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不过就只一天的时间,从下了船回到荣国府起,贾政就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知道了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大哥阻止瑚哥儿考试竟然是一向英明神武的亲爹授意的。
然后知道了貌似有上天预示瑚哥儿考科举不好这种事情。
接着是看着自家亲爹要收拾贾赦,嗯,貌似他也是那个被带累的人。
最后还知道自家妹妹又了身孕,自己要当舅舅了这样的大喜事。
这一天下来,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贾政大悲大喜过后,很顺其自然地就把贾雨村给忘记了。
等到了第二日,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三哥儿和大姐儿都有些不好。
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让大夫开几剂药也就罢了。
更何况,如今这个两个小的也大了一些了,平日里除了喝奶以外,倒也可以吃些其他的了。
那些药也已经用不着让奶妈子们喝了,再通过奶水传给两个小的了。大夫也自然是能更好地对症下药了。
只不过两天的时间,这两个小的便好起来了。
但也就是这两天越发的焦头烂额,让贾政越发想不到贾雨村了。
再接着,他们两夫妻在金陵待了近两年,如今才回京城来。
贾政的父母是见过了,可卢氏那儿自然也是要去见一见父兄的。
还有身怀六甲的贾敏那儿,是不是也得去见一见。
这一番亲戚拜访下来,都已经是十五日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十五天里,贾雨村的日子实在是算不上好过。
倒不是说在物质上荣国府有什么欠缺的。
到底是贾政带回来的人,再加上荣国府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家,自然是不可能怠慢了客人。
而贾雨村也不是什么富豪人家出身的,在他考中举人之前,甚至过得也就是吃糠咽菜的日子。
在金陵那儿,哪怕是贾政的座上宾,可到底南边的口味向来清淡,也自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的。
反倒是来了京城之后,荣国府这边偏北边的饮食习惯,再加上荣国府又是都是武将出身,家里吃得便都是些大鱼大肉的。
贾雨村日日顿顿鱼肉吃着,反倒是要比在金陵白胖了不少。
但是,贾雨村向来是个自视甚高,又自尊心极高的人。
偏偏宰相门前七品官,荣国府家的下人们,尤其是家生子们那都是各个眼高于顶的。
说出去,他们这些人,哪个人家里祖上没有跟着老爷老太爷们上过战场的?
这哪里看得上一个从“乡下”来,还穿得衣衫褴褛的贾雨村。
偏偏华文好歹是吩咐过府里的管事的,不得怠慢了这位雨村大爷,
这位雨村大爷的待遇,一应按照着两位爷的来。
每月的月初,那都是荣国府发月例的时候。
如今这还有个客人住着,依着荣国府的规矩,那是连着客人都是有月例银子的。
管事地想着,既然华文说过要按照着两位爷的待遇来,那意思就是连带着月例那都是按照着贾赦和贾政的来。
贾赦和贾政每个月有二十两的月例银子,那么左右公中也不缺钱,再加上这笔银子到时候是完全写在账面上的,他自然是愿意给贾雨村卖个好,也给贾雨村二十两的月例银子。
“雨村大爷,这是本月的月例,一共是二十两,您点一下。”既然是要向贾雨村卖好,这月例银子,管事自然是要自己亲自送去。
“月例?二十两?”贾雨村看着那托盘上的几个银锭,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烫手。
倒不是贾雨村拿不出二十两的银子来。
他好歹也是一个举人了,再加上与贾家连宗以后,也好歹算是狠狠捞了一笔,无论如何都不是个连二十两银子都会见钱眼开的人。
但这二十两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毕竟时下,二两银子就够一个农户富足地过一年了。
贾雨村想到,自己还是个秀才那会儿,县里的富户就是拿了二十两银子接济得他。
也是那二十两银子,让他有钱赶考。
而,贾雨村也没见过哪家人家,连带着借住的客人都是给月例银子的。
贾雨村再想想,自己在荣国府住了这么些日子,可贾政却是在这些日子里,都没露过面。
贾雨村再看到这些银子的时候,只觉得,这银子是贾家拿来打发了自己的。
肯定是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觉得自己碍眼了,又要脸面不好直接打发了自己走,所以这才特意拿了银子来暗示自己。
想到这里,贾雨村只觉得贾政等人就是看不起他,脸色略微有些不好看。
贾雨村待要发作,看到想笑眯眯站在自己跟前的管事,又觉得他好歹也是一个举人老爷,实在没必要跟一个下人计较。
这又只强撑出一个笑脸来,“这我如何好收?”
“雨村大爷放心,这是华文管家特意吩咐的,您如何不能收?”管事的也没多想,只当是贾雨村客气的推辞了,连忙说道。
听说这句华文说的,贾雨村心里越发肯定了几分。
从在金陵起,华文就有些看他不顺眼,如今又命人特意送来银子,这不是要赶他走,又是如何?
“我不能要……”贾雨村清高地很,自然是越发不要这个银子了。
“哎,您这有什么不能要的,”管事的看贾雨村要推辞,连忙说道,“咱们府里秋日里的衣服,早前就让人裁制了,也没法给您单独做,您拿了这些钱财,去做几件体面点的衣服也好。”
管事的也是看着贾雨村气宇轩昂,实在不像是池中之物,这才想着要提点贾雨村几句。
到底是在京城里,又是在荣国府这样花团锦簇的地方,贾雨村穿成这样,竟是连府里的三等小厮都有些不如。
这样实在是有些不体面。
可管事这话,在贾雨村耳朵里,那就是在嘲讽他了。
贾雨村多清高地一个人,当下就要将那银子推辞出去。
管事的又只当贾雨村是人比较质朴,不敢收着银子。
这么一来,两人便也就推辞了起来。
两人推让地动静也就大了一些,这就也不可避免地让不少人听到了。
当然,这银子贾雨村是自然不愿意收,可到底是抵不过管事的放下银子就跑。
只留下贾雨村看着桌上放着的银子,越看越觉得碍眼。
在这个时候,贾雨村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走。
刚刚推让的动静大了些,这在贾雨村这个客院伺候的下人们便也都听到了。
这位雨村大爷,可是拿了二十两的月例银子呢。
被分配到客院伺候的,那自然都是家里没人脉,也没钱打通关系的,不然他们早就疏通人脉到府里正经的主子跟前伺候了。
所以,这些人哪里见过二十两的银子。
不免也就有些酸言酸语。
“他不过是一个借住的,倒是跟爷们一个待遇了,二十两银子,他也配?”
“你可小声点,到时候被雨村大爷听到了不好。”
“他听到了又如何?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难道还能打发了我出府去?”
“他虽不是正经主子,可好歹也是二爷的至交好友,又是个举人……”
“二爷的至交好友?”小丫鬟朝着客院方向啐了一口然后说道,“要真真是至交好友,二爷会这么多天都没来见过他?”
“至于举人?举人连做官都不能?哪怕他考中了进士,那也不过就是个七品官罢了,照样连进咱们府的门都不配。”
这话倒也不算是假,京城这样的地界,一块砖砸下去,就能砸到一个三四品的大员,七品实在是不够看。
“更何况,他能不能考中还是个问题呢。也就是他脸皮厚,仗着是族人,住进了咱们府不说,还想着和大爷们一个待遇。呵。”
最后那个呵字,简直极尽嘲讽。
他们讲话原本就没有背着贾雨村这个假主子的意思,贾雨村自然也就听到了。
贾雨村原本就是个自尊心高的,原本那二十两的月例,就已经让贾雨村破防了。
这会儿挺高荣国府连下人都看不起自己,贾雨村越发不忿几分,他总觉得自己那是潜龙在渊,
如今被荣国府的下人都看不起,贾雨村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会儿,贾雨村觉得自己在这荣国府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这样狗眼看人低的地方,实在就是污浊了他那清高的风骨。
第162章
这贾雨村吧,要说他不清高吧,那他是连贾府下人这点风言风语那都受不下去。
还爱胡思乱想,总觉得,这些人说的话,那都是又深意的,这些,那都是在逼着他离开。
但你要说他清高吧,那也绝对是没有的。
若是旁得书生,既然看不得荣国府下人这般狗眼看人低的模样,那绝对是直接撂挑子走人了的。
最多不过是留书一封,然后就是与贾家再无交集。
但是贾雨村他心里到底还是有凌云志的,这会儿他虽生气,却也怕自己不辞而别,会得罪了荣国府。
这万一将来荣国府在自己的仕途上下绊子,那自己可绝对是遭受不住的。
有一点,那下人说得没错。
哪怕是将来自己中了进士,也不过就是个七品的小官,若是荣国公或是贾政要给他使绊子,那他将来怕是也就无仕途可言了。
这大概也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所以,贾雨村到底也没那个气性直接挂书而走。
他虽要走,却还是得跟贾政去道个别。
贾政这些日子也就是忙忘了。
不然,以贾政把贾雨村当初将来族里的中流砥柱,怎么地也不可能冷落了贾雨村。
看到贾雨村来见自己,贾政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雨村兄,我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些……”
贾政想着,贾雨村千里迢迢地从金陵跟着自己来到京城,在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
自己却是忙于各种事情,倒是连见贾雨村的功夫都没有,实在是有些失礼。
到底有些愧疚的贾政,还特意亲自给贾雨村倒了一盏茶,然后又跟贾雨村解释,这些日子,自己也确实是太忙了一些。
贾雨村虽然心里早就觉得,贾政或是这荣国府就是看不起自己。
那些作态,都是为了赶自己走。
但是,当着贾政的面,听着贾政的解释,贾雨村却只能是颔首,微笑,表示理解。
贾雨村一面说着理解,一面却只觉得屈辱。
若不是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举人,若不是自己无权无势,又如何受此屈辱,用热脸贴冷屁股。
等到贾政解释完,贾雨村这才说道,“存周兄,我此番前来,是想着来跟你辞行的。”
“辞行?”贾政惊呆了,“雨村兄啊,你在京城无亲无故的,到底是住在我们府里方便些,又何必走呢?”
贾政怕贾雨村心里有什么负担,还特意说道,“雨村兄,你放心,我们府家大业大,添你双筷子完全没什么问题的。”
在旁得心胸宽广的人看来,那贾政说这话,那绝对是想着要贾雨村留下来,这才在劝。
但是在贾雨村这般的人看来,那就是贾政这是在炫耀自己出身豪门,暗示自己不配与贾政称兄道弟呢。
贾雨村心里暗恨,但是面色却是不敢表露出分毫来。
贾雨村只能咬着牙,强笑着说道,“到底是长久地借住在你家也不妥当。”
“可雨村兄……你”贾政含糊地说道,“到底京城大,居不易呢。”
贾政这也是真将贾雨村当初贾家人,所以才为着贾雨村考虑呢。
到底这些年,贾政参加诗会文会之类的,也结实了不少的赶考的学子。
贾政好歹也还是知道一点的,京城的物价高,所以,对于那些寒门学子来说,哪怕是来京城赶考一趟也不算容易。
贾政想着,贾雨村也是个落魄的举子,家境也是贫寒。更何况从如今到会试,满打满算,那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么长得时间,贾雨村若是不住在荣国府里,如何维持生计。
贾政倒是有心给贾雨村赞助上一笔。
但是,贾雨村平日里的做派,那就是视金钱如粪土。
贾政想着,若是自己这会儿给贾雨村银子,那怕是侮辱了贾雨村了。
“存周放心,我好歹也是一个举子,或是谋个抄书,或是谋个书院的先生,总是有生计的。”
贾雨村原本来见贾政,还有一点藏在心底的想法,那就是想着以荣国府和贾政的阔气,哪怕是为了点面子情,自己要走,不得给上一笔银子。
可贾雨村没想到,贾政在这儿担心了他半天,却是半点也没提银子的事情。
贾雨村心里不免又暗暗想,贾政装成一副担心他的样子,却是连半点银子都不给,这怕是早就盼着自己走了吧。
今日之屈辱,等将来,自己必然得还回去。
贾政是真心想为贾雨村考虑一二的,听到贾雨村说他可以去书院当先生,贾政眼前一亮。
这还找什么书院啊,他们荣国府不就是有个族学么?
虽说现如今族学里也不缺先生,可是贾雨村好歹是个举人,不拘教学生们些什么,总是有能教的东西的。
如今族学由敬大哥管着,他仿佛记得,敬大哥的束脩就是二十两一个月。
那只要自己再贴补一些,给贾雨村也是二十两一个月,这贾雨村不就手头宽裕了么?
更何况,如今族学里的屋舍颇多,贾雨村若是当了族学的先生,倒也住在族学里,这般下来,还省得再寻住处了。
这既满足了贾雨村清高的性子,又能让贾雨村在京城有生计,贾政觉得这简直一举两得。
“不如这样,雨村兄,我们家的族学里,如今正缺一个先生呢,以雨村兄的大才,教那些蒙童绝对是绰绰有余,不若雨村兄去我们族学教书?”
“雨村兄放心,我们家族学里先生的束脩为二十两一个月,而且雨村兄还能住在族学里。”
贾政这是句句为贾雨村考虑,但是在贾雨村看来,那就是贾政早就想好了要打发自己走。
这般想着,贾雨村是真心想着要甩袖子硬气地走人。
可偏偏吧,这束脩,这待遇实在是让贾雨村有些心动了。
贾雨村虽然现如今来辞行,可到底他也没想到今后的去处。
虽说,他手头现如今也是有些钱财,但那些钱财是实在不够在京城买个小院子的。
更何况,离开了荣国府,日后吃喝那是样样要钱的,若是这样入不敷出下去,自己怕是在京城都待不到会试的时候。
这听到贾政说得族学的待遇,贾雨村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更何况,这族学又不是荣国府的族学,是贾家的族学,那自己如今都已经与贾家连了宗,作为贾家的族人,去贾家的族学教书,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倒也不能算是沾了贾政的光吧。
贾雨村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那就麻烦存周了。”贾雨村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以后,还是对着贾政作了个揖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贾政顾忌着贾雨村的自尊心,特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殊不知,这在贾雨村看来,那就是果然就是贾政早就要打发了自己,这才不是什么大事。
在贾政的安排下,贾雨村去了族学教书。
贾政又怕贾雨村还得读书,教书会让贾雨村分心,不能耽搁了两年以后的会试。
所以贾政还特意跟贾敬说了,只安排贾雨村教上几课便是,切不可耽搁了贾雨村科举。
两年后……
“明儿二哥就得去考试了,东西可准备妥当了?”贾敏特意带了自家儿子回娘家,“这是我们家如海去会试时带得东西的单子,二嫂嫂看看,可用得上不?”
“舅舅……考……”贾敏的长子林琛如今也不过就是刚刚满周岁没多久,但到是聪慧地很,也能理解些大人们的意思了,只在贾敏的怀里,含含糊糊地说着。
“对,舅舅要去考试呢,琛哥儿真聪敏。”卢氏看到贾敏怀里玉雪可爱的琛哥儿实在是眼馋,特意从贾敏手里接过了林琛笑着抖道,“哥儿觉得,舅舅这回能考过么?”
也不知道林琛有没有听懂,反正他只在卢氏的怀里露出一个口水滴答的笑容来,然后拍着手重复着卢氏的话说道,“过,舅舅过……”
“好,那就借琛哥儿的吉言了。”卢氏替林琛擦掉口水,然后笑着说道,“有了琛哥儿的这句话,二舅舅这回肯定能高中了。”
“二嫂嫂,琛哥儿还小呢,他懂什么。”贾敏笑着嗔道。
说着,贾敏又似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张氏道,“瑚哥儿这回真不去考?若是瑚哥儿这回去考,那没准就是本朝年纪最小的状元郎了呢?”
大家都知道,依着瑚哥儿的学识,那若是本届去考,不说能万无一失地中状元,但中个进士却是肯定的。
所以,贾敏才有了这么一问。
第163章
贾敏当初是怀着身孕,自然很是不该让她为了瑚哥儿担心。
等贾敏生下林琛,那也已经是近一年之后的事情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旧事重提。
所以,贾敏自然是不知道贾代善和贾赦的梦的。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既然瑚哥儿将来是早晚要考进士,然后做官的,出名要趁早,倒不如乘着现在年纪小,早早地考科举。
依着瑚哥儿原本就算是简在帝心,只要瑚哥儿考得不差,一个二甲的进士总是跑不了的。而且只要瑚哥儿正常发挥,连状元都是有可能的。
本朝以来年纪最小的状元,而且还是六元及第,贾瑚少年天才的名声肯定是有的了。
光是这一点,那么日后,贾瑚在文人清流之中就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可若是等到三年后,虽说那个时候瑚哥儿学识肯定更进了一步,甚至得个状元也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可到底那会儿瑚哥儿的年纪也就大上一些了,虽说十六岁的状元那也绝对是不常见,可到底却也不是没有。
虽说到了现在,连报名的时间门节点都已经过去了,但贾敏到底是有些可惜,觉得瑚哥儿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所以才又问了张氏一遍。
张氏摸了摸自己已经已经有点隆起的小腹,只笑着说道,“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些,倒不如再沉淀沉淀。老爷和我爹也都是这么说的。”
听到张氏说瑚哥儿年纪还小的时候,贾敏下意识地想反驳一句,瑚哥儿虽然年纪尚小些,可心智却是不小了的。
但是,听到自家亲爹和张老爷子都说瑚哥儿还该在沉淀沉淀,到底是没多说。
“姑姑和阿娘说什么呢?”正说着,贾瑚也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姑姑可别催我去考试了,且让小侄再玩上几年吧。”
要说贾瑚那也绝对是想着早日中了进士,进入朝堂的。
可贾瑚也明白,有自家亲爹和祖父那两个梦打底,自己的家人们,那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在这般年纪去科考的。
这一点,从这两年来,自己在武学上嘚瑟功课又重了几分中也能看出一些来。
不过贾瑚也知道,这不过是祖父怕自己有个好歹,想着习武能强生健体,这才要加重自己武学的功课的。
贾瑚心想,如今的自己,哪怕是不考文进士,考个武进士大概也已经是没什么问题了的。
而且,虽说年少成名确实是好。
但是进入朝堂以后,不免会有些迂腐的老大人觉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那自己哪怕是科举晋了身,怕也是要在翰林院坐几年冷板凳,到时候自己年纪小的刻板印象怕是也难以洗掉。
倒不如沉淀上几年,到时候一鸣惊人来得更好一点。
更何况,这样倒也能让家里的人更放心一点。
尤其是阿娘,时隔多年以后,又怀了胎。
以张氏如今的年纪,倒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贾瑚自然是不能让张氏在这个时候替他担忧。
“你倒是学会躲懒了。”贾敏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贾瑚说道。
林琛向来亲贾瑚他们这些舅家的表哥表姐们,见到贾瑚来了,早就在卢氏的怀里待不住了,挣扎着要往贾瑚那个方向去。
贾瑚见状,连忙伸手接过了林琛。
贾瑚这会儿原本也就是为着林琛来得,接过林琛以后,贾瑚笑着跟在座的几个女眷说道,“琏哥儿说要带着三哥儿和大姐儿启蒙呢,我们便想着把琛哥儿也带上。”
“他哪里还能懂这个?”贾敏笑着说道。
贾敏嘴上说着,林琛还小,也不是能启蒙的时候,但是看到贾瑚等人在启蒙这会儿还想着林琛,也高兴了几分,她自然是乐得看林琛与贾瑚等人亲近的。
林家本就是人丁稀薄,几代以来都是单传。
到了自己和林海这儿,那也是好几年才有了琛哥儿这么一个独苗苗,若是不出意外,可能自己和林海这辈子也就琛哥儿这么一个了。
琛哥儿既无同胞兄弟姊妹,也没有同族的堂兄弟,若是能跟表兄妹们打好关系,到时候也不至于独木难支。
林琛却是不懂这些,只搂着贾瑚的脖子朝着门外喊,“哥…走…哥哥哥…走走走。”
林琛力气颇大,贾瑚没注意差点都没抱住林琛。
贾瑚稳住之后,轻轻地拍了拍林琛的屁股,只板着脸道,“再闹可就不跟你完了?”
“听不懂又何妨,现如今是瑚哥儿给珠哥儿和元姐儿启蒙,将来,就是由着珠哥儿和元姐儿给咱们琛哥儿启蒙呢。”倒是卢氏接着贾敏的话笑着说道。
“很是,”张氏记起当年的场景来,不由得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当初瑚哥儿还是敏妹妹先给启蒙的。”
“然后是瑚哥儿教得琏哥儿,如今琏哥儿都可以给弟妹们启蒙了,咱们家这也算是一点点往下传了。”
“是啊,我记得我当初刚刚开始教瑚哥儿的时候,瑚哥儿才这么小一个呢。”贾敏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如今倒是都到了快娶妻的年纪了。”
“说起瑚哥儿娶妻,”卢氏拍了拍大腿说道,“我记得大驸马的任期也快到了,是不是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说起来,大嫂还没仔细瞧过未来儿媳妇吧?”
虽说贾瑚也一直颇有些大将之风,平日里倒也能做到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但…嗯…婚姻大事除外。
“说起来,那位郡主的模样倒是绝对的出挑,跟咱们瑚哥儿站在一起,那绝对是一对璧人。”卢氏笑着说道。
虽说眼前的这几位长辈半点没调侃自己,但提起陈清,贾瑚到底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当下连忙抱着林琛说道,“琏哥儿那儿还等着我们呢,儿子就先带着琛哥儿走了。”
说完,贾瑚便快步走了出去,倒是完全没了刚刚来时的那般从容。
虽说贾雨村心里早就恨上了贾政,可到底在表面功夫这一块却是依旧维持的不错。
这两年里,倒也依旧跟贾政称兄道弟,讨论文章,倒是半点没显露出来。
贾政又是一心想着将贾雨村也培养出来的,将来在文臣的路子上,也多个帮扶的人。
再加上贾雨村也实在是能掩饰,倒是半点都没看出来贾雨村的异样来。
族里的人跟自己一波批要考科举,再加上贾政也有心施恩于贾雨村。
贾政自然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的,早早地就让家里在给他准备科举要用的东西的时候,给贾雨村也准备了一份。
甚至,贾政这会儿还想得十分周到。
平日里,贾雨村一个人住在族学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如今到底是要考进士的时候,贾雨村一个人便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贾政便特意邀了贾雨村住到荣国府来。
一则,荣国府到底离考场更近一些,而且到时候,贾雨村还可以跟着自己一起做马车出发。
二则么,住在荣国府里,贾雨村自然是有人照顾,倒也不用担心他从考场出来,还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院子里。
贾政在自己都忙着读书,妄图在考试前再多看点书的情况下,还能替贾雨村考虑,实在也算是周全了。
可在贾雨村看来,那就是贾政在考前还得显摆一遍自己的身份家世,这怕是特意在搞自己的心态呢。
不过吧,贾雨村在族学住了许久。
虽说贾家的族学也没亏待了他,但是到底哪有荣国府那般,好几号人伺候来得痛快。
旁的不说,就连那盖的,一个是锦被,一个确是普通的棉被,这其中的差别就已经很大了,更不用说旁的了。
而且,贾雨村想着,贾政的妹夫,大小舅子都是科举进士。这万一这两天,他们给贾政传授点科举的窍门呢。
这才是无价之宝呢。
这都临近考试了,贾雨村自然也是清高不起来,不过是贾政请了两回,贾雨村便意动了,早早地跟着住进了荣国府来。
可偏偏,这些日子,贾政都是在闭门读书,也不知道是特意避着自己,怕自己学到了,到时候考得比贾政高,让贾政面上难看还是怎么的?
左右是那几人根本没上门来。
因着这,贾雨村又对贾政恨了几分。
转眼,便到了会试得正日子了。
天不过蒙蒙亮,贾政和贾雨村两人便要赶去考场了。
也就是荣国府作为开国的四王八公之一,敕造的府邸离贡院不远,不然贾政这还得起得更早一些呢。
因为有来自前科探花,状元等人的经验,贾政和贾雨村带得东西绝对是又齐全,又都用得上的。
所以,门口搜身的差衙们也没有为难他们两个,待搜完,就放他们进去了。
第164章
贾政准备得极其充分,毕竟也是沉淀了几年的,家里又有的是人指点。
林海这个前科的探花,还有卢望秋这个前科的状元,更不用说张老爷子和卢先生等人了。
其实想来,感觉贾政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贾政考完出来以后,将他在考场上做的文章默写了一遍,让林海和卢望秋看了,都说是没什么问题。
当然了,也是有些不确定因素在里面的。这倒是谁也说不好的。
不过主副考官那帮人的速度摆在那儿,没几日,卷子也改完了,也到了该放榜的日子了。
这样人生的大日子,贾政这不得早就在状元楼定好位置,再邀了贾雨村等人一起去候着,等着看榜单。
但贾代善却是不许贾政去看什么榜。
毕竟贾敬这个前车之鉴还放在那儿呢。
而贾代善也着实不怎么相信贾政是个心态平稳的,况且这会儿贾政身边还有个对照组呢。
贾代善自觉地自己是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当着看榜众人的面,在那儿发疯,拍着巴掌说自己考中了的。
或是考不中,当着众人的面涕泗横流。
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贾代善都觉得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毕竟,当初贾敬那会儿,贾代善就已经承受过一回了。
那会儿还是侄儿呢,这回可是亲儿子。
所以,贾代善只拦了贾政,并不许贾政自己去看榜。
索性家里的小厮长随多得是,自有他们去看了来再报。
再不济,若是中了,那自然是有报喜信的人来报喜的。
到时候,贾政在府里头丢脸,那也绝对要比在外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脸来得好。
贾政自打考完以后,心情便平和得很,见贾代善不愿意让自己去看榜,贾政也不愿意违反了父命,只打发了自己的小厮去看榜便是。
但这对贾雨村来说,那就有些尴尬了。
无论再清高的人,在科举这上头,那都清高不起来。
十年寒窗苦读,这不就为着有朝一日能中了进士,货与帝王家么?
更何况,如今已经是会试了。
只要过了会试,那无论殿试如何,无论是一甲二甲还是三甲如夫人,但到底是进士了,也能授官,然后步入官场了。
也就是说,这会试便是贾雨村人生路上的最后一道坎,过了这道坎,他便是鱼跃龙门,从民变成官了。
而且,贾雨村他也实在不是一个清高的人,他不过就是假清高罢了。
贾雨村原本是想着,那绝对是要第一时间便守在皇榜前头的,然后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考中的消息的。
但这些日子,为了科举,他又一直是跟贾政同进同出的。
这会儿若是贾政不去,反倒是他去了。
倒是跟他有多想着知道成绩,多汲汲于富贵似得。
贾雨村实在是不愿意在贾政面前表现出这一点来,只能按捺住自己甚至都快飞到皇榜跟前等着的心笑着说道,“存周你说的是,这成绩左右是早就定下来了,倒也不会因为我们去不去看而改变。”
“更何况,到时候自有衙差来报喜,倒也不用我们着急。”贾雨村面上说得风淡云轻,可内里越发暗恨了贾政两分。
贾政自然是不用自己去看榜,他是大家公子,身边这么多的丫鬟小厮呢。总是有人急他之所急的。
可自己就不一样了,身边根本没个跑腿的人。
这府里看着拨了人伺候自己,可各个都是眼高于顶,没有半个是能支使得动的。
今日皇榜跟前肯定看榜的人很多,现在应该是已经到了放榜的时候了吧?
也不知道报喜的人现如今出发了没有?
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中?
自己写的那个文章其实倒也算是不错,要是不出意外,估计是能中了吧?
到时候是不是…是不是自己也能挎着高头大马游街了?
恩……那该回金陵去祭祖吧?
贾雨村正胡思乱想着,贾政打发了出去看榜的小厮,已经面带着喜色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二爷,二爷,您中了,中了……”
小厮这会儿说话都已经快语无伦次了,但贾政哪里顾得上这些,只连忙拉着小厮的领子问道,“我真中了?”
“中了,中了二爷您真中了,第四十五名。”小厮连忙又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小的仔细看了名字籍贯都对的上。”
这小厮是贾政的贴身小厮,贾政当年读书的时候,也充当过几年的伴读,自然也是识字的,他说姓名籍贯都对上了,这会儿连名次都报出来了,贾政哪里还有不信的?
“我中了,我中了。”贾政虽说如今已经心绪平和了许多,但是这会儿听到自己中了的消息,照旧还是激动得很。
四十五哎,向来会试和殿试的成绩都不会差上许多。
那么这么算来,自己大概二甲是稳稳的了。
贾政嚷嚷了两声,这才反应过来,后头自家亲娘和媳妇们都还等着呢,这又连忙对着小厮道,“还不快去报给太太和奶奶们。”
小厮原本还在替自家二爷开心呢,听到贾政说还得去后头报喜,这才反应过来,又连忙急匆匆地要去后头。
府里的奶奶太太们向来都是大方的主,今儿又是这样的大喜事,想来赏钱是绝对不会少的。
“对对对,还得赶紧去跟太太们说……”小厮又抬脚要往后头跑过去。
贾雨村在那儿等的心焦,看到贾政的小厮喜气洋洋地来跟贾政报喜,贾雨村心里又紧张了几分。
在贾雨村心里,那肯定是觉得,自己拿绝对是要比贾政的学识好上不少的。
既然贾政能中,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肯定也能中?
贾雨村原本想着,贾政既然派了小厮去看榜。
那哪怕是为着一点面子情,这不得也帮着连带着自己的名次也看了?
可偏偏,那小厮都要去后头报喜了,还是半点没有提起自己的名次来。
莫不是自己没中?
不,这绝对不可能。
贾雨村那是绝对不信贾政都考中了,但自己却是没考中的。
眼看着那个看过榜单的小厮,要往着后院去,贾雨村还是忍不住了,“存周,你家小厮可也帮我看了?”
贾政这才想起贾雨村来。
当然他打发小厮去看榜的时候,那时候心绪也没那么激动呢,自然也是想到贾雨村的。
所以,当初贾政交代小厮的时候,说得也是,看看有没有他和贾雨村。
“对,你雨村大爷呢?可中了?”贾政连忙喊住小厮问道。
“小…小的…”小厮支支吾吾了起来。
小厮心里暗道一句晦气,他怎么就忘了看贾雨村的了呢。
但凡他走了再快一步,这会儿他应该在后院里,给太太和奶奶们报完喜,那喜钱呢。
这贾雨村也真是,自己是二爷的小厮,又不是他的小厮,忘记看他的了又如何?
其实这也不怪得他,那小厮是从榜单的最开头看起的,等他一看到贾政的名字,当下就为自己的主子高兴的不行。
哪里还有再去看别人考得如何的想法?
这不得赶紧回来报喜?
“小的忘了。”那小厮只能老老实实地认错道,“小的从头看下去,看到二爷的名字后,就太激动了,赶紧回来报喜了。”
“你……你你这猪脑子,”贾政骂道,“你还不赶紧再去看看。”
看到自家二爷发怒,小厮哪里还敢逗留,连忙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贾政骂完小厮,这才带着一丝丝愧疚看向贾雨村,“雨村兄,都是我这小厮不没经过事。”
贾雨村如今人还在人家屋檐下呢,自然也不好露出半点不悦的表情来,只能强笑着还得给小厮和贾政解围,“他到底是忠心与你,这才只看到了你的名字,就跑了回来,倒也怪不得他。”
但贾雨村此刻心里却有些怪异之感,再仔细一下,刚刚小厮说的是从头看下去,那也就是说,哪怕自己中了,那名次也肯定是在贾政之后,甚至还有可能没中。
这是贾雨村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么一想,贾雨村的面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贾政哪里看不出来贾雨村的面色,但他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小厮没有看贾雨村的名次,贾雨村这会儿紧张呢。
只笑着说道,“雨村兄莫急,可能我家小厮还没有看完榜回来,就已经有人来给你报喜了呢。”
毕竟榜单贴出来的那个时候,衙门报喜的人也是同步出发的,这倒也确实有可能比贾政的小厮来得更早。
果然,贾政说完没多久。
衙门报喜的人就上门来了。
像荣国府这样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向来是这些衙差们最喜欢来的。
毕竟这样的人家,就意味着给的赏金也多。
所以来给贾政报喜的人,倒不似旁的,只有一两个,而是乌泱泱的来了七八个。
“恭喜政二爷,贺喜政二爷,您中戊戌年会试第四十五名。”
这七八个衙差们,一起贺喜,那声音场面倒也颇大。
贾政虽早有小厮给他报过名次,可听到差衙门敲锣打鼓的来说自己中了,那心绪到底有所不同。
第165章
一群人围着自己贺喜,贾政仿佛这会儿就已经脱离了世俗之外一般。
嘈杂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但是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和旁人恭贺的声音,又好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贾政只感觉自己的脚都已经踩在了云上,直到华文看到贾政没动静,一面暗地里推了贾政一把,又一面又连忙笑着与衙差们寒暄。
“我们家二爷这是太欢喜了,”华文示意身后的小厮们给衙差红包,“劳烦各位来报喜,这是点喜钱,让各位也沾一沾喜气。”
衙差们也报喜过多次,得知自己考中之后的模样他们也见过不少,自然是知道贾政这般倒也并不是看不起他们,所以才不理的,自然是不会介意。
这会儿他们看贾政这个公府公子也觉得鲜活了几分。
更何况,华文这样荣国公的大管家,平日里,他们衙门里的老爷都得恭敬几分,这样的人物现在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还亲自给他们递喜钱,这就已经够有面子的了。
这群衙差们只连忙都摆着手,七嘴八舌的说着“不介意。”“政二爷也是高兴坏了。”
贾政被华文推了一把,这才感觉脚踩在了实处,灵魂好像也回到了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改变了一般,他的灵台也清明了不少。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贾政反应过来以后,也连忙对着那些衙差们作了个揖道。
贾雨村看到贾政被一群人围着,自己这边冷冷清清,而且连前程都还没定下来,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贾政好歹这会儿灵台也清明了,又顾忌刚刚自己的小厮看榜的时候忘记了贾雨村这件事,这会儿看到贾雨村有些尴尬,不免想着帮贾雨村问上一声。
“诸位小哥,不知道你们可知道其他中了的人,我这位族兄,也同我一道考试的……”贾政问道。
衙差们都是各自分配好了报喜的人,便分头去报喜了。
这些衙差自然只是知道自己要报喜的人,哪里知道旁人。
更何况,他们这些报喜的人,那都是一道出发的,若是这位“族兄”中了,早就该有人一道来报喜了。
可刚刚走进荣宁街的,那却是只有他们一行人。
这还用想其他,左不过就是那位族兄没中罢了。
但他们也都是人精似的人物,这样的场面下,若是直白的说出来,那怕是要得罪了政二爷的那位族兄了,连带着政二爷脸上怕是都要不好看。
所以,他们只笑着说道,“那小的们却是不知,不过我们走的时候,报喜人也都出发了,若是……若是这位爷中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便有人来报喜。”
那领头的衙差话说得周全,但其中的意思虽然委婉,却也暗含的意思十分的明了清晰。
那就是贾雨村估计是没中。
贾雨村向来敏感,旁的与他无关的事情,他都得思索上好几遍,想得再深刻几分,更不用说这回说得是他科举的事情了。
贾雨村哪里想不到,这衙差们是在说他没考中呢。
当下,贾雨村的脸色就又白了几分。
不,这如何可能,平日里谈文论道的时候,明明贾雨村就感觉贾政学识明明就在自己之下的,为何会连贾政都中了,自己却名落孙山的?
贾政也听出了衙差们的意思,顾忌着贾雨村的脸面,倒也不好立时说什么,只客客气气地送了衙差们出门。
然后,这才返回来要安慰贾雨村几句。
贾政自幼身份尊贵,这种安慰人的活计,贾政如何会。
贾政只能支支吾吾道,“雨村兄,或许是来给你报喜的人来得晚,咱们再等等。”
贾政想着揽住贾雨村的肩膀,好好的劝慰贾雨村。
贾雨村饶是心态再好,可是遇上明明不如自己的人都考上了,自己却是没考上,哪里还绷得住。
自己都没考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跟贾政演什么兄弟情深。
贾雨村这会儿就差怀疑,贾政是有什么瞒着自己,或是他那些妹夫舅子在私底下补了课,或是疏通了什么门路了。
这般想着,贾雨村哪里还能给贾政什么好脸色。
贾雨村只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贾政伸过去的胳膊,然后强笑道,“存周兄的家人怕是也等着存周兄的喜讯呢,存周兄不必管我,倒是先去报喜才是。”
贾政哪里看不出贾雨村的疏离,但这会儿贾雨村估计没中心情不好,贾政倒也是能略微理解几分。
可理解归理解,但贾政从小到大,除了一直与他做对的贾赦以外,哪里有在人跟前,热脸贴过冷屁股。
见贾雨村这般,贾政也只冷了脸,自然也不愿意再说什么缓和的话。
倒是华文笑着打了一句圆场道,“正是呢,太太和二奶奶都等着二爷的喜讯呢,二爷还是赶紧回去报个喜吧。”
正说着,贾政原本打发出去再次看榜的小厮回来了。
小厮因着忘记看贾雨村是否考上,还被贾政排喧了一通。虽然小厮心里不服气,可到底是贾政的命令,小厮这不得连蹦带跑的赶紧又去看了一回皇榜。
说来也巧,这贾雨村正好就在贾政后面两名。
小厮看了以后,还想着,这样倒是也好交差了,但到底是不敢耽搁,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这会儿到了府里,气都还没喘匀呢,连忙道,“二爷,好消息,雨村大爷也中了,正好是四十七名,就在您后头。”
“我中了?”
原本贾雨村一直觉得,自己该是要比贾政好的,名次自然也该在贾政之前。
可刚刚经历过,差点以为自己没中的事情后。
贾雨村早就降低了期待值,这会儿听到自己中了四十七名,第一反应自然是高兴。
“倒是确实是个好消息。”
这都已经铺了两三年的路了,如今也都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
这会儿又听到贾雨村中了进士。
贾政虽然心中有些疙瘩,倒还是放下了,只笑着说道,“果然,我们贾家今儿是双喜临门了。”
贾雨村一面高兴,一面却又有些感觉不对,“若是我中了,可为何又没有看到有报喜的人前来?”
这荣宁街上,就宁荣两家府邸,若是有报喜的人再次前来,那敲锣打鼓的声音早就传过来了。
又如何可能这般安静呢。
贾雨村甚至这会儿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贾政的小厮在涮自己了。
其他人听了也觉得有些怀疑,毕竟刚刚那些给贾政报喜的人,可是信誓旦旦说了,来荣宁街这边的,只有他们那一队人。
这会儿华文都想扯着那小厮的耳朵问问,可是看仔细了。
若是闹了乌龙,这贾雨村脸上怕是要挂不住,怕是这些年二爷的施恩也就全都白费了。
“雨村大爷,您赶紧回去瞧瞧,有人来报喜了。”族学里看门的门房这会儿才赶紧过来通知。
原来,原本会是报名的时候,贾雨村还住在族学,便把地址也填成了族学的。
那些报喜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贾雨村如今借住在荣国府里,自然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着贾家的族学去了。
族学虽然离荣国府也很近,甚至从荣宁街到族学,倒是比其他的路要近上不少。
但是,荣宁街毕竟只有两个府邸,还是荣国府和宁国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寻常人都不愿意往这两家门前过,这万一不小心得罪了权贵可该如何。
更何况,他们这些报喜的人,还都是敲锣打鼓,热闹得很。
你说,旁人家也就罢了。
这要是打扰了宁荣两府的贵人们休息,他们这狗命还要不要了。
所以这群差衙们就很默契地绕了点点远路,直奔着族学去了。
可偏偏,这些日子因为要考会试。
不说族学里的有些学子们要去参加会试,连带着,族学的先生们都有去参加会试的。
其他的学子们也都是人心浮动。
贾敬便想着,不如将族学停上几日,让学子们也好好领受一番会试的氛围了。全当做放假。
所以,这族学早就没人了,连带着原本族学伺候的小厮们,也基本全给放了假。
只剩下一个看门的门房而已。
偏偏那位门房是个耳朵不好使的。
如今族学里又没人,他也无所事事,只在里头睡觉呢,竟然是连来报喜的人敲锣打鼓的声音都没听到。
这么一来二去,可不就耽搁上了么?
“来报喜了?”贾雨村会试中了,那也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这会儿倒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雨村大爷赶紧回去瞧瞧去。”华文连忙道,“对了,那些差衙们怕是也等了很久了,雨村大爷记得赏钱也得加厚些。”
说着,华文又连忙往贾雨村的怀里塞了一个荷包。
这会儿正是施恩的好时候,华文自然是不会替自家二爷放弃这样的机会。
第166章
众所周知,多亏了某个“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科举选手,从会试到殿试这一步,那是不会再筛人了的。
而且,不出意外,名次那都是不会大变。
甚至,贾政殿试之后的名次都没有变化,依旧是第四十五名,反倒是贾雨村的名次倒是上升了一名,恰好就在贾政后头。
原本,名次上升了一名,那算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是将自己的名字和贾政的名字放在一起,而恰好,贾政还在自己前头,这就让人不怎么开心了。
这游街的时候,贾雨村还得看着贾政走在自己前头,仿佛就这一生,自己都不能跨越横沟,赶上贾政一般。
这样的想法一旦诞生,贾雨村便觉得难受得很,心里渐渐的升起一些不平来。
凭什么自己这么努力,还是比不上只知道靠着祖上荣誉的贾政。
但,让贾雨村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原本,照着本朝的规定,除了前三甲以外,其余的进士们若是要进翰林院,那都得过了朝考,考得好,那才能进翰林院。
其余的人,那不是分到各部院当主事,那就是到地方上去任知县。
毕竟翰林院是顶顶清贵的储相之地,更有着非进士不入翰林院,非翰林不入阁的说法。
这天下的读书人,寒窗苦读,谁不为能有一天可以穿紫袍做宰相。
所以,除了板上钉钉进翰林的前三甲以外,其他的进士们谁会不想再考一回朝考,进一回翰林院,做一回清贵的翰林。
贾雨村也满心在这次朝考中能考的比贾政好,一雪前耻。
可偏偏,贾政他有个好家世啊。
贾政他爹简在帝心啊。
也就是贾政脸皮薄,要是搁贾赦那儿,贾赦在殿试的时候,就已经能抱着皇帝老爷喊皇帝伯伯了。
皇帝看到贾政这个大侄儿也在新晋的进士之列,虽说这个大侄儿的考卷实在是不能让他力排众议,让大侄儿做前三甲。
但是下一道恩旨,让贾政直接进翰林院那就是完全可以的了。
贾政直接就被皇帝安排进了翰林院,那么那朝考自然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去考了。
贾雨村一心想着要在朝考上赢过贾政,可谁知道,贾政不用考了。
这贾雨村的心态能不崩?
而且,每一届能进翰林院的人都不多,不过十几人罢了,贾雨村虽然名次也算是靠前,却也没到这么靠前的地步。
自然是没到进翰林院的标准,只得进部院或者是外放。
贾雨村是自然不愿意被外放出去的,虽然在部院里也不过就是个主事,最大的几率就是被各种上官呼呼喝喝。
而外放出去,那就是一县之主了,能自己当家做主。
但京官向来就比地方官员要高上一些,更何况,地方官没门路之类的,怕是一辈子都只得在地方上兜兜转转了。
但像贾雨村这样有凌云志的,自然是不愿意直接就外放出去边缘化。
但凭着贾雨村本人,实在也不是有门路留在京城的。
贾政虽然前期对着贾雨村施了不少恩,可到底那日放榜时贾雨村的做派,让贾政也略微心底有些疙瘩。
贾政知道贾雨村怕是想留在京城的,但既然想要施恩,又不是不求回报的,所以贾政便想着等贾雨村来求了,再出手帮他。
可没料到的是,贾雨村倒是并未上门来求这件事,而且,他还真真就留在了京城,进了工部,成了工部的主事。
“也不知道那贾雨村是拖了什么门路。”贾政也不过就是私底下嘀咕了一句,倒也没过多的关注。
毕竟这会儿他刚刚进了翰林院,虽说林海和卢望秋都待过,倒也给他留了一些人脉。
可到底,林海和卢望秋一个正打算着外放出去,一个打算去六部历练,倒是没一个留在翰林院的。
贾家又都是武将出身,到底是和文臣们有些格格不入,贾政又是新进翰林院。
更何况,贾政还是被皇帝一道恩旨,被指进了翰林院的。
难免会让人多注意他一些,甚至,翰林院的掌院也想着,贾政到底是简在帝心似的人物,皇帝早晚得宣了贾政去讲书或是写诏书的。
到时候若是贾政有哪里不妥当,他有个当荣国公的爹在,那自然是没事。但他这个翰林院的掌学难免得在皇帝跟前落得个管教不利的名声。
所以,掌学不免就想着要多锻炼着些贾政。
所以,贾政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倒是也没什么功夫惦记着贾雨村。
贾代善这两个儿子之前是都不成器,所以贾代善也没想着退下来,然后想着左右直接就培养瑚哥儿也就罢了。
等瑚哥儿长成的时候,贾代善算算日子,也正好是自己可以退下来的时候。
因为两个儿子都不成器,贾代善虽说手握重拳,但也不用担心着什么功高盖主,会引来皇帝的猜忌。
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呢,这还能盖主到哪里去?
但现如今就是不同了,这虽说看着吧,贾赦和贾政倒也依旧不怎么像话。
但是细看吧,这两个废物儿子一个是武进士,一个文进士,还有个女婿那也是探花出身,这无论是搁哪家去,那都是兴盛之兆了。
更何况,还有个瑚哥儿,这个无论是谁都要说一句,麒麟儿的大孙子。
而且,荣国府的姻亲也都是十分的有力,不说张家如今张老爷子还做着参知政事,哪怕是卢家,那也是累世的世家大族。
这样的贾家,哪里不是让人忌惮的。
虽说吧,现在在皇帝眼里,那就还是老贾可怜,两个儿子都教育不好,一个是纨绔,一个是顽固。
但是,谁能保证皇帝以后不反应过来呢。
而且,因为皇帝如今年岁渐长,儿子们又日渐长大,连带着那几个小的皇子,现如今都已经开始争权夺利了,皇帝对朝堂的自然也是不如从前。
所以皇帝如今的心思也是越发难猜了,喜怒也越发无常了。
也就是贾代善这种跟着皇帝一起长大的,皇帝才信任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贾代善越发就得考虑得多一些,省得到时候有不知进退的时候,不仅让家族置于危险的境地,也坏了他与皇帝之间的情分。
更何况,再好的情分,那也抵不过有心人的挑拨。
贾代善便想着,他也该退下来了。
左右如今贾赦和贾政倒也能撑得起荣国府了,虽说他退下来,势必也会影响到荣国府的威望一些。
但这倒也正好,荣国府如今烈火亨油鲜花着锦,倒是也太鼎盛了一些。
如今沉寂下来,一则可以识别一下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倒也能好好地清理一番门户。
一则这会儿沉寂也正好给荣国府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等着将来瑚哥儿再带着家族一飞冲天去。
这贾代善要退下来,其实也不难。
毕竟,贾代善早年的时候,四处征战,也受过不少的伤。
如今年岁长了以后,确实也有不少的病痛缠身。
只不过贾代善常年有太医时时请脉,一直按着脉息调养,所以这才没什么大碍。
但如今要拿那些旧伤复发当做借口,早早地因病乞休,倒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为着显得逼真一点,等贾政在翰林院差不多站稳以后,贾代善就开始病了两回了。
回回都得动一番干戈,不仅是贾代善自己得告病上好几日,连带着贾赦和贾政都得告了假,回去伺候。
贾代善原本就是皇帝跟前的人物,哪一日,贾代善没在皇帝跟前跟着皇帝闲聊一回,皇帝都觉得有什么奇怪呢。
更何况,如今贾代善还是一连告假好几日呢。
这下不仅仅是皇帝了,基本上是满朝文武都知道,贾代善病了。
这么几次下来,基本上大家也就都知道荣国公贾代善旧伤复发,身体不太好了。
然后平日里去上值的时候,贾代善也刻意表现出自己年岁大了,身体大不如前,连寻常的差事都不一定能完成。
连带着跟皇帝闲聊时,那都得表现出一一分累得模样来。
然后,这贾代善不就是能顺理成章的上折子要致仕了么?
为了装得像一点,贾代善也不自己写折子了,只让瑚哥儿替他写上一个折子,给递进宫去。
“来来来,瑚哥儿你替我写吧。”贾代善想了想,还是把笔递给了在旁边站着的贾瑚。
“这…折子哪有代写的?”贾瑚有些犹豫道。
“这有什么,我这不是病重,没办法握笔了,才要你代写么?”贾代善理直气壮道,“这样才显得更真些。”
贾瑚被贾代善说的没法,只能拿了笔,思索着该如何下笔才好。
贾代善却道,“瑚哥儿,你就想着怎么惨你就怎么写,什么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贾瑚看着如今音如洪钟的贾代善,再想想那句气息奄奄,只觉得满头黑线。但有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写下去。
这前期都已经铺垫成这样了,贾代善和贾瑚自然是以为,这样便已经是万无一失了,这致仕的折子迟早是得批下来。
第167章
可谁能料到,贾代善这才刚刚使人递了折子上去,也就几刻钟的时间,宫里便使人来了。
皇帝有请呢。
而且皇帝还请的是荣国公贾代善。
这要是在旁的时候,那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皇帝和贾代善那也算得上是兄弟情深,不说是时常有国家大事要讨论了,就说皇帝偶尔吃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了,都会使人宣了贾代善一起进宫品鉴。
皇帝相招在荣国府向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会儿贾代善正装病着。
他们这些人是知道贾代善如今生龙活虎,装得能一圈一个贾政。
可在外人看来,或是在太医的诊断中,那贾代善绝对是病入膏肓,都难以起身了。
在一个大臣已经缠绵病榻,难以起身的时候,皇帝还得招这个大臣进宫议事,这就已经不是宠幸和信重了。
而是皇帝已经还是忌讳这个大臣了。
贾政这会儿是慌得不行,“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找两个丫鬟过来,给你画个病弱的装束?”
贾政越说越怕,就差去这会儿立马回去,去卢氏房里拽两个善于调脂抹粉的小丫鬟来才是。
贾代善横了贾政一眼,只说道,“你慌什么?”
“我的老爷,你这装病说大了是欺君……”贾政急得不行,就差说,欺君之罪是灭九族的大罪,老爷你想死,可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了。
贾代善冷哼了一声,倒是把本就胆战心惊的贾政吓得不行。
贾代善看着如今跟冻猫子似的贾政,和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贾赦,只觉得自己这两个儿子实在是没有一个成器的。
索性,老贾家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好歹生出了个瑚哥儿这般的麒麟儿来,这般想着,贾代善倒是开始觉得,贾赦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好歹生了个瑚哥儿。
“瑚哥儿,你来说说。”贾代善看向贾瑚道。
贾瑚倒是确实没像贾政这般慌张,虽说贾代善重病请辞,皇帝还在这个档口招贾代善进宫实在是有些奇怪。
若是贾代善这会儿真有病,真病得不轻,这哪里是宣人入宫,是送人入黄泉呢。
但皇帝和贾代善的情分摆在那里,贾瑚也是亲眼看到过皇帝和贾代善称兄道弟的,贾代善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对比起那些来装病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哪怕是如今再喜怒不定,都不至于在如今贾代善“病重”这会儿厌弃了贾代善。
所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帝大概率是知道贾代善是装病的。
此刻宣了贾代善进宫,怕也是想着恩威并济,然后劝着贾代善接着干上几年。
“祖父放心去便是,”所以,贾瑚只平静地说道,“到底,祖父和皇上的情分在那里呢。”
“只是,祖父你到底是在“病中”,这回怕是不能骑马进宫去了,好歹得让人准备了马车才是。”
贾瑚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皇帝自然不可能因为贾代善装病这种事情为难贾代善,但到底,若是被御史看到贾代善说是病重,可却照旧还能骑马,怕是到时候又得参上贾代善一本。
虽然这种弹劾的折子,对贾代善来说倒也不痛不痒,可多了到底也是不好。
“瑚哥儿说的是,”贾代善欣慰地看了一眼贾瑚,还好,家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但是,贾代善看向瑚哥儿的时候,瞥到了一眼这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的贾赦,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只踢了贾赦一脚道,“还待在这儿做什么,没听到瑚哥儿的话么?还不快给你老子套马车去。”
贾赦哪里敢言语,听到贾代善的话,只能跟个鹌鹑似得一溜烟跑出去让人套马车。
等贾赦连马车也给贾代善准备好了。
贾代善才一改刚刚拿生龙活虎的模样,只一副气息奄奄,就立马要不行了一般整个人都倚靠在瑚哥儿身上,由着瑚哥儿扶着他出门。
原本来宣纸,请贾代善往宫里的小太监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也要上前来扶住贾代善。
“哎呦,国公爷没事吧……”
贾代善只一副说一句话,就得喘上四回的模样,气喘吁吁道,“不劳烦…小公公了,您怕是也扶不动我,就让我……我这孙子扶着我吧。”
那小太监原本也就是与贾代善相熟的,看到原本自己敬仰的大将军如今竟然是这般模样。
小太监有实在是有不忍心,看着连眼泪都要下来了。
但,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太监,人微言轻,只能看着贾代善颤颤巍巍地被贾瑚扶上了马车。
小太监想着,自己之前请荣国公进宫时,荣国公都是骑马进宫去的,如今却是将军暮年,只能坐马车进宫了。
这般想着,小太监偷偷地摸了一把自己的眼泪,然后殷勤地跟着贾代善一起进宫去。
到了宫门口,到底是为了宫里这些大佬们,尤其是皇帝的安全,怕宫外的马车里万一藏着个刺客。
所以,宫外的马车,自然是无法进入宫里的。
小太监又连忙殷勤地要去扶贾代善下马车。
贾代善也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任由小太监扶着自己,慢慢悠悠的下了马车。
从宫门到皇帝宫里又有着不少的距离,寻常健康的人走走,那估计都觉得累,更何况一个病重的老头。
也幸好,可是皇帝也体谅着贾代善病重,早早的令人抬着软轿在宫门口候着了。
贾代善看到软轿的时候,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从宫门到皇帝宫里,这么一段路,对他来说根本不怵,但这是对于寻常时候的他来说。
现在,这不是贾代善还得装病么?
这装病还得踉踉跄跄的往宫里走过去,踉踉跄跄地装病走路,更累啊。
这有了软轿,好歹只要软轿上装一装病弱便可以了。
偏偏那小太监还一路上一直叮嘱着抬软轿的那几个太监,“国公爷身体不好,你们慢点,别晃着国公爷了。”
抬软轿的那几个太监哪里敢背这样的罪名,只能抬得越发小心些,原本只需要一刻钟的路,竟然都快走了两刻钟。
等到了殿外,这小太监又连忙殷勤地要扶着贾代善进殿。
贾代善原本正想着,如何在皇帝面前装出合适的病弱来,有小太监殷勤地搀扶,贾代善倒是松了一口气,好歹有人扶着,他也好装一点。
贾代善刚刚进殿,都还没来得及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向皇帝行礼,就听到上首的皇帝说道,“都出去吧,把门关上。”
皇帝一声令下,原本大殿内就不多的人,都依次退了出去,搀扶贾代善的小太监,自然也不敢逗留,只能连忙推了出去。
没了助演嘉宾的贾代善,也不是个专业的演员,更何况,如今皇帝又在他跟前,贾代善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只能用袖子虚虚掩着嘴,打算咳嗽上两声,装腔作势一番。
只是,贾代善刚刚咳嗽了一声,皇帝上来就是照着贾代善的屁股来了一脚。
“老贾,如今就我们两个人了,你还要演?”皇帝踹完贾代善,这才觉得心情舒爽了,绕着贾代善走了一圈说道。
皇帝都已经开始说我们了,贾代善便知道皇帝今儿是不想与他论君臣,只想论兄弟。
贾代善差不多也知道皇帝肯定知道他那病是装的,所以这会儿他便也不装了,站直了身体说道,“皇上,我这不是想致仕么?”
“你好好的,致什么仕?”皇帝怒道,“你倒是好,想致仕了,留下这么一大摊子事,你叫朕交给谁放心?”
因为贾代善生病,可能要致仕这件事早就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了。
贾代善作为皇帝的心腹,手头上的差事,那都是顶顶重要的,也是顶顶好的。
皇帝那些成年了的皇子,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势力,都是对着皇位有渴望的,谁不想自己手里能握着重要的差事,争权夺利起来便利不少。
所以,那风声一出,皇帝跟前就已经来了四五波人,要推荐人选给皇帝了。
若真是推荐好人选,那皇帝到也不用生气,可偏偏推荐的,都是他们自己手底下的人,或者是姻亲。
这算盘打的,皇帝哪里能听不到。
皇帝自然是不能让自己这些儿子们如愿,所以就连贾代善请辞以后,这些差事该交给谁,皇帝都得头疼很久。
更何况,哪怕差事上确实有合适的人选,但到底。没有贾代善那般可以信任。
皇帝自然是不想贾代善,这么早就致仕的。
“欸,皇上,我老贾确实也有许多暗伤,到了如今,早朝时吹个风,都得疼好几日。”贾代善辩解道。
第168章
“呸”皇帝啐了贾代善一口道,“我年前还生了一场大病,你除了装病,有病过吗?
“照你这种说法,我岂不是早我就该退了。”
皇帝越想越生气。
贾代善虽然吧,确实也忙碌,年纪也大了一些了,早些年确实也受过一点暗伤,如今又子孙出息,到了这般年纪,要退下来倒也无可厚非。
但皇帝想想自己,贾代善多年征战,难道自己不是多年累于案牍?
而且,自己年前还大病一场呢,嗯,当初自己还得拖着病体上朝呢。
那场大病也导致到现在,自己的手还握不稳笔呢。
这么想着,皇帝不由得悲从心来。
贾代善凭什么能致仕,皇帝自己还想不干呢。
“老贾啊,咱两是兄弟吧?”皇帝拍了拍贾代善的肩膀问道。
这会而皇帝想跟自己演兄弟情深,贾代善敢不演?
更何况,说起来,虽说贾代善也担心着帝王的喜怒无常,却也真心是把皇帝当做兄弟的。
贾代善只说道,“那自然是。”
“你既当我是兄弟,那你又如何就抛下我,一个人逍遥去了?”皇帝怒道。
皇帝说得跟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似得,贾代善听得有些想笑,但又心里确实怀了一些愧疚。
贾代善也知道,如今皇帝的日子确实也不好过,膝下的几个儿子渐长,偏偏各个都养得十分争气,每一个都想当继承人。
这就让皇帝十分的为难了。
皇帝心里清楚作为继承人的太子十分的优异,但偏偏其他的儿子也不差,再加上太子学因为太过优异,导致让皇帝不免心里也有些疙瘩。
这就导致了皇帝不免有些时候会想着扶持其他那几个儿子。
这就导致了,如今皇帝的几个儿子都日渐势大。
哪怕是皇帝,也实在是难以平衡几方的势力。
贾代善一面觉得皇帝也确实可怜,在这个时候确实不该抛下皇帝,但一面,贾代善也知道皇帝如今面临的场面,确实也是皇帝自己作出来的。
而且,自己自幼养大的嫡长子都尚且有怀疑的时候。
贾代善偶尔的时候也会担心皇帝日后也会有怀疑的自己的时候。
贾代善不敢赌自己与皇帝的情分,那自然是在这会儿能急流勇退才是最好的。
贾代善到底是不忍心皇帝和太子越发生分,还是假装偷偷嘀咕了一句道,“这还不是您自己作的?”
贾代善有心让皇帝听到,皇帝也没到耳聋的时候,自然也是听得清楚。
皇帝哪里能不知道,甚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皇帝也未尝没有后悔。
但是面对贾代善的嘟囔,皇帝也只能装作没听到。
只自顾自说道,“老贾,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为何要致仕?”
贾代善到底也不能说这是觉得自家已经鲜花着锦,烈火亨油,怕是富贵太过,只能打着马虎眼道,“这不是我年纪也到了,这不想着含饴弄孙了么?”
皇帝啐了贾代善一口道,“呵,你家瑚哥儿过几年都要成婚了,十几年前你不想着含饴弄孙,倒是到现在开始想着含饴弄孙了?”
贾代善也不尴尬。
只乐呵呵说,“我们家老二那对双生儿如今可爱缠着我这个祖父了,那两个猴儿,最是喜欢我给他们讲古。”
贾代善这说得倒也不是假话。
因为贾珠和元春因为是府里最小的,又继承了父母长相的优点,长得粉雕玉琢的,家里长辈自然也就偏疼两分,所以他们倒也不怕贾代善,反倒是因为自家亲爹太过于古板,倒是更喜欢贾赦和贾代善。
皇帝听到贾代善这话,心里也不免生出一些羡慕来。
天家父子原本就就是感情淡薄,更不用说如今皇帝的这些儿子们各个都觊觎皇帝屁股底下的椅子。
皇帝如今年岁大了,力不从心以后,也越发的疑神疑鬼。
所以皇帝的那些孙辈们,不是被父母教导着要讨好皇帝,就是见到皇帝都战战兢兢的。
除了司徒明礼和司徒明珠以外,皇帝还真没体验过什么祖孙情。
可惜的是,如今皇帝与东宫的关系也越发的不好了,连带着司徒明礼和明珠,也不好再往皇帝跟前凑了。
“你要是再馋我,你信不信你致仕了我也让你天天上朝。”皇帝看到贾代善脸上的那一抹笑,也知道贾代善是在馋自己,恼羞成怒道。
贾代善既然都已经想着要退了,自然也不愿在这会儿再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参与皇子党争的印象。
是以,贾代善只打着哈哈求饶道,“皇上还是可怜可怜我吧,我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是退了。”
贾代善这会儿退了对皇帝来说,倒也是有那么几个好处。
再加上皇帝与贾代善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儿,皇帝也知道,贾代善若是不退,日后怕也确实有影响情分的时候。
皇帝也不过就是沉吟了一会儿便也同意下来,只是说,贾代善哪怕是日后致仕了,那也得经常进宫来,陪自己下棋。
贾代善退了下来,虽说如今贾赦和贾政皆有官职,家里的亲戚们也照样显赫,但到底是没有贾代善还掌握着实权时的风光了。
当然了,也没人敢来落井下石。
毕竟不说其他,就说贾代善还是时常被皇帝招入宫中,这贾代善照旧是简在帝心。
只不过是,原本贾家人出去赴宴的时候,都是众心捧月的,多得是人上来恭维。
可如今却是被冷落了不少。
更有些时候,因为如今皇子们之间门的争夺激烈,各个皇子党们也是相互看不顺眼,各自攻讦也是常事。
贾家作为太子的姻亲,自然也是被算作了太子党。
原本,有贾代善在,碍于贾代善手里的兵权,那些皇子们更多的肯定是想着拉拢贾代善,至少不能让贾代善厌恶了。
可如今贾代善既已没了实权,那些皇子们自然也是少了几分忌惮。
虽说在实际上是不敢对贾家干什么,但是见面打机锋的时候,自然也是有着不少冲着贾家去了的。
张氏和卢氏原本就不是那种喜欢被人围着奉承的,如今虽然可能得跟人打几句机锋,但她们倒也都能应对自如。
除了史氏,她向来是个喜好排场的。
如今,那些个“势力人”们都不围着她奉承了,史氏不免会觉得有些不得劲,但史氏的辈分和身份到底摆在这儿,倒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混账话。
史氏虽然有些不适应,可到底也没什么大妨碍。
更不用说贾瑚等人了。
贾赦跟着太子做事,太子拿他当亲弟弟,又如何有人能欺负得了贾赦。
贾政是跟着文官集团混的,文官那儿的都喜欢搞清高那一套。
贾代善原本手握兵权的时候,那些个文人也不敢跟贾政交往过密,生怕被按上一个结交权贵之子的名声。
但是,这不是贾代善已经退下来了么?
这会儿交好贾政,倒是能落得个不落井下石的名头。
贾政的日子反而要更好过几分。
而贾瑚他不过就是闭门读书,平日里也最多也不过就是跟司徒明礼或是张家那几个表兄弟交好,这自然是没任何影响的。
贾敏作为出嫁的贾家女,倒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可到底林海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如今看着便是前途光明,倒也没多少人敢来贾敏跟前闹腾。
倒是大姑奶奶,之前虽然说是跟荣国府断了关系,但到底贾代善摆在那里,谁都不确定贾代善会不会在什么时候记起点父女之间门的亲情来。
但如今贾代善既然已经退了下来,那自然是没人再顾忌着贾代善了,那位大姑奶奶的日子自然也是不好过了一些。
可谁知道,贾代善退下来没多久,皇帝一道圣旨,将林如海调到了扬州去做同知。
这就让人好生觉得费解了。
要说如今林海在户部做员外郎也没多久,照理也不该到调任的时候。
而且,哪怕是在扬州那样的富饶之地做官,但到底是比不过京官的,哪怕林海再是简在帝心,可外放个四五年,到底是远离了政治中心,谁还能记得林海这个人的。
但若说皇帝是厌弃了林海,这又好像不对。
毕竟林海前不久才刚刚升了从五品,这连半年都没到,就又升了半阶,这样的升迁速度,实在不是被皇帝厌弃的样子。
众人也猜不出个所以然了,只觉得可能是贾代善骤然致仕得罪了皇帝,皇帝这才拿了林如海开刀。
但皇帝气成这样都没拿贾家人开刀,反而是拿贾代善的女婿开刀,且这刀到底是福是祸都不一定,林海若是有能力,那此刻外放倒是对林海来说是一次历练了。
是以,其他人倒是对荣国府又慎重了几分。
不管旁人是如何猜想,但林海和贾敏倒也都还算是淡定。
毕竟林海原本就是姑苏人,离扬州也近。
更何况,林海当初殿试时的策论放在那里,他是迟早要去扬州整顿盐政的,如今去扬州当同知,倒也能先了解起情况来。
第169章
林海,包括贾敏,那都是早就知道林如海总是要外放的。
再加上,贾敏嫁给林如海这么些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直拖着,竟也没回过姑苏,更是没带着林家的独苗苗回过林家老宅。
如今回去倒也正合时宜。
除此之外,贾家仿佛也没有其他受影响的事了。
当值的照旧当值,读书的照旧读书,与贾代善致仕前也并无差别。
贾瑚两辈子加起来的学识放在那里,自然也没有必要跟旁的学子一般,日夜苦读,甚至,贾瑚连教导的先生也并不需要,最多在有疑惑的时候,跑一趟张家,找张老爷子解惑便也罢了。
除了贾代善的非得日日盯着他练武以外,贾瑚的日子也过得十分的清闲。
平日里盯着贾琏读读书,或是联合贾代善看着琏哥儿有模有样地教两个小的,再就是去书铺里淘一些有趣的书,这倒实在是悠闲。
贾瑚之前淘的那些书看完了,便想着再去一趟书铺淘一些书来。
贾瑚这些年,在贾代善的鞭策之下,不说在武学方面能比过他文学上的成就,但比起其他人来,贾瑚在武学方面肯定算是出色。
自然在骑射方面,贾瑚也绝对算得上精通。
只是,贾瑚两辈子下来也早就习惯了坐着马车出门,并不在外头旁人面前骑马,再加上贾瑚简直就是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长得端是一副陌上人如玉的模样。
说得好听了,那就是贾瑚长得文质彬彬的,不好听了,那就是跟个白斩鸡一般,不知情的,到底得说一句,贾瑚完全没继承到他祖父的半点英武,倒是不像贾家人,像是张家人。
所以这回贾瑚出去,也照旧是让人套了马车,坐着马车去的书铺。
贾瑚酷爱淘书,每旬都得跑个两三趟书铺,赶马车的小厮对这条路也是熟悉得很,贾瑚自然也是放心得很,买完书以后,便坐在马车里倚着靠枕开始看刚刚淘到的书。
贾瑚正书看得入迷呢,外头的小厮却是一阵惊呼,然后便是马车激剧的骤停。
要不是贾瑚习武多年,下盘也稳当,不然早就从马车里滚出去了,比如贾瑚旁边的张数,他原本正拿着茶壶要给贾瑚倒水呢,这么一来,连人带壶,差点就给甩出去了。
还好贾瑚拉了他一把,这才避免了甩出去。
“怎么回事?”张数稳住身形以后,连忙掀开马车的门帘子,对着外头问道。
“数哥,这着实不能怪我,刚刚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驾车的小厮连忙说道。
“小孩?”贾瑚在马车里也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连忙问道,“那可有伤到人?”
说着,贾瑚连忙掀开帘子要下车去瞧瞧。
“哥儿……”
如今马车正在闹市上,人来人往的,张数生怕贾瑚出了什么事情。
再加上,张数听说过有那种碰瓷的人,专门逮着富贵人家的马车碰瓷,他们哥儿到底是年纪小,脸嫩,到时候吃了亏可怎么办?
只是张数喊的时候,贾瑚已经跳下马车了,张数也是在不敢做贾瑚的主,只能急急忙忙地跟着贾瑚跳下车去。
贾瑚下了马车以后,就看到一个小孩子,灰头土脸,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根本都看不清模样了。估计是被马车吓着了,只呆愣愣地看着马车,看着到底没受什么伤。
直到贾瑚下了马车,那人才略微缓过一点神来,立马又要开始跑起来。
贾瑚正想着拦住那小孩,就听到有人喊道,“那偷包子的小贼,别跑。”
听到有人追赶自己,那小孩当下更加不敢耽搁了,撒开了脚丫子就要跑了。
只不过言谈间,那追赶小孩的包子铺老板也已经到了跟前,贾瑚一面使眼色让张数拦住那小孩,一面又自己拦住了包子铺老板。
市井上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温和有礼,见贾瑚拦住自己,那老板立马就有些暴躁起来,“你拦着我干什么,那小子都偷了我好几天包子了。”
说着,那老板又气得有些牙痒痒,“明明街上这么多家包子铺,偏偏这小子只逮着我这家偷,我非得抓住了他问问,我跟他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那老板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看起来倒也不像是有多愤怒,倒是像是刀子嘴豆腐心,贾瑚也只笑着说道,“他偷了你多少包子,要多少钱,我照价替他赔给你算了。”
那老板原本也知道,这样一个小乞丐偷了包子,那钱估计是要不回来了,追那小孩,也不过就是为了一口气罢了。
如今既然有冤大头愿意替那小孩赔钱,老板自然是愿意,。
他也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自然是不会报一个荒唐的数字出来,只算了算自己被偷的包子的数量,说道,“也不多,不过就是二十文。”
贾瑚原本都已经想好了要被宰一通了,甚至已经从荷包里摸出一个二两的银块了,听到老板这么说,倒是有些诧异,一愣,不免也高看了老板两分。
只是,那银子既然已经摸了出来,那贾瑚也懒得收回去了,只把银子递给那老板道,“这可够了?”
老板原本是伸手要接的,看到贾瑚手里的银块,却又不敢接了,连忙收回了手,摆摆手说道,“可用不了这么多。”
“既给你了,你就收着吧,”贾瑚笑着说道,“剩下的便当做那个小乞丐将来的饭钱吧。”
贾瑚也不是个圣母型选手,天下吃不起饭的人多得是,当小乞儿的也多得是,要是靠着贾瑚这般用银钱施舍,那怕是散尽荣国府的家财,都帮不了多少人。
贾瑚自然是更加倾向于自己学成后在庙堂之上忧国忧民,为天下苍生做更多的事情的。
但是,既然今日碰上,倒也是算有缘分,贾瑚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至于贾瑚为什么没直接把这银角子给了那小乞丐,那是因为这地方人来人往,再加上刚刚马车的骤停和包子铺老板的追赶,早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
若是贾瑚在这会儿把银钱给了那个小乞儿,怕是那小乞儿也留不住这些钱财,贾瑚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将那钱抢走了。
而那包子铺的老板,能在这儿经营包子铺,那想来也是有些本事在里头的,不过是二两银子,自然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些银子与他结怨。
而刚刚观那老板的言行,便也知道,是个厚道人,那银子交给他倒是也免得让那小乞丐饿死了。
说话间,张数也已经把那小乞丐给带回来了。
小乞丐看到贾瑚与那老板交谈甚欢,只以为贾瑚跟那个老板是一伙的,又要撒丫子跑,还好张数一直盯着,所以才连忙拦住了小乞丐。
贾瑚看到小乞丐以后,朝着小乞丐招了招手。
小乞丐有些犹豫,贾瑚也不是生气,只遥遥地对着小乞丐说道,“你日后也别再去旁的地方偷东西吃了,我已经替你给这位老板付过钱了,你只找他要包子吃便是。”
小乞丐没想到贾瑚竟然是给他付了钱,倒是对贾瑚少了一些警惕心。
“我不待一年,”那小乞丐放下了警惕心,看了贾瑚一眼以后,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是来京城找我外家的。”
“你的外家?你怕是找不到你的外家了?”包子铺的老板说道。
他这话虽然是个疑问句,话里的意味却带了点笃定。
京城虽然大,但不至于找不到一个有名有姓人家,更何况,这个小孩来他这儿偷包子都有些许日子了,那只能说这小孩怕是没找到他的外家。
“要不然,你索性就在我那儿当伙计得了。”包子铺的老板也是心善,其实他那铺子他一个人便忙得过来,哪里需要伙计,不过是单纯地给这个小乞丐一个生计罢了。
“我找得到我外家,”那小乞丐大声辩驳道,只是辩驳完,又喃喃道,“只是他们不让我进罢了。”
“不让你进?”贾瑚原本看包子铺老板愿意收留小乞丐,便不想再管,最多不过再给老板一些银钱罢了。
听到小乞丐的话,贾瑚有些疑惑。
“哪家人?连自己的外孙都不要了?”张数也疑惑道。
正疑惑着,贾瑚却瞥见那小乞丐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又是全都是脏污,但是依稀可见那料子却是好的,甚至那小乞丐的衣襟处,竟然还有绣花。
寻常人家如何可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衣襟这样不显眼的地方,还绣花。
“算了,你跟我走吧。”贾瑚觉得,这小乞丐身上好像有些不寻常,索性出声说道。
第170章
“你外家到底是谁家?”贾瑚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简单。
小乞丐原本因为贾瑚给他付了银钱,放松了一些警惕,但是听到贾瑚这么问,一瞬间警惕心就又上来了。
小乞丐快速地看了贾瑚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只说道,“不关你的事,跟你说了也没用。”
“你这小子,要是真想找你外家,倒是不如跟这位爷说一说。”包子铺老板却抢先说道。
说着,老板还指了指贾瑚做的那辆马车上的标记。
世家大族的马车上,都会有自己家族的独特标记,荣国府自然也是不例外,只是贾瑚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
所以他坐的马车上倒也没挂上荣国府的标记,只是挂了个贾字罢了。
但是,在京城这个地界,能挂上贾字这种标记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便能猜到,那估计是与荣宁两府有些关系。
老板正是看出了贾瑚的身份,这才出言点拨这个小乞丐。
若是要找人,哪有比背靠着贾家来找得方便。
小乞丐原本想反驳,他要找的外家怕是旁人没有办法,但是等他看到马车上的那个贾字以后,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小乞丐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贾瑚几眼,似乎在确认贾瑚是不是真是个好人,他看到贾瑚眉眼含笑的模样,这才仿佛放下心来,小声说道,“我外家是荣国府,荣国公便是我的外祖父。”
“什么,荣国府?”站在贾瑚旁边的张数惊呼道。
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哥儿出个门,碰巧遇上一个小乞丐差点撞上马车,还碰巧这个小乞丐要寻人,寻得还是正好就是荣国府。
这样的巧合,让人不免觉得,好像是故意算计好的。
“你们也不行是吗?”小乞丐听到张数的惊呼以后,神色顿时暗淡了几分,低声喃喃道。
“倒也不是不行,你先跟我一起上马车吧。”贾瑚也觉得这实在是太巧合了,仿佛就是一个针对荣国府的陷阱。
但如今已经站在了陷阱口,自然是没有当这个陷阱不存在的道理。
不然,敌在暗,自己却在明。
眼下,自然是得先把设陷阱的人找出来才是。
小乞丐听说要跟着贾瑚走,顿了顿,有些不太愿意。
贾瑚也不管那个小乞丐纠结,只自顾自地往马车走去。
小乞丐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跟上了贾瑚的脚步。
张数看着那个小乞丐跟着贾瑚和自己上了马车,越发着急了几分,生怕自家哥儿中了旁人的计策,连忙着急地跟贾瑚说道,“哥儿,这小乞…小孩一看就是说谎的,你可别被他骗了,咱们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表少爷。”
张数家是张氏的陪房,原本也并不是贾家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贾家之前的那些秘辛。
在张数看来,荣国府只有贾敏这么一个姑奶奶,林家的那位大哥儿大家都见过,年龄和相貌那都是对不上的。
这总不能是林家流落在外的哥儿吧?
平白无故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张数自然是有戒心的。
贾瑚因为是老黄瓜刷绿漆,所以倒是记得年幼的时候,好像有人提起过贾赦那一辈好像是有四个姐妹,除了贾敏和那个不着调的大姑奶奶以外,好像是还有两个姑娘。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姑奶奶家里人却是讳莫如深。
若是眼前的这个小孩的外家真是荣国府,那么只可能是那两位姑姑的小孩了。
“表少爷?”那小乞丐原本在马车这样的密闭空间里,面对着贾瑚和张数,不免有些警惕,可这会儿听到张数口中的表少爷以后,小乞丐突然就有些反应过来了,“你们是……”
“你既然知道你的外家是荣国府,那你怎么不直接去荣国府找人。”贾瑚看向小乞丐问道。
小乞丐原本是有满肚子的话想问的,但是听到贾瑚的这个问题,又不免有些沮丧。
“我去过…可是…门房不让我进去…”小乞丐沮丧道。
他哪里没去过荣国府,但他从平安州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
原本像他这样小的孩子,这样千里迢迢的路途,就已经是十分不易,而且这一路上他也没个大人照料,那便是更加不易了。
更何况,还有人不想让他到京城来。
原本,从平安州出发的时候,他身上还是有银两的,甚至值钱的东西也有不少。
但是,都没出平安州,他就已经碰上了好几拨追杀。
若非有那些外祖的旧部在暗中照料自己,自己恐怕都走不出平安州。
但是,哪怕是有人暗中照料,但他还是历经了千辛万苦这才勉强到了京城。
只是这一路,他所带的银钱也早就耗尽了,连身上值钱的东西,也都拿去换了钱。
只能靠着一路乞讨,这才勉强到了京城。
可一路乞讨过来的人,能体面到哪里去,再加上,他连个身份凭证都没有。
荣国府那样的高门大户,哪里可能让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进去。
什么?你说这是你外祖家?有什么凭证?
荣国府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要是今日能放了这个小乞儿进府,那明日其他人也要进府里怎么办?
哪怕是这个小乞儿确实有点可怜,可守门的小厮也绝对不可能为了这么丁点怜悯之心,就放了他进去,到时候丢了差事是小,出了什么差错,连累到家人那就事大了。
最为重要的点是这个守门的小厮也是个年纪小的,自然是不知道荣国府还有其他几位姑奶奶这种事情。
林家那位姑奶奶这不是刚刚跟着姑爷去扬州了,再加上林家表少爷如今也不过三四岁,哪里有眼前这位小乞儿这么大。
所以,门房早就把这个小乞儿定性成了来荣国府打秋风,碰瓷的。
要不是看着这个小乞儿确实年纪小,又可怜,门房在就拿着大棍子将人赶出去了。
所以,这个小乞儿自然是进不了荣国府的。
贾瑚看了一眼小乞丐,也立马反应过来了,便也不在这个方面再问下去,只问其他道,“谁让你来京城荣国府找外祖的?”
“我娘…”小乞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就褪去了几分孩童的稚嫩,但是提起自己的母亲,这个小乞儿还是不免的有些难受。
贾瑚原本还想再多问几句,但是看到小乞丐那般模样,知道自己提到了小乞儿的伤心处,倒是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好再多问了。
更何况,小乞丐如今都已经在自己马车上了,若有什么想知道的,日后再问倒也来得及。
所以,贾瑚便也不再问下去。
张数看着这个小乞丐确实可怜,倒也不像是故意来骗他们家哥儿的,但荣国府里头,确实又只有贾敏这么一位姑奶奶,左思右想了半天。
张数觉得,可能是这个小乞丐记错了。
毕竟,还有一个宁国府呢?
“我们家里确实是只有一位姑奶奶,可能是你记错了?你的外家是宁国府?”张数问那个小乞丐道。
问完,张数又觉得好像宁国府也不太对。
毕竟,他也没听说过宁国府有一个出嫁了的姑奶奶的。
“不,我阿娘说的就是荣国府,我阿娘他是荣国府的二姑娘,这是我们边关都知道的。”小乞丐说道。
既然眼前的这两个人是荣国府的人,再加上自己也早就上了他们的马车。
小乞丐想着自己也早就没了什么退路,这个小乞儿便索性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我很小的时候,旁人就说我的外祖家那是大有来头,据说是荣国公的女儿。”
第171章
“荣国公是什么样的人物,在我们边关,荣国公是击退敌军的大英雄,谁人不敬仰他。”小乞丐回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眼里带着些泪光说道,“我娘是荣国公的女儿,那自然是没人敢欺负我们。”
“我爹……我们府上自然也是都是捧着我娘的,甚至我那爹还说过什么此生唯我娘一人,可差不多一年前,家里就突然变了……”
“我爹突然就带了一个女子上门,要娶她做平妻,还说什么他在外头有一个比我只小上半岁的儿子。”
“既然在平安州那边,人人都敬仰着荣国公,那你爹又如何敢这么对待你娘。”张数有些疑惑道。
张数一听就知道这个小乞儿的爹怕是外头早就置了一房外室,连外室子都已经有了,这样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把外室带回家做平妻,那更加是令人唾弃的事情。
若这小乞儿的母亲是荣国公的女儿,又像他们说的那般,荣国公受人敬仰,他做出这样事情来,怕是要在边关受人唾弃的,甚至若是有荣国公的小迷弟,怕是都得去他们家门口泼粪去。
更何况,京中还有荣国府杵着呢。
哪怕是贾代善在不待见这个女儿,却也不可能让自己的血脉,受了旁人的欺负。
比如,那位作了不少幺蛾子的大姑奶奶。
因为贾代善致仕以后,旁人以为她少了靠山,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虽说,贾代善早就放出话去,说自己不认这个女儿了,可听说这位在夫家遭了欺凌,却也直接就在明面上,给了大姑奶奶的夫家一点颜色。
若是真是荣国公的女儿,要是贾代善听到自己的女儿被一个外室挤兑得的没地方站,那不说杀到平安州去,也肯定得使人去给这位姑奶奶撑腰的。
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如何如此苛待“荣国公”的女儿。
而且,一年前,那个时候贾代善还没致仕呢,人还没走,茶自然也不可能凉了。
那小乞儿的父亲,又如何会突然就有恃无恐了呢?
这么一想,贾瑚都开始有些疑惑了。
闹市原本也就离得荣国府不远,不过小乞丐讲述自己身世这么一会儿时间,马车就已经到了荣国府门口了。
“大哥儿回来了?”贾瑚一到门口,门口的小厮们就一窝蜂地围上来对着贾瑚献殷勤了,拿脚蹬的拿脚蹬,要搀扶贾瑚的想着搀扶。
结果他们倒是没看到贾瑚,反而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从马车上率先下来了。
小乞儿沿街乞讨了这么些日子,不仅是衣服脏,连带着身上的味道也不怎么好闻,这就导致原本一窝蜂围上来的小厮,又连忙齐齐退了一步。
“哥儿怎么还带了一个小乞丐回来。”
“莫不是哥儿看中那个小乞儿机灵,要带了来做书童?”
“哥儿身边又不是没得力的人,哪里需要从外面再带一个回来。”
“就是,外头买的,哪有咱们家生子来的知根知底。”
看着贾瑚进去,小厮们窃窃私语着。
“老爷和太太他们可在?”贾瑚刚刚进门,又转头问道。
这在门口守着的,都不过是三等小厮,平日里的活计,也不过就是在门口守着,又如何知道二门内的情况。
不过,贾代善和史氏有没有出门,他们倒是最清楚不过。
嘴快的当即连忙答道,“老爷和太太都没出去呢。”
听说贾代善和史氏都在,贾瑚连忙抬脚往荣禧堂去。
“大哥儿回来了。”鸳鸯看到贾瑚连忙要给贾瑚打帘子。
鸳鸯一面打帘子,一面笑着说道,“二哥儿刚刚教完三哥儿和大姐儿,现如今正在后头吃点心呢。”
说着,鸳鸯又看到了贾瑚身后跟着的小乞丐。
虽说小乞丐一副又脏又臭的样子,实在跟荣禧堂那般繁华地模样有些格格不入,但鸳鸯到底是史氏跟前的大丫鬟,那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当着小乞丐的模样,鸳鸯半分嫌弃地神色也没露出来,只是带了点疑惑地看着贾瑚,笑着问道,“这是?”
“这是我从路上捡回来的。”贾瑚捏了捏眉心说道,“他叫……”
贾瑚说到这儿就有些卡壳了,路上小乞丐的事情他问了不少,却唯独这小乞儿的名字,他忘记问了。
小乞丐知道贾瑚是在说自己,连忙接上道,“我叫赵知文。”
“捡回来的?”鸳鸯直到是自家哥儿估计是看这个小乞儿可怜,这才要捡了这个小乞儿回家,再仔细看看这小乞儿脏兮兮的脸上,倒也能看出来几分可爱。
鸳鸯便笑着说道,“既如此,要不然问问谁家缺孩子的,带了回去认个干儿子也好。”
鸳鸯原本的意思是,这孩子看着也不过就是六七岁,远远没到能自己上差养活自己的时候,倒不如让贾家这些个家生子里,没孩子的人家,带了去,倒也给他一个庇护的地方。
若是这个小乞儿身世简单,那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可偏偏,这孩子的身后都不知道藏了多事。
贾瑚这会儿倒也没法跟鸳鸯说明白,只问鸳鸯道,“祖父和祖母也在么?”
“太太盯着哥儿姐儿吃点心呢。”鸳鸯道,“老爷在看梨香院里,说是…说是要做个养老的院子。”
“那还得劳烦姑姑把祖父去请回来。”贾瑚道。
“请老爷回来?”鸳鸯越发疑惑了些,但,到底是贾瑚的吩咐,鸳鸯虽疑惑,脚下却是一点都不迟疑,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鸳鸯去请贾代善了。贾瑚这才带着赵知文进了内室。
原本贾琏等人都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吃点心呢,看到贾瑚进来了,这三人连忙站起来。
贾琏等人向来是黏贾瑚得紧,看到贾瑚,元春和贾珠连忙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人一边往贾瑚身边来,贾琏年纪已经大了一些了,倒是不好再跟幼弟幼妹们抢兄长,只站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兄长。
赵知文到底也年纪小些,骤然进了荣禧堂,又看到这些人,到底是有些紧张,只亦步亦趋地跟在贾瑚后头,倒是让元春等几人都没看到他。
直到元春和贾琏一人一边抱住了自家兄长的大腿,,这才看到,自家兄长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不会也是来跟他们抢大哥哥的吧?
元春和贾珠顿时就生出了一些警惕心来,双胞胎一边搂着贾瑚的腿不肯松开,一边默契地盯着赵知文看,妄图从赵知文身上看到点什么。
赵知文原本就有些紧张,再加上被龙凤胎盯着看,越发紧张了两分。
在这荣禧堂里,赵知文最熟的就是贾瑚,当下又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贾瑚两分。
就这靠近地两步,让元春和贾珠顿时警铃大作,这人果然是来同他们抢大哥哥的,两人异口同声道,“大哥哥,他是谁?”
原本,几个孙辈们和睦,史氏自然是乐得看到的,所以也没怎么管元春等人黏着贾瑚,只跟着赖大家的几个管家媳妇们闲话,这会儿听到元春和贾珠的话,才抬头看到贾瑚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乞丐呢。
“瑚哥儿,这是……”史氏没想到,大孙子不过是出门去买个书,怎么就带了一个小乞丐回来了?
“祖母,等祖父来了,孙儿再解释吧。”贾瑚对着史氏作了个揖道。
“你不许跟我们抢大哥哥……”元春看着原本最疼自己的自家祖母,都没帮自己赶走这个抢大哥哥的坏蛋,当即,决定自力更生。
说着,元春还想着扒拉开捏着贾瑚衣角的,赵知文的手。
“元姐儿,别胡闹,他是……”贾瑚原本正要劝元春,就听到贾代善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瑚哥儿是有什么事情,还得喊我回来?我正跟那些清客们讨论要如何布置梨香院呢。”
贾代善既然已经退了下,那下一步便想着要将荣国公的爵位传给贾赦了,那倒时候他与史氏便是府里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了,再住在荣禧堂这个正院里便也有些不合适了。
所以,贾代善便想着收拾收拾梨香院,作为他和史氏的养老之所。
甚至,贾代善都想着,当即就将爵位给了贾赦算了。
只是如今的皇帝,敏感得很,贾代善也懒得再去刺激皇帝一回,这才决定将爵位这事再拖上一拖。
“祖父,这个小孩是孙儿在外头捡回来的……”
贾瑚只说到一半,便被贾代善打断道,“捡了个小孩回来就捡了个小孩回来呗,又不是你在外头生的,这还要叫我回来作甚。”
贾代善有些不耐烦,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孩子说他的母亲,是您的女儿……”
“什…什么?老子的女儿?”当下不仅仅是贾代善楞了,连带着史氏都愣住了。
“所以他跟林家表弟一样?”元春年纪到底小一些,也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换算出来,眼前这个跟自己抢大哥哥的,等同于林家表弟。
所以,这是表弟?
第172章
“什么表弟,他比你大,应该是表哥。”贾琏下意识地反驳了元春一句,“祖母是不是?”
史氏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来给贾琏和元春分辨到底是表弟还是表哥,这会儿,史氏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瑚哥儿向来就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既然瑚哥儿能将眼前这个人带过来,那就意味着至少这个小乞丐不是那种来碰瓷或者打秋风的。
再加上这小乞儿的脸上还是能略微看到一些贾代善年轻时候的痕迹的,所以史氏心里就已经信了七八分,这小乞儿真的就是贾代善的外孙。
可贾代善这明面上的几个女儿,哪怕嫁到不好如同大姑奶奶一般,但也不至于家中贫困成这样,让家里的孩子还得沿街乞讨。
除非根本不是贾代善明面上的女儿,而是外室所生。
史氏年轻时还爱吃几分闲醋,但哪怕是爱吃醋,可到底还不是贾代善早早地有了个庶女,还都是生在她前头的。
更何况到了如今,孙儿都快娶妻了,史氏更是连醋都懒得吃了。
只是,这外室所生那就不是吃醋不吃醋的问题了。
而是,事关贾家和史家的脸面的问题了。
把贾代善这样的大丈夫都逼到置外室的地步了,这史氏得有多小气能吃醋。
史氏向来就是要面子的人,史氏都能想象出,出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旁人会如何在背地里笑话自己,笑话史家和贾家。
这般想着,史氏就恨恨地瞪了贾代善一眼,这都叫什么事啊。
“你是平安侯府家的?”贾代善莫名其妙地被老妻瞪了好几眼,他还一脸懵逼呢,“叫什么名字?”
贾代善也不是管不住自己下身的人,而且还在这上头吃过一个小亏,贾代善自然也是确定得很,自己没什么流落在外头的女儿。
贾代善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大女儿。
难不成是她在平安侯府嫉妒成性,导致平安候只能将庶子养在外头,还流落成了乞丐,所以这才没法子找上了荣国府来了。
毕竟,作为庶子,那也得喊嫡母一声母亲,说是荣国府的外孙,倒也没什么错。
“什么平安侯府?”赵知文后退了一步,这实在是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再加上这会儿满屋子的目光都是看向他的,他越发紧张了几分,只喏喏道,“我叫赵知文。”
“姓赵?”虽说是多年不曾往来了,但到底女婿家的姓氏贾代善还是知道的,“你是从平安州来的?”
当初因为一些事情,二女儿嫁给了平安州一个姓赵的戍边校尉。
这莫不是二女儿家的孩子?
这实在是不怪贾代善根本没往自己那个二女儿那方面想,实在是,早在多年前,他们的父女情分就已经断了。
依着二姑娘那个性子,怕是连荣国府这个字都不会提起,又如何会让自己的儿子找到京城荣国府来。
更何况,从平安州到京城,那可真真算得上是千里迢迢。
眼前这个小孩实在是难以想象,是如何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京城的。
这般想着,贾代善不免皱起了眉头,“你爹娘呢?怎么让你一个人来了京城?”
赵知文这些日子,原本就是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生怕出了任何差错,自己就找不到外祖家,连带着自己的小命也得没了。
如今好歹是进了贾家,找到了外祖父,那阿娘交代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一半了,赵知文也就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原本就是赵知文神经脆弱的时候,再想想,当初他自己在平安州的时候,那也是被阿娘捧在手心上的。
可是如今阿娘却已经抛下了自己了,听到贾代善的这问话,饶是赵知文再坚强不免又有些想哭。
“我阿娘,已经死了……”
小孩子仿佛是也不懂什么忌讳,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寥寥七个字,却是让贾代善的身形都晃了晃。
虽说是一个早就断绝关系了的女儿,甚至也早已十几年不复相见了,但如今听到自己白发人又送了黑发人的消息,让贾代善也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
“那你爹呢?他如何能放心让你一个人来京城……”
史氏听说面前这个孩子不是贾代善外室女所生之子,心里的膈应也就消了大半。
她年纪又大了些了,最是听不得这些人间疾苦的事情,再加上眼前这个孩子跟家里的哥儿姐儿们也不多年纪,史氏不免也就对这个孩子报了几分同情。
当初瑚哥儿还比眼前的这个孩子大上几岁呢,而且去的也是江南,身边也跟了小厮和仆妇的,史氏照样是担心得不行。
更何况这么个小孩,又是这么如此迢迢的路程呢。
哪怕是眼前这个孩子,除了名义上要叫自己一声外祖母以外,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但史氏觉得自己也绝对不可能让这么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
史氏只说了一半,又住了嘴。
若是赵知文的父亲靠谱,赵知文又如何可能小小年纪一个人来京城呢。
如今再提起赵知文的爹,倒是往这个可怜见的孩子再添几分悲伤了。
“我爹……”赵知文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茫然。
明明之前阿爹对自己一直是捧在手心的,虽然阿爹因为公务繁忙,见自己的时候不多,但是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带各种各种的吃食玩具的。
可为何一夕之间,阿爹就突然变了。
原本会喊自己阿文,抱着自己举高高的阿爹,说他是个逆子,要将他和阿娘赶出府去。
原本一直身体康健的阿娘也突然就病到了,没过几日了没了,只在临终前让自己带着那件写满字的衣服来京城找外祖父。
对了,衣服…
赵知文想起阿娘临终前的交代,衣服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那是阿娘说了的,千万要交给外祖父的。
“外祖父…我娘有东西让我千万要交给你。”赵知文说着,就要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赵知文一路从平安州到京城,虽说刚刚出发的时候,赵知文也是带了钱财的,可那个时候离平安州近,赵知文根本不敢住旅店。
更不用说,没走多远,赵知文身上的钱财就因为逃亡和被骗,丢得一干二净了。
甚至因为太过于饥饿,连能证明赵知文身份的玉佩,都被赵知文抵押给了路上的一户农户了。
如此这般,赵知文如何可能在路上洗漱更衣。
更何况,那还有重要的写满字的衣服,赵知文更是不敢换洗。
所以,赵知文身上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闻。
原本,因为赵知文在室内待久了,大家也算是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
可如今他一脱衣服,原本就有些难闻的味道就开始散开来了,贾代善,史氏和贾瑚作为大人自然是能够忍受,也知道要照顾赵知文的脸面,自然是可能在面上露出些什么来。
贾琏也年纪稍微大些,再加上他向来心思细腻,也勉强能够忍住,但珠哥儿和元姐儿到底年纪小,真是率真可爱的时候,也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当下就捂了鼻子嚷嚷道,“好臭。”
赵知文既然是说他已经去世的阿娘,让他千万将东西交给贾代善。
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人在临死之前还非得让年幼的儿子独自一个人送到京城来,而这东西还是让赵知文贴身穿着的。
贾瑚一猜便知,这怕是又不知道牵扯了多少的阴谋诡计呢。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适合让几个小的知道,再加上,珠哥儿和元姐儿这会儿还在嫌弃味道难闻呢。
贾瑚索性便说道,“琏哥儿,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外头玩吧。”
贾琏虽然有些好奇心,有些好奇赵知文到底要给贾代善什么,但到底是听,闻言便要带着贾珠和元春出去。
双生子原本早就嫌屋子里的味道难闻了,更何况这会儿是大哥哥,让二哥哥带着他们去玩呢。
都不需要跟双生子再磨嘴皮子,两人就蹦蹦跳跳地牵着贾琏的手要出去。
贾代善这会儿也意识到赵知文要给的东西怕是有些不简单,当下便对着屋里伺候的下人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众人都退下后,赵知文外边的衣服也都已经褪下来了。
看到赵知文的内衫,贾瑚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内衫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
再等赵知文将内衫脱下来,贾瑚这才发现,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再加上赵知文一路上来的污渍和汗水,倒是让字迹都不像是墨水写出来的黑色,而是褐色的。
第173章
内衫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贾瑚才看了几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便直接就把内衫交给了贾代善。
事关重大,饶是贾瑚两世为人,也觉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重大了些。
贾代善看到那内衫的时候,就心里已经有些预感。
贾代善见多识广,尤其是他征战沙场多年,他看着那褐色的字迹到不像是墨水,而像是血迹干枯以后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当初硬气地断绝了关系的女儿,写了血书,千里迢迢地让年幼的儿子送过来。
等到看到贾瑚只不过看了几眼,就凝重地将内衫递给他的时候,贾代善越发觉得,这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贾代善接过内衫,不过看了两眼,就知道了贾瑚为何那般凝重了,待贾代善皱着眉头看完全部内容,他的脸上早就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这内衫上写的大致内容是越国公府已经同匈奴人勾结到了一起,打算用平安州,来换匈奴大军的支持。
因为财帛动人心,有着高官厚禄的引诱,饶是平安州那边,倒也有不少人暗中投靠了越国公府,干起了投敌卖国的勾当。
一姑奶奶在上头列举了不少她从丈夫也就是赵知文的爹那儿知道的投靠了越国公府的人名和职位。
上头密密麻麻的名字,让贾代善看得都有些心惊。
虽说上头列举的基本上都是些下级的军官,但数量之多,还是让贾代善心里一惊。
越国公府是大皇子的母家,越国公府如此行事为了什么,那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更何况,既然已经打算着用平安州换匈奴的兵力支持了,那想必这件事,大皇子怕也是知道的了。
贾代善这般想着不经叹了口气,“大皇子这是糊涂啊。”
当初作为皇子们的武师傅,贾代善不仅教过太子,也是教过大皇子的,甚至于说,由于大皇子在武学上的天赋出重,相对于太子,贾代善可能更偏爱些大皇子。
不过哪怕是有点偏爱,可平心而论,贾代善也还是觉得,太子比大皇子适合做皇帝的多。
更何况,贾代善作为皇帝心腹,也是不可能掺和进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中来。
但,不得不说,贾代善原本一直以为,大皇子虽说是做不了皇帝,可到底也能做一个战功赫赫地大将军王。
但如今看来,大皇子到底是私心占了上风,连形势怕都是看不清了。
平安州虽然说是在塞外边关,物产也不丰饶,甚至可以说是贫瘠,但凡有些天时不好的年份,那都得靠朝廷运粮。
看起来,平安州这座城池实在是没什么大用。
可,稍微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平安州是京城北面唯一的关隘了,若是平安州割让给了匈奴,哪怕是日后匈奴要攻打京城,直接就能长驱直入,连个阻拦的关隘都没有。
若是失去了平安州,那日怕怕是卧榻之侧就会有他人鼾睡了,那又如何坐稳得了江山。
所以,当初本朝建立之后未久,虽说是国库里都没多少钱,可哪怕是如此困难,自太祖起就开始派人去驻守平安州了。
从贾源和贾演,再到贾代善,贾家军也是经历了两代人,这才将匈奴人打服了,等闲不敢再来平安州骚扰。
因为平安州与贾家牵扯得太深,当初驻守平安州的基本上都是贾家军,甚至有人在暗地里都把平安州冠上了贾家的名号,说是平安州百姓只知道有荣国公,不知道又皇帝,这实在是有些功高盖主,也实在是不是能让皇帝安心的。
宁荣两府为了韬光养晦,在平安州稳定下来以后,就交了兵符,整个贾家的人也基本上都撤了回来。
而平安州的镇守布防也由各个公府轮流镇守,如今正好是轮到了越国公府镇守平安州。
原本,赵知文的父亲赵建也不过就是个校尉,在军营里也不算是什么高级军官,那虽说也是在越国公府的拉拢对象,却也着实不太可能知道知道咱们多内幕,更不可能让一姑奶奶怎么一个内宅妇人知道了。
但,前头也说了,平安州是经历了贾家两代人的努力,才让匈奴人不敢再来犯的。
所以,在平安州,在平安州百姓心中,贾这个字就已经有着不一样的含义了,更何况是贾代善的亲生女儿了。
越国公府如何能放弃这样好的助力。
正巧,这位贾代善的女婿也正好是有凌云志呢,这不是一拍即合么?
这样事关重大,原本,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让赵标这样的小卒知道,更不可能让赵标知道得这么详细,那么一姑娘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
但谁叫赵标是贾代善的女婿呢。
赵国公府和大皇子也都知道,说一千道一万,这与匈奴人联合,实在不是什么站得住脚的事情,别说是让平安州的那些将士们支持他们了,不被百姓们再背后戳脊梁骨,那都算得上是好的了。
但是,只要有赵标在,有贾家的这位一姑娘在,那么只要打出这么一个旗号来,那在边关的百姓和将士们看来,那就是荣国公也是支持越国公府,支持与匈奴联合的。
打上平安州将士和百姓心目中的战神,贾代善的旗号,那就根本不一样了,那阻力自然是会小上很多。
而这平安州里,不少的将士又是出自贾家军,或是受过贾家恩惠的,有赵标出面劝说,这能劝着他们投靠赵国公府的几率那自然是会大上不少了。
因为要赵标打着荣国公的旗号出面劝说,再加上赵标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在投敌卖国方面实在是不遗余力。
越国公府刚刚轮换着来镇守平安州,在这儿倒也确实没什么人手,看着赵标如此勤勤恳恳,这不得把赵标当成心腹看待。
本来么?赵标也就是靠着荣国公女婿的身份,这才能在平安州这地界上混得如鱼得水的地步的,连带着能在上层将领中也有些脸面的。
所以,赵标对着一姑娘自然是装也要装得柔情蜜意些。
如今要劝说那些人投靠越国公府,甚至投敌卖国,那都得打着荣国公的旗号,这又不免一姑娘这个荣国公的嫡亲女儿站出来。
赵标对着一姑娘那自然是只有越发殷勤的份。
可偏偏,一姑娘实在是不太想与贾代善牵扯上什么关系。
这里头的缘由也实在是有些复杂。
当初,贾代善成婚未久,就奉了皇命去平安州打仗了,而史氏作为新妇却是被留在了京城,不仅仅是为了伺候长辈,当然也有些为质的原因在里面。
贾代善那会儿虽然年轻,老荣国公一手教出来的。
再加上平安州的将领们均是老荣国公和宁国公一手带出来的,自然是服贾代善这个少主,贾代善自到了平安州以后,就打了几场胜仗,倒是把匈奴给震住了。
匈奴向来是靠着牧牲畜为生的,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饭的,可偏偏,那些年份又正好光景都不怎么好,雨水不多,连牧草都没长多少,怕是等到了冬日里,牛马们都会饿死不知道多少。
若不能从平安州这边抢些钱粮,怕是他们的冬季都不怎么好过。
但偏偏平安州这边,贾代善带着贾家军们守得那真叫一个固若金汤,匈奴人小规模来犯了几次,那都被打得只能败退。
既然正面打不过,那就只能走一些歪门邪道了。
巴结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年轻将领,左不过就是送钱送美女罢了。
可贾代善到底是出身于荣国府,那早就已经是破天富贵了,些许钱财如何看得上。
更何况,贾代善也不是那种为了区区钱财,就投敌卖国的人。
所以,有人便想着贾代善年轻气盛有没有妻室在身边,倒不如送上几个美貌女子,贾代善能因为他们送到心头上,而给他们通融一一那都已经算是不错了。
更何况,这后续还能吹枕头风呢。
巴结贾代善的人尚且这么想,更何况匈奴那儿了。
他们还有一点呢。
这送得不仅仅是一个能吹枕头风的女子,还可能是内应呢。
这么一举夺得的事情,匈奴人自然哪里有没考虑过的。
匈奴虽说是游牧民族,日日里风吹雨淋,但他们有着美女众多,草原明珠的称号。
如今族里正是艰难之际,族里又美人众多,那为何不舍了几个女子,换取族里的生存之机呢。
匈奴人便想着暗地里送几个美人给贾代善。
贾代善虽说当初年轻气盛,倒也确实喜好美人,但到底,他也是有凌云志的人,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呢,如何会折戟在这样的小道上。
别说是普通美人了,哪怕西施在世,貌若天仙,只要阻碍了贾代善的凌云志,贾代善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这种匈奴人送过来,明晃晃的带着阴谋的呢。
花虽然好看,但是带着刺的玫瑰,也就没必要欣赏了。
当然了,哪怕贾代善想纳这样的美人,在平安州的贾代善的这些叔伯兄弟们,就直接能把贾代善的腿打骨折。
匈奴人辗转了多次,也没将他们美人送到贾代善跟前。
但,匈奴的美女送不到贾代善跟前,这不是还有平安州的人么?
边关的战士原本过得就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谁都不知道,早上还在笑盈盈地跟自己聊天喝酒的人,晚上会不会死在战场上。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若不过得豪迈写,怕是也压抑得很。
所以在没有战争的时候,边关的将士们不免豪放些,也会豪饮上几场。
贾代善作为将军,为了融入进将士中,不免也得跟着将士们同乐,也跟着他们喝上几盅。
酒喝多了,就不免出些意外。
贾代善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醒来,身边会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陌生女子。
这原也怪不得旁的,只不过是军中将士们喝酒取乐时,也有时会有军妓作陪。
这其中不免有些自作主张的,觉得贾代善不碰军妓,再想想贾代善如今在平安州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那必然是得给贾代善找一个清白女子伺候才行。
偏偏平安州是边关,地处偏凉,风吹日晒的,也极少有颜色好的女子。
那自作主张的人还想着,贾代善到底是京城长大的公府公子,眼光肯定得比寻常人高上不少,那人遍寻了整个平安州都没能找出一个满意的来。
后来,还是在平安州城外的流民中,看到了一个绝色的女子。
平安州作为与匈奴交战的边关城市,哪怕是有着贾家军守着,可到底还是会有不少的流离失所的灾民,这些人里甚至都分不清哪些是汉人,而哪些又是匈奴人。
为着防止奸细装成流民进入城内,在城中生乱,在两军交战期间,自然是不允许这流民们进入平安州的。
还有一些则是汉人与匈奴人通婚生下的后代,这些人流着两族的血脉,却是被两族都不容的,自然也只能在城外住着。
久而久之,这些人在平安州附近倒也建立起了一个村落来,甚至开垦出了一些荒山来种地为生。
因为那些人也算是在那儿聚集下来,因为两族人混居,为着同胞着想,无论是平安州这边还是匈奴那儿,都没人会去干涉,这么几年下来倒也能算得上是安居乐业,他们也都算得上安分守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自作主张的人对那绝色女子倒也没想太多。
但贾代善就不一样了。
不说从贾代善到平安州这些日子以来,贾代善被匈奴外加平安州这边投机取巧的人明里暗里送过不知道多少个美人了。
就说贾代善知道她的来历以后,就已经觉得很令人怀疑了。
那些个流民们哪怕是说得好听一点,是在城郊已经安居乐业下来了的,可到底其中也有不少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的,甚至穷凶极恶之徒也不少。
所以,那儿的民风倒是十分的彪悍。
一个柔弱的绝色女子,还据说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族可依靠的,又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下来的。
反正贾代善是不相信这女子真真跟她嘴里说得那般,清清白白的。
虽说这女子确实绝色,但贾代善身边又不缺女子。
贾代善来平安州,虽说也跟匈奴人已经打了几场仗了,可说到底,贾代善并不是来前线打仗的,而是来坐镇平安州的。
这就与打仗又有所不同。
比如,平安州里还有一个将军府,贾代善住得并非是军营,而是将军府。
又比如说,贾代善来平安州的时候,还是带了两个伺候的侍妾的。
贾代善身边又不缺美人,又如何愿意在身边留这么一个明晃晃地有后患的女子。
但偏偏,这女子的来历无论贾代善如何查,那都十分的清白的。
贾代善新纳了个美人,又是整个军营都知道的。
那女子若是什么错都没有,贾代善就将人打发了,实在是显得有些冷酷无情,让将士们知道了,不免会觉得,日后贾代善对他们也会是飞鸟尽良弓藏的,觉得贾代善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效忠的主公。
为着诸多考虑,贾代善就想着左右就将那人作为一个摆设,放在将军府便罢了。
若是有什么危害平安州的小动作,那自然是格杀勿论,但若真是自己错怪了她,那过个几年再给她找一门不错的亲事倒也可以。
毕竟在平安州这儿民风更加开放些,平安州的女子和离再嫁的都有不少,甚至连寡妇再嫁的也有不少,如同那个女子这般的颜色,又有贾代善保媒,这再嫁出去自然是不难。
贾代善这般想法自然是不错,可他千算万算,这也没法算到,那女子居然怀孕了。
那个时候,贾代善才成婚没多久,膝下别说是嫡子了,连个庶子都没有,不过只有一个庶女罢了。
要是放到其他的人家,无论是庶子还是庶女,那都不太可能生在嫡长子跟前,再加上那女子还是个来历不明的,这孩子多数是没法保下来的。
但在武将家,尤其是荣国府那就又不一样了一些。
武将原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过得是朝不保夕的生活,谁都不知道,哪一场战争,就会马革裹尸,总得留下个子嗣来。
而且,贾代善这一支如今只有贾代善这么一个独苗苗。
但凡贾代善有个意外,荣国府这一支就断了。
所以,贾代善的那些叔伯兄弟们对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又格外看中些。
虽说是来历不明,但只要是贾家的种,是贾代善的娃不就行了么?
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去父留子呗。
也因为有孕,那女子在将军府的待遇都提高了不少,偏偏那女子好像确实没任何猫腻,整日里不过就是在自己房里待着养胎而已。
这般下来,谁还能对一个安分守己,足不出户的孕妇有什么戒备心呢。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安分守己”的孕妇,在她临近生产的时候,偷走了平安州的军事布防图,若不是贾代善小心谨慎,发现得及时,又安排地妥当,怕是平安州早就得成为匈奴人的城池了。
那女子倒是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命呜呼了,只留下一对双生女儿。
原本就只是庶女,再加上生母又是那样一个身份,这对女儿的身份也就尴尬了些。
贾代善那会儿也年轻,原本也就不是一个多有父女情分的人,再加上那会儿贾代善也忙着打仗作战。
所以,贾代善与这一对女儿的感情也不深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生疏,连见都没见过几面。
第174章
这两个女儿到底也算是贾代善的污点,说点严重的,若不是贾代善当初发现得及时,贾代善怕是都能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甚至牵连到整个贾家。
所以不仅仅是贾代善,连带着贾家的族人们也不怎么待见这二姑娘和三姑娘。
等贾代善换防回京城的时候,也都没有将这两个女儿带回京城,只不过是养在平安州的将军府中罢了。
不过到底是贾代善的亲生女儿,再加上平安州的将军府中除了贾代善以外,正经的主子也就她们两个,所以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平安州这儿也没受到任何的怠慢。
甚至,因为当初那事情也确实不怎么光彩。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贾代善和贾家军的威信都会有大伤害。
所以,那件事情也就只是小范围的人知道罢了。
对于平安州的大部分人而言,那就是这两位姑娘,是大英雄荣国公的女儿,那如何有怠慢的道理。
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平安州虽说是无父母照料,可日子过得倒也一丝都不差。
本朝本来就民风开放,更不用说平安州这儿是边关,女子上战场打仗的都有,那自然是民风更加彪悍一点。
她们两个上头也没有长辈约束,下人们又都纵着,倒是也都养成了她们骄纵的性子,整日里都喜欢
两个女儿出生得不怎么光彩,但到底也是亲生的女儿,贾代善也断断不可能放任两个女儿不管的。
原本,贾代善想的是,到底也得给她们找一个好归宿,让史氏在他的部下中找两户差不多的人家,再陪嫁一笔差不多的嫁妆,将来有他照看着,也没人敢欺负了去。
不过是两个庶女,也就是给两幅嫁妆的事情,也碍不着史氏什么,史氏自然是乐得大度,倒是真想着给她们两个找门好亲事。
毕竟庶女嫁得好了,对自己的儿子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助力。
但史氏这还没寻摸好呢,三姑娘那儿就已经听说了要给她们找人家的事情,然后闹上了。
倒不是说三姑娘怕史氏这个嫡母给她们找得人家不好,而是三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
原本么,看贾代善那唯二的两个儿子,贾赦和贾政一个赛一个的不着调,这也就知道,贾代善向来不是个爱干涉儿女的。
贾代善向来信奉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三姑娘有喜欢的心上人了,又一直闹着说自己与心上人是真爱。
再加上三姑娘与贾代善之间的父女缘分原本也就浅,这个女儿都已经十几年都没管了,这会儿贾代善多半也是不会多费什么言语。
哪怕是那位心上人的家境略微差些,也不过就是多陪送点嫁妆的事情。
但偏偏,三姑娘的这位心上人,实在不是什么一般人,而是匈奴一个首领家的儿子。
前头也说了,边关的民风向来开放。
所以,男女大防之类的甚至几近于无,姑娘们自然也是可以如同男人一般,逛街游玩。
三姑娘原本也就是活泼不羁的性子,自然也常常跑到将军府外头去玩。
甚至偶尔也有时候去城外打猎去。
打猎么?那自然是要呼朋引伴的,三姑娘自然也是会喊上几个自己的朋友一起去城外打猎的。
而这些朋友们也常常喊上自己的朋友跟着一起打猎,这人员自然也可能是固定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群人里有一个男子,倒是每一场打猎都有他的身影。
而且那男子不仅长得器宇轩昂,打猎的技术也十分的高超,每趟去了都能满载而归。
原本就是春心萌动的年纪,男女双方又正好郎才女貌,这么一来二往,可不就是看对眼了吗?
再加上那男子又是有意献殷勤,三姑娘又是涉世未深,这三姑娘可不对人情根深种,陷入爱河么?
原本,两人倒是也还能再你侬我侬上几天。
可这不是,贾代善已经开始让史氏给他们找人家了么?
这三姑娘才开始慌了。
三姑娘在平安州的将军府,是一直被人捧着的,这就难免养出无法无天的性子来,这一听说自己要被安排婚事了。
三姑娘就直接闹到了贾代善跟前去。
直到这时,三姑娘都还不知道自己情郎到底是哪家的郎君,出自哪里呢。
贾代善原本倒也想成全了这个女儿,甚至还让人去打听了三姑娘那位情郎,想着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成全了倒也无妨。
可这一打听,这就打听出问题来了。
三姑娘这位心上人,是匈奴人,身份还不一般,是个部落首领家的儿子。
这贾代善如何能同意了?
别说这些年打仗下来,无论是平安州这边还是匈奴那儿都是死伤无数,早就积累下来了血海深仇了。
那样的深仇大恨中,又如何容得什么劳什子的真爱。
贾代善实在不信,一个匈奴部落的未来首领,会抛下家仇国恨来跟自己的女儿儿女情长。
更何况只说二姑娘和三姑娘生母的例子在那儿,贾代善只觉得这哪里是什么真爱,怕是别有用心更多。
再说,近些年匈奴渐渐不敢来犯,倒是让平安州与匈奴之间的关系也略微缓和了一些,可到底,一个匈奴的世子偷偷到平安州来,还特意跟着贾代善的女儿一起打猎。
这实在不像是没有阴谋的样子。
可偏偏三姑娘的性子实在是养得无法无天,贾代善不同意这门婚事,三姑娘就准备要私奔。
而且不知道是三姑娘脑子抽风,还是被人撺掇了,三姑娘居然还想着要偷了贾代善的兵符,作为报复。
贾代善作为平安州的守将,三姑娘一私奔出城,贾代善便知道了。
原本,贾代善只想着让人把三姑娘追回来便是。
可贾代善没料到,三姑娘还偷走了他的兵符。
那位匈奴世子对三姑娘原本就不是真心的,主要自然还是为了三姑娘手里那块偷出来的兵符,眼见得兵符还没到手,三姑娘就要被贾代善抓回去了。
那位世子不免图穷匕见,他们的人马也早就埋伏好了,准备着护送他回去呢。
这么一来,双方不免又有所交战。
三姑娘恋爱脑上头,一心护着自己的情郎,哪料到把自己的命都给护进去了。
二姑娘原本并不支持自己妹妹跟情郎私奔,但三姑娘不听劝,二姑娘又向来纵着妹妹,所以不仅没拦着三姑娘,还帮着三姑娘出谋划策了一些。
而这会儿,不知道哪个嚼舌根的,正好在二姑娘面前说了她的生母的来历,又告知了三姑娘命丧黄泉的消息。
二姑娘一面是自幼一同长大的亲生妹妹,前一天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叫姐姐,后一天就已经死了,一面是旁人说她的亲娘当初就是个奸细,因为被发现了,所以生下她们姐妹以后就被贾代善灭口了。
二姑娘原本就是一个没经历过多少事情的年轻女孩,再被旁人一撺掇,那就变成了贾代善这个当爹的害死了她唯二的两个亲人。
二姑娘能对贾代善有好脸色才怪。
兵符这样重要的东西差点丢了,自己眼见得都已经快能嫁人了的亲闺女还一命呜呼了,哪怕是将那罪魁祸首斩于马下了,贾代善的心情也痛快不到哪里去。
结果,这才刚刚到家呢,自家二闺女又冲出来说自己是个杀人犯,还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
贾代善又从下人口中得知三姑娘私奔,是二姑娘偷偷帮衬,这贾代善对二姑娘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还想着要教训二姑娘几句。
这么一来,两人之间可不就爆发了么?
也就在那个时候,二姑娘直接就闹着要跟贾代善断绝关系了。
有着亲娘和亲妹妹那两条命在那里头,二姑娘哪怕后来年岁日渐长,也知道贾代善无大错,可二姑娘到底也没法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所以,二姑娘宁愿自己不是贾代善的女儿。
只是,二姑娘在平安州多年,她不想认自己是荣国公之女,可到底贾代善的那些部下们都只当二姑娘是主公之女,连带着赵标这个女婿也多有客气几分。
这么一来,倒是让赵标真真成了越国公府跟前的红人和心腹了。
作为心腹,赵标自然是知道得更多一些,也得干得更多一些。
原本么,这种投敌卖国的事情,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就更得顾忌着那些人反水了,所以好歹得留些证据了,有把柄在手的人,用着才放心。
所以,赵标这儿,自然也留了一份证据在手。
赵标原本为了二姑娘这身份,向来是在府里府外都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的样子的。
所以,哪怕是赵标放机密的书房,在明面上,赵标也是对二姑娘不设防的,不过是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得更深一些罢了。
也正是这个不设防,让二姑娘撞见了赵标的那份证据。
二姑娘原本就不喜欢赵标打着贾代善女婿的名号,到处去攀附旁人,这会儿看到赵标居然借着贾代善的名号,做着投敌卖国的事情,二姑娘如何能忍?
若说年轻不知事的时候,二姑娘觉得是贾代善害了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二姑娘自然是早就明白,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是死于匈奴人的阴谋、
二姑娘虽说是身上也算是有一半匈奴人的血脉,可到底是在平安州长大的,又有着母亲和妹妹的血海深仇,二姑娘自然是一直拿匈奴人当初仇人的。
这看着夫婿还想着要当卖国贼,二姑娘自然就当场爆发出来了。
除却三姑娘的那件事以外,二姑娘这几十年的生涯里向来都是旁人顺着他的,自然也不会隐藏什么情绪,直接就跟赵标吵起来了。
甚至,在一怒之下二姑娘还威胁赵标说要将赵标投敌卖国的事情给宣扬出去。
这样的事情,要是宣扬出去,旁人不知道,但赵标知道,自己少不得一个死字,甚至连九族都得被牵连了。
赵标是又惊又怕,最后想出一条毒计来,那就是把二姑娘给弄死,只有死人那才能保守住秘密。
第175章
只是,二姑娘到底身份不一般,哪怕是到了现在,也照旧有些贾代善的旧部家眷会上门来看望二姑娘。
赵标要是直接下毒把二姑娘弄死,怕是也得引起旁人的怀疑,到时候再牵扯出他们暗地里筹谋的大事来,赵标怕是自己都得填进去。
所以,赵标便想出了另一招来。
自污。
赵标娶二姑娘那也算是高攀,再加上二姑娘也向来是个肆意的,赵标这些年自然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
旁人也都知道,荣国公的二姑娘是个爱拈酸吃醋的。
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么,人家荣国府的姑娘,不让人纳妾,这也算是正常。
赵标先是给二姑娘下了能使人身体虚弱的药物,然后直接把自己一直养在外头的外室和外室子大张旗鼓地接进了门,还一直闹着说那外室这么多年跟着他,实在不容易,得抬为平妻才是。
这么几场闹下来,二姑娘被他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夫君气病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病了么,在房里躺着见不了旁人也是自然的事情。
然后,再因为病重香消玉殒,更是谁也察觉不到什么的。
而旁人哪怕深究起来,也最多只是说他赵标是个陈世美罢了。
虽说这个名声会难听很多,甚至,原本贾代善的那些旧部也会多为难一些他。
但是赵标心里清楚得很,比起自己投敌卖国的事情泄露出去,这点难听的名声实在是不算什么,等将来自己挣了从龙之功,谁还敢再说些什么?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遭到荣国府的不满,赵标更是想得清楚。
他与二姑娘多年夫妻,虽说内里的情况他是不怎么清楚,可却也清楚地知道,二姑娘与荣国府的关系并不这么好,荣国府并不这么怎么可能来为二姑娘出头。
更何况,京城与平安州的距离放在那里,荣国府哪怕是想着给自家姑娘出头,那怕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件事。
因此,赵标做起这件事情来,可谓是毫无顾忌。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些看着二姑娘长大的人家,有些异议的。
但是如今赵标背靠着越国公府,更何况纳妾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又不是名正言顺的长辈,自然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赵标自以为这件事自己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可谁料到,在二姑娘过世没两天后,自己的儿子跑出去了。
想想二姑娘过世之前,到底是跟赵知文接触过,赵标实在不敢保证二姑娘跟赵知文说起过那些事情,更是不敢保证赵知文这般突然跑出去不是为了揭发自己。
虽说赵知文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儿子,可若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揭发了出去,那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报不住了。
所以,赵标索性就狠下心来,想着要把赵知文也弄死了。
可谁料到,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居然能突破层层搜捕,跑了出去。
赵标只能一面紧张,一面暗自祈祷,赵知文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知道些什么。
待贾代善看完,贾瑚这才又从贾代善手里接过那件内衫,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这才抬头跟贾代善说道,“祖父,这事怕是也不是咱们家能解决的,得禀报给皇上了。”
贾代善这会儿的声色也凝重得很。
不说这种投敌卖国的事情,事关国家存亡,就说赵标是贾代善女婿这件事,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那都够贾代善喝上一壶的了。
“我现在就进宫去。”贾代善知道贾瑚说得有道理,这种事情也拖不得,自然是要立马进宫去跟皇帝汇报清楚,这才好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也不至于,真因为这些人的一己之力,让没平静下来几年的大宁,再遇战火。
贾代善性子急,立马就要换了衣服进宫去,还是贾瑚阻拦道,“祖父,这会儿天色都已经晚了,再过个一两刻钟,宫门都要上锁了。”
“这样的大事,哪怕宫门锁了,叩开宫门又何妨。”贾代善虽说如今退下来了,可到底还是皇帝的心腹。
夜叩宫门对旁人来说是不可能,但是对有着自由出宫令牌的贾代善来说,倒也不算一件太难的事情。
“祖父,不可。”贾瑚想得更明白些,可能携带着自己投敌卖国证据的儿子不见,哪怕是只有一丝可能,赵标都得派人盯着荣国府。
虽说,贾瑚今日带回一个小乞儿不算是大张旗鼓,可也没遮掩着,若是有有心人,那自然也是知晓的。
若是这会儿贾代善急匆匆地去宫中,那暗中盯着荣国府的人难保不会猜到赵知文已经在荣国府,而哪些投敌卖国的证据也都交给了贾代善。
倒不是怕赵标报复,而是,这样难免让越国公府和赵标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提前开始毁坏证据或是提前行事,这场面也就越发不好控制了。
这些年天下大定,边关都平静了不少,若是这会儿匈奴打进来,怕是守将们也都左支右绌了。
“这未免也太显眼了些。”贾瑚道。
贾代善也不是那种不明白的人,贾瑚这么一提醒,贾代善也就转过弯来了。
赵知文从平安州到京城,这其中就已经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日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早一天晚一天,倒也是无妨了。
不打草惊蛇,那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一天都等了,也就不在乎几个小时了,贾代善索性就就等到皇帝下了朝,原本他就时常找皇帝的那个点再进宫去。
贾代善带着贾瑚进宫去,而且一路上也都是慢慢悠悠的,倒是半点都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呦呵,什么风把你老贾给吹进宫来了。”皇帝看到贾代善,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实在是贾代善自从致仕以后,那日子的过得十分悠闲,也不用操心朝政了,贾代善自然是乐不思皇帝,进宫的日子也就少了。
哪怕是皇帝也不可能下一道旨,让贾代善进宫来。
眼见得已经好几日没看到贾代善了,这会儿看到贾代善进宫来,皇帝高低得阴阳怪气两句。
“急事?有什么急事?”皇帝正想问,看到贾代善身后的贾瑚以后也顾不上贾代善说得急事了,只拍着手笑着说道,“我说今儿怎么这么巧呢,正好今儿大公主带着清姐儿来给我请安呢。”
说着皇帝便作势要拉着贾瑚进殿中,一边拉着贾瑚走一边嘴上还高声说道,“清姐儿,快来瞧瞧,外祖父把你小夫君给带来了。”
皇帝这话一出,被他扯着的贾瑚和陈清都被调侃得脸腾一下就红了。
“皇上,臣真有急事,”贾代善这会儿有些着急了,偏偏这些事情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出来,必得让皇帝屏退了左右,只有贾代善和皇帝知才好。
“有什么事情是比朕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重要的。”皇帝摸了摸胡子,乐呵呵地说道。
皇帝自从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性子越发多疑了一些,对待底下几个长成了甚至是随时准备着坐他屁股底下位置的儿子,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反倒是大公主这个独女,倒是在皇帝这儿得了好脸,连带着大公主所出的几个子女,皇帝也越发疼爱了几分。
皇帝这会儿看到贾瑚和陈清站在一块儿,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不免又想拉着两人的手细细询问。
“皇上,祖父是真有事……”贾瑚看着自家祖父都急的就差原地转几个圈圈了,连忙替自家祖父说话道。
“行行行,还是瑚哥儿心疼自家祖父。”皇帝随口敷衍道,“老贾你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
贾代善看了大公主和陈清一眼,到底是不敢开口。
虽说这些年大公主府那儿一直都是不站队的,甚至有些时候还是偏帮着太子一系的,贾代善也知道,大公主与大皇子肯定是没什么干系,可到底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看贾代善还要瞒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皇帝到底是有些不悦,“什么重大的事情,大公主也听不得?”
反倒是大公主向来有眼色,看贾代善有些犹豫,大公主倒是笑着说道,“父皇,正好呢,我还得去太子妃宫里看看,上回跟她说好了的,那女儿就带着清姐儿先去太子妃宫里了。”
贾代善看着大公主走了,又看着宫内的下人们依次退出门外,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件写满血书的递给皇帝。
皇帝原本以为,贾代善哪怕是有急事,可也肯定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看到贾代善怀里掏出来的那件内衫的时候,贾代善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妙了。
第176章
“逆子,”皇帝看完内衫上的血书之后,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皇帝虽已经是守成的君主了,但他也是经历过父辈们开疆辟土的日子的,是父辈们“暴霜露,斩荆棘”,这才又有如今安定平和的大宁。
大宁的每一片土地,都渗透过将士们的鲜血,更不用说靠近匈奴,身在边关的平安州了,那是大宁守三代人,这才守下来的关隘。
而他的不孝子,居然想着用平安州去换取他屁股底下的皇位。
皇帝一直觉得,自己哪怕是比不上父辈们开疆扩土,可到底自己也守下了父辈们辛苦打下来的大宁朝,也使百姓们安居乐业了,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君主
皇帝想着,将来自己到了地下,也能与自己的父皇夸一夸自己了。
皇帝是真心没想到,自己都临老了,这偏偏遇上个叉烧包儿子,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连祖宗基业都顾不得了。
皇帝觉得自己这一世英名都得毁在这个狗儿子这儿了,再想想,若是真被这个狗儿子做成了此事,怕是日后史书上那都得记一笔。
他在后世都得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自己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皇帝到了这个年纪,其他也就不想了,反倒是对着自己身后名越发重视了一些。
如今看到自己的英明几乎都要被这个逆子给破坏了,皇帝没当场气晕过去,那都是皇帝身体好。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皇家声名的事情,这还有边关是否又会陷入战火的问题在里头。
这些年虽说是风调雨顺,可也不过就是休养生息了没几年,国库这才刚刚充盈呢。
皇帝能不梗出一口血来么?
皇帝得这口血,倒是把贾代善和贾瑚吓得不轻。
贾代善这会儿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连忙上前扶住皇帝道“皇上……”
贾代善一面扶着皇帝,一面又要掏出帕子替皇帝擦嘴角的血,但贾代善刚刚掏出帕子,就被皇帝一把给推开了。
“老贾,着人把那个逆子给朕捉了来,还有他那母家,一并令人抄了家,下狱。”皇帝怒道。
这些年皇帝施政方面也越发仁慈了一些,对待那些犯错的官员也不再是如同早年一般动辄抄家流放了。
当然,若是对待败坏他名声的官员,那皇帝都是罪加三等了的,这对亲儿子皇帝也不例外,更不用说在皇帝看来是教坏儿子的越国公府了。
“皇上,不可。”贾瑚连忙劝道。
把大皇子抓了来问责不难,把京城越国公府的那些人下狱也不难,难的是,千里之外的平安州那边的越国公府。
平安州那边的越国公府原本就是天高皇帝远,又已经联络了不少中下层军官,还与匈奴也勾结,若是这会儿将大皇子和京城越国公府的人捉拿了,平安州那边怕是立马要反。
哪怕是如今天下大定,国库也算是充盈,可一场仗下来,怕是也得让朝廷元气大伤,更不用说着一场战争会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若是能避免战争,在贾瑚看来,那自然是要走避免战争的路子的。
皇帝原本也就是一时之间被气糊涂了,这才一怒之下说要捉拿了越国公府众人,但是被贾瑚这么一劝,皇帝便也反应过来了。
这时候捉拿了越国公府的的人实在不太划算,倒不如京城这儿面上是一点也不动声色,暗地里差人去平安州,一则可以实际探听一下,越国公府连带着大皇子到底有没有通敌卖国;二则么,带着虎符去了平安州,也能直接将那些谋逆之人捉拿归案,戳穿了那些谋逆之人投敌卖国的阴谋,那才是上策。
如此一来,这去平安州的人选,便成了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平安州那边到底是越国公府如今驻守在那里,再加上他们也拉拢了不少的的中下层军官,哪怕是皇帝派人拿了虎符去,但若是有一个不好,那怕是也得折在这里头。
甚至又是
虽说现如今贾家人大多数都已经从平安州撤了出来,唯一有点牵扯的,可能就是贾家在平安州还有几个庄子,但饶是皇帝也知道,贾家在平安州的地位,那是连他这个皇帝都比不上。
平安州那边,可能只知荣国公,不知道有他这个皇帝。
这也是贾家族人会从平安州撤出来的原因,功高震主,实在不是一个好事。
要在平常,这大概也该成为皇帝怀疑贾家的理由了,但现在这会儿,无论是皇帝还是贾代善都得承认。
如今的平安州,得找一个贾家人带着兵符去,那哪怕是没将揭穿那投敌卖国的阴谋,可到底不会让问题变得更糟糕。
这贾家人的人选,却是不怎么好选。
虽说是平安州那儿只认贾家人,可也不是哪个贾家人都认的,到底得是贾代善这一系的,才让平安州那儿认同感更多,也更能压得住场子。
要说起来,那自然是贾代善去是最能压得住场子的,而且有贾代善坐镇,哪怕是匈奴也不敢轻易进攻平安州。
但,贾代善的年纪摆在那儿了,长途奔波也不一定受得住。
更何况,贾代善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要是贸然去了平安州,那跟现在去越国公府把那些人抓起来差不多,一样都是打草惊蛇了。
可能这里京城贾代善刚刚出发呢,平安州那头越国公府和匈奴已经打上来了。
所以,其实最好的法子,那就是贾代善的亲子去平安州。
既有贾代善威名照耀着,又有不像贾代善这般轻易动不得。
但,偏偏,众所周知,贾代善这两儿子都不是什么出息的人。
贾赦不靠谱,贾政迂腐,平日里也就算了,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贾赦或是贾政,都是实在不怎么让人放心。
至于贾代善的大侄儿,贾敬,那是更加不怎么靠谱了。
但,皇帝和贾代善扒拉了一圈,想了想,到底觉得,贾赦也算是武举出身,至少是要比贾政和贾敬要好少一些。
“要不然,让恩侯/我家老大跑一趟吧。”皇帝和贾代善异口同声道。
两人说完,又都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一些对贾赦的不信任,但确实这会儿是在没有比贾赦更好的人选了。
实在不行,再派个一二个将领,扮成贾赦的小厮跟着一起去主持大局,倒也还算可以?
“孙儿觉得倒不如由孙儿去。”贾瑚在边上听着皇帝和贾代善讨论该让谁去,觉得贾赦实在是不靠谱,但又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来,忍不住出声道。
“你如何行?”皇帝和贾代善又是异口同声道。
倒不是两人看不上瑚哥儿,若是瑚哥儿再大那么几岁,那文武双全的瑚哥儿,大概也是皇帝和贾代善该考虑的第一人选。
但这不是瑚哥儿年纪小么?
老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瑚哥儿都还未及弱冠之年,去了平安州,哪怕有贾代善这个亲孙子的名头顶着,可怕是也难以服众。
更何况,贾瑚这般年纪,贾代善都怀疑瑚哥儿能不能一个人平平安安到达平安州去。
贾瑚却说道:“皇上和祖父觉得不能让我去,无非是觉得我年纪小罢了。可这不是正好么?”
“正好个什么?”贾代善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连皇上和祖父都觉得,这样的大事不该让我去,那若是由我去,自然是不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能让他们没有任何防备。”贾瑚说道。
贾瑚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倒是让皇帝和贾代善心神一动,倒也有些松口的意思。
贾瑚再接再厉道,“孙儿也是自幼习武的,论起武功来两个我阿爹都比不过我。”
“瑚哥儿自幼……习武?”皇帝这会儿觉得,是不是自己刚刚吐得那口心头血把自己给给吐的脑子不太对了。
瑚哥儿文采出众皇帝是知道的,毕竟顾家的外孙,小小年纪中了举人,哦,因为这事,老贾还被气晕了一回。
但瑚哥儿习武?
皇帝是真不知道啊,不由得转头看向贾代善,眼神里也透出几分,当初你为何会晕倒的疑问来。
贾代善显然也记起了同一件事情,有点尴尬。
“臣习武这事鲜少有人知道,一个文弱书生去平安州,自然是更加不可能惹人怀疑。”贾瑚说道。
第177章
平心而论,哪怕考虑上年纪这个贾瑚脱不开的劣势,皇帝和贾代善综合起来还是觉得瑚哥儿去实在是要比贾赦靠谱很多。
只是,到底是自己跟前长大,又还未及弱冠的孩子,两人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这会儿却是瑚哥儿是最好的人选,两人哪怕是再不放心,也不得不承认瑚哥儿说得确实是事实。
贾瑚又是打小就自己有主意的,倒不如让瑚哥儿去。
只是,赵知文到底年纪小,而那件血衣也是篇幅有限,如今大家对平安州那儿的情况知道得也并不多。
所以,哪怕是贾代善想有心给贾瑚分析一下平安州的局势,却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跟贾瑚如何讲起。
这样的大事,但凡稍有差池,怕是就是边境战乱,朝堂不稳。
贾代善只能细细地将平安州那些他觉得可靠的人一一讲给贾瑚。
京城距离平安州也有不少的路程,如今又不知道平安州那边的具体情况,贾瑚自然是越早出发越好。
原本照着皇帝和贾代善的意思,那自然是得让贾瑚悄悄地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但贾瑚却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毕竟,他前两天在热热闹闹的集市里,众目睽睽之下将赵知文带回荣国府的。
只要赵标和越国公府不是傻子,肯定会派人盯着荣国府的。
赵知文被带走,他这个时常出门去买书的荣国府嫡长孙又久不露面,赵标哪里会不怀疑,哪里会不生出点警惕之心来。
倒不如,直接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那就变成了,赵标一个小小地校尉,宠妾灭妻。
旁的也就罢了,他这妻还是荣国府的姑娘。
如今贾家一门两公,荣国公虽然退下来了,可照旧时常进宫,眼看着就是简在帝心。贾代善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心腹,就差跟太子穿一条裤子了,等将来怕是又是一个简在帝心的人物。
另一个则是安安稳稳走着翰林的路子,虽说人家现如今不过是个小官,可人家岳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将来贾政封侯拜相也不一定。
这样的岳家,哪怕妻子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但若是他们娶了,那不得供起来?
但凡岳家从指头缝里漏点什么出来,那岂不是一辈子吃喝不愁,大官指望不上,可小官那不就是荣国公一句话的事情。
偏偏,那赵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还宠妾灭妻。
你说,宠妾,那倒也还算是正常,毕竟总有些妖妖娆娆的女子,让人把持不住,可宠归宠,但是哪有让小妾凌驾到家世显赫的正妻头上的。
哪怕正妻家世不显赫,但好歹是生下了嫡长子的正妻,再看不上眼,那也没有把正妻弄死的。
不看正妻,也得看看嫡长子啊。
众人都觉得,那赵标简直就是猪油蒙了心,那外室是天仙啊,居然能作出这种事情来。
现在好了,嫡长子一路跑到京城来告状了。
据说那小孩一路上一直被人追杀,最后是装成了小乞儿这才磕磕绊绊到了京城,当初荣国府的嫡长孙见了都不相信这么个脏兮兮的孩子是自家亲表弟。
那可是嫡长子。
都说虎毒不食子,众人怎么都没法相信,赵标居然恶毒到对自己的亲生子下手。
哪怕庶女不受宠,可赵标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把荣国府的脸面扯下来,往地上踩了。
这倒也难怪让荣国府震怒了,这不,荣国公的嫡长孙都已经打算去平安州了,说是治丧,可大家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要去给枉死的姑姑做主了。
不过说起来,这荣国府当真是不怎么重视这个庶女了,这样的大事,不说荣国公出面,但荣国公的二子,哪怕是不亲近,可总得有一个去给妹妹做主吧。
谁料到竟然是贾瑚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去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顶什么用。
不仅吃瓜的众人这么想,连带着越国公府和赵标,那也都是这么想的。
自从赵知文不见以后,赵标一面派了人沿着平安州到京城的路一路寻找,一面也使了人在荣国府门口蹲守着。
所以,贾瑚带着赵知文回去的时候,赵标的心腹也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平安州。
赵标不知道赵知文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二姑娘临终前是否给了赵知文什么证据,但赵标更清楚地是自己干的是事情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仅是自己人头不保,自家所有的亲戚都得跟着自己一起死。
所以,赵标再仔细些都不为过,自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听到赵知文被带进荣国府的消息,赵标就有坐立不安了。
若是……若是赵知文知道些什么,那怕是自己得万劫不复吧。
赵标不敢赌,在知道那个消息以后,立马就找上了越国公府,想着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反了,还能让京城措手不及。
可大皇子还在京城,越国公府的女眷子嗣也有很多都留在京城,他们哪里敢赌这样不确定的事情。
更何况,越国公也不相信,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秘密,总想着还得等等。
这般犹豫着等等,就听到了荣国府的嫡长孙要来平安州给姑姑做主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越国公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赵标那个儿子只是想着上京城去告状给自家亲娘做主罢了。
虽说,贾瑚来平安州肯定是要找赵标的麻烦了,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又是明显带着目的来的,赵标肯定得脱一层皮了。
但是,这对比起他们暗地里做的那个勾当,越国公觉得,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更何况,赵标给越国公府暗地里干的勾当太多,越国公私下里也觉得自己有些把握不住赵标,如今荣国府摆明了要来找赵标麻烦,越国公觉得凭借着自家的地位和大皇子的脸面,到时候摆着长辈的架子,在贾瑚面前给赵标求个情便是。
这样的人情在,那也更加好把握些赵标。
与此同时,赵标也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对比起投递叛国的事情来,宠妾灭妻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大罪名。
更何况,虽说妻子确实是被自己毒死的,但是那事自己做得极其隐秘,唯一知道这事的那个下人,早就被自己处理完了。
现如今,哪怕是荣国公来细细地查,那也不过就是二姑娘生性嫉妒,容不得人,因为自己带了外室进门,硬生生把自己给气死了。
是,他赵标确实有错,可宠妾灭妻嘛,不过就是犯了所有男人该犯的错,二姑娘作为正妻,本来就应该宽容大度,怎么能嫉妒成性呢。
赵标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也没什么大错。
哪怕是贾瑚来,那也不过就是他赔礼道个歉的事情。
原本,赵知文也该跟着贾瑚一起去平安州的。
但到底赵知文的年纪摆在那儿,原本他千里迢迢从平安州到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说,还得躲避赵标和越国公府的追杀,能活着到京城,那都已经能算是他的幸运了。
这几个月下来,赵知文表面上看着还行,内里却是亏空得不行。
好不容易找到了外祖父家,完成了自家亲娘临终前的愿望,赵知文原本提着的那口气也就松下来了,如何赵知文就病了好几日。
史氏原本就是个怜贫惜老的人,虽说赵知文跟她毫无血缘关系,可到底也得喊他一声外祖母。再加上赵知文又病歪歪了这么些天,难免勾起史氏一些怜悯之心来。
赵知文又经历了这么多事,自然是要比寻常孩子要懂事不少。
一时之间,赵知文和史氏倒也是十分和谐。
贾瑚要求平安州,赵知文虽然病刚刚好了一些,却也立马挣扎着要跟着贾瑚一起去,毕竟在赵知文的认知里,自己是这件事的证人,要为自家母亲伸冤,自己自然得去。
但贾瑚和贾代善都知道,如今要给死去的二姑娘做主,不过就是面上扯的旗而已,最为要紧的还是二姑娘在那件内衫上写的事情。
赵知文到底年幼,不说这一路贾瑚得疾驰去平安州,这样紧急的赶路,大病初愈的赵知文不一定能受得了,就说到了平安州,贾瑚内里的目的一旦被人知晓,那赵知文怕是会成为赵标和越国公府用来威胁贾瑚的人质。
所以,这如何能让赵知文去平安州,倒不如让他先在荣国府里好好养养身体。
对外头,那就只说,作为孝子的赵知文那是强撑着一口气,这才到了京城寻了外祖家给自家亲娘做主的。
寻到外祖家以后,赵知文就病倒了,如今自然是气息奄奄,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这也是事实,只不过就是将赵知文的病夸大了。
都病得起不了身了,那又如何能去平安州呢
第178章
贾家虽然早就退出了平安州,可在平安州有不少的亲朋旧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无论是越国公府还是赵标都觉得,贾瑚无论是就是单纯地要来跟赵标对峙,为自己死去的姑姑做主,还是真真有其他的目的,贾瑚都肯定会一到平安州就开始联系父祖那辈的亲朋旧故。
毕竟么,贾瑚有个毛头小子,有熟人才好办事么?
所以,无论是越国公府还是赵标那儿,都早准备了对策,若是贾瑚联系那些亲朋旧故,他们该如何应对。
这么些年过去,原本在贾代善手底下做亲兵的人,现如今都已经是这平安州的守城副将了,余下也有不少的坐着平安州的中高层将领了,这些都是受过贾家恩惠的,自然是会听从贾瑚差遣。
那些正是他们棘手的,一面是不敢将自己投敌卖国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一面又是知道无论是利诱还是许以高官,都难以拉拢他们。
若是贾瑚联合了这些人,那怕是赵标无论如何都得脱一层皮。
这赵标怕,越国公府也怕得很,他们怕得是赵标狗急了跳墙,届时伤了他们越国公府这个玉瓶。
他们都恨不得把贾瑚拦在平安州外头,省得来搅和他们的大业。
拦在外头么?无非就是让贾瑚生一场大病,或是直接在平安州外头就将贾瑚灭口了。
可偏偏贾瑚带得那些人将贾瑚的衣食住行伺候得跟铁桶围起来的一般,让他们根本没任何下手的机会。
将贾瑚灭口倒是简单了,毕竟贾瑚带的人又不是很多,哪怕是个顶个的都是高手,可派上四五十人的队伍,难道还不能从他们手里将一文弱书生杀了?
可惜,无论是越国公府还是赵标,那都是没这个胆子的。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原本最多只是赵标将自己的结发妻子气死,可若是将贾瑚杀了,那那他们投敌卖国这事哪怕是刚刚起了一个念头,那都得被贾张两家给按实了。
所以,越国公府和赵标只能早早地预演好面对贾瑚的问责该如何,若是赵知文其实知道他们投敌卖国的事情,并已经告诉了荣国公和皇帝,又该如何。
但赵标和越国公府怎么都没想到,贾瑚一到平安州,没找那些个贾代善的旧部下们,直接就找上了越国公府。
这倒是真真叫越国公府和赵标十分地措手不及。
原本,越国公府那儿也就不怎么怀疑贾家会知道他们投敌卖国的事情,毕竟在他们看来,若是真真事关这样的大事,又如何会让贾瑚这么一个黄口小儿过来。
但,现如今贾瑚直接就来了越国公府,他们是完全就安下心来了了,若是知道他们投敌卖国,能直接来他们府上?
当然,安心是安心了,头秃也是真的头秃了。
原本,越国公府打的主意是,让贾瑚去联络了那些亲朋旧故们去找赵标的麻烦,也他们家是正正好坐山观虎斗,等到关键的时候,帮上赵标一把。
这一面不会让赵标脱了一层皮,想着鱼死网破,一面也好让赵标知晓,投靠了他们才是赵标的正确选择呢。
可如今,这贸贸然地那亲朋旧故变成了他们自己家,这就叫越国公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这就……
当然了,越国公府和荣国公府算起来,也能算是亲朋旧故,他们两家还真就连着亲呢。
毕竟,京城的这些世家里,各个都是联络有亲,哪怕那些明面上都已经不合了的,细细理上一理,也会发现其实两家连着亲呢。
越国公府和荣国府也是如此,不说其他,只说荣国公府的大奶奶,贾瑚的亲娘是太子妃的亲妹子,而越国公府不正正好是大皇子的母家么。
如今在平安州这儿当家的是大皇子的表兄,这一代越国公的嫡长子,颜彪。
当贾瑚嘴里喊着颜家表叔可要为我家姑姑做主,帮小侄将那可恶的赵标给惩治了的时候,颜彪在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将贾瑚迎进门,还得客客气气地说“世侄放心,若是赵标那厮真真做了宠妾灭妻的事情,气死了贾家妹妹,我必然是会为你们做主的。”
这不是没办法么?
颜彪只能捏着鼻子跟贾瑚客气,说几句违心的话。
颜彪想着两家哪怕是当初在京城的时候,那也都是只是面子上的情分,毕竟太子和大皇子的竞争关系摆在这儿,两家关系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自己不过也就是表个态,也就差不多了,至于接下来如何,那他到时候推个一干二净也就是差不离了。
可谁料到贾瑚不仅没顺着着急的话说下去,反倒是一脸诚恳地说道,“颜家叔叔也知道,小侄在这儿无亲无故,倒是有心为自家姑姑伸冤,可偏偏真是有心无力……”
颜彪听到这儿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暗道不好了,贾瑚这小兔崽子不会想着让自家来给他找证据撑场面吧。
果然,贾瑚下一句话就是,“我姑姑的事情,那还是得有劳颜叔叔了。”
说着贾瑚还顺势捧了越国公府和颜彪几句,“如今越国公府在平安州守着,万事有公府做主,有颜叔叔操心,想来赵标宠妾灭妻之事肯定能有定论。”
能有个鬼定论?
他不过是顶着个世叔的名头,可实际上却是从来就没见过贾瑚,两家的关系也真真好不到哪里去,他凭什么来操这个心。
更何况,赵标还是他的人,颜彪动谁都不可能去动赵标啊。
他又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赵标狗急了跳墙,他连带着他们全家都得不到一个好。
但赵标虽然心里骂骂咧咧,可到底也不敢让贾瑚看出点什么来,还得笑呵呵地说,“世侄放心便是,我定然把这事给你干的漂漂亮亮的。”漂漂亮亮地把你糊弄过去。
贾瑚面上一副十分信任颜彪的样子,“有颜叔叔这话,我就放心了,幸好有颜叔叔在平安州,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呢。”
颜彪差点被贾瑚这幅模样呕出一口血来,但还是得笑着问道,“世侄怎么一来就想着来找我了?还好我今日在,不然不是让世侄白跑一趟么?”
颜彪实在是觉得奇怪,一点交情都没有的,贾瑚怎么就逮上他们越国公府了呢?
贾瑚哪里不知道颜彪这是在套他的话呢,他只面上故作不知,一派不知事的样子说道,“平安州这儿我也是人生地不熟,我阿爹临走前特意交代了我,来了平安州,一定要找亲朋旧故们帮忙。”
“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只想着你们府上与我们府上向来就是有交情的,前儿在宫里见了大殿下,还让我喊他叔叔呢,所以我就……”
听贾瑚这么说,颜彪只觉得这事情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了。
只要在京城待过的,谁不知道贾赦就是一个不靠谱的纨绔,贾赦能将事情交代清楚了才怪。
而眼前这个贾瑚,估摸着就是年纪小,也没经过事情,哪里知道贾赦说的亲朋旧故是指贾代善原本的那些亲兵手下们,而不是自家这个假亲朋。
贾赦也是,自家这么没经过事的儿子千里迢迢地出远门,居然也不交代清楚。
不过,这会儿颜彪却也是放下心来了,若是贾家那儿真知道些他们投敌卖国的事情,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贾瑚这样一个不知事的楞头小子来平安州的。
如今的颜彪是对贾瑚完全放下心来了,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子,到时候赵标的事情也不过就是随手糊弄糊弄也就罢了。
最多找几个下人顶替一下罪责,给贾家一个交代也就罢了。
现如今么,现拖一拖贾瑚也就是了。
颜飚自以为计划得周全,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拖,倒是拖出事情来了。
因为贾瑚来平安州的时候,完全没有遮掩身份,甚至有些大张旗鼓。所以平安州里也有不少人知道荣国公的嫡孙来了平安州。
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的,平安州里就传出些消息来,说是荣国公的嫡孙来平安州就是为了来为姑姑做主的。
而荣国公的二女儿,其实也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她那个负心汉丈夫给害死的。
如今荣国公的嫡孙已经找了越国公府做主。
越国公府如今这不是正好统领着平安州的一切事物么,而且据说越国公府和荣国公府两家是世交,这么一来,越国公府在这件事上能不尽心尽力?
于是乎,整个平安州基本上都在传,赵标是要倒大霉了。
赵标原本也就是是一个小吏,因为榜上越国公府,前些日子也颇又些志得意满,自然是得罪了不少的人。
如今,眼见得赵标要倒大霉,那原本赵标得罪过的人,也就找上门来了。
第179章
虽说是如今未看到赵标失势,但荣国公府和越国公府这两座大山放在那儿,如今自是有人要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只是,越国公府到底也没在明面上就厌弃了赵标,他们要下手,也实在不怎么好真刀真枪的上手,当然了暗地里暗戳戳地干上一些坏事,倒也真真不算什么难事。
于是乎,赵标的日子实在是好过不到哪里去。
明面上,他到底背靠着越国公府,也没人能对他做什么,但是暗地里,却是有不少人对赵标下手,这就导致,赵标的日子实在是过得不怎么顺。
说句难听点的,赵标跟越国公府也不过就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当初赵标替越国公府拉拢中下层军官的时候打的就是荣国府的旗号,如今那可是荣国公的亲孙子来了。
再加上,如今那些中下层的军官,早就被赵标拉拢地差不多了,赵标哪里不清楚,自己在越国公府那儿早就少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
只不过是越国公府如今是和自己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才没法甩掉自己,甚至还得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但如今若是有了借口可以除掉自己,赵标想,越国公府怕也是不可能拒绝的。
说白了,赵标就是根本不相信自己和越国公府的利益结盟。
这段时间里,因为贾瑚直接就上门住了越国公府,为了避嫌,也是怕贾瑚有所怀疑,赵标和越国公府那边的联系,基本上也就是全部断了的。
颜飚那儿是想着,现晾上贾瑚几日。
将来要糊弄贾瑚的时候,贾瑚自然也是不好再多话。
可颜飚不知道的是,这几日已经把赵标原本就敏感的心,弄得越发敏感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赵标老是梦到被自己亲手下毒发妻七窍流血地盯着他,怨毒地说着将来赵标地下场肯定比自己要惨得多。
赵标梦醒之后也越想越觉得,越国公府怕是要借着贾瑚除掉自己。
赵标迫不及待地想着要跟越国公府接上头,迫不及待地想问问清楚颜飚是不是就打算着卸磨杀驴。
偏偏,那头颜飚一直想着要避嫌,无论赵标如何传信,越国公府那儿的回复永远是统一的“再等等,这段时间先别联系。”
越国公府地这般作态,越发让赵标觉得不安。
终于,赵标是实在是忍不住了。
当初投靠上越国公府,知道自己要做投敌卖国的事情之后,赵标虽然知道是富贵险中求,却也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所以赵标也不是没给自己留过后路的。
比如与越国公府往来的书信,比如拉拢的那些人的名单。
原本,这些事赵标打算在紧急地时候,拿来救自己的命的。
如今这个时候,赵标就觉得事十分危急的时候,这时候不救命,还等什么时候。
赵标再派人传话的时候,直接就拿着那些书信开始威胁颜飚跟自己见上一面了。
做那样投敌卖国的事情,颜飚也早就知道赵标肯定会藏着什么证据,等着威胁自家。
只是两家早就已经在同一条船上,再加上,颜飚也确信自家不是那种事情办成就要清算帮忙的人的,所以哪怕是知道赵标手里握着证据,颜飚也没有急过。
反正么,那些证据也是用不到的。
但,颜飚没想到,这才没几日,赵标就已经开始拿着书信要威胁自己了。
颜飚,这就十分地不解。
这不是形势一片大好么?
眼瞅着平安州这边,中下级的军官们就差成为自己这一系了,而荣国府那儿虽然又些棘手,可来的不过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看他这些日子地做派,颜飚实在觉得好糊弄地很。
再说赵标那儿,颜飚还要赵标团结那些军官们呢,又如何会在这时候卸磨杀驴,最多就是想着拿捏一下赵标而已。
这怎么就要威胁自己了呢?
颜飚十分地不解,颜飚想不通啊
但无论想不想的通,人都拿着证据来威胁自己了。
颜飚这会儿也顾不得贾瑚在是不是要避嫌的问题了,先安抚住赵标再说了。
颜飚一面要操持着明面上平安州军政各项事务,一面又要跟匈奴那边联系好,因为贾瑚来了平安州,颜飚还得抽空照料好贾瑚,又得细细遮掩好投敌卖国地各种痕迹,确保贾瑚看不出来,贾瑚带来地那些人也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这些日子,颜飚实在是忙得不行。
忙到不行地颜飚哪有时间来管那些流言蜚语。
等到颜飚听完赵标说的那些流言,又看着赵标赤红着眼威胁自己,说他不好过,那就要将他们暗地里的事情全都抖露出来的时候,颜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好,颜飚原本就没有着这个时候就得把赵标这个走狗烹了的想法,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这才费了点时间,将赵标给安抚住了。
等安抚完赵标,颜飚自己慢慢悠悠地往自家府上赶的时候,颜飚这才有空开始想想,这流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流言明面上一看,那就让人觉得是贾瑚命人放出去的。
这看起来实在是像荣国府那一系人觉得这么些日子过去,但是自家姑奶奶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有进展,他们实在是忍不住了。
但自从贾瑚来了平安州,那就直接是上了越国公府的门,自此他们那一行人的一言一行基本都就在颜飚地眼皮子底下了。
倒也不是颜飚派人监视了贾瑚等人,而是贾瑚这歌毛头小子,实在是不避嫌,真当两家是世交呢。
贾瑚自从进了越国公府地大门以后,除了第一天跟颜飚说了一声自家姑姑的事情以后,基本就直接全权交给颜飚了,竟是一点也没再过问过。
反倒是还问颜飚要了两个机灵的小厮,由着那两个小厮带着这几日基本逛遍了整个平安州,最近这几日基本都是带着平安州那个最大的书铺里里,日日在那儿看书,端是一副早出晚归的模样。
贾瑚既然要小厮,这不安插两个自己的眼线在贾瑚身边跟着,这都对不起颜飚做的这投敌卖国的事情。
可这两个小厮每日里汇报的贾瑚做的那些事情,只让颜飚觉得,贾瑚实在就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书生罢了。
而且,贾瑚那般作态也就能看出来,贾瑚或者说他背后地荣国公府,实在也不怎么关心那位二姑娘的事情。
不过就是因为人外孙千里迢迢地告状到了京城,这才为了荣国府的脸面,不得不派了贾瑚来平安州看看。
想想么也是,毕竟不过是一个庶女,还是一个十几年都没见过面的庶女,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贾瑚这位荣国公的嫡孙身份贵重,每日里逛逛平安州,身边除了越国公府派出的这两个当向导的小厮外,还有他自己的两个小厮,并着两个侍卫跟着。
贾瑚这一行来的除了贾瑚以外,也就只有八个人。
四个人日日跟着贾瑚,那两个小厮也亲眼看着来,他们基本就跟平安州这儿的人没有任何交集,这几个人自然是没有可能传什么流言出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倒是管着那位二姑娘和赵标的事情,被贾瑚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也显示出他对亲姑姑的事情的重视来。
只是,跟那两个小厮一样,贾瑚照旧用他们一行人在平安州人生地不熟这个理由,又问颜飚要了两个侍卫跟着这四个人一起打探消息,查明二姑娘的死因。
换句话说,这四个人也在颜飚地监视之下呢。
赵标是自己的心腹,哪怕是为着自家人的性命,颜飚也不可能将赵标送到贾瑚地手里去,为二姑娘抵命。
所以,在颜飚地暗示之下,那两个侍卫就带着剩余地四个人,每日里不是偷偷地在赵标他们府的门口蹲着,就是去城郊找原本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人。
想想也就知道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早就被赵标处理地差不到了,能让贾瑚的人找到了才怪。
所以,这四个人,每日里就跟呆头鹅似的,不过就是白忙一场罢了。
贾瑚这一行人基本也就在颜飚的眼皮子底下了,颜飚只觉得,这九个人加起来,都凑不齐一个脑子,哪里有什么可能性再去外头传什么谣言。
有脑子,也没这个时间啊。
这就让颜飚有些想不清楚了。
除了贾瑚一行人以外,到底是什么人会特特还得来传这个谣言,偏偏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是让赵标都急上来。
但是,颜飚又是实在想不出什么人来。
想想只觉得,可能是平日里赵标得罪的人太多,这会儿有人落井下石呢。
不过,反正赵标那儿已经安抚好了,颜飚手上的事物又实在是多,索性也就懒得再去想这些个小事,做不过就是丢开手去罢了。
第180章
鉴于贾瑚那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颜飚只觉得贾瑚不过是个小书呆子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甚至在接下来,颜飚也实在是难以对贾瑚起防范之心。
开玩笑,跟匈奴勾连,不说原本那就是投敌卖国,令人如履薄冰的大事,就说跟匈奴人结盟,那就是与虎谋皮的事情。
再加上,平安州这边,虽说因为有越国公府的权势和赵标的游说勾连,已经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已经在越国公府旗下了,但到底不是能号令了所有人的。
尤其是平安州的二把手,副将贾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这些日子已经从原本的与越国公府井水不犯河水,变成了处处针对着越国公府了。
众所周知,如今平安州的主官,那是勋贵们轮流镇守的,不过就是干上几年,就要换成下一个勋贵了。
反倒是作为副手的副将,那是一直镇守在平安州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讨好主官当然是大事,但是若是因为讨好主官反而得罪了副将,那就没什么必要了。
毕竟,主官是几年一换的,可副将却是一直在的。
万一人家秋后算账呢。
这样一来,哪怕是作为主官,可那些勋贵们在平安州,到底是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如今有贾华在明里暗里的针对,颜飚有好些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般下来,颜飚早就是焦头烂额,哪里有什么闲心管一个自己早就下了结论,觉得没什么大用,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的毛头小子。
只不过就是让那几个明里的眼线,再接着监视着贾瑚这一行人罢了。
当然了,颜飚也实在没什么闲工夫日日听他们汇报今日贾瑚看了什么书,只说遇到什么大事了,再来汇报。
可颜飚却是不知道,如今他这般焦头烂额,有一半原因那都是来自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的贾瑚。
贾瑚在平安州表面上那是端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关心自家姑姑的事情,更不可能发现颜飚那些暗地里的勾当。
但,实际上,在来平安州之前,贾瑚一行人哪里是只有八个人,而是十六个人。
只是早在平安州外,贾瑚就分成了两波,一波自然是跟着贾瑚正大光明地进了平安州,在明面上。
另一波却是早早地在贾瑚他们之前就进了平安州。
贾瑚小小年纪就得千里迢迢地来平安州,更何况暗地里还有查清越国公府投敌卖国的大事要做,甚至,贾瑚还得将这阴谋化解杂气平安州。
哪怕是贾瑚在皇帝和贾代善面前分析地头头是道,哪怕贾瑚自小就是聪明伶俐,而且向来就自有决断,可到底是个尚未及冠的小少年,贾代善又如何能放心。
所以,虽然去平安州要是带的人太多,也怕打草惊蛇,但贾代善这个老祖父到底是不放心,所以贾瑚虽说带得人不算多,可其中却是有几个是早前跟着贾代善哉平安州待过的。
所以在平安州外,贾瑚就订好了计策,他与其中几个年轻的侍卫光明正大地进了平安州,直接就上了越国公府,用来麻痹颜飚等人。
但其他几人,却是早早地装扮成行商之人,早就悄悄地进了平安州,去联络那些可以信任的贾代善的旧部了。
前头也说了,贾家原本在平安州驻守了多年,更何况,平安州有如今的安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多年之前贾代善带着贾家军打下来的安稳。
所以,平安州这边还真有不少贾家旧部。
贾家上交了平安州的军权以后,贾家人也基本上都从平安州撤了出来,但那些军中的旧部却是有不少留在平安州的。
比如如今平安州的二把手副将贾华。
贾华虽然姓贾,但却并不是贾家人,所以当年自然是没有跟着贾家人一起从平安州这边卸职,反倒是这些年来一路高升,成了平安州的副将军。
但却也跟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来,贾华原本是只是平安州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乞儿,不过是靠着好心人施舍才能吃上一顿饭。
若是在繁华的京城,哪怕是个小乞儿,可到底也是有心善的人,愿意给他吃一顿饱饭。
可他却是在原本就战火频繁的平安州,平安州的百姓自己都是吃不饱饭,哪怕是有善心,却也是真心有余而力不足。
索性,这个小乞儿命到也算是不错,遇到了贾代善。
贾华被带进了荣国府,跟着贾代善的姓氏,被贾代善取名为贾华。
贾华先是做了贾代善的亲兵,然后一步一步高升,等到贾家从平安州撤出来的时候,贾华都已经是游击将军了。
原本,贾华是要跟着贾代善一起回京城去的。
虽说,去了京城,怕是贾华的仕途也就要停在这儿了,但贾代善与贾华而言那是有活命之恩的,贾华宁可舍了自己那官身,也要跟着贾代善一起走。
可贾代善到底爱惜贾华的军事之才,几经劝说,这才把贾华留在了平安州。
也确实是在平安州才能凸显出贾华的才干了,不过这么些年,贾华就已经升到了副将军了。
贾瑚这回带来平安州的,其中就有当初跟贾华一起做乞儿,并一起做贾代善亲兵的。
他一到平安州,就去寻了贾华。
原本,贾代善就对贾华有活命之恩,又是旧相识来寻,贾华哪有不相信的。
更何况,他们说的还是事关平安州,事关整个大宁的大事,贾华哪有不尽心的,一面按照贾瑚他们那边早就预演好的,过了几日便开始暗地里传些赵标即将要完蛋的流言来。
一面,贾华也开始暗地人使人调查越国公府来。
投敌卖国的事情,越国公府自然是不可能放到明面上来,但贾华也确实查到了不少了越国公府暗地里的事来,贾华自然也就知道荣国府和贾瑚说得不假。
是以贾华虽说不好明面上就对越国公府做什么,可针对一下颜飚,让颜飚近期做事不顺一点,却是完全可以的。
而其余的人,也各自去寻了可以信任的人来。
其实,以贾华与贾代善的关系,原本在平安州,贾华也该照料着些贾代善留在平安州唯一的女儿二姑娘来。
但,也是因为贾华与贾代善关系不一般,贾华虽不是知道当年贾代善当年那位侍妾的事情,却是略微知道一些当年三姑娘的事情。
作为一直在沙场上战敌,一直看着自己的袍泽战死沙场的贾华,如何会看得上三姑娘为了儿女情长,置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偏偏那位二姑娘,也因为此事跟贾代善断交了。
原本,贾华就将贾代善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贾华眼里,贾代善就没有错的,更何况贾代善确实是因为国仇家恨,而三姑娘也明明就是死于自己的恋爱脑的。
贾华对二姑娘的不喜也就多了几分。
只是基于那是贾代善的骨血,所以贾华才命自己的妻子多看顾着点二姑娘罢了,最多就是让二姑娘在平安州不受欺负罢了。
但,二姑娘虽说是跟贾代善断了关系,这些日子却依旧靠着贾家在平安州的名望招摇过市,贾华对二姑娘的不喜越发多了几分,再加上二姑娘在赵家也一直过得不错。
是以,贾华索性也就懒怠着管二姑娘的事情了。
后来二姑娘虽然去世,可赵家的丧事办的也是极尽奢华,贾华便也没多想,只当是二姑娘因病早逝了而已。
直到京城来人,贾华才知道二姑娘的死得另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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