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是从昨天夜里开始下的,一直持续到今天中午,空气里充满了“雪”的味道。
顾云也不会形容这种味道,大概就是土的腥气,外加泊油路湿透了之后的那股味。这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大一场了,昨晚让爸妈给自己拍了不少的照片,还和大姨视频。可是弟弟却说,这场雪放在哈尔滨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还说,在那个雪的世界里,有一座用冰做成的城堡。
顾云没见过冰城堡,认为弟弟一定是烧糊涂了,编了谎话骗自己。可是现在他看着水泊雨摸雪,又感觉自己也是那个可以骗人的人了。
“哇!”水泊雨第一次偷偷跑出训练馆,试探性地摸了一把雪,“好冰。”
“切,这算什么。”顾云抓了一把,“你知道哈尔滨吗?”
“知道。”水泊雨如数家珍,“那边有3个训练中心,还有青少年冬泳基地,我以前都去过。”
“我没问你这些。”他好奇怪,无论干什么都非要和训练扯上关系,难道他就没有别的事情做吗?顾云带他到树下堆雪人:“那边的雪比咱们这边大多了,听说还有一座……嗯,用冰做出来的城堡。”
水泊雨瞪着大眼睛:“冰做的?那么大啊!”
“是啊。”顾云得意地点点头。
“我不信,冰怎么能做城堡呢?顾风你骗人。”水泊雨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一场雪就已经够大了,“你……你会堆雪人吧?”
顾云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什么?你说什么?我为什么不会堆雪人啊?”
“那你给我堆一个,堆在那边。”水泊雨指了指面前的空场,由于身份特殊,再加上他平时也不怎么和小朋友玩,言谈举止间有点使唤人的意思。顾云才不管这套,连爸妈都没使唤过自己,直接跑到小树干面前一踹。
踹完之后他飞快地跑掉了,树下只剩下一个水泊雨。水泊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上一秒还在诧异顾风为什么好端端突然和树过不去,还踹了一脚,下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白雪埋住了全脸。
“哈哈哈……”顾云笑得前仰后合,“你为什么不跑啊?现在你就是雪人了!”
水泊雨呆呆地站在原处,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冰冰凉,头顶和脸上也都是雪。他拍了拍衣服,脖子后面忽然冷得吓人,手心也冷,鼻子也冷,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处理哪边,最后不知所措地哭了一声。
可是他哭声也不大,像是连放声大哭都不会,吭叽了几声之后眼睛就红了。顾云原本还在旁边笑着,现在笑不出来了,明明只是一个小恶作剧,他和学校里的男生都这么玩,怎么和水泊雨玩完之后他就哭了?
“你哭了啊?”顾云赶紧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帮他掸雪。
水泊雨的嘴边是大团大团的白气,短短的胳膊抬起来就要推开他。“顾风你讨厌,你最讨厌了,我不要和你当好朋友。”
“你别哭了,唉,你怎么能骂人呢?你……你想骂就骂吧。”反正挨骂的人又不是自己,顾云也不往心里去,他将水泊雨脖子上的雪弄干净,又歪着头去看水泊雨的眼睛,“你真的哭了啊?”
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水泊雨的眼圈又红了一层。
“这有什么可哭的啊,不就是雪嘛,大家都这样玩,你下回赶紧躲开就是。”顾云捏了捏他的脸,又给他搓搓手,“你不会没玩过雪吧?”
水泊雨更委屈了,顾风今天好烦人,拽掉自己的泳裤,把自己做成了雪人,现在还嘲笑自己没玩过雪。可是所有的委屈都不足以抵抗他心里的害怕,因为他真的没有玩过,害怕顾风看出来。
“哦,你肯定没玩过。”顾云已经看明白了,怎么他什么都不会啊。
“你胡说!”水泊雨立刻开始反抗。
“我没胡说啊,你要是会玩雪,怎么不戴小帽子呢?怎么不戴小手套呢?你就一条围巾。”顾云说着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给他戴上,又将手套摘下来,挂在了水泊雨细细的脖子上,“我们会玩雪的人才不怕冷呢。”
水泊雨鼻子都冻红了,赶紧戴上了他的。
“你去那边坐着,我现在要施展功力堆雪人了。”顾云给他指了个地方。
水泊雨捧着自己的水果餐盒到那边坐下,然后一边吃,一边看着顾风堆雪人。他好奇地看着顾风的手套,自己就没有一双,因为每年冬天从来不进行户外活动,爸爸妈妈说出来玩容易感冒。餐盒里的精致水果在室外变得很冰,可是冰过的葡萄仿佛格外好吃,咬起来嘎吱嘎吱的,像是咬夏天的冰块。
戴上手套之后,两只手也没有那么冷了。水泊雨慢慢地吃着,听着顾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把小雪球滚成了大雪球。
“你吃东西好慢啊。”顾云手里忙着还不忘记损水泊雨两句。
“我妈妈说,要细嚼慢咽。”水泊雨用小叉子插了一块哈密瓜。
“你妈妈怎么这么多事啊?”顾云不认识他妈妈,但是无端地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水泊雨的爸爸,“你过来一起玩啊?”
“我不去。”水泊雨摇摇头,“我妈妈说不能玩雪。”
“你别告诉你妈不就行了。”顾云嫌他事多,怕这个怕那个,干脆过去拉他过来。脚下结了冰,水泊雨一步一滑地走到雪人面前,两只手学着顾风的模样,往雪球上拍一拍。
“这个只是一个小雪球。”顾云骄傲地说,“咱们做雪人肚子吧!”
“可是……”水泊雨担忧地往后看看,爸爸可能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不在餐厅了。
“没有可是,你别告诉你爸妈。”顾云像是看透他,拉着水泊雨的手教他拍雪时之间不知道先处理哪边,最后不知所措地哭了一声。
可是他哭声也不大,像是连放声大哭都不会,吭叽了几声之后眼睛就红了。顾云原本还在旁边笑着,现在笑不出来了,明明只是一个小恶作剧,他和学校里的男生都这么玩,怎么和水泊雨玩完之后他就哭了?
“你哭了啊?”顾云赶紧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帮他掸雪。
水泊雨的嘴边是大团大团的白气,短短的胳膊抬起来就要推开他。“顾风你讨厌,你最讨厌了,我不要和你当好朋友。”
“你别哭了,唉,你怎么能骂人呢?你……你想骂就骂吧。”反正挨骂的人又不是自己,顾云也不往心里去,他将水泊雨脖子上的雪弄干净,又歪着头去看水泊雨的眼睛,“你真的哭了啊?”
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水泊雨的眼圈又红了一层。
“这有什要,看上哪个了就直接上手。
“你怎么不用叉子?手上脏。”水泊雨目瞪口呆,顾风今天是不是疯了?
“这样吃才好吃啊。”顾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还试图带坏水泊雨,“你也试试。”
水泊雨摇头:“吃了脏东西要拉肚子,拉肚子我就没法训练了。”
“你试试嘛,不会拉肚子。”顾云摘了他的手套,捏着他的手指头,手把手教他抓,“你别告诉你爸妈。”
直接下手去抓水果?水泊雨可不敢,但是被顾风教着碰了碰水果,倒是觉得挺好玩的。突然,背后响起了爸爸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
“小雨你怎么瞎跑呢?害得爸爸找你好半天。”袁浩瀚松了一口气,原来在这里。
“我……”水泊雨看看顾风,两个人刚刚一起堆了雪人,他不准备出卖他。没想到顾风主动跳出来承担责任:“是我带他出来的,我爸爸说中午是自由活动时间。”
“原来是顾风啊。”袁浩瀚记得这个小孩儿,“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他还要上课呢。小雨,走吧,咱们回去了。”
“哦。”水泊雨摘下帽子和手套还给他,重新拉起了爸爸的大手。走回场馆时,他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不知道顾风下次带着自己玩是什么时候。
“你刚刚堆雪人了?”袁浩瀚这时候问,摸出孩子的小手冰凉,“可不能玩那个。”
水泊雨刚想承认,忽然想起顾风说过不用告诉爸妈,就摇了摇头:“我没玩。”这是他头一回对爸妈撒谎,没想到……感觉还不错。再次回到餐厅,水泊雨刚好路过了陈双和陆水的餐桌,他们面前没有水果餐盒,只有餐厅里的普通套餐。
可能是两个人的饭量不大,他们只要了一份,但是看着他们的笑脸,水泊雨却觉得那份就是餐厅里最美味的饭菜。
“这个小鸡腿好好吃,哥哥你吃!”陆水将鸡腿肉夹到陈双的碗里,他们没有多少钱了,吃饭都要节省。
“哦。”陈双咬了一口鸡肉,桌前又有几个小朋友走过,他赶紧将毛线帽往下拉一拉,几乎盖住了左边的眼睛。
“帽子盖住这么多就没有办法吃饭啦。”陆水贴心地帮哥哥整理刘海,趁人不注意这边,他快速地掀起帽沿来,在哥哥的胎记上亲了一口。
陈双一愣,赶紧将帽子戴好。
“哥哥最好。”陆水笑着说,“一会儿咱们就去堆雪人,剩下的钱再买几个小橘子,吃完橘子还可以做小橘灯。”
“好的。”陈双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米饭,脸上慢慢有了笑意。
天色暗淡,随着太阳的西落,一整天的训练也结束了。顾云跟着顾阳辉回了家,一进屋就马不停蹄地跑上楼,冲进了弟弟的卧室。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顾风已经可以下床,正在收拾上午被顾云弄乱的书桌。
“你好了没有啊?”顾云上来就摸他的脑门儿。
“你别摸我,你没洗手。”顾风直往后退,捎带着咳嗽几声。顾云只好收回手,先跑进洗手间随便冲冲,再兴致勃勃地跑回来:“现在好了,我摸你了啊!”
“你走开!”顾风捂着额头到处躲,一边咳嗽一边跑来跑去,躲不过去了就回身给顾云一拳,紧接着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滚在地毯上。顾阳辉刚刚上楼就看到两个儿子滚成一团,只好先把他们分开,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为什么又打起来了?”顾阳辉的脑袋都大了。
顾风指着顾云说:“他先要摸我!”
顾云也毫不示弱:“我要检查他发烧好了没有,然后他就打我。”
“爸爸再说一遍,不许打架,在家里不许打架。”顾阳辉无可奈何地说,其实自己说了也没有用,只能希望他们长大了关系好一点。顾春梅也从楼下上来了,听着这动静,肯定是小云又去招惹小风。
“别打了,过来吃水果吧。”顾春梅端着盘子,里面是她刚刚挖好的火龙果小球。顾云抢先一步,抢了几个,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吃过水泊雨的水果。
把火龙果挖成小球来吃,这是自己生病才有的待遇。顾风含着一个球,说:“周三的课程我就可以自己去了,不用你了。”
“我才不喜欢帮你上课呢,好没意思。”顾云也含了一个球,两兄弟的脸上都鼓着一块,他悄悄地拉过顾风,说:“你上课的时候记得给水泊雨带水果,别太小气。”
“我每次都带水果。”顾风怕他抢自己手里的,攥得紧紧的,“我每次都分给四水。”
“你也记得分给水泊雨啊。”顾云伸手就抢他手里的,顾风没反应过来,手心一下子就空了。
“你一定记得分给水泊雨啊。”顾云顺利地将弟弟那份也给吃掉了,还不忘记嘱咐他,“四水有他哥哥,水泊雨没有人陪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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