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眠的事到底瞒了下来。
一来是皇后年纪大了,也不想她为自己的事操心。二来还是女孩子家的名节,这事若是捅出去,八成她得被迫嫁给承泽。
只是自这件事后,彦晟倒是仿佛比以前更忙了,总是早出晚归,时常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院子里的花开了又败,枝上又积了薄薄春雪。
朝眠从外头进来,先是抖了抖身上的雪,又摘了披风,去烤了火。待身上没有寒气了才往里间走。
“娘娘今儿怎么样?”她微微压低声音。
一旁的宫女轻声答,“今日瞧着还不错,中午用了小半碗饭,刚喝了药睡下。”
朝眠点点头。
入了冬以来,皇后一直身子不好,反反复复病了四五次。太医来瞧也只说是陈年旧病,到了年岁发了出来,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好好将养着。
为了照顾皇后,朝眠前两天就从怡兰轩搬了回来。
“我记得库房有一个粉釉水晶瓶,把我刚摘回来的红梅插进去,等娘娘醒了给她瞧。”
春盈应了一声,端了几碟子糕点过来。
“小主子先吃点东西吧。”
朝眠没什么胃口。
最近皇后病着,她心里烦闷。
还有反派值,已经卡在90%有些日子了,无论她怎么做都不涨了。
用系统的话说是时机未到。
也不知道这狗屁的时机什么时候到。
“小贵人。”
外头进来一个宫女,提着食盒。
“三皇子叫人送来的。”
食盒里是几个朝眠爱吃的小菜,瞧着便是彦晟的手艺。
“他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有时间下厨。”
朝眠嘟囔了一句。
从怡兰轩搬过来那日,彦晟就臭着一张脸,一连几日了,也只是派人送饭过来,瞧不见个人影。
朝眠忍不住在心底骂他小气鬼幼稚鬼。
骂归骂,却还是忍不住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没办法,手艺太好了。
朝眠甚至觉得可惜,等她完成任务走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了。
傍晚的时候,皇后睡醒了,难得精神气不错,叫朝眠过来与她说说话。
她拿着一个小册子,一页页的翻与朝眠看。
“这个,新科状元,一表人才,家中并无姬妾,我瞧着很是不错。”
“还有这个,英国公世子,你嫁过去了直接就是世子妃。”
“这个也不错,镇国将军独子,我之前瞧见过,那真是生的好容貌。”
朝眠无奈叹气,“娘娘。”
“你也及笄了,该考虑这些事了。我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还能庇护你多久……”
“娘娘不许说这些话。”朝眠眼睛瞪得圆圆的。
“昨儿我与陛下商量过了,打算去小佛寺养病,那儿清静,后头还有个温泉。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宫里……”
“娘娘要去佛寺,不带着眠眠吗?”朝眠哼哼唧唧的上前搂住皇后,“我也要同娘娘一起去。”
“胡闹。你一个闺阁待嫁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白白耽搁了青春。”
“我要去陪着娘娘照顾娘娘啊。”朝眠仰着头小声道。
“反正我不放心娘娘自己去。”
皇后眼睛有些湿润。
她膝下无子,是真心拿朝眠当女儿疼的。
“好孩子”她说。
-
皇后到底是没拗过朝眠,答应她一同去小佛寺。
这次朝眠倒是没带多少东西,金银珠宝一概没拿,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这件串珠珞的裙子也不带吗?小主子最喜欢这件了。”
朝眠摇摇头,“那几件素白简单的就好,那是佛寺,不好穿的花枝招展的。”
想了想,她又拿了几个话本子塞到箱子底。
“这个得带着。”
春盈,“……”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瞅见外头走进来的人,面色顿时一肃,“三皇子。”
朝眠一个激灵,猛的转身。
自打从怡兰轩搬过来,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
少年一身玄衣,瞧着像是瘦了,却衬得身姿更挺拔了些,像是一截青竹,遥遥而立。
他冷着脸,“你要做什么去。”
这么久没见,朝眠本想好好跟他说话,可一听少年的语气,又忍不住皱眉,反声呛他,“你管我,我去哪儿与你有关系吗?”
少年额角青筋一崩一崩。
他咬着牙,“从怡兰轩搬出去就罢了,如今也要一声不响从宫里头搬出去吗?”
朝眠哼了一声。
“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与彦晟熟了,胆子大了许多,她上前推了一把少年,“你出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没推动就算了,反而被少年一把攥住手腕。
少年垂眸,打量着被他攥住的手腕,那么纤细,仿佛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
他微微叹气,放软语气,“要去多久。”
朝眠挣扎了两下,抽出手腕。
她低头瞧着鞋尖,声音闷闷的,“不知道,也许,一年半载的。”
感受着少年浑身散发的冷意,她又话锋一转,“也许,也许几个月就回来了。”
她尝试理解一下少年不愿意她离开的心思。
大概,是自己一个人住怡兰轩太孤独了?
不对,他之前在冷宫也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都说人有雏鸟情节,不会自己与他住一起几个月,他就把自己当妈妈了吧?
朝眠一脸沉痛。
想了想,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少年的头。
“照顾好自己。”
好大儿。
少年眸色黑漆漆的盯着她。
朝眠被他盯得心里发怵,忍不住后退两步。
嚯。
难道她理解错了。
可少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沉默半晌,淡淡的吐出一句,“你走的时候我来送你”就转身离开了。
朝眠站在原地,冲着他的背影微微叹气。
崽子大了。
开始叛逆了。
-
原定是三日后出发,那日恰逢大雪,是朝眠的生辰。
朝眠早起吃了个鸡蛋便坐在门口等。
可等到午饭时都没瞧见少年的身影。
春盈来催了几遍了。
“小主子,我们该走了。”
朝眠小声骂了一句,“骗子。”
外头下着雪,马车就停在宫门口。
朝眠披了斗篷,慢吞吞的往外走。
就在上马车时,隐约听见了有人叫她。
她猛的回头。
是彦晟。
少年大概是跑来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呼吸急促。
朝眠鲜少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雪纷纷扬扬下着,两个人都没有打伞,任由雪落满身。
等少年呼吸平稳些,朝眠才小声开口。
“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要走了。”
“抱歉。”
少年声音有些沙哑。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截红绳,“我去护国寺求的,保平安的。”
朝眠眨了眨眼,噗嗤笑了。
“你不是说,你不信神佛吗?”
少年垂眸,没有说话。
下一瞬,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横亘在眼前。
“你帮我戴上吧。”
少年手有些发抖。
他抿着唇,轻轻的把那截红绳给她带上。
“生辰快乐。”他轻声说。
朝眠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可少年已经后退一步,冲她摆了摆手。
“走吧。”
朝眠被春盈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在宫道上疾驰。
朝眠掀开帘子,回头往外瞧,雪越下越大,可依旧能模糊看到少年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我会给你写信的。”
风雪刮过。
也不知道这句话,少年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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