人所藏身的位置,震惊到几乎失声,“闻人千夙,你的凤凰火不会如此弱……”
闻人千夙继承了老妖皇的全部妖力,按理说,他手中的凤凰火,就算伤不到自己的根本,也至少要褪他一层皮。
绝不会像刚才那般,仅仅能冲散开自己的一道妖力。
白石朝身后两只狼妖使了个眼色,二妖得命啊,飞身冲向石壁。
当岁谣三人御剑飞出死魂冢,看到的就是山门外的两拨人剑拔弩张的场面。
比起岁谣和谢言景看到红叶使用凤凰火的震惊,一旁的上官灵绯则格外淡定。她只稍稍抬了下眼皮,便提剑加入了战局。
可到底是修为压制,就算多了岁谣几人的加入,也难掩败局。
“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闻人千夙躲在岁谣身后,提议道:“你把我身上的缚仙锁解开,我拿回妖丹自能对付他。”
闻言,正在躲避两只狼妖攻击的上官灵绯和谢言景互视一眼,沉默两秒后,又齐齐躲开对方的视线。
上官灵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同自己说,况且系统应当也不会如此好说话,让她在岁谣面前直接恢复原身。
谢言景看出上官灵绯所想,自然也不愿意先行暴露。
两人便僵持着。
只有闻人千夙在孜孜不倦地诱哄岁谣,“你还犹豫什么,岁谣姐姐。我会对你心软,白石那个老东西可不会。”
岁谣没有别的路可选,的确,就像闻人千夙所说,就算最后他们落在他手里尚且还有回转的余地,可若是落入白石手里,他要杀闻人千夙夺去妖皇之位,自然不会留下她们这群人成为他的把柄。
她没再犹豫,当即彻底解开闻人千夙身上的缚仙锁。
闻人千夙眸子一亮,他体内的妖脉在残留的妖力的滋润下瞬间恢复活力,与红叶体内的妖丹产生了呼应。
只见他突然垂眸一笑,定神利用妖脉去召唤自己的妖丹。
不远处正在利用凤凰火对敌的红叶脸上当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似乎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注意到红叶的变化,岁谣声音都冷了几分,“闻人千夙?”
闻人千夙的目的达到,自然不会管旁人的死活,他没有用最残忍的法子将妖丹拿回来,甚至愿意留红叶一条命她便该庆幸。但他还是下意识同岁谣解释道:“别无他法,剥离妖丹自然痛苦。”
岁谣一边照看着红叶的状态,一边躲避着白长老的攻击,好在对方此刻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闻人千夙身上,根本顾不上她们。
不过眨眼的功夫,等白石疯了似的拼死一搏冲到闻人千夙面前时,妖丹已经归体。
闻人千夙笑了下,在白石瞪大的眼中突然张开双臂。
漫天火光下,他的双臂化成火翼,凤凰火嘶吼叫嚣着,瞬间将面对面相视的两人吞噬。
燃烧的火焰中传出一人痛苦的惨叫声,以及另一道尖锐的大笑声。
一切已有定数。
岁谣不敢停留,传音给其余人几人,“快走。”
反派死于话多和磨蹭,如今缚仙锁失去效用,她还没有傻到留下来等闻人千夙解决完一切再腾出功夫处理他们。
几人不疑有他,纷纷御剑离开。
感知到身后人的动作,火光中的人猛地将面前被凤凰火缠绕的白石扔了出去。
闻人千夙疯了似的从火光中冲出,飞向那道逃离他的身影。
他的声音在高速飞行的气流中扭曲变形,“你要逃到哪里岁谣姐姐,我怎么能让你从我身边逃走呢?”
他的视线紧锁着她,直到指尖涌动的妖力化为绳索狠狠地从后遏制住了岁谣的喉咙。
阴沉的声音几乎擦着岁谣的耳廓过去,“你逃不掉的。”
然而,预料中温软的触感还没碰到,闻人千夙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眼见即将到手的人落入了别人怀里。
“我有同意你碰她么?”上官灵绯单手搂着岁谣,单手执剑斩断束缚在她脖颈上的妖力。
闻人千夙笑了下,眼神轻蔑,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本妖皇何时需要经由你同意?”闻人千夙不屑道:“可笑。”
他看向对方怀里的岁谣,朝她伸出手,声音温柔,“岁谣姐姐,你现在回来,我可以答应你……不在你眼前,杀掉这些人。”
疯子。
岁谣恶狠狠地瞪他。
说话间,闻人千夙已经沉下眉,他从袖口中重新取出那柄不知何时拿回的结魄刃,看向岁谣的目光满是疯狂。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呢?”
“我哪里比不上这群废物!”
“为什么非要忤逆我,为什么都要逼我!”
他的视线扫过岁谣,又看向远处的红叶,阴狠道:“对了,还有你!”
“你的身上居然也有那个老东西的血脉。”他满眼厌恶,“真是令人作呕。”
岁谣一顿,闻人千夙口中的老东西应当是说他的父皇,上一任老妖皇。所以,红叶竟然是妖族……甚至是凤凰血脉?
她顾不上惊讶,因为闻人千夙已经发疯地用妖力捆着红叶拎到了他身前。
眼见他便要伸手穿透红叶的胸膛,岁谣大声喝道:“住手!等等,闻人千夙。”
听到岁谣的声音,闻人千夙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偏头看向岁谣,眼中有泪,眼底一片疯狂。
他呢喃问道:“怎么,岁谣姐姐,你回心转意了?”
他操控着妖力将红叶带到自己的身侧,侧眸看了眼,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笑道:“对了,你很在乎这些人。”
说着,他突然收紧妖力。
在红叶挣扎的喘息声中,闻人千夙的声音犹如恶鬼,“如果你愿意立下天道誓永远陪着我,我可以放过她,放过他们所有人,你说呢?”
岁谣笑着看他,“小变态,你真是……长得美,想得更美。”
作者有话说:
先发上来晚点再捉虫臭宝们~啾咪
? 第 53 章
沉寂的空气中响起一声漫不经心的笑, 如同点燃火势的导火线,闻人千夙浑身的怒意瞬间炸裂。
那双黑色的眸子收敛,闪烁如饿狼般的幽光。
“凭你也敢笑本皇?”他掌心的妖力疯狂跃出, 汇聚成一股暴走的风,试图将上官灵绯狠狠撕碎。
岁谣一剑刺过去,将面前已经失去控制的人挡开,拦下他的第二道攻势。
尽管已经用全力去避, 可到底二人修为乃是天壤之别, 闻人千夙既下了死手, 上官灵绯自然在劫难逃。
她的半边身子被妖力击中, 剑险些脱手, 然而她嘴角依旧挂着散漫的笑, 青色的眸子无一丝惧怕,透着幽深的光。
半晌, 他的视线飘向暗处的谢言景。唇线扯动,用嘴型吐出几个字。
银色的剑锋就抵在男子纤细修长的脖颈右侧, 他的喉咙滚动, 淡青色的筋因过分激动而凸起, 显得十分可怖。
闻人千夙瞪着右侧锋利的剑,视线顺着银光移动,直到看到那双紧握剑柄的手。
眼泪生生砸落下来, 模糊了那道刺眼的剑光。
岁谣手中的剑根本伤不到他,可他还是忍不住难过。
他胡乱抹掉脸上的泪, 发狠道:“我不信,岁谣姐姐, 你会杀掉我么?”
在他最虚弱的时候, 被缚仙锁控制的时候她都没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他心中还抱有侥幸。
岁谣面无表情的回望他,手中的剑寸寸逼近,直到银光划破皮肉,灼热的鲜血舔舐着冰冷的剑。
“我会。”
他的瞳孔早已被猩红的血丝占据,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被燃烧殆尽。
妖力震荡,岁谣连同手中的剑都被击飞出去,然而还未待她摔在身后的石壁上,又被妖力一把抓了回来。
闻人千夙一刻也不想等,不顾一切地用结魄刃撕扯着岁谣的魂魄,试图将它从她的□□里剥离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周围不知何时就已经积蓄的死魂之气突然将闻人千夙弹开。他对此毫无防备,或者说完全避之不及,死魂之气不偏不倚栓在他四肢上。
被摆弄成一个大字的人狠狠砸落在地,高高扬起又再次坠地,沸腾的尘土彻底掩盖了他扭曲的面容。
四周瞬间寂静,失去一切声音。
岁要看着与黑暗同行,似要随时被周身死气吞噬的人,喉咙一片干涩。
她顾不上看被死魂之气碾压在地的人,目光略过神色冷淡的上官灵绯以及满脸惊愕的红叶,最终落到僵硬的谢言景身上。
“岁……岁谣。”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岁谣一直盯着他的脸,几乎都要错过他微启的唇畔。
淡色的唇此刻毫无血色,苍白的脸和身后浓重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操控死气的手指不住地蜷缩,那双黑色的眸子几乎不敢与岁谣对视。慌乱中,他猛地抬了下眼,又在目光触及对方那双清透的眸子时匆忙逃窜开。
他的身体也跟着后退,似乎想彻底躲进身后的黑暗中。
岁谣眼神中的茫然无措是他从未看到过的。
就连岁谣第一次发现他堕魔,都没有露出过那样的目光。
也是。
与死魂之气为伍,比堕魔更甚。
从他放纵自己吸收死魂之气想从这里离开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他再不是往日灵界的谢言景。
回不去了。
谢言景闭了闭眼,明白自己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岁谣一定无法忍受如今的自己了罢,就像灵界无法忍受修为尽废,堕魔的谢言景一般。
死魂之气迟早会吞噬他的神智。
与堕魔不同,若说曾经堕魔的他尚有可能重塑修道路,那如今吸收死魂之气后,他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物。
与正道,与灵界,再无关系。
就算有关系,也只是被修真界和灵界乃至于被妖界众人喊打,除之而后快的关系。
不论是魔,亦或是死魂之气,都是毫无人性残忍嗜杀的代表。
谢言景用四道死魂之气狠狠地打进闻人千夙的四肢,随后,他缓缓垂下僵硬的手。
岁谣这才发现,不知是因为死魂之气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谢言景的手已经恢复了。
或许他本来就没有隐瞒双手恢复之事,不过是从方才见面至今,一切都太过混乱,她也就不曾注意到。
喉咙有些发堵,岁谣觉得自己的脑海此刻早已乱做一团。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干巴巴道:“你,你的手,恢复了呀?”
谢言景先是一愣,然后更加茫然地抬起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死魂之气。
他没想到岁谣第一时间所关心的竟然是他的双手,他没有准备,半晌没有答上话来。
沉默许久,才回过神,有些心虚的垂下脑袋,闷闷嗯了声,“嗯,恢复了。”
可他宁愿这双手仍旧废着。
谢言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岁谣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无法理解众人对魔、死魂之气或者说对邪蛇的恐惧。
不论是修真界、妖界亦或是灵界,这些字眼都与邪魔歪道相挂钩,就连妖族都对其不齿。
但这些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标签罢了。
她之所以在看到谢言景操控死魂之气时露出惊讶之色,全是因为如今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剧情原本的轨迹。
尤其是谢言景的命运。
他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
他应该是云端高阳,重回灵界,成为灵界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做拯救整个灵界的谢小仙君。
守护灵界是谢言景的毕生追求的道,如今他再也无法堂堂正正回自己的道上了。
岁谣所能想到的,导致一切的原因,就只有自己。
一定是她改变剧情,才改变了谢言景的命运。
看着谢言景通红的眼,岁谣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谢言景以为岁谣是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而感到害怕,他下意识退后两步,想藏起自己浑身的死气。
可他越急,那些缠绕着他的死魂之气反倒就像与他作对般,愈发不可控制,张牙舞爪的肆虐喷薄荡开。
惯是淡然的嗓音此刻都有些颤抖到听不清了,“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闻言,岁谣哭得更大声了。
上官灵绯也是第一次见岁谣哭得如此崩溃绝望,她的心涩得紧,舌苔也有些发酸。
她伸手扶住岁谣,目光发寒。
如今的状况并不在她的计划当中,这个认识令她的心陡然沉下去。
不同于谢言景此刻的慌乱,上官灵绯了解岁谣,所以知道她此刻的眼泪不是出于害怕,更多的是无措和心疼。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难以接受。
“有什么好哭的。”比起看岁谣为别人哭哭啼啼,她更愿意代两人说清楚。
上官灵绯擦拭着岁谣眼角落下的泪,可那泪就像流不尽一般,擦了又会落下新的。
胸腔愈发烦闷,手上的力道也难免加重了些,连语气都带了几分命令式的冷硬味道:“别哭了。”
岁谣一噎,似是没想到师姐突然大变的冷漠态度,吓得连打几个响嗝止住了眼泪。
紧接着,她的逆反心理也被勾起来了,一把推开人,吼道:“我就要哭,为什么不让我哭!”
上官灵绯双手环臂,冷眼晲她,“你哭就能驱逐他身上的死魂之气了?那是谢言景自己的选择,况且若非他如此行事,在被囚禁时意外吸收了死魂之气,也救不了你我等人,如今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暗处的谢言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向不远处的二人。
心头的死灰,隐隐有复燃之势。
岁谣顿了下,钻进识海里呼叫系统,“谢言景也是书中的重要配角,现在怎么办,他不能被死魂之气控制!”
系统早有准备,不慌不忙解释道:“谢言景无论修魔还是修灵都并不会影响他这个人物的最终结局,他要完成的剧情就是在灵界破灭时出手相助罢了。帮助女主一起维护修真界和灵界,这才是他命运轨迹中最重要的一环。”
“所以,我劝你不必在这件事上折腾。”
岁谣有些恼,她看书时就替谢言景觉得委屈,觉得他付出太多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好结局。
反倒在为灵界牺牲前,背负了一路骂名。
若是按系统所言,那谢言景之后的路只会比原书更难走,她这个亲妈怎么能看自家崽崽吃这种苦!
崽崽的名声超重要的!
岁谣不乐意了,她冷笑一声,骂了一句,“垃圾系统,你是不是不知道消除谢言景身上死魂之气的办法才故意这么说的?”
激将法虽然土,但是胜在好用。
自视甚高的系统果然上当,“我是系统,怎么可能不知道!死魂冢的死气之所以如此强悍,多数是因邪蛇尸骨曾被封印于此处,按理说这些死气也可以视为邪蛇尸骨的一部分,所以,只有大反派可以彻底将谢言景身上的死气彻底清除。”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只有全盛期的临翡才能做到罢了,但是这句话系统没有告诉岁谣。
而临翡要恢复到全盛时期,只有等岁谣走完属于她的全部剧情,他才能随之恢复原身。
所以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无解的。
岁谣眼眸一亮,有办法就好。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笑着转头看向谢言景,“我不怕,谢言景。还有,谢谢你。”
谢言景顿住。
他胸腔内的那团软肉跳得厉害,不知道该回什么,视线飘忽落在某处。
最终没头没尾来了句,“那……那我们该如何处置他呢?”
他的手指向被死魂之气牢牢定在地上的闻人千夙。
说这个她可来精神了!岁谣阴恻恻一笑。
作者有话说:
谢言景:呜呜呜呜今天感动辽
师姐:说起来我这么通透,还是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岁谣:你好小蛇
红叶:我也……
岁谣:你好小鸟
《只要全员恶人,就没有什么好互相嫌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 54 章
阴雨连绵不断下了七日, 妖域内无处不充斥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自从死魂冢回来,闻人千夙已经许久未看过外面的天了。
他终日被囚禁在那座赤金打造的巨型鸟笼子里,除了红叶偶尔会来看他, 问他一些连他也记不清的妖族往事外,他再没有见过其他人。
妖域彻底变了天。
鸟族内最德高望重的白长老突然消失不见,据说是因修为千年不得寸进再难以突破而彻底闭了死关。
或许也有妖关心他的下落,但比起死魂冢坍塌, 关押邪蛇的阵法破碎, 其尸骨不知去向, 妖族众人显然更关心后者。
与此同时, 一道纯正的凤凰血脉现世, 众妖只知晓刚经历过血脉阵法检验的小凤凰名为红叶, 涅槃后便生活在妖宫里,暂代他兄长之职。
那些对妖皇权利虎视眈眈的诸族长老最初自然不同意, 但无奈小凤凰身正苗红,一身血脉和凤凰火都做不得假。在以血脉为尊的地界, 他们就算有心拒绝也无法彻底反抗来自于血脉力量的压制。
红叶也从未想过, 在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存在,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他们二人彼此都不太喜欢对方。
或许是因为从未好好相处过的缘故,凤凰一脉到这一代似乎还不太懂得如何去爱。
然而今天,或许就会出现转机。
红叶一早就来到了闻人千夙所处的大殿, 因为待会儿岁谣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淅淅沥沥的雨在午后终于有了停下的趋势,三人前后交错齐步走进大殿。
再一次踏入这里看着周遭熟悉的场景, 岁谣有一种终于要给一切画上句话的畅快感。
金色囚笼里的人懒散靠着床脚坐在地上,身下铺着厚厚的毛毯。一只脚横躺着蹬在金色栏杆上, 另一只腿弯曲立在左臂手肘下。
这是闻人千夙连日以来第一次见到她们, 从最初几日的失控中醒来后, 他便不再那么激动了。
像是认清现实,接受了如今的下场。
他知道岁谣今日来是要做什么,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这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或许重新活一世,会有什么不同呢?
闻人千夙突然回忆起幼时的场景,他被那个老东西扔进水牢里。
鸟族最怕水,他却被脏污恶臭的水泡了整整三个月。其间,他无数次听到水牢中传来其他兄弟姐妹的哀嚎。
难以想象,白日的他们要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里互相厮杀,晚上也不得安眠。因为稍有不慎,你打个盹的功夫就可能死在所谓的亲人之手。
而这一切,正因为他们的父皇要在他们血脉觉醒前,提前找出最强悍的继承者。
其他的废物,则要沦为他追求长生的垫脚石。
就像那些曾为他生儿育女,爱过他的可怜女妖们一样,被挖出妖丹生生炼化。
闻人千夙觉得,岁谣就像他脏污生命中的唯一的光。是那座阴暗囚笼里,石壁缝隙中透进来的皎洁月华。
现在,这一束光要指引他去往别的远方了。
或许是因为闻人千夙太过冷静配合,岁谣反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的可怜少年。
用结魄刃剥离魂魄的过程应当是很痛苦的,不然闻人千夙也不会一直哭个不停。
不过,在岁谣的印象中,他本来就很爱哭就是了。
一切即将完成之前,岁谣对闻人千夙说,“红叶说她愿意留在妖域。”以后她会陪着你的。
后面这句话岁谣没有说,但是看闻人千夙嘴角突然扬起的笑应该是懂了。
对于红叶的选择,岁谣并不是很意外。
早在药山之时,她就知道红叶是一个没什么归属感的人,她没有家人没有过往的全部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和想去的地方。
唯一喜欢上一个人,也搞不清缘由,不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或许,在此之后,她会有属于自己的方向。
闻人千夙缓缓合上眼,他的神魂彻底与躯壳剥离开,一抹赤红色的光点跳跃钻进一旁的人形灵偶中。
模样和当初他所化形的少年一样,漆黑的长发,无暇的眸子,一双小狗眼清澈而透亮。
须臾,他缓缓掀开眼皮,独属于少年的青涩音节响起,“为什么盯着我看,姐姐。”
少年的视线直勾勾的撞向岁谣,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吸引,下意识地躲到了红叶身后。
*
在灵偶身上获得新生的闻人千夙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少年。
他曾经的妖身被封印在了妖域禁地,妖丹则交给了岁谣。
岁谣打算在离开妖域之前帮师姐修复金丹,也算是彻底完成第二阶段的关键性剧情。
众人休息疗伤的这段时日,岁谣倒是一直都没闲下来,她先是将用妖丹修复修士金丹的古籍都查阅了一遍,做足了准备工作,才又将琐碎的布置提前安排下去。
最后定好在十月十五这一天,帮上官灵绯修复碎裂的金丹。
疗伤地点是红叶提前命人挑选的一处僻静院子,因着上官灵绯不喜疗伤时被人打扰,便只有岁谣与她同住。
此事放在以前也极为寻常,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一向寡言少语的谢言景竟难得的反驳了上官灵绯的要求。
双方一度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各退一步,岁谣与上官灵绯同院,但是分屋睡。
院内已经布下防御结界,院外还有谢言景和红叶带人守着。
岁谣在殿内的绒毯上盘腿坐下,她面前摆放着古籍,上面的术法早已记得滚瓜烂熟,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原封不动的复写出来。
她用眼神催了下刚用过清洗术的上官灵绯,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冷香,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两道温柔缓慢的呼吸声。
岁谣抬手结印,以防万一,还是在周围布下一道结界,彻底与外界隔绝开。
上官灵绯微抬起下颌,目光也顺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她用眼神询问岁谣“准备好了?”
岁谣看懂了她动作里的含义,点了下头。
手心渐渐聚拢起一股透白色的灵力,岁谣专注地看着灵力凝实变成一团浑圆的灵力球。
精纯的灵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夹杂着一丝丝清凉。
这套流程岁谣曾拉着上官灵绯演练过不下十遍,如今几乎已经成了肌肉动作。
见那团灵气向自己推来,上官灵绯不紧不慢抬手做出接纳的动作。
小小一颗灵气团内几乎注入了岁谣半身灵力,瞧着不起眼,但没入上官灵绯灵脉的一瞬间,周围的结界都被震得发出嗡嗡的回响。
氤氲的灵气中,墨发翻飞高扬,露出女子精致清冷的眉眼。
青色的眸子在灵力的滋养下,显得愈发灵动,如浸润在水波里似的婉转动人。
她的衣襟因灵气震荡而掀开偏移一寸,深邃的锁骨微微上下起伏着。
岁谣不受控制地,将目光落在白得晃人眼的那处。
耳边传来很轻一声笑,轻的仿佛不存在似的。
就这样,岁谣仍是烧红了脸。暗道自己这个颜狗太不争气,师姐的锁骨她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什么。
她板正脸,将视线移开,用灵力将放置在二人膝盖间的妖丹提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本就离得极近。
原本隔开两人的妖丹一经移动,连同妖丹周围的结界也跟着上移。失去这层障碍,周身的灵力将两人逼近了些。
瞬间变成膝盖相抵,手掌相连的姿势。
岁谣的目光不自觉随着那颗赤金色的妖丹飘向上官灵绯的腹部,师姐的外袍已经有些散了。
上官灵绯用目光去抓人,语气不咸不淡,似乎就是随口一问,但语气是难以掩饰的亲昵,“小师妹在看什么?”
岁谣的目光顺着那道赤金色的光略微上移,然后顿住。
她突然咽了下口水,半晌没答话。
直到对方又唤了她一声师妹。
岁谣才温吞抬起头,对上对方的视线,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就……师姐好像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完美。”
“完美?”上官灵绯疑惑的嗯了声。
“好看是好看,也的确身高腿长的,只是……”
上官灵绯:“只是什么?”
“只是你某些部位发育的,的确有那么一点……差强人意呢。”岁谣扑哧一声笑出来,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挺了挺自己只比对方略强一些的小胸脯。
上官灵绯黑了脸,一个字都没说。
见师姐难得吃瘪,岁谣有点上头。她操纵着妖丹彻底融化在对方的金丹外,又故意引着带有凤凰火属性的妖力在她金丹外游走。
上官灵绯很快便有些受不住了,难耐地蹙了蹙眉,额头也流下几滴汗珠。
“师姐你忍忍,我们修的术法属性偏寒,刚好这颗妖丹乃是火属性的,正好能中和你金丹的气息。”
上官灵绯终于忍不住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盯她:“好处总不能由我一人享用了。”
岁谣想收手时已经来不及,对方将那股吸纳的火气又顺着两人交合的手心渡了过来。
蒸桑拿的感觉瞬间让人变得有些晕晕乎乎,不消一会儿,岁谣也被这股火气蒸的满头大汗。
只是对面的上官灵绯似乎比她更好不到哪里去,像是承受了双倍的热量般,汗如雨下。
还没等岁谣喊停,倒是她先收手了。
等等。
承受了双倍?
岁谣手一抖,脑海中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此时上官灵绯仍在全神贯注的继续修复金丹,全然顾不上旁的。
岁谣屏息,偷偷服下一颗清凉丹。
雪莲精华炼制的清凉丹,一入口,不仅丹田处,就连周身灵脉被染上的燥热都瞬间消退了。
皮肤表面的水珠顷刻间就蒸发消散,不复存在。
岁谣看着眼前神色冷淡的上官灵绯,手心再度聚起一团灵力,摸向对方毫不设防的金丹外。
凉的。
岁谣手一抖,手心的灵气四散。她仰起头,定定对上那双微沉的眼。
? 第 55 章
岁谣有些狐疑的看向上官灵绯。
说来也奇怪, 上次令她生出这种想法的人还是大反临翡。
上官灵绯、临翡。
两人就连名字都有些相像。
可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首先,也是最显而易见的, 就是连性别这一点都不一样。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岁谣还没有在大反派临翡身上验证过自己的猜测,未曾想准备好的那些手段倒先用在了师姐身上。
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设定。
以前老人家们都说,这世界上, 唯有咳嗽和放屁是万万藏不住的。
总不至于为证明这种事还故意捅自己一刀, 于是她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包“无敌榴莲臭臭糖”, 这是她两辈子最恐惧的味道。
闻一下都会起生理反应, 头晕目眩咳嗽呕吐的那种。
岁谣先是关闭了自己的嗅觉感官, 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迅速将无敌榴莲臭臭糖塞进师姐半张的嘴里。
上官灵绯眯了眯眼, “什么味道?”
“糖。”岁谣盯着她的反应。
“有些奇怪。”上官灵绯嘀咕了声,腮帮子鼓动, 似乎咀嚼起来了。
显然并没有令她难以接受。
岁谣想到自己接下来要经受的酷刑,痛苦的皱了下眉头, 五官都蜷缩在一起。
上官灵绯古怪盯她一眼, 从方才开始, 岁谣就有些不太对劲,可具体怎么古怪,又让人一时说不上来。
岁谣暗自攥紧拳头, 试探的解除嗅觉屏蔽,偷偷吸了一口气。
一丝古怪的甜腻香气混合着只有讨厌榴莲的人才能闻到的古怪臭味瞬间涌入鼻腔, 大脑接到信号,她整个人都麻了。
就算没有吃, 只是闻了闻, 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干呕起来。
嗓子像被一团氨气堵住, 让人呼吸不上来。
紧接着,她就因为逃避空气中的味道拒绝呼吸而剧烈咳嗽起来。
周围本就设有防御法阵,与外界隔绝的同时,也将内部空气彻底封锁了起来。
岁谣讨厌榴莲的味道,有生理和心理两方面的因素,实在难以避免。
豁出去了。
她难得集中注意留心对面师姐的变化,只见对方吞咽的动作骤然一停,后知后觉地用指尖触摸了下脖子上喉咙的位置。
“师姐,你怎么了?”岁谣藏起自己的表情,死死盯着对方。
上官灵绯用舌尖顶着糖推到唇边用牙齿抵着,才囫囵道:“突然有些恶心。”
然后,她猛地撩起眼皮,“你究竟喂我吃了什么东西。”
岁谣还想试探一下,于是再度关闭了自己的嗅觉。味道从鼻腔中淡去,对面人尝试深吸几口气面色果然也缓和下来。
“就是一块儿普通的糖,我怕师姐疗伤过程痛苦,专门带着用来哄你的。”岁谣看她,有些委屈,“你不喜欢就算了,怎么还怪在我的糖身上,方才喂你时也没见你实难下咽。”
专门带着哄她的?
上官灵绯心情好了点,似乎觉得口中的软黏的触感也并没有刚才那般难以下咽了。
她又用牙齿试探着碾压了几下,软糯的糖渍混合着汁水在舌尖晕开,有些过于甜了,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她淡淡嗯了声,“也没有不喜欢。”
说着,便当着岁谣的面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岁谣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师姐也和她感官相联?
也。
岁谣注意到自己潜意识里的用词,是她觉得大反派似乎也受自己的影响。
她能想到的还只有感官相联这一层,倒是没感想两人的性命被绑定在了一起。
可这已经让她足够震惊了,因为原书中根本没有这样的设定。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女配早早下线,女主继续叱咤风云走万人迷升级路线了。
所以,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啊?
师姐她清楚么?
岁谣回忆了下,之前在画桑派她可是没少受伤,换位思考,如果是她肯定早发现端倪了。她师姐又不是个傻子,相反还很聪明。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上官灵绯早知道与她感官相连的事情,却故意隐瞒没有告诉她。
这样一想,以前她和师姐不和,但对方仍几次出手保护她也就有了理由。
不过岁谣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也能分清楚谁待她是真心,谁待她是虚情假意。
就算最初师姐对她好是出于旁的什么原因,但谁又没有几个小秘密呢,何况对方是这本书的大女主。
反正她清楚如今的师姐是真的待她好就是了。
想通这一点后岁谣没再纠结,她本就不是喜欢麻烦的人,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就算知道了师姐的秘密,可是对方既然没有挑明的打算,她也乐得装傻,反正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上官灵绯见岁谣出神,联想到她这几日私下底在打听邪蛇一事,不免联系起来。
自从死魂冢回来那日,岁谣便多次提起“临翡”和“邪蛇”,后来红叶接管妖宫,更是明目张胆的拜托红叶替她去查邪蛇的踪迹。
如此急切的找临翡,她这位小师妹到底要做什么?
上官灵绯忍不住好奇,“小师妹如此出神,还是在想邪蛇临翡的下落么?”
岁谣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刚才走神不是在想大反派,但大反派的下落的确是她现如今最关心的事情。
只有找到大反派,她才有机会问出清除谢言景身上死魂之气的方法。
谢言景刚吸收了死魂之气,如今还能暂时保持清醒不被死魂之气控制。但假以时日,谁也说不好,死魂之气可能就会彻底吞噬他的心智。
她自然要赶在死魂之气控制谢言景前,将它从他体内分离出去。
“你寻他作甚?”
岁谣根本不用瞒着她,“我听说只有邪蛇临翡知道如何清楚死魂之气。”
没想到是出于这层原因,上官浪费愣了下,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她和大反派又没什么别的交集。
见师姐疗伤结束,金丹稳定,岁谣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她抬手撤掉周围布下的一层结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周围的气息用灵力吹开,才重新打开嗅觉。
残留的味道还是让她忍不住皱眉。
上官灵绯瞥了岁谣一眼,抿唇半晌未言。
脑海中响起系统播报女主金丹修复完成的提示音,岁谣忍不住开心起来,想着只要找到临翡救了谢小崽,她也能安心去完成最后一个阶段的任务了。
*
岁谣压根没想过有朝一日,心想事成这种好事会降临在她头上。
白天才计划着找大反派临翡,晚上就在自己床头见到了本尊。
就他妈像做梦一样。
碍于半夜不清醒,岁谣当真用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没太用力,但足矣确认这不是梦,是大反派真的站在她床边!
岁谣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榻上坐起来,现在她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鲤鱼,是活生生的锦鲤啊!
深更半夜,换作任何人突然出现在床头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你看,都会营造出一股恐怖片的既视感。
但临翡是例外,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岁谣暗戳戳将他的颜值和自家香香软软的美人师姐比了比,最后两人分别荣登这本书的男女颜值天花板代表。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临翡竟然是因为听说她在找他,他便来了。
若非她很清楚自家的定位,只是原书中一个和大反派八百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炮灰,她都要怀疑自己被师姐传染了万人迷属性。
“听说你在找我?”
岁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还没想好,要你为我做什么。”临翡笑着看她。
岁谣完全忘记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此刻被债主提起来,才恍惚想起自己还欠着对方一个要求。
她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在人人惧怕的大反派面前,她的姿态竟十分放松。
对方先声夺人,这就让岁谣不太好开口了。
看出岁谣的挣扎,临翡很轻的嗤了声。
散漫的目光坦荡的将她从头扫到尾,少女盘腿坐在榻边,只穿一身纯纯白色的里衣,一眼就能看出刚睡醒的痕迹,里衣上布满褶皱。
他忽然好奇,岁谣是对她毫不设防,还是任何人都可以。
脑海中闪过谢言景三个字,他的眸子骤然一沉。
说出口的话也染上几分凉意,“衣不蔽体。”
岁谣还在犹豫如何开口,猛地听到对方的评价,下意识低头去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
只是不太规矩好看罢了,但是和“衣不蔽体”还是有一段明显的距离的。
古人就是矫情。
岁谣懒得与他纠结这个,从里侧随手抓过外裳,披在身上。
“您也没有打招呼会在大半夜造访啊,要是我提前穿戴整齐就坐在床边,岂不是更恐怖?”
临翡似乎是想了一下那副画面,脸色更难看了。
岁谣识相的选择闭嘴,心累。
等了半晌见人没被自己气走,她稍稍放心,暗道大反派果然拿自己没辙。
临翡很清楚岁谣寻他是要做什么,但他就是想听她如何同自己开口。
只要一想到她是为了旁人要来求自己,冷哼声就鼻腔中冲了出来。
岁谣见他有点不高兴了,忙狗腿的上前哄人,谢小崽的命还在这人手里攥着呢。
“实不相瞒,邪蛇大人,我找你是真有事想求您。”
临翡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说话,端着一副看戏的姿态。颇有几分高高在上,我很难搞,你不怕死大可以来试试看的味道。
岁谣想到自己的保命符,虽然还没有经过证实,但她打心里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不然眼前的大反派没理由这么……纵容她。
虽然这话挺不要脸的,可真相就是如此呀!
不然凭她是谁,还真能心想事成让大反派闻讯就赶来看自己?
她早不知道死几百回了。
想着自己天然的优势和仰仗,岁谣干脆直接道:“您是不是有什么方法,能清除修士身上的死魂之气?”
亲口听她说出来,临翡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更不好了。
他啧了声,用手撑着下巴,问岁谣:“你想让我帮你清除你同伴身上的死魂之气?”
“果然还是邪蛇大人您有办法。”听临翡这么说,岁谣心里有了底。
临翡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办不到。”
岁谣压根不信,只当大反派故意为难他。
死魂之气之所以有如今的威力,绝大部分原因便是混合了来自于邪蛇尸骨上的死气,若正主本人都办不到,那世间才是真没有了消除死魂之气的法子。
“况且,我什么要帮你?”临翡笑道。
岁谣一噎,梗着脖子,带着试探的心思反问道:“你说呢?”
说完不仅是她,连对面的临翡都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从来在他面前都颇为小心翼翼的人,今晚竟一反常态,如此胆大包天。
还质问起他来了?
谁给她的胆子?
谢言景?!
临翡几乎气笑了。
一时间,岁谣连呼吸都放轻了,几次抬眼偷偷打量大反派的表情,几次还都被人抓了正着。
惶恐不安的心绪最是磨人,岁谣受不了了,见对方没有直接掐死自己,她恶从胆边生,不怕死的继续咋呼对方。
“别以为我不知道!”
临翡眯了眯眼,心莫名漏跳一拍,“什么?”
岁谣用鼻子哼了声,双手环臂,“你是不是……”
他的呼吸也轻了。
“不能对我动手!”
临翡突然愣住。
半晌后,笑了,颇有几分无奈。
原是她察觉了此事。
临翡扯了下唇,故意逗她,“小姑娘,猜错了可是会死的。”
他的周身阴气本就重,故意压低嗓子说话,是让岁谣连最爱的低音炮都来不及欣赏的恐怖程度。
她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暗道不妙。
就在她转身想逃时,脖颈被人从后拎住。
非常熟悉的姿势,她曾不止一次这么被临翡捏着后脖颈的软肉拎起来。
虽然,真的很不想承认。
? 第 56 章
“你还猜到了什么?”
岁谣挣扎了下, 男人的手指很冰,冻得她不觉想缩起来。
被捏过的那处皮肤有些发红,临翡啧了声, 收回视线,指腹按着那处用很轻的力度细细揉了下,才彻底松手。
下意识的动作,有些太过自然, 待反应过来时, 他才惊觉自己如今的身份并不是某人师姐。
有些越界了。
好在岁谣心大,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作。
仍沮丧着一张脸, 眼珠滴溜溜的转, 思考如何回话。
“猜什么猜, 我不猜,方才你还说猜错了那可是要命的。”岁谣拿临翡的话堵他。
“不是说我不能对你动手么?”
岁谣梗着脖子嗯了声, 难道不是么。
临翡又是一笑,没承认, 也没否认。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 她的猜测不会错。
拼了。
岁谣狠了狠心, 连她都有些佩服母爱的伟大,为了谢小崽,她居然都敢威胁全书最大的反派了!
可真是出息。
“临翡, 我现在可是攥着你的把柄,若是这件事被你的敌人知道了……”
临翡脸色骤然一沉, 冷声打断岁谣,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若被人怀疑, 先死的只会是你。”
妖界灵界修真界有多少人想杀邪蛇, 若是让他们知晓有一个金丹期的女修与邪蛇临翡痛感相联,不论是不是真的,都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只求一试。
杀一个女修又有什么代价。
届时,不论临翡如何,岁谣都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
这个道理岁谣自然懂,所以就算她心有怀疑,也从未想过同旁人泄露此事。倒不是替大反派保守秘密,只是她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临翡的敌人,和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轻易的将她挫骨扬灰。
“别想了。”额头被人用指尖戳了下,岁谣心虚地抬眼瞪着对方。
碍于两人修为的参差,她决定暂时不计较。
除去临翡这一条路,岁谣也不是没有想过从别的地方找清除死魂之气的办法,但是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以失败告终。
她熬了几宿,也没找到别的任何线索。
“若你真想救他,就在他被死魂之气控制前,找到回溯镜。”临翡无奈道。
“回溯镜?”
看出岁谣想问什么,临翡冷笑了下,“至于这回溯镜在何处,我也不知晓。”
回溯镜乃灵界神器,曾是灵界剑宗掌门的法器,开启回溯镜可带人回到过去。
当初灵界剑宗掌门为了调查邪蛇降世的真相,便启动了回溯镜。此镜一经使用,便会自动重新入世落入凡尘。而它虽为神器,却不显灵息,就连当初剑宗掌门得到它,都全靠机缘巧合。
他拉过岁谣的手,在她手腕上滑了下,冰凉的触感过后留下一圈近乎透明的妖力。眨眼间,妖力凝实为一个奶白色的玉镯。
食指与中指交错碰撞,在玉镯上敲了下,指甲击打玉面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待你找到了,用它找我就是。”
临翡很清楚,要赶在谢言景被死魂之气控制前找到回溯镜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之所以告诉岁谣有回溯镜的存在,就是不想看她一直执着于此事,索性就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也好。
*
岁谣对于书中的回溯镜倒是还有一些印象,灵界与妖界合力诛杀邪蛇前,灵界剑宗掌门就曾用回溯镜去查看了邪蛇降世的真正原因。
待剑宗掌门从回溯镜内出来时,它便下落不明了。
至于掌门从中看到了什么,书中并没有直接交代,不过岁谣对此也不太关心就是了。
如今她只关心这面回溯镜在书中还有没有再出现过。
岁谣看书本就不细致,更没有能记住每一个细节的脑子,何况是这种在原书中显然没有重要作用的法器。
碍于先前问系统剧情遭到了对方的拒绝,这次岁谣没有直接开口。
谁料,系统倒是主动跳了出来,似乎巴不得岁谣赶紧取得回溯镜一样。
岁谣:“你有点不太对劲。”
系统:“你是不是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岁谣:“?”
系统也觉得这话多少有点毛病,解释道:“不对,是忘了原书中的岁谣是怎么死的。”
岁谣只记得她是被灵界道君——那位与她幼时就定下婚约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杀妻证道后光荣下线的。
等等。
原身岁谣根本没有未婚夫啊。
岁谣惊喜的发现了槽点,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小脸一白。
系统这么积极,只可能是因为一件事。
回溯镜和她的死有关。
也就是说,回溯镜根本就是她任务的一环!
她将几件事联系在一次,大胆推测道:“莫非……原身是在回溯镜中被杀妻证道的?”
回溯镜作为灵界神器,能带人回到过去的时间。但通过回溯镜回到过去,所有人都只是旁观者,不能擅自改变过去发生的事。甚至,只有启动回溯镜的人才能保留记忆回到过去,而其他人虽然同样入镜,却会被镜子合理赋予新身份,忘记曾经的过往,忘记现实世界中的一切,只当自己是镜子中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进入回溯镜的人无法从回溯镜中离开,或是不愿离开,都会永远消失在现实世界。
入镜者在回溯镜中发生的一切,也都会带回到现实中来。
也就是说,你在回溯镜的世界中受伤,回到现实中仍会留有伤疤。
若是死在里面,那便是死了,再无法离开。
系统也有些无语,岁谣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岁谣:“原身岁谣在书里就是个女配,我跳了她的情节很正常啊……”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原身在现在这条时间上没有与人定下婚约,最终却是被幼时就定下婚约的未婚夫杀妻证道而死。
因为她通过回溯镜进入了另一条时间线,在那里,女配岁谣拥有不同的身份。
这个认识让岁谣此刻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难怪这段时间以来系统都没有催她赶任务条,原来是因为她本来就在加班加点努力做任务啊!
当寻找回溯镜这件事情从单纯的救谢小崽,变成她即将要被“杀妻证道”后,岁谣沉默了。
*
咸鱼如岁谣,在死亡面前,也做不到躺平等死。
还是得翻身摆好一个绝美的睡姿,如果当初睡美人昏迷前在挖鼻孔,估计也等不到王子的亲吻了吧。
所以,还是得浅浅的准备一下。
岁谣用好几天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虽然系统不止一次同她说,只要她顺应完成剧情,在关键性时刻,就算被杀,系统也会跳出来保下自己的命,可她还是难免紧张。
再者,她怕痛,不想挨那位素未蒙面的未婚夫一剑。
她心里堵得慌,接连几日都茶饭不思,若不是谢言景的命还与自己息息相关,她是真想干脆撂下一切,就先把烂摆起来。
可她不能。
谢言景会走到如今的境地,都是因为她影响了剧情,即使岁谣贪生怕死也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
午膳时,岁谣提出启程的建议。
按照原书的轨迹,女配岁谣的金丹被挖后会从妖域逃走进入灵界,寻找重新修炼报仇的方法。
而女主在知道自己金丹的来源和真相后,则一路寻找自己的小师妹,试图化解两人间的恩怨纠葛。
从系统那里,岁谣顺带得知了那段被自己跳过的剧情。
女配岁谣意外得到神器回溯镜,她想利用回溯镜报复女主,没想到反害了自己,成为了女主的垫脚石。
两人一同被吸入回溯镜中,但女主却成了开启回溯镜的人。
女主在回溯镜中得知了当初三界与邪蛇背后的真相,女配则因为失去记忆彻底沉迷在回溯镜中的世界里不愿离开。
直到,就连回溯镜中的未婚夫都爱上了突然出现的女主。
当女主告诉女配这是回溯镜的世界,女配所幻化成的身份注定要被杀妻证道后,她仍不愿离开。
早已心如死灰的她,最终死在了那副身体里。
而女主则带着对小师妹的歉意和当初的真相,离开回溯镜开启了新征程。
红叶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清楚告别是迟早的事。
早在她决定留在妖域的那一日,有些事情便注定了。
几人各怀心思,直到用完午膳,似乎都没尝出来口中的滋味。
有红叶的帮助,离开远比来时要轻松的多。
妖域已经进入深秋,夜里的空气都是萧瑟的味道。
妖域入口处,深夜的入妖局门前依旧排着长队,是最新一批通过入妖局筛选,可以进入妖域的修士。
岁谣难免想到当初与红叶谢言景同船的那段时日,谁能想到来此走一遭,几人身上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看着入妖局的方向,扯唇笑了下。脑海里突然回荡起谢言景那句“我还可以与你们一起么?”
夜风中,少女定定站着。
目光扫过对面黑发黑眸,拥有一双纯净小狗眼的少年,最后落在那抹肆意的红色光点上。
她晃了晃腰间的玉牌,那快只有修真界修士之间才会用的联络玉牌。
如今,整个妖域只有一人在用。
城门阖上,妖域里,那快玉牌闪了又闪,比月光还亮。
? 第 57 章
离开妖域, 一行人暂时回到妖域与修仙界的交界处落脚。
安顿好住所后,岁谣当即召了辆当地特有的飞轿,去往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地方。
拓别几月, 千面楼繁华依旧。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岁谣也算得上千面楼的老顾客,她驾轻熟就地进入三楼最西面的单间内,也不等小厮介绍。
主动道:“我要点南吹雪。”
眼前的小厮面生, 不是岁谣以前熟悉的脸, 但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出色。
他手中捧着花册, 还没等递给岁谣, 就听对方点了人名。
小厮递出花册的动作一顿, 先是不着痕迹地将来人打量了一番, 确认眼生后,面色稍变, 不似先前那般恭敬。
自打三个月前,一家名为素衣的铺子内火了一批香水香料后, 在素衣买香的人打听到那香背后的人, 几乎踏破了千面楼的门槛, 只为求得与其一见。
可那香背后的人从不与任何人见面,甚至就连往日的花牌也不挂了,更别说接客。
如今他靠着那一道冷香, 几乎也成了千面楼的半个老板,自然不是寻常人等能请得动的。
更别说像眼前女修这般, 看起来就……无权无势无修为的三无之辈。
多半又是来讨香,或者是想一睹南大人姿容的花痴罢了。
小厮每月都要应付这样的场面, 不假思索的便敷衍讪笑着回了话, “委实不好意思, 这位仙子,南公子他近几日身体不适,不便接客,你还是点旁人吧。”
说着,他边单手从怀里抽出花名册递给岁谣,脸微微侧过去,似是不愿意再听岁谣与他继续在此事上纠缠,想用冷脸彻底打消了她不切实际的念头。
岁谣完全没预料到眼前的状况,也怪她一时激动,就忘了提前与人打声招呼,竟赶上对方身体抱恙。
她不知晓近几月边界处内发生的事,所以自然没有怀疑小厮的话,只当南垂雪是真的病了。
来都来了,况且赶上对方生病,于情于理,岁谣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同他打个招呼。
她接过小厮递来的花名册,没有翻动,直接随手搁在一旁。
那小厮看她像是没有点其他人的意思,憋了憋嘴,候在一旁显得有几分不耐烦。
等了一阵,见岁谣当真没有换其他人的打算,甚至取出了腰间的通讯玉牌摆弄,他忍不住出声催促道:“仙子,你看看你要点谁。”
岁谣才将她来千面楼的消息同南垂雪发出去,就听到身边的小厮在催了。
与此同时,几乎是下一秒,玉牌对面的人回信给她。
只有两个字,等我。
岁谣盯着玉牌挑了下眉。
小厮还等着岁谣回话。对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令人有些不明就里,但她还是与他解释道:“不必了,我等的人马上就到。”
说着,她点了下玉牌示意对方。
没成想那小厮只是轻扫了她一眼,又道:“仙子,来千面楼哪有不享乐的。”
说完,也不给岁谣回话的机会,连敷衍的笑容都懒得装了,直接从桌上将岁谣搁在一旁的花册拿起来,动作轻慢,便要转身退出去。
然而没等他推门,身前的门由外自己打开了。
木门缓缓拉开,露出一张比木门上的雕花更为精致的脸。
来人眼角眉梢染笑,长身玉立,越过小厮,虚虚朝着里间行了一礼。
声音如三月清泉,“岁谣仙子。”
小厮只来得及看到来人虚晃而过的脸,再看时那人已经是背对着他。
但他一身白衣,浑身如雪似莲的气质是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同那女子行礼,甚至言行亲昵地唤其“岁谣仙子”。
小厮一阵恍惚,脚下不稳,嗫嚅道:“南……南公子,你怎么来了?”
南吹雪回首,眼神不似方才温柔,冷淡清冽,“你便不必在此处侍候了,出去罢,吩咐人备一桌千面楼的招牌菜宴水酒。”
方才小厮同岁谣说的话他在门外都听到了,自然不愿将人留在眼皮子下。
门口的小厮心如明镜,哪还能不懂自己一不小心竟是怠慢了贵客,可就算再后悔也迟了。
他白着脸,连声应下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只怕今日之后,他连千面楼的小厮都做不成了。
看出南吹雪在千面楼的身份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岁谣忍不住好奇他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何事。
“岁谣仙子取笑在下了,还要多谢你的主意。”南吹雪温柔笑道,一点架子都没有。
岁谣微愣,有些不敢置信,直到对方肯定地同她点了点头。
她今日着急来千面楼,正是为了此事,没想到结果竟出乎意料的好。看南吹雪的身价水涨船高,想必她想的那道冷香还挺受欢迎?
岁谣后来在妖域时也不是没有同南吹雪以及素娘联系,只是她早将此事托付了出去,便不想再插手指使旁人,所以每次只是提些小点子,诸如如何开创打造类似于现代的美妆品牌。
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岁谣暗自感叹,不得不佩服现代人的商业头脑。
看出岁谣对此感兴趣,南吹雪便猜到了她今日的来意。
他牵起唇角,拂袖做了个请的姿势,“岁谣仙子可否想移步,同在下看看近些日子的成果?”
“可以么?”
“自然。”说着,两人已经起身。
与岁谣的满面春风相反,千面楼下的上官灵绯一张脸简直黑成了炭色。
她本是奇怪岁谣连歇脚都顾不上是要去何处,未曾想又是此地。
眼前熟悉的楼宇落入美人眸中,幽幽湖水折射出冷意。
上官灵绯咬了咬牙,循着岁谣的气息上楼。一想到接下来可能目睹的画面,就忍不住气出笑音。
“这位仙子,此处你不能进。”
守在门外的小厮急声道,实在是面前的女修容貌太过好看,连他出声呵斥人的话都减了几分力度。
上官灵绯被人拦下,不悦地皱眉,“让开。”
一炷香之前,岁谣在南吹雪的带领下来到千面楼不对外开放的一处阁楼。
阁楼位于千面楼四层,门外并没有人负责看守,按照南吹雪的话说,普通千面楼的客人是不会有来到四层的机会的。
他取出随身佩戴的钥匙,并没有想象中精致,古朴铜制钥匙,看起来十分低调。
锁扣咯噔一声响,岁谣面前开启了一个新的空间。
屋内灯光昏暗,仅有入口处有一盏琉璃灯用作照明。
南吹雪伸手在墙上不知摸索按下什么开关,屋内瞬间被点亮。
岁谣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比屋内的灯还要亮。
她指着面前摆放整齐罗列有序的储物架,珠宝、法器、丹药、灵石分门别类放置在不同的架子上。
“这些?”岁谣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南吹雪见状笑了下,应和的点点头,又是那句熟悉的,“多亏了你。”
岁谣心跳的厉害,未曾想有朝一日,在这个世界还成了一个小富婆?
不过她当然不会将一切的功劳都居于自己的头上,毕竟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南吹雪他们负责操办,而自己这个甩手掌柜顶多算是创意总监,提供了一些脑洞罢了。
岁谣并不贪心,至少很懂得分尺寸。
该是她的她不会拒绝,其余的她也不会想霸占了。
南吹雪顺手点燃了一炉香,味道与他身上的很像,若有似无的冷甜。
袅袅飘烟在镜子的倒映下显得更加缭绕虚幻,一切都仿佛变得不再真实。
香炉放置在一处梳妆镜前,旁边整齐摆放着一排瓶瓶罐罐,看起来小巧而精致。
岁谣被吸引了视线,没有女生能拒绝装有香水的漂亮琉璃瓶子,她也不例外。
“这些都是经你启发后我调制的,试试?”看到岁谣眼底的亮色,南吹雪仔细从中挑选了一瓶递给岁谣,“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味道。”
岁谣接过来,拔出瓶塞,凑近鼻尖轻轻吸了口气,是她从未闻过的味道,似乎有点像……果酒的气息?
岁谣愣了下,再仔细看果然发现手中瓶子的不同,那分明就是一壶酒!
正是岁谣第一次来千面楼,赞不绝口的果酒。
只是当时被师姐强行带走了,也就没机会多尝几口。
岁谣心道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
“专门为你留的,尝尝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岁谣点了点头,捏着瓶身对着瓶口便直接轻抿了一口。
酒刚入喉,她微抬的视线刚好对上镜子中的自己。相视的一眼,她仿佛透过镜子看到自己第一次来千面楼的画面。
正是师姐破门而入的场景,紧接着她便被人牵着手带离。
她的脑中闪过什么,还没来得及捕捉就被一道熟悉的音色打断,捏着瓶身的手一抖,疑惑的目光落在门上,“师姐?”
岁谣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拉开门。
来人一身青衣,仿佛画中走出的人,不是她的美人师姐还能是谁。
“你跟踪我?”岁谣下意识道,倒不是责怪师姐尾随她至此的行为,而是单纯的阐述自己的怀疑,或者说事实。
听到岁谣的质问,上官灵绯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的目光扫过岁谣身后的白衣男子,又回到岁谣身上。
语气冷淡,没有半分心虚或者惭愧,反而十分理直气壮,“师妹瞒着我做了什么,难不成怕我跟踪你不是?”
岁谣也是第一次见人把跟踪这种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她现在的处境,活像背着家长偷去网吧,然后被抓的网瘾少年,亦或是背着丈夫出轨被捉奸的不忠妻子。
可分明,都不是呀!
岁谣无奈了,扯了扯唇角,上前去挽人的手臂,“师姐冤枉。”
上官灵绯嗤了声,这才顾得上扫视岁谣身后的屋子。
满屋珍宝灵石,几乎堆积成山。
她不咸不淡啧了声,随意评价道:“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本是一句随意打趣的话。
岁谣听完却用手拖着下巴,似乎真的认真考虑了下“金屋藏娇”的可能性。
上官灵绯前一秒还在不屑轻笑,看岁谣真的在思考,脸上稀薄的笑意当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警惕的瞪着一旁的白衣男子,不免有些暗自懊恼,因为她发现自己竟连对方的名字都回忆不起来。
然后又看向满屋子的灵石法宝,不过区区小钱,就将她迷了去?
后槽牙被碾了又碾,主人最终仍是一言未发。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返校,差点忘记了
? 第 58 章
上官灵绯的表情几乎把她此刻的想法表达的淋漓尽致, 岁谣甚至不用猜,就知道师姐误会“金屋藏娇”的对象是南吹雪和自己。
她憋着笑,故意任由师姐自己脑补了一番, 待对方脸黑到不行,才忍不住笑出声解释道:“哪里来的金屋藏娇,这金屋可是有你师妹贡献的一份力量,如果非要藏的话若对象是美人师姐你, 我倒是同意。”
上官灵绯有些不信, “你?”
岁谣身上的灵石法宝有多少, 上官灵绯再清楚不过。原先她在画桑派的日子并不好过, 两人虽同为三长老云无尘的亲传弟子, 但享受的待遇确实天壤之别, 岁谣根本没在期间落下什么宝贝。
也就是离开画桑派前,从云无尘那里搜刮了一笔, 可也决计比不上如今这间屋子的百分之一。
她何时攒了这些物什?
直觉告诉她,这些与岁谣身旁那个白衣男子有关。
“师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岁谣露出一副受挫的模样, 她将入妖域前与南吹雪和素娘合伙的事简单解释给上官灵绯。
后者听罢, 比岁谣想象中的反应还要平静。
不过岁谣已然习惯师姐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 若对方表现的极为夸张,她才奇怪呢。
然而师姐所关注的重点似乎并不在这满屋子灵石法宝的来源上,她似乎更关心南吹雪与自己的关系。
“所以, 你们二人,便是你说的‘合伙人’罢了?”上官灵绯嘴角一松, 隐隐有了笑。
“不然呢?”岁谣也乐了。
上官灵绯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心情显然愉悦不少。
一旁的南吹雪失笑摇头, 暗道岁谣这位师姐比之寻常人家的亲姐亲母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在他对岁谣, 也只有合伙赚钱的心思。
南吹雪很清醒,如岁谣这般的女子,看似简单,可要走进她心里却是极难的。
而他自己之所以入千面楼,最初也不过是为了谋求生计,如今既已达成,便不会贪心再奢求其他。
刚才南吹雪正在与岁谣介绍交界处有市无价的香,如今多出一个人,他依旧热情不减,同样与上官灵绯介绍起来。
上官灵绯没有接过南吹雪递来的琉璃瓶,她并不喜欢那些浓重的气味,“不必了。”
南吹雪看了岁谣一眼。
后者笑着摇头,“多谢你费心了,只是我师姐平时不喜欢摆弄这些。”
南吹雪愣了下,用鼻子轻轻吸了口气,确认的确在上官灵绯周身闻到一股十分特别的气味。
那气味他从不曾闻过,自然描述不清。
他淡然收回手,因为神情磊落自然,虽被人拒绝,举手投足也不见半分局促和窘迫。
“抱歉,是在下自作主张了。”南吹雪解释道:“我在上官仙子周围嗅到一股十分特别的香气,便先入为主,以为你也喜欢用香。唐突了。”
特别的香气?
岁谣也没多想,由着心思直接凑近上官灵绯的衣领去闻。
果然有一股极淡的香气。
以前也有么?
她回忆了下,这味道似乎与她身上先前的味道略有不同。
岁谣之前便发现师姐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过对方从来不用香水香料,那便只有可能是体香。
经南吹雪一提,她的确回忆起来,似乎是从死魂冢出来之后,师姐身上的味道就生出了变化。
上官灵绯用两指推开岁谣的脑袋,耳尖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真的有。”岁谣眨了眨眼,很肯定的说道:“而且与你之前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了。”
上官灵绯眸光抖动,很快又恢复如常,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有么,可能是你闻错了。”
见岁谣仍自顾自的纠结,又点了下她的鼻尖,补了句,“真当自己是狗鼻子了?”
岁谣摸摸鼻尖,没再纠结此事,而是将视线转移到方才吸引她注意力的镜子上。
她隐约觉得这面镜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看出岁谣的在意,南吹雪用手指抚摸着镜子边缘,也道:“你也觉得它,似乎有些妙?”
岁谣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注意到身旁的美人师姐浑身僵硬,定在了原地。
“它就是回溯镜。”
“回溯镜?”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
第一道来自于岁谣脑海中的系统。
第二道来自于岁谣身边的上官灵绯。
回溯镜?
连岁谣这个习惯了躺平的咸鱼都忍不住感叹,这得来的也太不费力气了吧。
就像是剧情生怕她不主动去找,无法推进到下一章似的。
虽然系统说过,原书中女配岁谣会意外得到回溯镜,但她实在没想到“意外”来临的如此之快。
“此物名为回溯镜么?”南吹雪想到第一次发觉这镜子的奇妙,正是因盯着它时脑海中不觉回溯出过去的画面。这么一想,果真不负回溯镜之名。
“倒是贴切。”他评价道。
南吹雪并没有听过“回溯镜”,此时听闻,也只当这镜子是一件略有些妙用的普通法宝。
不仅是南吹雪,普天之下,如今还知晓回溯镜的人应是少之又少。
就算有幸知晓回溯镜这件神器,其年龄也至少千岁以上。
岁谣也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论是画桑派或是妖域的典籍中都没有记载回溯镜。以她师姐如今的年岁,又从何得知回溯镜,竟还能只一眼便认出?
要知道,回溯镜在不启动时根本不显露神器气息,这也是为何它流落民间后难以被修士寻得的原因。
岁谣皱眉看向上官灵绯,“师姐,你怎么能一眼认出它?”
后者先是一愣,紧接着嗤笑出声,神情再自然不过,甚至有些懒散。
像是岁谣问了她一个蠢问题,薄唇轻启,“你是如何知晓的,我便是如何知晓的。”
一句轻飘飘的话,又将问题重新抛给了岁谣。
她是如何知晓的?
岁谣顿了下。
紧接着双手合击,恍然大悟。对呀,她的美人女主师姐也身负系统啊。
她刚才到底在怀疑什么。
岁谣清空脑海中堪称诡异的想法,点头如小鸡啄米,乖巧果决,“懂了懂了。”
美人浅笑不语。
*
回溯镜对于南吹雪而言只是一面略有些稀奇的镜子,是一只与他有些得缘的妖,用此镜换了一些香。
他瞧着那镜子古朴别致,便摆在了阁楼里。
除了偶然发现那镜子似乎能照出人的回忆外,也未发现其他大用途。
岁谣猛地一说那回溯镜居然是神器,他起初还有些不相信。
不过,就算是神器,于他而言也无甚用处。
是以,在岁谣提出满屋子的法宝灵石她只取自己应得的那份和这面镜子,而其他都留给他时,南吹雪几乎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实在是岁谣所要的太少,那屋子里备下的,本就是他留给她的。
至于他自己的那份,他早另外留了出来。
这一刻,南吹雪觉得当日岁谣能从画册无数人选中自己当真是他的幸运。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份卷轴,里面是岁谣亲自书写记录的新奇点子。
那上面所说的他都不曾听过,每一条都新奇别致。
脑海中闪现少女软糯的眉眼,这样的主意,倒是像她的人一样,奇怪又可爱。
灯灭了。
南吹雪缓缓退出阁楼,用钥匙重新将门锁起来。
旁边的小厮问他,“南大人,那素娘那边送来的灵石还要放在阁楼里么?”
他的视线落在手中朴素的铜钥匙上,失笑应了声“嗯”。
她只是暂时又要走了。
总还会相见。
*
回到客栈后,岁谣第一件事就是鼓捣手上的玉镯。
玉镯是上次临翡留给她的,说待她找到回溯镜后便用此物与他联络。
当时他走得急,她也不曾想到这玉镯用起来和普通的通讯玉牌不太一样。
琢磨许久,才发现这玉镯只需注入她的神识,对面似乎就能感应到。
她用神识同临翡打招呼的后一秒,玉镯里就传出了男子清冽的声线。
“怎么了?”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岁谣不免有些小得意,毕竟这样的机缘可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谁能想到她还未开始寻的神器,不出几日便直接落到了手里。
怕是换了临翡亲自去寻,也不会有这般快。
“我找到回溯镜了。”岁谣的声音带着难掩的雀跃。
对面漫不经心笑了下,“是么。”
大反派毫不怀疑的反应让岁谣有点意外,“你都不问我怎么找到的?”
临翡显然毫不关心,但还是配合的问,“那你是如何找到的。”
就像是哄小孩的语气,岁谣哼了声,心想他不想知道她还懒得说呢。
听岁谣半晌不说话,玉镯里的声音先打破了沉默,“怎么不说了?”
这个人。
就真的。
让人很没有分享欲。
岁谣想,怪不对原书中就算对上她师姐那个万人迷,大反派临翡都没有走出半点儿感情线。
这和他本人孤寡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
她识相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切入正题,“当时你说找到回溯镜后便联络你,现在回溯镜也找到了,具体该如何清除死魂之气?”
当初临翡之所以应的那么快,就是抱着岁谣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回溯镜的打算。
或许她找到了,但那时谢言景身上的死魂之气早将他的神智吞噬殆尽。
以死魂之气控制他的速度,他根本等不了太久。
届时,一副早已人不人鬼不鬼受死魂之气操纵的躯壳,自然没有救的必要。
然而,万万没想到,岁谣竟在此之前将回溯镜找到了。
他哑然失笑,想到岁谣当时确认那镜子就是回溯镜时两眼发光的模样,不禁有些牙痒。
她每一根爱怜抚摸镜子的手指,他都恨不得用牙尖去啃咬一番。
直到她疼得哭出声,再不敢露出那副表情才好。
“临翡?”岁谣冲着玉镯子喊人,边推开眼前的门。
木门应声打开,露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此时正在玉镯子另一端与她说话的人。
“临翡?”岁谣愣住了,“我师姐呢?”
她环顾四周,不大的空间,的确只有自己以及对面的临翡两个人。
重点是。
对面那人。
为什么。
穿着她师姐的裙子?
? 第 59 章
临翡只顾得换回原身用神魂与玉镯对面的岁谣联系, 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于一处,便没有分神去留意门外的动静。
是以,当岁谣推开门时, 他也愣住了。
他身上穿的衣裙仍是上官灵绯那套,一时图方便就没来得及换。
从前这些事都是他神识内名为系统的家伙一手操办,自从找回自己的原身,他虽是可以随心在两重身份之间自由切换, 可到底还没来得及去习惯。
未曾想, 眼下就露出了马脚。
临翡还未想好如何同岁谣交代此事。
他如今受系统限制, 虽能短暂的恢复原身, 但修为不过原来的百分之一。
邪蛇临翡的身份树敌太多, 他以真实面貌示人, 那些挖空心思想杀他的人不出三日便会循着他的气息找上来。如今看来,临翡的身份委实不如修真界一普通女修上官灵绯的身份好用。
他暂时还不能暴露。
不全然是因为自己, 他一个人也就罢了,但他不能让她同自己一齐陷入危险当中。
临翡敛下眼睫, 支着下巴。
他的身量比上官灵绯高出许多, 穿着不合身的衣裳, 本该显得局促,无奈他浑身的气质太盛,完全将本该有的蹩脚压了下去。撑开的衣襟露出男子深邃冷白的锁骨, 丝毫没有穿错衣裳的滑稽感,反倒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色气。
明明是一身不合时宜的装扮, 却给人一种欲气十足的冲击感。
岁谣盯着盯着,耳尖就烫起来。
临翡朝着岁谣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岁谣还以为对方在叫自己走近些, 前脚刚抬起来, 就听身后的门应声关上。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才意识到临翡方才的动作是在用妖力将门关上。
的确。
他这一身打扮是不太好见人,若被路过的客栈小厮看到,明日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大新闻。
岁谣掩饰起自己会错意的尴尬,脚步不停,顺势走到临翡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冰凉的温度入喉,她才勉强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
原书中是说了大反派有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没想到竟是这个……还凑巧被她撞上了。
碍于自己接下来有求于人,岁谣的态度十分端正,甚至不失狗腿。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堆着笑,“你放心,有点特殊爱好不奇怪,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着,她又压低了嗓子,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眸子晶亮,“所以,这事儿我师姐知道么?”
她师姐有洁癖,就算对方是大反派邪蛇,以师姐那副宁折不弯的性子,若对方真是不请自偷,她师姐决计不会轻饶对方。
临翡掩唇笑了声,眼角溢出几滴水光。
意识到岁谣脑子里古怪的想法,错愕过后只剩哭笑不得。
虽有损他的名声,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省得他编理由去同她解释。
思及此,他故意收起笑意,摆出一副阴森的神情,“小姑娘,你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活人。”
岁谣心里咯噔一声。
威胁!
这绝对是□□裸的威胁。
她也不敢再问了,甚至忙不迭的用手捂住双眼,“我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
临翡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对她的表现很满意,隔了几息,岁谣的手被人碰了下。
对方的指节带着不同与正常人的冰凉触感,拨开她遮挡双眼的手。
“怕什么,你不是还有我的把柄?”说话间,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黑衣长袍,衣襟一丝不苟的系在喉结下方,只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连锁骨都看不到。
可岁谣就是仍能回忆他方才的勾人模样。
她悄悄咂舌。
临翡所言指的是与岁谣感知相联那件事,可此事对方最终也没承认,岁谣更不敢找死在对方身上去求证。
所以究竟是真是假,可能只有大反派他自己清楚。
岁谣心里发虚,但是表面丝毫不慌,神情依旧稳如老狗。听他如此说,甚至还老神在在的抬了抬下颌,大有一副“此事就不必再提”的小人得志。
“你怎么会在我师姐这里?”她和上官灵绯一同回的客栈,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对方不在屋子里待着又去了那里。
临翡悠哉抬起腿,“走错屋子了。”
岁谣自动将对方话里的意思理解为,临翡得知她找到回溯镜时便动身来此地寻她,凑巧走到了隔壁上官灵绯的屋子,又凑巧撞到屋内无人。
于是,见到美人师姐的香衣,便按捺不住体内的DNA顺手牵衣。
合理。
毕竟女装大佬的心思常人也很难理解。
临翡将换下来的青衣随手搭在了床边的衣架上,驾轻就熟的姿态,就像是在自己的屋子似的。
岁谣看得额头青筋都忍不住狂跳,连忙提出去她屋子里看回溯镜,总算将人哄到隔壁。
临走前,岁谣背过身小心翼翼的帮师姐用法术清洗了一遍那身青色外衫,又按照她习惯摆放的姿势重新将衣裳挂回去。
做完一切,岁谣看着眼前的青衣微顿,停在半空的手猛地颤了下。
临翡怎么会知晓她师姐搭衣裳的习惯?甚至与她摆放的一样。
*
两人来到隔壁,入目便是那面古朴的回溯镜。
倒不是它外形有多特别显眼,而是前不久才被千面楼的小厮抬进来,岁谣还没来得及归置,就将它随意搁在了入门处极为显眼的位置。
是以一进门,便能看得见。
指尖抚过镜子前面的摆台,临翡随意道,“的确是回溯镜。”
回溯镜如今被打造成了一面梳妆镜,除去镜子的本体外,前面还连接着梨花木的摆台。
虽与临翡曾经在剑宗掌门手中看到的大相径庭,但镜子本身确是丝毫未改,当初工匠改造它时多半也发现了此镜无法重新切割,便保留了它原本的模样,只单独加了个摆台。
临翡指尖妖力涌动,眨眼间,回溯镜就变成掌心大小。
“这才是回溯镜的原形?”岁谣的目光落在临翡掌心。
“这样拿着更为方便。”临翡扯了下唇,将回溯镜随意的扔进岁谣怀里。
岁谣慌忙接过,忍不住偷偷瞪早已转身走进里屋的人,“你小心些,砸坏了怎么办?”
前面的人回身嗤了下,眼角眉梢都染着不羁,“你是不是对神器有什么误解?”
岁谣一噎。
她对所谓的“神器”的确没什么概念,虽然知道这东西有回溯之用,但是在她眼中再如何厉害也是面镜子,镜子本就是易碎品,哪里会想到它比起自己可坚固多了。
岁谣毫不怀疑,临翡此刻一定在心里偷笑她。
不过她可不会在此刻图一时最快,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得纵着他。想笑就笑吧,心情好也好快些告诉她如何利用回溯镜清除谢言景身上的死魂之气。
她凑过去,讨好的摆出笑脸,晃了晃手中的镜子。
“如今回溯镜你也见着了,所以这东西该如何用呢?”
临翡唇畔翕动,“回溯镜并不能直接祛除人身上的死魂之气。”
岁谣想到原书中回溯镜出场的作用,是带人回到过去,莫不是想要清除谢言景身上的死气也与这个有关?
她将疑惑说予临翡。
后者用那双讶异的眸子扫了眼她,“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他也没追问岁谣是从何得知回溯镜的用处,只同她解释道:“这世上恐怕只有我一人能帮你清除谢言景身上的死魂之气,不过,如今的我做不到。所以你只有通过回溯镜,找过去的那个我帮你。”
“过去的你?”
岁谣隐约猜到眼前的大反派并不像书中后期描写的那样,实力已经到达毁天灭地的程度。相反,他甚至可能连刚降世那会儿都不如。
这些从他上次差点儿中招,连闻人千夙设下的诛妖阵都险些逃不出,就能看出端倪。
原书设定回溯镜能带人回到过去的时间点,临翡的意思便是让她带谢言景一起通过回溯镜回到过去,找被诛杀前的临翡帮忙。
邪蛇被诛杀是万年前发生的事,那岂不就是说要她回到万年前?
万年前的修真界是何模样姑且可以压下不谈,但她哪来的自信能同彼时实力正当强悍的大反派搭上话,甚至求人帮忙?
况且对方万年前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可不一定有如今和善。
要不然也不会生出妖界与灵界合力诛杀他一事。
岁谣倒吸一口凉气。
看出岁谣的顾虑,临翡莫名笑了下,“我的名声有这么骇人?”
岁谣一脸“你自己没点逼数么”的表情,杀人如麻这种你的代名词,难道你都没听过么?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当时能传到他耳朵里的,多半没有骂名。
谁敢呢?
可就算如此,他复活之后也应当没少听到别人对自己评价。
临翡改为用手托着下巴,这个姿势竟然让岁谣觉得眼前的大反派还有些单纯可爱。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翡色的眸子失去了焦点,显得缥缈而清澈。
“不过是传闻罢了。”半晌,临翡垂眸,敛下眸中的波动,“真如传闻中那般可怖,又怎会被人轻易诛杀?”
岁谣愣住了。
因为她第一次在大反派身上看到,类似于落寞的气息。
俶尔,临翡自嘲地掠起唇角,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不羁神态。
“你倒是该想想,如何能哄得当初的我帮你。”临翡唇边的笑意很淡,“哦,不对,应该说是帮谢言景。”
岁谣皱了下眉,就听对方幽幽道:“毕竟我一直是个很小气的人呢。”
岁谣还想再同临翡套套近乎,问他能如何快速的和幼年期的临翡搭上关系,对方却三缄其口,再不愿意说了。
她一度想,若是能说服现在的大反派同她一齐进入回溯镜岂不更好,这样万年后的自己和万年前的自己沟通起来自然方便得多。
“你倒是想得美。”临翡笑她,“先不说只有开启回溯镜的人能保留记忆,就算我回到过去,也是进入我原来的身体里,又谈何让他帮你。”
若临翡当真入回溯镜,也就是变回了曾经的自己,回溯镜中并不允许两个时空的临翡同时存在。
只有岁谣这般,万年前并未诞生的人,进入回溯镜中会被赋予一道新身份。
按照原书所述,她的身份多半仍旧是那位和灵界某位道君定下婚约的女修。
只是当时的谢言景也未出生,不知他会是什么身份。
思及此,岁谣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若只有启动回溯镜的人能保留记忆,那与我一同入境的人该怎么办?”
“回溯镜只会改变入境者的身份样貌,但是不会改变你们的神魂和修为。”临翡有些无语地瞥她,“谢言景身上的死气怕是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二人,你还愁如何寻他?”
“那我师姐呢?”上官灵绯身上可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你要让她与你一同入镜?”临翡问。
岁谣顿了下,原书中的设定便是她师姐也会入境,她自然就默认了这一点。
于是她点了点头,“我师姐肯定要去的。”
临翡嗤了声,心想他才不去。
? 第 60 章
岁谣将要带谢言景入回溯镜, 找万年前的邪蛇临翡帮忙,清除他身上死魂之气的事情告诉二人。
昨日她已经从临翡那里得知如何开启回溯镜。
谢言景身上的死魂之气每分每秒都在加速抢占他的身体,岁谣不敢耽误, 第二日便决定好入镜。
索性她们身上的法宝也无法通过回溯镜带回到过去,根本无需做任何准备。
上官灵绯神色淡然,像是对岁谣的打算并不感到意外。
她用指尖聚集灵力,在三人周围落下一道防御阵法, “那你们去就是, 我在外面守着。”
岁谣看向她, 目光染上疑惑, 这和原书中的剧情可不太一样。
但是系统并没有响起任何提示音让她干预上官灵绯的选择, 也就是说师姐就算不入镜也不会影响原书中将要发生的剧情?
岁谣有些疑惑, 可原书中上官灵绯分明入镜了呀。正因如此,原身岁谣的未婚夫才会移情别恋, 最终杀妻证道。
若师姐不入回溯镜,这段剧情又该怎么走?
岁谣想不明白, 直接放弃琢磨, 反正入镜后一切都会见分晓。
“也好。”岁谣点了点头, 指尖凝聚出一团灵力,目光看向身侧的谢言景,“你准备好了么?”
谢言景点头, 回以一道温柔浅笑。
一旁的上官灵绯见状嗤了声,直勾勾的目光落在两人交错的视线上。
“待会儿我会用灵力启动回溯镜, 让它带我们回到万年前的修真界。临翡当时身处妖域,所以降落地点我也会定在那里。但是入镜后, 只有开启回溯镜的人能够保留记忆, 所以届时你并不会留有现在的记忆, 回溯镜会为你量身打造出一个合理的新身份。但你放心,我会很快找到你的。”岁谣一边同谢言景解释,一边用灵力在回溯镜边缘描绘,不多时,便勾勒出一圈诡异的符文。
符文亮起,淡金色的光芒逐渐覆盖了整片镜面。
“我相信你。”谢言景做好入镜的准备,他的目光很淡,像春日山涧温柔的细流,“不要有太大压力,保护好自己。”
谢言景轻易便能看出岁谣只是表面淡定,他习惯了洞察人心,猜到岁谣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和上官灵绯没有说。
且多半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但她既然选择不告知他们,便是有她的想法,他自然不会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去干涉。那样才是对她的不尊重,倒不如去相信她。
岁谣眸子闪了闪,很快恢复如常。
比起她师姐,谢小崽真的太过心细了。她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未曾想还是被他看出端倪。
若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稍有不慎,他们两个人都很难从回溯镜中活着离开。
尤其是岁谣。
毕竟原书中,她就是死在了回溯镜中。
她偷偷呼出一口气,毅然纵身跃入回溯镜的光芒中。
谢言景回首朝上官灵绯瞥去,目光没有了方才的平淡温柔,而是被郁结所取代。
上官灵绯见他表情出现变化,意识到什么,神色也变得凝重。
“岁谣作为开启回溯镜的人入镜,当真无性命之忧?”虽然按照岁谣所说,开启回溯镜的人甚至能保留原有记忆,若察觉危险,便是最容易从回溯镜中逃脱的人。
可他观察岁谣的反应,总觉得并不像她说的简单。
一定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她,而这却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上官灵绯抿着唇,虽没有说话,但是谢言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若是岁谣入镜会有危险,她首当其冲便不可能让她入镜。
所以,上官灵绯对此也浑然不知。
上官灵绯眯起眸子,满眼警惕,“你为何说她会有性命之忧。”
“猜测罢了。”谢言景看出对方的不知情,也没再与她纠结此事。
他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害怕就算岁谣遇到危险,回溯镜中那个没有记忆的谢言景也不懂得救她,而让她一人承受。
他狠狠攥了下手心,不发一言,学着岁谣的姿势纵身跃入回溯镜的金光之中。
在他之后,寂静的空气中猛地响起一道略显暴躁的谩骂声,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落入回溯镜内。
须臾,镜面上浮动的金光缓缓印出三个光点。
随着光点消失,金光散去,镜子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岁谣坠入回溯镜后,面前就出现一层层像树木年轮似的圈。她用灵力触碰那些圈,发现每一道圈都对应着一条时间线。
岁谣不清楚临翡具体诞生在何时,但修真界对他何时被斩杀,却有明确的记载。
她选了一条在邪蛇被斩杀前的时间年轮,用灵力轻点。
那道金色的年轮瞬间在眼前放大,把她直接吸了进去。
再睁眼,岁谣就发现自己正从一棵树上醒来。
身下的树枝粗壮,刚好供一人不毫不费力的躺在上面,周围是一圈快有一人高的杂草。
杂草长得郁郁葱葱,反倒不显得荒凉。
交错的草丛间,传出两个女子的交谈声。
“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大师兄都说要与她解除婚约了,她仍死缠烂打。”
旁边的女修似是不认同,“换做是你,有一门如大师兄这般的亲事,怕是也舍不得断掉!”
那女修嗔怪地呼了声,“可她不过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如何配得上大师兄……”说到后头,她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她的话引得旁边人一阵大笑,“对对对,你倒是出身好,又幸得拜入剑宗成了掌门的亲传弟子,可奈何没早些与大师兄定下婚约呀,如今也只能在这里没名没分的拈酸吃醋。”
剑气扫荡杂草,终于露出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人的真面目。
着一身粉衣的女修神情羞愤,手中执剑,正用剑气去刺对面的同伴。
在她对面的女修则是一身绿衣,此刻肆意笑着,不紧不慢地避开那些花招式。
岁谣身上的玉牌刚巧在这时闪了闪,下方远处的二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齐齐投来目光。
“别闹了,有人。”绿衣女修下意识先道,在看清树上的人后,面色稍变。
她身旁的粉衣女修自然也注意到了岁谣,刚收起剑的手一顿,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
当即朝着树上的人吼道:“怎么是你,你居然还偷听,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偷听?
岁谣这可不认。
先不说是她早一步来此地的,她们那么大的嗓门,还何至于偷。
岁谣嗤了声,“我还没怪你叽叽喳喳扰我清梦,你竟是先倒打一耙。”
岁谣自睁眼的那一瞬,便接收了回溯镜设定给她的这具身体的记忆。
好巧不巧,她就是树下那两人口中所说的“不知廉耻的女子”。
嗯。
与原书中的身份对上了。
被杀妻证道的剑宗掌门大弟子明怀瑾的未婚妻,穗穗。
岁谣适时的摆出眯眯眼微笑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树下的粉衣女修显然被岁谣的态度激怒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声质问道。
粉衣女修名叫江轻儿,是明怀瑾的同门师妹,同时也偷偷爱慕着自己的师兄。
可以说,如今的剑宗,爱慕明怀瑾的人不知凡几,江轻儿只是众多爱慕他的女修之一罢了。
而她身侧的绿衣女修则是二长老坐下弟子,茯苓。
两人此行是搭档完成宗门历练任务,来妖域捉拿入魔叛逃出剑宗的弟子。
两人才刚结丹,江轻儿的修为比茯苓略高一些。
但这只是表象,江轻儿一身修为都是靠家族帮助用天材地宝堆上去的,完全比不得茯苓修为来得稳固。
树上的岁谣刚打算跳下去,突然,杂草从中蹿出一道黑影。
树下三人很快陷入了混战之中,岁谣想也没想就选择留在树上观战。
黑影是一个黑衣男子,身上穿着剑宗的弟子服,他的剑法比其他两人精妙得多,加之魔气极大幅度的助长了他本身的速度,对面两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茯苓咬牙,朝树上的人喊道:“还不快下来帮我们,他已经入魔了,等他杀了我二人,你以为凭你一人能从此地逃走?”
岁谣心想,她还真能。
万年前剑宗的实力远不如万年之后,同样是金丹期,她们此时修习的剑法以及法术远不如万年后经过历届修真界大拿打磨研究后来得精妙。
空有修为,但是她们体内的灵力在那套简陋的剑术下发挥不出金丹期修为的三分之一。
岁谣单手掐了一道法决,定身术落在那入魔的男弟子身上,他面色猖獗似乎不懂岁谣向他扔了一道什么法术。
正想抵抗时,就发现浑身都不能动了。江轻儿和茯苓也愣住了,看向岁谣的视线露出几分古怪,“你怎么可能会定身术?那是元婴期才可以习得的术法。”
岁谣也没想到,她用的是画桑派刚入门的炼气期弟子都会的基本法术,到这里却成了元婴期才可修习?
果然时代在进步。
这个道理放在万年前的修真界也同样适用。
岁谣轻飘飘扫了她俩一眼,“散修总有点散修的本事。”
她拿先前对方吐槽她的话回怼过去。
江轻儿以前总觉得穗穗此人厚颜无耻且毫无本事,一身修为也是因得了她师兄明怀瑾的照拂。
可此时她抬头仰望着站在树梢枝头的少女,明明仍是那张脸,此时竟觉得有些不同了。
她的眼里有光,微圆的脸也不显得蠢笨,反倒有些玉雪可爱。
竟让人不觉地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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