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王二探听到自家姐姐正准备着把她送给甄家一个年岁都能当她爹的人做妾,讨好甄家来换取利益。
如今王二孤身一人在金陵,想找家中长辈做主都没什么可能。
王二只能自己为自身做打算。
正好,薛家大爷有些因为之前定过亲的情谊在,对王二也多有怜惜。
这么一来二去,薛大与王二便有了首尾。
王娇在薛家本就不怎么得人心,她又一直觉得自己是官家女,嫁到薛家这种商户人家来已经是低嫁了。
所以王娇嫁到薛家以后一直端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连带着薛老爷和薛太太都不放在眼里,连晨昏定省都不去。
而薛家又因为娶了王娇这个祸害进门,连带着还得罪了贾家,本来就不喜欢王娇,这还不敬公婆。
若不是如今王家又攀上了甄贵妃,薛家得罪不得,王娇的肚子也争气,早早地生下了长子。王娇估计都已经被薛家送去家庙祈福了……
所以王二和薛大的事情,王娇竟然是被薛府上下瞒得半点都不知道。
等王娇知道的时候,王二已经连娃都揣上了。
王娇自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王娇一门心思要将王二给浸猪笼了,自然是要把这事给大肆宣扬出去,借助舆论才能处理了王二。
要说王家嫡支没什么人在金陵,哪怕是王家嫡支在,怕也是不愿意帮助王娇,王娇也没什么人手,要宣扬这事怕也是困难。
可不知道为什么?
跟有人暗地里在帮王娇推波助澜似的。
反正一夕间,这事在金陵城上至官宦人家,下至贩夫走卒,之间全都传遍了。
王家两女打算嫁一夫?这是要效仿娥皇女英呢?难不成薛大真有那么优秀?
薛家和王家在金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男女之事本来也就是舆论的热点。
一时之间,金陵城里讨论的都是这两女共事一夫的事情,至于什么贾家大姐儿是个富贵命什么的,早就没人关注了。
生在贾家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不是富贵命呢?
王家也薛家也都是要脸面的人家,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流言,两家自然是都想着平息这流言的。
更何况,王二肚子里还有个娃呢。
无论如何,也得给王二一个名分。
薛大正是与王二蜜里调油的时候,更兼王二又是嘴甜能够哄人,若不是薛大与王娇是皇帝赐婚,断断没有休妻和和离这两种说法。
薛大恐怕这会儿都已经想着休了王娇给自己心爱的王二嫡妻的位置了。
薛大为了自己心爱之人,便想出了一个新名头来,“兼祧”来
薛大之前还有个弟弟,只是早早地就去了。
照着兼祧的意思便是,薛大兼祧两房,另一房承的是薛大那早亡的弟弟的嗣。
而王娇和王二都是正室,也都是薛家的正房奶奶,只是王二得叫王娇一声大嫂罢了。
这种兼祧只有民间那些不懂嫡庶规矩的人家,才会这么做。
像官宦人家自然是不可能搞出这种嫡庶不分的事情来。
但这会儿薛大一门心思的想着不让心爱之人受委屈,如何能让王二做妾,薛家老爷和太太又顾及着王二肚子里的孩子。
再加上有王娇做对比,薛家的长辈也不免觉得王二更加识大体,更加适合当薛家的当家奶奶。
自然是不可能不同意。
而王家这儿,出了这种事情本来就丢脸,王家的姑娘在名声上就已经不太好听了,若是王家还有个做妾的姑娘,还是个商户人家的妾,那让出嫁的姑娘们又如何自处?
现如今,薛家想出这兼祧两房虽然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但好歹还蒙着一块遮羞布。再加上兼祧不合规矩这骂名也由薛家背着,王家自然也愿意。
当然,王太太是极其不愿意让女儿受这种委屈的,竟然还跟一个庶女平起平坐。
只是这回王太太的反对也只能无效。
毕竟只有王二也是有着正妻的名头,这才能做薛家的当家奶奶,沾手薛家的家务,也能给王家带来更好的便利。
王家投靠了甄家,虽说是有了个靠山,却也不得不给六皇子的夺嫡大业提供源源不断的钱财。
可王家如今又没了之前那肥得流油的差事,如何还有那么多钱财,可不能靠亲家么?
原本,王老爷还想着长女嫁到薛家,好歹也能笼络住薛大,那薛家的银子不就是手到擒来么?
可偏偏王娇嫁到薛家之后,几乎把薛家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王老爷自然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王二身上。
王二又是王老爷特意为着薛家培养出来的。
因为薛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家都闹得不平静,自然也就没什么时间再来跟贾家攀关系。
薛家热热闹闹地又办了一场娶妻的婚事之后没几天,府衙那儿公布了县试的考期,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就要开始县试了。
薛家的那些腌臜事闹了这么久,众人也都疲了。
江南本来就学风甚重,县试的消息一出,这下好了,也没什么人在关注薛家了,全都盯着县试去了。
谁家还没个要考试的亲戚了?
大姐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贾瑚也开始投入到县试的准备中去了。
收到县试的消息之后,考生就首先得去“属礼房”报名,要将自己的信息,也就是自家三代的直系亲属的基本情况都写清楚交上去,与之一起交上去的,还有一笔报名费,也就是“买卷子”。
要考县试的考生必须都得是家世清白的,家中没有优娼皂隶,没人犯罪的,这就类似于是现在公务员考试中政审。
但古代毕竟也不能身份信息联网查询,自然不免有些明明没有资格科考的人,为了做官,冒名顶替去科举的。
所以这便又有个事情,得找请本县廪生具保,确认考生是本人才行。
又得考同一科的五个人相互做保,如果有作弊这种事情,那就是五个人一起连坐,这也称之为“五童互结”。
廪生作保,那都是担着干系的,所以作保时,廪生还得收些辛苦银子。
光是报名的这些银子花下来,那就对于普通农家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了,因此对于农门来说,光光是家中的孩子考个秀才,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当然,这点银钱对贾瑚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
让贾瑚为难的还是那个五童互结。
这种五人相互作保的事情,但凡其中有一个作弊的,那就是五人一起连坐。科举舞弊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最好的结局那都是五个人一起以后都无缘科举了。
所以,五人互结这种事情,对于每一个学子来说都十分谨慎。
生怕出现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学子们基本上都是寻了知根知底的友人,相互之间一起作保,或是一个私塾里出来的,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那也自然是放心。
像贾瑚上辈子,就是一个书院的同门师兄弟们一起相互作保的。
可现如今,像贾瑚这样只是祖籍在这儿考科举了才来的,同门和友人一个都没有的自然是要为难一些。
旁人不一定能相信贾瑚,贾瑚也要疑心一下会不会有人打算着给他下套子,彻底断了他科举的路子。
贾政这几日奶自己的那一双子女,再加上贾瑚向来都自有主意,并不需要长辈们操心,所以贾政也就没过问贾瑚县试的事情,直到今日又见到贾瑚,贾政这才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
“哥儿可去报名了?考试凭证领回来了没有?”
“还没……”贾瑚有些为难地说道。
“怎么?”贾政惊了,衙门那儿出县试的通知都已经好几日了,瑚哥儿居然还未去报名,“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贾政都开始有点慌了。
嫡亲侄儿来考县试,自己这个当叔叔的竟然一点都没关心,连侄儿有为难之处到了今日都还没去报名都是刚刚知道的,贾政不免有些汗颜,又有点害怕。
怕等回了京城,要是贾代善知道这事,怕是能把他的骨头打断。
“五童互结的人我还没有寻好……”贾瑚说得略有些尴尬。
他贾瑚,前世好歹也是笑傲科举场的热门,可如今却因为县试的五童互结给为难住了。
这就……着实有些离谱。
贾政听了以后却是有些疑惑,“金陵这儿的族长没来找你过?”
金陵这十二房虽说明面上还是跟京城那八房同族,可到底是分割两地,贾敬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地来管理金陵这几房族人,所以金陵这儿也有一个族长。
“族长?”贾瑚略有些疑惑,这些日子门房倒是说过有族人来找他,但贾瑚这些日子一门心思地想着科举,自然也懒得管族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贾瑚那个时候猜测着是因为之前自己不经意之间透露出要买金陵这儿的庄子,让那些族人们闻到了油水的味道,这才想着来找自己。
左不过就是想代管庄子之类的事情,这会儿又临近考试,贾瑚自然是不愿意搭理。
“我之前考县试的时候,就是这儿的族长寻的人,”贾政说道,“你只管把自己要寻人互结的事情透露出去,族长自然会给我们寻来可靠的人。”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贾政放下心来了。
要说族中的人其他或是不行,但在信任可靠这一块上,自然是要比外头的人强上不少的。
毕竟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来,贾瑚越有出息,族里的人只有越高兴得份。
第122章
果然,贾瑚只暗示了一下金陵这儿的族长。
第二日,族长就上门了。
“我听说哥儿也要去考县试,不知道哥儿可有找好互结的其他学子?”
倒也不等贾瑚回答,族长又说道,“咱们族中有几个也想去县试见见世面的,不知道哥儿能不能带上他们?”
族长这话就说得十分的有艺术了,言谈之间全然不是贾瑚找不到可信的学子互结,而是贾瑚带着族中的子弟去县试见一见世面了。
全了贾瑚的脸面,而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比较低的位置里。
“叔爷爷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巧找不到可信的人互结呢。”贾瑚倒是也不愿意跟族长这么弯弯绕绕地说话,直接了当道。
“那哥儿看看这些人可以吗?”族长见贾瑚没有照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也不恼,反而是拿出了一本帖子说道。
贾瑚依言接过族长手里的帖子,上头正正好好列出了四个名字来。
因为是事关科举的大事,虽说是族长挑出来的人,可贾瑚还是仔仔细细地翻看了起来。
这四个人,每一个在帖子上头都密密麻麻地列出了他的年龄,和祖宗三代的详细信息来。
想来族长原本也是考虑过可信这个问题的,所以挑的都是贾家的族人。
连年龄,都是跟贾瑚差不多的年纪,最多也就是比贾瑚略微长了两岁而已。
这些人都是族长自从听说贾瑚来了金陵,要来考科举之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就为了跟贾瑚一起去考试的。
哪怕这次没有贾瑚放出风声说缺五童互结的人,族长怕是也会来跟贾瑚提这件事情。
当然,族长精挑细选,倒并不都是单纯地给贾瑚安排可信地互结学子。
更多的是,金陵这边十二房的自救。
在早些年的时候,金陵这十二房和京城那八房除却京城有荣宁两府以外,其他却是差不多的。
反正大家都是跟着两府沾光而已,虽说是京城的那几房关系跟宁荣两府亲近一点。
可到底,宁荣两府面上还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至少在金陵的这几房也不吃亏。
但这么多年下来,京城的那几房靠着两个府的,连官职都有了,那些人家各个过得红红火火。
而金陵这儿呢?
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出一个长进的人。虽说大家的日子倒也过得还不错,至少是没有吃糠咽菜的人。
但人么?总是想着要比较的。
看着京城的那些都已经做官了,而他们却只能在金陵做个富家翁,这原本就已经心里有些不服了。
再想想,宁荣两府虽然也是贾家的族人,可到底那儿也是开了宗祠,搬了祖宗牌位,也有族长。
说不定过不了多少年,京城的那几房怕也就是要分宗了。
到时候,他们金陵得这几房,怕也是沾不上宁荣两府的光了。
所以,族长想得很清楚。
这四个人皆是金陵这十二房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这回去考县试也是有一二分把握。
但凡他们能跟着贾瑚一起考试,能跟着贾瑚一起考中童生或是秀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若是考不上,能与贾瑚有几分一起考试过的情谊在,说不得,对他们来说,也是大机遇呢。
若是能成为贾瑚的玩伴,一道回京城去,一起由大儒教导,那金陵这十二房的前程就都在了。
是以,族长还是特意挑得与贾瑚年岁相仿的年轻人,也是为了能跟贾瑚有些共同语言罢了。
族长的这些打算,贾瑚如何能看不出来。
不过这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贾瑚自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金陵和京城的贾家,都是同宗同族,若是金陵的这些族人们躺在宁荣两府的大树底下乘凉,不思上进,那贾瑚才要更头疼呢。
如今他们既然愿意上进,那若是这些人里确实有可用之才,那贾瑚倒是也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是我们家的人那我就更放心些了,”贾瑚看完名帖以后,笑着说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还是及早去报名才好。”
“这几人都是族学中的学生,如今正在族学上课呢,倒是什么时间都行。”
没错,金陵这儿也有个族学。
“那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下午便去衙门报名?”贾瑚问道,“对了,他们可有选好廪生?若是没有,那就用我找好的那个吧。”
既然是五童互结,那自然这五个人都是要用同一个廪生作保的。
贾瑚原本还想着若是族里已经寻好了廪生,那他少不得得得跟着族里了,那就只能跟自己寻好的那个廪生说句抱歉了。
贾瑚寻好的廪生原是林海的同窗,只是到底没林海那种天分,考到如今,也还只是一个秀才。
“他们的廪生也还没定呢。”族长却说道。
原本,族长是想着让他们都让族学里的先生作保的。
但族学里那位廪生是按着人头收费的,族长想了想其中一个少年的家境,还是说了没有。
私心里,也想着给那个侄孙家中省点钱财。
原来,金陵这儿的族学也是用的族里祭田的出息,作为族学的开销的。
只是那些祭田基本都还是贾演和贾源发际时买的,后续也没再添置过。
这么点祭田,要用作平日里祠堂祭祀的各种开销,也要用作族学的。所以对于族学的开销来说,倒是略微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以,族学里请了先生,而其他笔墨纸砚的开销,则都是要族人们自己花钱买了。
更不用说这种请廪生作保的事情了,自然是肯定都得自己出钱了。
饶是都是贾家的族人,可到底也是有些贫富差距的。
比如,贾瑚手里那份名帖里,其中就有一个家境贫寒的,父祖皆是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寡母支撑着家业。
他读书买笔墨纸砚所需要的钱财也都是由他母亲靠着卖绣品赚来的钱财。
若是找族学里的当先生的那位廪生,怕是起码保费也得两三两银子。
他那位寡母恐怕又得熬好几个晚上做绣品呢。
族长虽然也对他们家略有些恻隐之心,但到底寡妇门前是非多,也不敢帮扶太多。
贾瑚找好了廪生,到底是荣国府的嫡出大哥儿,自是不可能差钱,不用说,肯定会把所有人的保费都出了的。
但是也能在无形中让他少出一笔钱财。
这府衙里出考试的通知都是好几日之前的了,若说五人互保还有一个空着,那肯定是留给贾瑚的,但是若是连廪生都没找好,贾瑚却有点不信了。
但是贾瑚倒也没多想,只是以为族长是怕旁人找的自己不放心。
“那便寻我之前找的那个廪生作保吧。”贾瑚说道。
既然作保的廪生和互结的五人都定了下来,下午,贾瑚就去属礼房报了名,然后他就只需要安心等着考试便可以了。
县试一共是五场,每一场都是一天的时间。
金陵是府城,又是江南这种繁华地界。
所以县试的考试地点自然是设在在府学里的,到了县学那一日,府学门口的广场上竟然乌泱泱地挤了有两三千人。
各自都跟了之前寻好的廪生,等着衙差们,唱名进去。
入场前,衙差们要搜一搜考生,确保没有夹带才让进去。
然后再由廪生确认此人由他作保,才能接过试卷后入座。
由于广场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便有些闹哄哄地不成样子。
贾瑚他们排在后面些,看到前头那些学子们挤挤攘攘地想挤到前头去,就跟自己稍微落后一点会影响了成绩似的。
贾瑚看着这乱遭遭的模样,感觉跟自己前世的差别也太大了一些。
不免皱眉道,“这样的乱糟糟的,难道那些衙差们也不管?”
“瑚叔有所不知,”贾茗却道,“县试本来就不同于府试之类,已经有确定的规章了,咱们好歹是在金陵府,到底是府城,都还算好些了,有些县城并没有考场,越发乱些。”
“咱们南边还富裕些,有些县城,学子们去考县试时还得自带桌椅才行。”
贾瑚这才意识到,本朝与他的前世并不相同。
本朝到底是初立未久,前朝的皇帝又大多昏庸无道,民不聊生多年,绕是本朝的皇帝也都挺重视科举的,可到底有些县学和府学都建得不完善。
在科举上,本朝的制度也并不算很完善。
不过,本朝在科举上也向来严苛,至少舞弊等事情倒也不会发生。
贾瑚看在眼里,想着自己前世完善的科举规矩,倒是又些想法。
不过现如今,他哪怕是在皇帝跟前也算是说得上话,却也没法对科举提出意见来。
贾瑚只等着自己高中之后,才有资格向皇帝提科举的建议呢。
虽然人多,队伍也都乱糟糟的,但是好歹他们都是黎明之前就已经开始候场了的。
饶是贾瑚排在后面,但当天光大亮的时候,贾瑚也已经领了试卷,进到考场里面了。
县试是不伦不类地学了些府试的规矩,这考生倒是像府试一般,都是有座位号的。
贾瑚在考场门口与族里的那些人分开,准备找到自己的座位号坐下。
这才发现,与他互结的其他四人,竟然正好都在他的附近。
想来这座位号是按照着当初报名的顺序排列的。
第123章
因为贾瑚他们已经在最后那一波了,等贾瑚他们坐定以后,没过多久,就有锣鼓声想起,示意本场考试已经开场了。
有四五个衙差各自举着印有试题的木牌,在考场上巡回展示考试的题目。
这第一场是正场,但凡没过的,也就无缘府试了,所以第一场的题目也都是早就有定式的。
考得不过就是四书五经文,试帖诗等之类的东西。
不过所谓八股么?写的诗文都有一定的格式,连带着连题目都是有一定格式的。
但因为朝代不同,这科举的格式与贾瑚的前世也有不小的差别。
饶是贾瑚刻意注意,可不经意间还是会下意识地用上前世的格式。
唯一好的是,大宁到底是开国没多少年,在格式一道上也并不算严苛。
贾瑚看了一眼,巡回走动的衙差举着的木板,到底不过是县试,考得也并不难,连截搭题都没用上。
“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这是出自《论语·季氏》的一句话,十分中规中矩的一道题目。
从这道题目中也能看出点,出题的考官怕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
那么,写赋的时候,必然是不能出现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只需要略微加一些出彩的东西上去就可以了。
贾瑚一看到这个题目,就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贾瑚不过是低头思索了片刻,脑子里就差不多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了。
贾瑚一边研墨,一边在脑子里往轮廓里填充细节。
等到墨研磨好以后,贾瑚也就已经构思地差不多了。
贾瑚正提笔要往试卷上写,又突然想起来,当初在族学的时候,先生看他做文章,还特意提醒过。
因为前朝吏治腐败,科举舞弊严重,常有那种泄露试题之事,甚至有些连论语都背不全的人竟然考中进士这种事情。
所以到了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考生的草稿纸上必须也有草稿,不然就会被认为是抄袭,或是有舞弊之事,是提前知道了答案,才答得这么顺溜。
当然了,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打草稿,直接下笔成文,确实也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
更何况,在科举中,试卷上是不允许涂抹的。
但凡有一处潦草的字迹或是涂抹,那就直接可以宣告无缘下一场了。
只是这些题目对于贾瑚来说实在是不难,更何况,只要答得中规中矩一点就已经可以了。
贾瑚只能按着规矩,先在的草稿纸上打一边草稿。
这名义上说是草稿,但贾瑚早就心中已有文章,自然是下笔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基本就没有停顿的时候。
贾瑚的这幅模样,自然是跟考场上其他的人完全不相同。
监考的考官看着都还未到束发之年的贾瑚,端坐在位置上,下笔如有神助一般。
考官自己出的题,自己也心里清楚,题虽然算不上难。但是却也决计没有那么简单。
大概就是历届试题中等的水平。
而旁边比贾瑚大上许多岁,甚甚至看着都能当贾瑚的爹的考生,还在对着草稿纸抓耳挠腮。
这对比差距之大,让考官差点都以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什么科举舞弊的事情了。
若不是这题目是考官自己亲自出的,在开考之前,那试题也没离开过考官的眼,考官怕都会以为贾瑚是事先看过试题了。
考官也是一县的知县,身为府城的知县,上头还有个知府大人盯着,再加上金陵这边,豪门乡绅甚多,甚至还有像江南总督这种一个手指就能碾死他的大官。
所以知县大人想得不过就是求稳,如同这试题一般,四平八稳,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度过这届任期便行。
为了能安安稳稳地做好县官,知县自然也需要了解本县的那些豪门贵族们,好歹不能得罪了他们。
所以在一开始报名的时候,只见就知道本届县试有两个公子哥。
一个是荣国府贾家的嫡长孙,太孙的嫡亲表兄,另一个是江宁织造,甄家的嫡子,六皇子的表弟。
这俩无论哪个,要是在他这儿受了丁点委屈,怕都是能把他那知县衙门给拆了。
但若是要特殊照顾这两个,照着知县的平日里中庸的做派,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凡给谁示个好,到时候被当成太子党或者六皇子党那就不好了。
他一个七品的芝麻小官,参与进皇子的夺嫡里,那也就只能是个炮灰的命了。
但到底,知县也是给这两位极大的关注的。
比如这会儿,看看虽然众人穿得都是制式统一的儒生服。
可这位身上这件,是用云绫锦做的,虽也是素色,那件衣服上头却是绣了暗纹的。
金陵城虽然自古以来就是繁华地,富贵人家也多,可是能穿上绣了暗纹的云绫锦做的儒生服的人家,却是屈指可数。
再看看这位年纪,知县便能猜出来,这位不是贾家的凤凰蛋,就是甄家的宝贝疙瘩。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知县能惹得起的人物。
要说原本知县还想去看看贾瑚刚刚下笔如有神助的模样,是写了什么样的锦绣文章。
但是想想这位的身份,知县又收住了蠢蠢欲动的脚,只坐在堂前,看旁人们考试。
贾瑚因为早就打好了腹稿,在草稿上写也不用特别关注字迹潦不潦草这个问题。
没多久,贾瑚就已经在草稿纸上答得差不多了,怕有出错的,贾瑚又仔细看了一遍,删减掉了几句他猜测着可能对于这位出题考官来说太过于出格的话。
这才开始往试卷上誊写。
试卷上是印好了红色的方格线的,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个字,所有的字都得端端正正地写在格子里,不允许超出格子了。
本朝用的还是糊卷之法,只是考完交卷之时,由衙差们将试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糊起来,等到考官们评定完试卷,分出名次以后,再拆开来看考生的的名字。
所以,这试卷上的字迹如何,是否清晰,也成了到时候试卷评分的一部分。
但这样,也有一个漏洞。
毕竟每个人字迹都不相同,哪怕是糊住了姓名,可阅卷的考官也能通过字迹认出人来。
所以在贾瑚的前一世,都是考生考完之后,由其他人将考生的答案誊写到纸上的。
这样也就避免了出现由于考生与考官认识,而产生的科举舞弊问题。
所以,贾瑚饶是前一世书法不算太好,却也能够拿到状元。
不过这一世,在书法这一块,贾瑚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那字算不上入木三分,却也自有风骨。
而且,贾瑚练字的时候,下意识地用得是前世科考时通用的馆阁体。
馆阁体单单拿出来,在平常纸上来看,那是规范有余,灵动不足。
但是在科考这种印红格子的考卷上看,那绝对是字迹工整,结构方正。整张试卷看上去都十分整洁大方。
不过到了中午,贾瑚就已经把题目都答的差不多了。
考试要考上一天,考生们的午饭自然也只能在考场中凑合了,一般人都是带着点心进考场的。
等贾瑚答完抬头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考生已经开始吃点心垫肚子了。
贾瑚虽然答完了,可县试却是必须在申时才能开始允许交卷的,所以贾瑚还得在考场里待上不少时间。
贾瑚便收拾好了试卷,将试卷放在考篮里,确保不会在用点心的时候,不小心将试卷给污损了,这才开始吃点心垫肚子。
因为贾瑚已经答得差不多了,倒是也不用像其他考生那般,只匆匆忙忙垫上两口,就还得赶着答题。
他这点心自然也是用的从容多了,甚至还有闲心看一看旁人如何。
贾家那几个子弟因为是与贾瑚互结的,所以也都坐在了贾瑚的边上。
这会儿,贾瑚一眼望过去,甚至能看到他们吃的是什么的糕点。
因为刚刚进场时,要经过衙差们的搜挟,怕考生在糕点里藏小抄,衙差们连糕点都是掰碎了仔细看过的。
虽然,有巧一点的。
比如贾瑚的糕点,那都是由厨娘特意做的最小的那种,只一口一个。
这种一看就是夹带不了小抄的,刚刚在门口时,也就躲过了一劫,至少没被掰个七零八碎的,如同粉状。
但是大部分人的糕点,在这会儿的卖相都不怎么好。
不过,到底还是能看出一点那些糕点原本的模样的。
好歹是考生,但凡是有点钱财的人家,都不愿意让自家的考生在考场的时候还吃不好,所以考生们带的基本上也都是一些香甜适口,又能垫肚子的东西。
但贾瑚看到贾茗却是只带了两张粗粮大饼。
那粗粮大饼因为比较大,估计衙差们也怕里头会有夹带的东西,所以被撕的七零八碎的。
再加上,粗粮本就喇嗓子,这又是已经凉了的大饼,那就简直是又硬又难吃,味同嚼蜡。
贾茗吃得便有些难以下咽,得吃上一口饼,再配上一口凉茶,这才勉为其难能咽下去。
看到贾瑚看自己,贾茗也没有半点自己吃的不好的窘迫感,倒是平静且友好地跟贾瑚点了点头,然后再自顾自吃那粗粮饼。
见状,贾瑚倒也不好再盯着贾茗看了。
但是收回目光以后,贾瑚不免也有些疑惑。
贾家子弟虽不一定大富大贵,可到底背靠宁荣两府,又有族里照拂,衣食无忧肯定是有保障的。
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是连在科考的时候,都只能吃粗粮大饼的。
但,贾茗那又……
第124章
等到申时的时候,考场内又有一个衙差提着锣鼓边敲边走过,这是在示意考生们已经可以开始交卷了。
贾瑚早就已经在试卷上作答完毕了,因为试卷是不能涂改的,所以贾瑚做完以后便一直在闭目养神,知道这会儿锣鼓响了。
贾瑚这才是施施然示意衙差自己要交卷。
按照县试的规矩,每一场交卷的时候,都得凑满十人才能开启大门将这十个人一起放出去,然后再关上大门。
所以贾瑚交完卷子以后,便被邀请到刚刚搜身的那个院子里,继续等着。
等错过了十个人才能放他出去。
不过,在这个院子里,贾瑚倒也不必再像在考场里那般紧绷着了,至少还得伸展一下端坐了一天以后,紧崩着的胳膊和腿了。
贾瑚这才踢了踢腿,舒展了一下这就已经陆续有人出来了。
那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相互之间认识的,出来以后还各自问了个好,然后开始讨论刚刚的那些题目。
倒是把在角落里的贾瑚给冷落了个彻底。
贾瑚原本也就不善于与人交谈,更何况,这些还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看他们熟络的攀谈,已经累了一天的贾瑚,自然也是没那个想法,只在一旁伸展完以后,抱臂看着贡院的大门。
那些人原本也就是考不上来撞运气的人,他们只是早就看到贾瑚衣着不凡,又看到贾瑚竟然第一个出来,就想着跟着贾瑚一起早早地出来。
好歹能在大门口攀谈一番,万一能攀上什么富贵人家,岂不是自己来这一趟也赚了么?
至于这么早出来考题没有做完,他们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按照他们就那半吊水晃荡的水平,除非自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不然要考上怕也是难。
他们按照着自己的思维理解贾瑚,想着这位富贵哥儿看着也年纪小,估计也是同他们一样,不过是家里人逼着,才来考上一回的。
至于成绩?
看看他这么早就交卷出来,再看看他的年纪,估计也不会是那种有学问的人。
他们都是一起胡混惯了的,一个眼神,彼此就能知道对方的打算的。
他们出来以后看到贾瑚一个人站着,就想着故意冷落贾瑚,自己几个人讨论试题,这不愁贾瑚听了不会来跟他们攀谈。
来考试的,谁不想知道自己究竟答的如何呢?
这样,下一步再跟贾瑚交际,倒也不显得刻意。
可偏偏贾瑚却不上那个当,只管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站着,这不免让他们有些受挫。
可他们也是混惯了的,见贾瑚不上当,山不就我,不是还可以我去就山么?
他们正准备迈出脚步去跟贾瑚攀谈上两句,“这位小哥…你那道策论……”
他们还没说完,贾茗也从里面交了卷出来了。
贾瑚提前交站出来是对自己有信心,但是这会儿看到贾茗也出来了,未免有点担心是因为自己提前交卷影响了贾茗的心态。
贾瑚也知道,贾茗等人是金陵这几房里的年轻一代佼佼者,不然族长也不会将他们几个送到他跟前来。
若是因为自己影响了贾茗,导致贾茗没考好,那贾瑚就有些罪过了。
虽说贾茗的年纪还要比贾瑚大上两岁,但在名分上来说,却是贾瑚是长辈。
再加上,贾瑚还有上辈子的记忆呢。
秉持着长辈的责任感,贾瑚在看到贾茗那一刻,便连忙走上去询问贾茗的情况。
“茗哥儿怎么也提前出来了?”贾瑚问道,“哥儿今日考得如何?”
“瑚叔放心,我是答完了题这才出来的。”贾茗连忙回答道。
县试的题目并不难,他又平日里刻苦,基础也学得扎实,自然是都能答上来。
再加上贾茗的性子向来果决,找到破题点后,他便不会再犹豫,直接就回答了起来,所以这才会答得迅速。
那些原本想搭讪的看到,贾瑚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直接将他们忽视个彻底,这会儿脾气也有些上来了。
只阴阳怪气道,“都答完了又如何,胡乱答了上去,那不也叫答完了么?”
“就是,到时候还得发榜的时候见真章呢。”
贾瑚原本不愿意搭理他们,可这会儿看他们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不免也想怼上两句。
在怼人这方面,咱们贾御史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的。
但却是让另一个人抢了先。
“既然要到发榜的时候才能见真章,你们又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
从考场里又踏出一个少年了,看他的模样,也就比贾瑚大了三四岁的。
生的也是一幅面如冠玉的模样,再看通身的模样,就知道他估计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那少年出来以后,直接怼了那几人一句,然后转头看向贾瑚道,“你就说荣国府那哥儿?”
这话虽是疑问句,可他面上已经是确认了贾瑚的身份了的,也不等贾瑚回答,他就直接说道,
“你是什么身份,何必跟他们嚼什么舌根,免得还降低了身份。”
说完那少年也不管其他人,只跟守门的衙差说道,“咱们这也凑够十个人了,可以开门了吧?”
待衙差开了门,那少年便头也不会的自顾自出去了。
看贾瑚有些疑惑,贾茗站在贾瑚身边低声跟贾瑚解释道,“瑚叔,那位是甄家的三爷。”
“论辈分来说,瑚叔你该喊他一声三叔。”
三叔……
贾瑚一噎,贾茗等人比自己大,还得喊自己一声叔叔,贾瑚倒也不觉得变扭。
但如今平白无故多出一个比自己只大两三岁的叔叔来,贾瑚心里便有些疙瘩了。
可偏偏,还真是这样。
虽说这些年里,贾家和甄家因为贾家帮着太子,而甄家不遗余力地偏帮着六皇子,早就私底下摩擦不断,甚至甄家还扶持了与贾家有旧怨的王家。
但是在面上,甄家却依旧还是贾家的老亲。甄老爷现在的这位太太,算起来,还是史氏的族妹呢。
像这回,张氏让贾瑚来金陵的时候顺带着买庄子和铺子的时候,还同贾瑚说起过。
旧年时,贾家还有一笔十万两的银子存在甄家,让贾瑚若是有钱财不够的,只管拿了条子去甄家要去。
“瑚叔,咱们先出去?”贾茗看到贾瑚还在思索,连忙出声问道。
甄三率先走了之后,刚刚那些阴阳怪气的人被甄三抢白了一顿,脸色也颇有些不好。
他们不认识贾瑚,但却还是认识一手遮金陵的甄家的三爷的。
这会儿自然也知道贾瑚的身份不一般,并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自然也不敢再阴阳怪气,也连忙灰溜溜地走了,生怕自己再多留一会儿,贾瑚会找他们算账。
如今这院子里已经只剩下了贾瑚和贾茗二人,门口的衙差也在无声地催促着他们。
贾瑚见状,也连忙说道,“咱们先出去吧。”
刚刚出门,贾瑚和贾茗两人,都硬生生地被门口的锣鼓声吓得倒退了半步。只可惜,这会儿府学的门也早就被眼疾手快的衙差关上了。
贾瑚看着门口站成两列,手里或是拿着锣鼓,或是拿着唢呐的,像是在夹道欢迎他们的衙差一脸懵逼。
一时之间,贾瑚仿佛觉得自己不是刚刚考完县试的第一场出来的,而是来娶亲的。
这是什么个状况。
还好,贾茗对金陵这儿的习俗也了解,在愣了片刻以后连忙就反应过来了。
贾茗连忙拉着贾瑚穿过吹奏着的衙差,这才低声跟贾瑚解释道,“瑚叔,咱们这儿金陵这儿的规矩,衙门会请了吹奏的人给交卷的前三波吹奏,以示鼓励。”
贾瑚一言难尽的看向那群还在吹吹打打的衙差,“这叫鼓励?”
要是早知道这个习俗,贾瑚宁可在烤箱里再端坐一会儿,也决计不提前出来给他们当耍猴得看。
张数和林之孝早就驾着马车在府学门口等着贾瑚了,这会儿看到贾瑚出来了
两人连忙急匆匆地迎上来,很有眼色的一个扶了贾瑚,一个扶住贾茗道,“两位哥儿累了吧,赶紧去马车上歇一歇。”
贾茗却道,“既然已经有人来接瑚叔了,那小侄也就先回去了。”
“可有人来接你?”贾瑚连忙问道。
贾茗家里只有一个寡母,如何会有人来接他,所以贾茗便摇了摇头道,“侄儿家里离这儿不远,侄儿走回去便是了。”
“虽不远,可到底是考了一日了,你难道不累得慌,倒不如做了我的马车,我们一道回去。”贾瑚连忙劝道。
与京城的格局类似,贾家的族人也都是依附着宁荣两府住的,贾茗家里如何会离这府学近?
按照着这距离,贾茗要是走回去,怕是也得半个时辰。
原本就累了一天了,再加上中午也没好好吃东西,贾瑚都怕贾茗走不到家中便累倒了,连忙劝道。
贾茗倒也不是个矫情的,见贾瑚劝自己,倒也不再坚持,只笑着说道,“那便麻烦瑚叔了。”
“这是顺路的事情,有什么麻烦的。”贾瑚笑着说道,“考试成绩想来明日就能出来了,我们明日一道去看成绩如何?”
第125章
贾茗这家中倒也是两进的大宅院,从外表看来,倒也不差。
贾茗的寡母早就在家门口翘首等着贾茗了,看到贾茗从马车上下来,也不问贾茗考得如何,只拉着贾茗一直上下打量了,看到贾茗安然无恙,这才连声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贾瑚看到这个场面,也略微有些尴尬,倒也不好盯着贾茗,看他们母子情深,只好转头看向别处,顺带着也打量起了贾茗家的宅子。
贾瑚只是站在前院里,也只能看到前院的场景。
院子内原本应该种一些观赏性的花木的地方,花木已经全部被铲掉了,只留下了一颗现如今还光秃秃的桃树。
其余原本种花木的地方,如今种了一些蔬菜,像是贾茗他们种着平日里用来吃的。
到底是还有贾瑚在旁边看着,贾茗略微有些不自在,“娘,我不是早上才出门的么?您怎么跟多久没见我了似的。”
说完给他母亲介绍道,“娘,这便是荣国府的瑚叔叔。”
贾茗的寡母这才看到贾瑚,她因为守寡,平日里也不经常跟外人打交道,这会儿看到贾瑚还略有些手足无措,“瑚…瑚兄弟好。”
贾瑚也略微有些拘谨,连忙还了一礼道,“大嫂子好。”
贾瑚虽说名义算是贾茗的族叔,可却也算得上是贾茗的同龄人。
因为家里的原因,贾茗极少有同龄的好友,跟不用说有同龄好友上门,贾瑚大概是第一个来贾茗家中的同龄人。
贾茗的寡母也有心招待贾瑚,但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快进来,要不留在家里吃个晚饭?”
说完,她又后悔了。
虽说今日因为贾茗要考试,她也有心给儿子补一补,倒也确实是去集市上买了点肉,却也不过几两,怕是也只够贾茗一个人吃。
更何况,就这点肉,像这位瑚哥儿这样的贵人怕也是看不上。
要不……
去隔壁再借点银子去买点肉?
贾瑚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自然是能看出一点贾茗寡母的窘迫来,“原本大嫂子邀请,我也不好推辞,但今日怕是我二叔和二婶也等着我回去呢,我倒也不好再耽搁。”
贾瑚这话一出,贾茗的寡母也瞧瞧地松了一口气。
贾茗倒是坦然,只说道,“那我送送瑚叔。”
等贾茗将贾瑚送到了外头,这才又小声跟贾瑚说道,“倒不是我不留叔叔,只是我们家贫寒,怕也没有什么饭食……”
贾茗能这样平静地说出家境贫寒,倒是让贾瑚也高看他两眼。
不过人家如此坦然,贾瑚也不好让人家尴尬,只转话题道,“那我明日早晨接了你一起去看榜?”
“那便麻烦瑚叔了。”贾茗刚刚在马车上已经推拒过一轮了,这会儿自然是不会再推辞。
县试其实本质上只是为后续的府试和院试筛人而已,所以其实倒也不难。
不夸张地说,贾瑚原本的学识就已经比所有考县试的考生高出一大截了,甚至出题的那位知县也比不上贾瑚。
光光是看到贾瑚考卷上横平竖直,所有字都宛如是印刷出来的一般,看上去就让人感觉舒适的时候,主考官就已经在心里给贾瑚打了高分。
再看这考卷上的文章。
由于贾瑚考试的时候,就通过考官出的题知道了考官的性子,原本就是按照着考官的喜好答得。
考官看到这文章的时候,就感觉这文章简直是写到自己的心坎上了。
当场就有将这份考卷点为第一的想法。
考试这种东西,但凡对自己的成绩抱有一点点期望的,谁不得早早地来看成绩,等贾瑚带着贾茗去府学门口看榜单的时候,府学门口已经不少人等着了。
索性府学门口的广场也够大。
像是府学周边的那些酒楼茶馆,也都早早地就客满了。
好歹贾瑚他们是坐着马车来的,坐在马车上倒是比去茶馆酒楼人挤人的方便多了,所以贾瑚也便懒得下车了,只在马车上等着发榜。
“发榜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有几个前头衙差敲着锣鼓,后面跟着两个衙差捧着榜单从府学的大门出来。
一听到动静,饶是贾茗稳重,这会儿也有些忍不住了,急急地跟贾瑚说了一声,“瑚叔,我也下去看看。”
说完,便急着要跳下马车去看榜。
贾瑚连忙一把拉住了贾茗,“唉,如今人那么多,你也挤不进去,小厮们不是早就过去看了么?”
贾茗却道,“我不亲眼看看成绩,总也是不放心。”
贾瑚闻言也便没有再拦的贾茗,只让贾茗下车去看。
等贾茗下车以后,贾瑚也慢悠悠地下了车,不过皇榜前的人也确实多,看着有些人将鞋子都挤掉了,贾瑚心有些戚戚然,还是放弃在这个时候挤进去了。
看榜这种事情与贾瑚互结的其他几个贾家子弟这会儿自然也是要来。
他们的家境都不差,自然也有家仆帮着看榜,他们也不过就是在外围站着。
看到贾瑚,几人都想起家里长辈的耳提面命。
瑚哥儿身份不一般,若是能跟瑚哥儿交好,将来的前程也必然是有的了。
无论是长辈吩咐过一定要对贾瑚客气,还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前程。
他们都得客客气气地来贾瑚跟前问好,顺带着能跟贾瑚献个殷勤。
不求现在就能与贾瑚称兄道弟,却也想着自己不能比其他人落后了。
“倒是凑巧,我们竟在这儿遇到了瑚叔?瑚叔也来看榜?”几人上前对着贾瑚作了个揖道。
贾瑚刚刚想回答,看到榜的张数就已经急吼吼的跑过来了。
也就是张数比贾瑚年长了几岁,这会儿正值壮年,又生的人高马大的,这才能在这么人挤人的环境下挤进内里看到榜单,又再挤出来。
只是,这会儿张数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都已经散乱下来了。
但张数确实一点也不介意,只兴冲冲的跑到贾瑚跟前,高兴地嚷道,“哥儿中了,哥儿是第一。”
张数也是有分寸的,虽然贾瑚考了第一让他兴奋不已,但他说话的声音也仅限于贾瑚和跟前几个人听到。
那几人虽然这会儿不知道自己的成绩,略有些紧张,再加上年岁比他们还小几岁的贾瑚居然考了第一也让他们略微有些疙瘩。
但到底是贾瑚的身份摆在那里,几人都摆出一笑脸来,想要恭喜贾瑚。
“恭……”只是他们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张数喘了一口气以后,接着说道“茗小哥也考上了,我看着是在内圈,哥儿放心吧。”
县试每一场的发成绩,也称为发案,每次发案都是用圈式的,前五十名的为内圈,其中第一名在最中间。
既然贾茗在前五十,若是依着这个成绩,那考个秀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几人先开始以为,贾瑚是令人看了他们所有人的成绩,不由得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数。
谁不想立刻知道自己的成绩啊。
可惜得是,张数听贾瑚的吩咐,也就只看了贾瑚和贾茗两人的成绩。
更何况,贾瑚也不知道他们的坐号是多少呢。
贾瑚也没看到几人的目光,这会儿看着榜单面前人挤人的模样,有些担心贾茗,只吩咐张数道,“刚刚茗哥儿也去看成绩了,你们去找一找他,别被人伤着了。”
张数连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去找贾茗了。
索性贾茗那小身板,到了这会儿也还没挤进去,只在外围跳起来看榜单呢。
张数连忙跟贾茗说了成绩,这才把贾茗带了回来。
“没想到,贾茗你可真是挺有本事的,这么快就攀上瑚叔了?”有人不免含酸说道。
这话刚出,其他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说了。
贾瑚也懒得计较,只问道,“你们的成绩看了没有,可进了?”
“回瑚叔,早就让人去看了,估计过会儿也就知道成绩了。”另一人说道。
说着他又看了同伴的脸色一眼,生怕同伴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又连忙笑着说道,“明儿还要考第二场呢,瑚叔和小茗既然已知道了成绩,要不先回去吧。”
贾瑚原本与他们也不熟,便笑着同他们又寒暄了两句,这才跟着贾茗先走了。
至于贾茗,对待这几人一直是冷漠地很,连寒暄都没有。
见贾瑚要走,只连忙跟上。
看到贾瑚和贾茗走远了,那人才悄声咬着牙说道,“你看不上贾茗我知道,又何必闹到瑚叔面前去?”
说破天去,他们金陵这几房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都是自家人,让贾瑚知道他们几个居然排斥冷待贾茗,让贾瑚如何想?
……
县试的第一场是正场,接下来几场虽然重要,却也要比第一场简单得多。
前四场下来,贾瑚场场皆是第一。
等第五场结束,这才是将之前的弥封揭开,用考生名字发案。
贾瑚几场皆是第一,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县案首。
县案首几乎已经是默认可以中秀才的了。
第126章
天才·八六()
贾瑚过了县试,且得了县案首。
虽说县试不难,但好歹对贾家来说也算是一件大事了,贾政和贾瑚少不得写一封信回去,也好跟在京城的家人们分享分享这个喜讯。
贾赦成了武进士,其实倒也跟之前没中前的日子没什么区别,照旧还是在太子身边做侍卫。
鉴于他的身份,再加上他不着调的性子,太子也从来不会给贾赦安排些重要的活。
所以贾赦照旧还是每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罢了。
不过倒也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之前的贾赦是跟着朋友们去喝酒吃饭,或是做些类似于投壶之类的消遣。
但现如今,贾赦好歹也是自持武进士的身份了,每日喝酒逛街,多有损他武进士的名声。
贾赦换了一种爱好,也就是跟他的朋友们吹牛。
鉴于由于在武举场上贾赦口无遮拦的吹自家儿子的聪明才智,导致了瑚哥儿小小年纪只能避到江南去。
史氏每每想起,小小年纪,就“孤身”在外的宝贝孙子,就想锤贾赦。
张氏更是耳提面命,每日基本上都得跟贾赦说上几遍,不许再外头说什么“自己考上武举是因为儿子的聪明才智之类的话。”
贾赦面上虽然一直坑贾瑚,可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又自幼生的聪明伶俐,贾赦心里哪有没把贾瑚放在心上的。
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导致自家宝贝儿子小小年纪居然要去金陵考科举,而且还是跟着老二那个不靠谱的。
贾赦想想都觉得对不起自家宝贝儿子。
所以如今在外头,贾赦也是对贾瑚对自己考上武进士的帮助闭口不言了。
贾赦如今在外头只能吹一吹自己考上进士的丰功伟绩。
前头几次吧,太子和贾赦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看在贾赦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支棱起来,大家也不好泼贾赦的冷水,总得附和贾赦几句,不能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再加上,贾赦能考中进士,也确实是他们这些纨绔中的头一份,他们心里也不免有些羡慕。
但是,谁能想到,贾赦竟然还能将这件事在他们耳边重复了一几个月,就这,谁能忍得了?
哪怕是跟贾赦关系再好,这也忍不了啊。
到了最后,哪怕是把贾赦看成是亲兄弟的太子,都有些不胜其扰了。
每当贾赦一开口,太子不是假装自己忙碌得很,没时间听贾赦说话,就是吩咐贾赦一些小事情,将贾赦支走。
更不用提其他人了。
贾赦也不傻,自然也是能猜到一点朋友们都已经烦了的,好歹是安生了几天。
但是,这不是收到了他宝贝大儿子过了县试,还是县案首的信了么?
别说哪怕是过了县试,可也到底连个功名都没有,贾赦可是听他敬大哥说了,这县案首,只要是不出意外,一个秀才肯定是跑不掉的。
更何况,谁家儿子能在这个年纪又这个能耐的?
要说贾赦是京城纨绔里的独一份,那么贾瑚绝对是京城这么多勋贵人家中的第一份。
贾赦也没想到自己这棵歹竹竟然是出了贾瑚这种好笋,光是自己这样的纨绔,居然生出贾瑚这种儿子,贾赦就觉得这件事情自己能夸一年。
这样的事情,不得跟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炫耀一番?
贾赦顿时觉平日里略显枯燥乏味,还有点累的当值,立马就有意思多了。
自打看了信以后,旁人自然不说,反正贾赦是在屋子里不知道转了几圈,那腹稿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就想着怎么跟朋友们炫耀自己的好儿子呢。
这会儿,贾赦都已经开始对自己之前没有好好读书了,但凡多读点书,自己肯定能既有内涵,又不显粗俗,既辞藻华丽,又不显得刻意得吹上一波。
贾赦打完腹稿,想好怎么在朋友们面前嘚瑟以后,这还没到跟人换班的时间呢,就急匆匆地换了官服,去宫里当差了。
想来,这可能都是贾赦当值最积极的一次了。
哪怕是在宫里当值,可原本护卫贵人这种事情,也用不上他们这群纨绔子。
将他们拉到宫里来当值,不过是为了显示一下皇帝对于他们家长辈的看重罢了,顺道着,也给他们这些人一个前程。
至于巡逻护卫这种事情,自有那些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们呢。
所以,这群纨绔子们,哪怕是到了宫中,也照样是没什么活,不过是守一守宫门之类的。
这样无聊的日子,宫里又不能聚众喝酒赌博,几个人不免聚到一起聊个天什么的。
贾赦去的宫里的时候,他那几个朋友正好找了一个背风口,大家一起侃大山呢。
这不正好么?
贾赦觉得自己在家打了半天的腹稿这不就要用上了么?
贾赦是兴冲冲地来了,但是他的那些兄弟们,看到贾赦的那一刻,脸色都一僵。
完了,那叨叨叨讲的跟八百个鸭子似得贾赦又来了,他们的耳朵怕是又要遭到屠戮了。
他们就差直接跑了。
但是刚刚要迈开脚步,他们又硬生生地忍住了,不能走不能走,这些日子贾赦已经开始不吹他考上武进士那件事了,好歹都是自家兄弟。
贾赦却是恍然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只高高兴兴地给朋友们打了照顾,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朋友们提起道,“前些日子我们家大哥儿去金陵了你们知道不?”
众人对视了一眼,心想,这谁不知道,我们还知道你儿子逼不得已去金陵,有大半是你作的呢。
可这话他们到底是没说出口,还得照顾着贾赦的面子呢。
众人只笑着说道,“怎么了?你们家大哥儿要回来了?”
想来也是,当初那一阵风波也早就过去了,他们家瑚哥儿也该回来了,天可怜见的,那样小小的年纪,被自家亲爹坑成这样。
“回来?那可不行。”贾赦就等着这句话呢,当离立马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们家瑚哥儿最近这一年怕是都不能回来了。”
其他人却是不知其中的原因,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为何?京里这儿不是已经平息了么?”
贾瑚好歹也是贾赦的儿子,那就是他们的大侄儿,大侄儿受了委屈,他们这些当叔叔伯伯的,自然不能旁观。
“谁敢再上你们家,说这么不着调的事情,你只管跟我们说,我们替你打出去。”
“就是,我们替你打出去。”
“要我说,也是你们家真的好脾气,要搁我们家,我们家老爷子能让那些人进门?”
众人七嘴八舌地贾瑚和贾赦开始打抱不平起来了。
“上门倒是没有了……”贾赦道。
“那是为何?”有人仍不住问道。
“害,这不是我们家瑚哥儿这回县试过了么,”贾赦假装抱怨道,“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这么要强,非得说要考个秀才再回来。”
刚刚问话的那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害,他也是嘴贱,刚刚问什么呢?
这会儿,他就差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了。
偏偏贾赦还是不肯放过他,还在那儿凡尔赛呢,“不过这小子倒也争气,说是这回考了县案首,哎,县案首你知道不?就是整个县的第一名。”
贾赦的众多朋友就差yue出来了,好容易这位终于不再吹自己中武进士这种事情了,他儿子又中了什么劳什子的县案首。
呸,也是自家的孩子不争气,回去就去揍儿子。
贾赦的朋友们最多就是嫌弃贾赦,但心里倒也有几分羡慕的。
但是,在这儿聊天的,也并都是贾赦的朋友,到底还是有一些并非是贾赦朋友的。
朋友听到贾赦这嘚瑟的话,都尚且想yue,更何况是不是朋友的了,不免有些含酸。
“你家哥儿考得好是一回事,可到底还是年纪小一些,恩侯你可别为了什么劳什子的秀才功名,太过于逼迫孩子呀。”中间便有一个人突兀的说道。
不过贾赦这人吧,他也知道自己太过于不着调,有事关瑚哥儿,贾赦倒也愿意听两句,只问道,“怎么这么说?”
“我们家有个亲戚,他们家原先也阔过,只是后来败落了,后来得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便想着让儿子上进,也好再恢复祖宗的荣耀。”
“可那科举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他那聪明伶俐的儿子,不过是考了一场府试便得了风寒,急病去了,倒是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贾赦看过信,再加上家里考科举的人也多,他对科举什么的,倒也有几分了解。
自然知道,考完县试以后便是府试了。
人在事关自己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迷信的,这又正好戳中了贾瑚要考的下一场。
贾赦听到这话,可不得脸色一白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贾赦还未说话,他的那些朋友们先急了,“你这空口白牙的咒谁呢?”
若不是宫里不允许打架斗殴,贾赦的那些朋友们怕是就要一人一拳揍他了。
那人原本也就是看不惯贾赦,这才说了自家亲戚家的事情,不过就是想灭一灭贾赦的威风。
但说完,他也便自悔失言了。
他那话说的,倒像是再诅咒贾瑚了。
无论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都没有祸及人家儿子的,更何况,他与贾赦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呢。
再加上这会儿,贾赦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已经开始挽袖子了,他哪里还敢再多留,只狡辩了一句道,“我不过是提醒一声贾恩侯罢了,谁想到你们还急了,我可不跟你们说了。”
说完这句,他连忙就急匆匆的走了。
第127章
“恩侯,你别听他胡说。”
“就是,咱们家瑚哥儿是什么人,我瞧着他的体格比你都要好上些,如何还能因为一场考试得了风寒。”
“是啊,是啊,你且等着你们家瑚哥儿考中秀才吧。”
那人已经走了,贾赦的那些朋友们也不好再冲上去找他理论,只连忙七嘴八舌的安慰贾赦。
这会儿,大家也不嫌弃贾赦天天炫耀自己有个好儿子了,只说贾瑚肯定能平安中秀才。
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瑚哥儿真中了,他们的耳朵再遭一回罪罢了。
贾赦有朋友们安慰,再加上贾赦想着贾政都能平平稳稳地过了府试,难道瑚哥儿还能比不过老二那小身板?
他倒也放心下来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稳,这会儿便也没有了在跟朋友们炫耀的心思。
贾赦便老老实实地跟别人交接班,老老实实地跟在太子身后。
这番做派,倒是让太子都觉得有些诧异,今儿贾赦是改了什么性子不成?
那样吵吵闹闹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安静下来了,不免让太子也有些担心贾赦。
难不成是真有什么事情?
等太子忙完手头的工作,忍不住问贾赦一句,“你惹了什么事情了?今儿怎么如此安静?”
说完,太子又觉得,自己也是疯了,贾赦安静一点还不好?
难不成非得让贾赦一直在自己耳边嘀咕,自己才觉得舒爽?
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贾赦也不敢表露出来,但是太子,那算起来绝对是贾赦最信任的人之一,再加上太子作为太子肯定也懂那些科举上的事情。
所以,贾赦想了一会儿以后,还是犹犹豫豫地问太子道,“三哥,科举真的很辛苦?”
太子不知道前情,只以为贾赦倒是还能看到别人的辛苦了。
再联想一下,他之前看到了金陵那儿邸报,瑚哥儿得了县案首,太子只当是贾赦这么多年下来,可算是有个当爹的样子了,还知道瑚哥儿的辛苦了。
太子觉得瑚哥儿这个内侄儿摊上这么个爹也实在是辛苦,如今既然贾赦能悔改,太子也少不得替贾瑚敲一敲边鼓。
“可不是,”太子故意说道,“县试还好一些,至少不用在考场过夜,可到了府试最后一场就得考场过一夜了,更不用提院试和乡试了。”
“你想想,府试不过四月,这天可还冷着呢,偏偏考试时为了防止夹带,也不能带棉被。”
“那岂不是很容易得风寒?”贾赦又想起刚刚那个侍卫说的亲戚家的哥儿,因为风寒去世的。
“自然,其他的我不知,但每年会试之时都是京城那些医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府试之类的自然也是如此。”
太子有意把贾瑚往辛苦了说,却没想到他越说,贾赦的脸就越白了几分。
只是贾赦也遮掩了两分,倒是让太子只以为贾赦是被瑚哥儿刺激地也懂事了几分。
虽说太子也有自信,哪怕是贾赦不上进,他照样也能护着贾赦平安喜乐一生,可若是贾赦能自己上进了,那太子也只有更高兴得份。
贾赦原本也不是一个被吓大的,照理说,哪怕是被吓唬了,像他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应该是会记在心里的。
毕竟,贾赦当初刚刚开始当纨绔的时候,贾代善也不是没想着拯救过,也拿着一掌宽的板子吓唬过贾赦,可贾赦也照样是吃嘛嘛香,睡得照样香甜,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可贾赦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却是没由来的心慌。
偏偏家里头上至贾代善,下至琏哥儿,都一门心思的惦记着瑚哥儿,尤其是张氏,原本一个不怎么信佛的人,现如今都是每日早上都必先去小佛堂上三支清香给瑚哥儿祈福。
贾赦又如何敢在张氏面前提这事。
但他晚上都有些辗转反侧,好容易睡着了,梦到的就是自家府里府门大开,放眼望去,均是白茫茫地一片,府里的下人们人来人往,裹挟着些其他人家的来吊唁的人,只是乱糟糟地不行。
他都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了里面震天的哭声。
等他“飘”进去之后,就只听到旁人在说什么大奶奶和大哥儿没了。
贾赦定睛一看,这才看到,堂前的牌位居然有两个,一个写着张氏的名字,一个写的是瑚哥儿的名字。
贾赦一个踉跄,哪里敢相信这样的场面,惶惶然就想跑出去,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连发髻都是乱的,衣襟都没系好,貌似衣服大了不少,宽大的衣服显得他越发憔悴。
那个“贾赦”面上涕泗横流,鼻涕都已经流到了嘴唇上,却连擦都没擦。
只拉着一个像是管事的人问,“大奶奶和大哥儿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去喊大夫啊,我的帖子呢,快写了帖子去请太医?”
管事却是一脸无奈,“大爷,您还是清醒点吧,大奶奶跟着大哥儿一起去了。”
“不,我不听……”
贾赦看着另一个自己发疯,越发惶惶然,难不成瑚哥儿真会因为科举得了风寒,丢下他和琏哥儿一走了之?
然后因为瑚哥儿的死,张他媳妇也大受打击,一病走了?
贾赦慌出了一声冷汗来。
这才醒了过来。
贾赦从恶梦中惊醒,也顾不上自己已经被冷汗湿透的寝衣,只摸了摸自己身侧。
自己的身侧依然温热,贾赦借着丫鬟们留下的那支蜡烛发出的昏暗的光,看到张氏熟睡的脸庞。
但,做了那样的噩梦,贾赦到底有些不放心,又悄悄地探了探张氏的鼻息,触摸到张氏的呼吸,他这才放了一半的心下来。
贾赦恍然见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如今醒过来看到张氏还在身侧,不免情感就上来,想把媳妇搂在怀里,切身感受到张氏的温度,他才能放心下来。
这会儿正是半夜,张氏睡得正香甜,就被贾赦突然抱着,非得拉着往他那边。
饶是张氏睡得香,但是被贾赦这么一闹,也还是醒过来了。
“大爷又是闹什么?赶紧睡吧。”张氏被贾赦闹醒,自然脾气也不会太好。
“宜儿,我做了一个噩梦……”贾赦仍有些惊魂未定。
“嗯嗯,好,”张氏咕哝了一句道,“不怕啊。”
说着,张氏又进入了梦乡。
张氏是又睡着了,但是做了噩梦的贾赦却是睁眼到了天明。
经过一晚上的舒缓,贾赦也没了刚刚被噩梦吓醒之时,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这会儿,贾赦倒是能安慰自己几句了,做了那样的梦,大抵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才会有所梦吧。
想想也是,毕竟自己一整个白天,都在想瑚哥儿府试会不会有什么不好之类的。
想多了,晚上做那种梦,倒是也可能。
贾赦心也安定下来了。
但,他又哪里能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这几日,都接连做起了那种梦。
不是梦到贾瑚和张氏去世。
就是梦到贾瑚和张氏去世以后,琏哥儿不成器。
每每梦见,贾赦都能被吓出一声的冷汗来。
一连几天下来,贾赦连眼睛都给怄进去了,黑眼圈又极深。
不知道的,还以为贾赦这是在青楼逛了好几日呢。
一次两次,贾赦会觉得是意外。
但是日日这样下来,贾赦不免觉得,是不是上天在警示自己。
但是吧,贾赦要是这会儿毫无理由,只说自己做梦梦到贾瑚不好,不允许贾瑚考府试。
贾赦猜测,怕是这信都送不到江南去,他就先能被贾代善给抽飞了。
而瑚哥儿怕是也只会觉得他这个当爹的混不吝,不靠谱。
贾赦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又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亲事经历过府试的贾敬呢。
若是贾敬说府试有危险,那为了瑚哥儿的安全,怕是老爷也肯定会听他的。
贾赦少不得得去找一回贾敬。
贾赦去找贾敬的时候,贾敬正好换了衣服,要出门去呢。
如今的贾敬倒是也没有了什么非得当倒是的想法。
但是,那些在道馆里的日子,好歹也给贾敬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尤其是观主,虽说不缺钱,却自己过苦日子,将所有的钱财都用来帮助贫苦大众。
这样的人,对贾敬的影响颇大。
贾敬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观主把所有钱财都捐出去了,倒是把自己给饿死了。
所以,得闲了,贾敬也偶尔去一趟原本他修仙的道观里,去看一看观主和两个师兄,顺便也给他们带点吃的喝的。
顺带着他也可以去山上住几日,只当是忆苦思甜。
贾敬这回就是刚刚要出门去道观里。
“敬大哥,府试真容易因为风寒死人?”贾赦看到贾敬,就连忙拉着贾敬问道。
“啊?”贾敬懵了,这都是什么啊?
“我听人说,府试最后一场得在考场里住一晚,又不能带棉被,这不得冻出风寒来?”贾赦急急吼吼地说道。
“恩侯啊,”贾敬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府试是几月吗?”
“府试在好歹在四月,虽说是天确实也还有点冷,也确实不能带棉被,但是薄毯却是可以的,哪里会冻出病来。”
贾敬觉得自家大兄弟可能是傻了。
“当然了,冻出风寒的也是有的,但是几百人中最多不过一两个。”
听到贾敬这么说,贾赦又放心下来了一点,但是想起自己那个日复一日的梦,贾赦又有点慌。
贾赦一直将贾敬当成亲大哥一般的人物,再加上那个梦又把他给折磨了好几日,贾赦实在是仍不住,一个秃噜皮。
倒是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做噩梦,梦到瑚哥儿去世这种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贾敬说了出来。
第128章
贾敬虽然现如今是不在道观待着了,也不再一心想着要修仙,得道升仙了,一直在族学里安安稳稳地当族学的掌学了。
虽说孔老夫子说过,“敬鬼神而远之。”
但是贾敬对于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还是有些信奉的,每日里闲下来,贾敬也一直会读一读道德经之类的东西。
听到贾赦说的日日做这样的梦,贾敬的第一反应是,贾赦被方着了。
“莫不是你撞着客了?”贾敬惊道,“正好,我这会儿正要去道观里,要不你跟着我去让我师父看看?”
“就我这阳气,怎么可能撞着什么东西?”贾赦一听贾敬这话,连忙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但是,那梦已经困了贾赦好几日了,再加上,贾赦也知道,贾敬那师父的行事也确实像是一个得道高人。
贾赦虽然嘴上说着不相信自己是撞了客了,心里却也有些心动了。
“左右你今日也无事,不过是让道长们看看,若是你撞客了,他们自有方法化解。”贾敬又劝道,“若不是撞客,难保是冥冥之中在暗示你什么。”
“到底是事关瑚哥儿,好歹你也慎重一些。”
贾瑚绝对是贾家下一代中,贾敬最基于厚望的人。
贾敬也深信,贾家的下一代,在贾瑚的带领下,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为了贾家能够从武转文,一直长长久久地辉煌下去这个贾敬毕生的梦想,贾敬对于贾瑚的关系,那绝对是不比贾赦少的。
听说,贾赦梦到贾瑚去世,贾敬都有些紧张,这可不得撺掇着贾赦去找道长看一看么?
“要不咱们再让道长给瑚哥儿算个命?”
贾敬也没看到过自己的那位师父算命,可这不是事关贾家的未来么?贾敬犹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也让道观里的道士算过命。
若是贾赦那梦真的是在冥冥之中暗示什么,那他们好歹也算个命,看看有没有什么避开的法子才是。
贾赦原本就心动,贾敬这么一长串话下来,贾赦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贾敬这不是本来就准备着出门去道观里么,贾赦也不过就是跟上就可以了。
贾敬到了山上,这才发现有些不太对。
那道观好像比之前破旧了不少,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贾敬的那位师父不允许贾敬让人来整修房子,而且又说贾敬既然已经离开,就不应该再来山上,与他们有什么牵扯。
所以也不允许贾敬经常来道观里。
这么些日子下来,房子日晒雨淋的,再破败一些倒也不是没可能。
但,道观旁的那块菜地,原本郁郁葱葱的菜,全都变成了杂草,这就有些不太对了。
要知道,道观里日常吃的那些东西,基本都是观主他们自己种的。
这样的菜地,平日里怎么可能荒芜下来。
贾敬看到菜地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太多,有些莫名的心慌,脚也没由来的一个踉跄。
贾赦连忙扶了贾敬一把。
贾敬站稳以后就一把将贾赦推开了,他想开口,却觉得喉咙都有些干涩,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走,我们去殿内看看。”
等他们走进大殿内,这才发现,这大殿内已经结了不少的蛛网,连原本在殿内供奉着的真武大帝的神像都已经不见了。
只是原本的供桌上,留了一封信。
贾敬看到那封信,便知道那封信估计是留给他的,果然,信封上写了贾敬亲启这四个字。
贾敬拿起信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就是不敢拆开信来。
贾赦看贾敬如此,也没敢言,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等着贾敬。
过了好一会儿,贾敬这才哆哆嗦嗦地拆开了信来。
果然,信上写的是一个噩耗。
信上不过寥寥几笔,大抵的意思便是观主已经在一月前就驾鹤西去,临走之前,只让他的那两个弟子将他埋在后山上,也并不用立碑竖牌。
那两个弟子也在埋完观主以后,也奉师命下山去了。
只是念在贾敬跟观主有半分师徒的情分,所以才有给贾敬又留下了一封信来。
贾敬也不过是在山上待了没多少日子,但是却在观主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看到观主去世的消息如何不泪如雨下。
不过贾敬也到底也经历过不少的生离死别了,不过只过了一会儿,贾敬便也缓和下来了。
只勉强笑着说道,“恩侯,看来我们是没法找我师父给你看看了,不若我们再去清虚观一趟?”
贾赦到底也担心着远在金陵的瑚哥儿。
再加上,贾赦也私心以为,好歹不能让贾敬再在这儿睹物思人,便说道,“到底是敬大哥比我更懂一些,还得劳烦敬大哥陪我跑一趟。”
贾敬虽然这会儿悲伤,但到底是涉及瑚哥儿的事情,他也好歹得陪着贾赦跑上一趟。
“两位请留步……”
贾敬和贾赦正要下山,就看到后山山突然冒出两个人来,像是一僧一道,只是那位僧人则癞头跣足,而道士则跛足蓬头。
虽然看上去,两人都是双目中像是有宝光一般,可又是实在腌臜,浑身上下拖泥带水,倒像是刚刚从泥潭里打过滚一般。
更何况,按照如今的世道来说,僧道应当是不合的。
僧侣和道士遇上,没打起来都算是好的,哪有还走在一起的。
这两人实在是有些诡异。
后山全是荆棘草木,连地上都有不少枯枝烂叶。
若是正常人走在上头,照理说,旁人应该能听到踩断枯枝咔嚓的身声音。
偏偏贾敬和贾赦出来也带了不少侍卫,再加上贾赦也算是练过武,应当是耳聪目明的。
可这么多人,竟然在他们两个出声以前,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两个的踪迹。
是这一僧一道,自己出声,让贾赦和贾敬留步,这众人才发现他们两个。
侍卫们一惊,纷纷围了上来,把贾敬和贾赦围在身后。
贾赦也拉着贾敬,倒退了几步。
那癞头和尚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施主莫急,我们并非什么坏人,只是想问一问,这道观里的那位观主呢?”
“你们是挂单的?”贾敬上下打量了一僧一道几眼,这才怀疑地问道。
照理来说,这道观在如此高的山上,又如此破旧,谁家的道士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挂单。
哪怕是,那跛脚道人确实是走错了路,又看到这道观来挂单,那那个癞头和尚呢?
难道现如今的和尚都已经是这么荤素不忌,连道观都愿意去挂单了?
“我们并非来挂单的,而是来寻这儿的观主的。”癞头和尚道,“施主还未回答我们,观主呢?”
“你们来晚了,我师父已经羽化了。”听说他们是来找老观主的,贾敬的态度倒是好了两分,但要从他嘴里说出观主已经走了这种话,到底还是带了几分悲伤。
“什么,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明明……”
贾敬没想到,他说完观主已经去世以后,那癞头和尚跟听了天方夜谭一般,就开始疯疯癫癫地嚷嚷。
只是癞头和尚只说了一半,就被那波找到人拉了一把,示意他别再往下说。
“我师父明明如何?”贾敬只觉得这两人有蹊跷,便有一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没什么…”癞头和尚勉强笑了笑说道。
跛脚道士却是上下打量的贾敬几眼,然后问贾敬道,“你是观主的弟子?我记得他理应只有两个弟子啊?”
跛脚道士既然知道观主之前有两个弟子,贾敬只当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倒是态度也好了几分。
“我只不过实在山上观中待过几日罢了,可能师父也并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徒弟。”贾敬苦笑了几声说道。
“敬大哥,这也不能怪你。”贾赦劝一句道。
听到贾赦的话,贾敬这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贾赦那梦的事情呢。
原本这道观就离京城很远,要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今日也去不了清虚观了。
到底是涉及瑚哥儿这个贾家的明日之子,贾敬也不好耽搁,只又跟癞头和尚和跛脚道人说道。
“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了,我师父的尸骨就埋在后山,只是师父生前遗言,不立碑不竖牌,你们怕也是找不到的,不如也直接回去吧。”
说完贾敬就要走。
那癞头和尚却是拦住了贾敬和贾赦的去路,突然问道,“你们是宁国府和荣国府的人?”
原来,侍卫们的刀柄上都刻有贾字,只要稍微注意,便能看出来。
“是又何如?”贾赦实在不耐烦与这腌臜的癞头和尚唧唧歪歪,只拉着贾敬要走。
那癞头和尚却看着贾赦,突然说道,“我看施主的面相,像是丧妻丧子的面相,施主是长子早夭,妻子也接连去世,如今应该还有个次子?”
贾赦被这癞头和尚的话说得猛然间一惊,这癞头和尚说得与他梦中所梦到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梦里,那管事得说得也是瑚哥儿去世已经,张氏大受打击之下,一病去了。
难不成真是如此?
贾敬却是皱着眉头说道,“胡说什么,我那大侄儿自幼身强体壮,早就过了早夭的年纪,如今也依旧活蹦乱跳的,哪有你如此这般空口白牙咒人的?”
贾赦这才突然间醒悟过来,这和尚说得可是瑚哥儿早夭。
瑚哥儿再过几年都能成亲了,这般年纪如何能说早夭,再联想一下这两人出来的蹊跷。
这会儿,贾赦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接连做梦莫不是这两人给他下蛊了,或是动了什么手脚了?
毕竟寻常的和尚,哪有一眼就看破他和贾敬的身份的。
而且既然看破了身份,那肯定知道荣国府,稍加一打听便也知道荣国府的大奶奶和大哥儿活的好好的,又怎么会说出他面相是长子早夭,妻子接着去世这种话。
第129章
“怪哉怪哉,不应该啊。”
贾敬说完以后,那癞头和尚和跛脚道士都是像是遇到了什么怪事一般,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说完,两个人一个一直开始用手掐诀,嘴里鼓鼓囊囊地像是在念什么咒,一个猛地盯着贾赦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看他的面相,看了一会儿以后,嘴里又神神叨叨地像是念着什么。
两人这般疯疯癫癫,又穿得实在是腌臜,这般模样根本没有半点仙风道骨,倒是让人有一种像是妖僧恶道一般,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物。
贾赦和贾敬这会儿都已经认定是这两人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贾赦才会日日做那不吉利的梦。
这会儿他们也怕远在千里之外的瑚哥儿也会因为这两个妖道妖僧出什么事情,只想着得制住这两人,好好审问审问。
一是解了贾赦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做梦的阴暗邪祟,二也是可以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两人有没有也给瑚哥儿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贾赦却是跟贾敬使了个眼色,然后怒喝了一声“围起来”。
自从这一僧一道出现以后,侍卫们原本也就都屏着精气神呢,贾赦喝了一声以后,侍卫们就连忙一蜂窝地要围上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侍卫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照理说应当是最身手敏捷不过的,可偏偏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将他们两个围住,反倒是让这两人逃脱了。
这两人逃出三丈开外,这才问了一句,“两位施主这是何意。”
只是贾敬和贾赦也不回答,只一门心思地想抓住他们。
后山这么多的荆棘草木,这两人又是都一副年过半百的模样,那道士还是个跛脚,可两人却是如履平地,那道士更是跟寻常跛脚的人一点都不一样,只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后山。
“大爷还找么?”领头的侍卫带着人翻了后山一圈,也没找到人。
“算了,估计是早就走了。”贾敬看了一眼日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咱们去清虚观找张道士给你瞧瞧吧。”
清虚观的张道士,说起来还是贾代善的替身,自然是要比旁人更加令人信任点。
“至于那两个,既然是妖道,那肯定得报官了。”贾敬看了一眼后山以后说道。
贾敬好歹也是贾家第一个考中进士的人,在正常的时候,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如今那两人的身份不明,身上又好像有些玄妙之处,靠着他们几个人肯定是抓不住的。
但是,这两人又口口声声说贾赦命中长子早夭。
若是这两人没寻到,又不免让大家多几分担心,到底是担心他们会不会使了什么阴损的手段伤了瑚哥儿和贾赦。
倒不如叫了官府去找。
看他们的行事说他们是妖道都也不假,毕竟,本朝原本就是禁止那些没有度牒僧人和道士的,这要抓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两人到底像是有些不正常的手段,这一时之间怕也抓不住他们,到底还是得先让张道士那些人看过这才放心些。
由于刚刚因为那一僧一道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这会儿日头都已经偏西了,贾敬和贾赦少不得加快点行程,省得待会儿到了宵禁的时候,只能在城外过夜。
张道士正在接待其他香客呢,就被一个小道士喊出了门,说是“宁国府的敬大爷和荣国府的赦大爷来了,火急火燎地要找您。”
张道士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唬了一跳,连忙跑着去找贾敬和贾赦。
等看到贾敬和贾赦都活生生,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道士这年岁就已经是清虚观的观主了,除了他本身就会钻营,道法也颇为高深以外,更为重要的是,他是荣国公贾代善的替身,光是凭借着这个身份,京城的大部分的权贵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所以,其实来说,他是跟贾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所以在听到贾敬和贾赦有急事的时候,他这才会有点慌张。
“两位祖宗,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急事,倒是吓我一跳。”
贾敬也不回答张道士的问话,反倒是拉着张道士问道,“快,你给恩侯看看,恩侯的命格如何?”
“啊?你们就为这事着急忙慌地来找我?”张道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祖宗,这有什么好瞧的?”
张道士都要疯了,贾敬贾赦,包括小一辈的贾瑚等人,哪一个不是出生了以后,两府都会将新生儿的生辰八字拿到观里还算一算的。
虽说他也时常有美化的成分在里头,但都是富贵人家的哥儿姐儿,一辈子都是不愁吃穿的,那哪里还有不好的命格。
“你别废话,快看一看恩侯的面相,对了,恩侯,你将你的生辰八字也报一下。”贾敬匆匆说道。
“敬大爷莫急,赦大爷的生辰八字我是知道的,倒也不需要赦大爷背了。”张道士只当是这两人起了什么争执,这才都已经到傍晚了,还要看什么命格。
这种事情又不急,张道士自然是老神在在。
“那你快说。”贾敬却是一直催促道。
“赦大爷的八字我是早就看过了的,是极好的命格,一生都有贵人帮扶,不用任何奔波,就能坐享其成。”张道士也不生气,只说道。
张道人说得倒也确实和贾赦的现实相符合。
贾赦可不就是有贵人帮扶么?有拿他当亲兄弟的太子在,贾赦哪里用得着无事忙,哪怕是躺在府里,也照样是一点都不用愁前程。
张道士说得准,贾赦便越发急切了一些,只连忙问道,“那我的子嗣呢?”
“子嗣?”张道士有些错愕,贾赦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过张道士好歹也是自己确实有几分能力的,闻言便仔细盯着贾赦的面相看了几眼以后,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
“照着赦大爷这个面相,命中应当是有两子…呃…一女。”
“这也对的上啊…”贾赦喃喃道,“我可不就是有瑚哥儿和琏哥儿两个儿子么?我将来还有个闺女?”
“合该是那两个妖……”后面的话,贾赦却只说得含含糊糊,并没有让张道士听到。
贾敬却在想,若是夭折,那算不算是贾赦膝下的儿子?
贾敬便转头问张道士道,“那我们家瑚哥儿的命格呢?你可记得他的生辰八字?”
张道士越发觉得不明所以,但还是笑道,“瑚哥儿的命格特殊,我倒是还真记得清清楚楚。”
“特殊?”贾敬和贾赦的心都是一紧。
“是啊,”张道士道,“瑚哥儿若是再晚生上一刻钟,那便是戌时,戌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阳气便不足了,也就镇不住哥儿那个好命格了。”
“那若是镇不住会如何?”贾赦紧张地问道。
“镇不住这样的命格,那哥儿怕就是早夭地命格了。”张道士颇为庆幸地说道,“还好哥儿早上了一刻钟。”
张道士也是真庆幸,若是贾瑚真晚生那么一刻钟,那当时府里让他来给瑚哥儿算命的时候,那他就是左右为难了。
若是隐瞒住那个早夭的命格,那怕是他的招牌也就丢了。
可若是实话实说,那荣国府怕也是得恶了他。
贾赦和贾敬听到此话,先是庆幸,然后贾敬猛然见地又转头问道,“恩侯,你们报瑚哥儿的八字的时候,可有记错时辰?”
贾赦摇了摇头道,“这肯定是不会错的。”
既然时辰不会搞错,贾敬和贾赦便也都放下心来。
只是如今只有贾赦那日日做梦,梦到不吉利的事情的毛病了。
“那张道士你给看看,恩侯为何日日晚上做噩梦,梦到瑚哥儿早夭之事?是不是恩侯被人使了什么阴损的东西?”贾敬说道。
张道士听说此事,倒是大感心趣,又打量了贾赦两眼,只说道,“我瞧着倒也没有什么问题,赦大爷身上也没什么痕迹,可能是前世怪缘?”
张道士也不确定,但也不好砸了自己的牌子,只说道,“不如这样,我这个正好在真武大帝前供奉了几个平安符,要不大爷带一个走?”
贾赦拿了一个张道士的平安符,倒是果然心里安稳下来了不少。
等贾赦和贾敬紧赶慢赶,好容易赶回府,就立马要宵禁了。
贾敬倒是无妨,如今他孑然一身,自然也没人管他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回来。
但贾赦自然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贾赦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贾代善。
贾代善见贾赦这么晚回来,只以为是贾赦在外头鬼混到这么晚,就差传板子了。
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贾赦少不得解释一番,说自己是去了清虚观。
这清虚观一出,贾代善越发怀疑贾赦了。
贾赦平常根本不太信道,如何还会平白无故一个人去道观里?
鬼混到这么晚才回来,还敢撒谎,贾代善更是怒不可遏,就要撸起袖子,直接就揍贾赦了。
贾赦这才说起,自己去清虚观的理由,这不免也就要提到,他前些日子一直做梦,梦到瑚哥儿去世。
贾赦原本以为,贾代善听到自己做梦,他也是觉得荒谬。
但是,贾赦怎么也没想到,贾代善听说了以后,不仅不揍他,还颤声问他做梦的细节。
原本,贾代善在瑚哥儿习武,身强力壮之后,也把那个荒谬的梦忘得差不多了。
贾代善也没想到,自己多年前做过的梦,居然贾赦也会梦到。
而且还梦到得都是瑚哥儿去世。
尘封多年的梦境,这这一刻又被翻开了。
这若说只是巧合,那贾代善却是不敢相信的。
“张道士真说瑚哥儿是好命格,真不是早夭之相?”贾代善虽然听贾赦已经说过一遍了,但依旧是不放心,还是得再确认过。
“真的,老爷。”贾赦在被贾代善问了好几遍以后,也有些遭不住了,只能欲哭无泪地说道。
贾代善沉默了许久,贾赦只当是贾代善要放过他了,突然就又听到贾代善喝了一声道,
“不行。”
第130章
“什么?老爷?”贾赦看到贾代善晦暗不明的表情,略微有些害怕。
“老大,你亲自去,现在立刻收拾了东西,立马去金陵。”贾代善急切地说道。
贾代善脑子里闪过自家大孙儿的模样,小时候,瑚哥儿会甜甜地喊他祖父,然后趴在他背上跟着他去族学。
瑚哥儿自幼聪明伶俐,完全不像他那个不着调的爹,一举打破了贾代善认为自己的子孙全都是傻蛋的想法。
贾代善也一直把瑚哥儿当成自己的继承人。
荣国府的继承人,不是科举出身,身上没有功名又何妨。
反正,自己家又不是没有爵位。
但是,瑚哥儿必须得好好活着才行。
凭借着贾代善自己的官位,那都能荫封贾瑚,那又何必去让孩子冒这个险。
贾代善不过想了一会儿,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贾瑚带回来,那什么劳什子的科举,谁爱考谁考去,反正自家瑚哥儿不能再考了。
贾代善想得很清楚,自己那梦和贾赦那梦,都是说得是瑚哥儿在科举考试时出的事情。
无论是哪一场科举,只要瑚哥儿不再考,那自然也就逃过了那个死劫。
要不是贾代善自己身上有的差事,而他那差事也不好骤然间抛下以后离开,贾代善都恨不得自己去金陵盯着瑚哥儿。
而贾赦,贾代善想着反正他也没什么正经地差事,不过就是胡混罢了。
虽说贾赦这个人日常都是不着调的,但好歹是事关瑚哥儿。
不过是拦住瑚哥儿不去科考,再顺带着把瑚哥儿带回京城来,这中简单的事情,贾赦哪怕是再不中用,也总不可能搞砸吧。
“啊?”贾赦被贾代善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有些懵。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贾代善一心想着自家宝贝大孙子的安慰,看到贾赦这幅不堪大人的模样,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即刻启程去金陵,把咱们瑚哥儿带回来,可不允许他再考什么劳什子的科举了。”贾代善道。
“老爷,这会不会太慎重了?”贾赦这会儿都快觉得自家亲爹是不是魔怔了。
被噩梦折磨了几天的他都没想着直接就去金陵把瑚哥儿找回来,老爷子怎么只听他说了一嘴,就要让他去金陵带瑚哥儿回来?
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越发容易想东想西?
“让你去,你就去,你费什么话?”贾代善怒道。
“不是,老爷,清虚观的张道士也说了,瑚哥儿的命格好着呢。”
要说原本贾赦,那也绝对是担心的很。
可这不是他那噩梦,是那妖道和妖僧搞出来的,而清虚观的张道士又说了,自己命中有两子,瑚哥儿的命格也好得很。
贾赦实在是想不明白,贾代善怎么没有关心被噩梦困扰的自己,反倒是担心去千里之外的瑚哥儿了。
果然是儿子不如孙子啊,贾赦感叹道。
瑚哥儿信里也说了要起码靠中秀才这才回来,为了一个被妖道们用下作手段搞出来虚无缥缈的梦,千里迢迢的去把瑚哥儿带回来,也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老爷,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一僧一道先抓住了,严刑拷问才是正事。”贾赦建议道。
贾代善也没理贾赦的建议,反倒是反问贾赦道,“你当我为什么要你去金陵,将瑚哥儿带回来?”
贾赦心说,那肯定是因为您老不知道又错了哪根筋呗。
但这话,贾赦要是一旦说出口,怕是等待他也就是棍子了。
贾赦只能老老实实的垂着手,回答道,“儿子不知。”
贾代善沉重地叹了口气,又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贾赦都差不多要以为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比如今天上早朝的时候自家亲爹扇了皇帝两个大耳刮子。
所以,这才非得让他去金陵找瑚哥儿。
找瑚哥儿是假,避祸才是真。
贾代善才开口道,“那你当我为什么之前非得让瑚哥儿习武?”
“咱们家好歹是以武起家的,瑚哥儿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必须是个习武的,这才能不坠祖宗的名声?”
贾赦想到自家敬大哥以前因为一心科举,导致族人们闹着不让敬大哥继承宁国府的爵位。
莫不是贾代善不让瑚哥儿考科举的原因也是在于此?
科举出身,那以后就是文官了,这倒是确实与自己家的爵位不怎么匹配。
贾赦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贾代善“嘁”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的亲孙子继承我的爵位,这跟文武有什么关系?你当我是贾敬那个傻子?”
然后,贾代善突然沉重地说道,“在几年前,我也跟你做过类似的梦。”
听到贾代善这句话,贾赦的呼吸陡然间重了几分,“老爷的意思是……”
贾代善并没有理贾赦,反倒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的梦里,瑚哥儿也是因为考科举去世的。”
“那个时候好像瑚哥儿都已经娶亲了,他媳妇都已经怀胎了,但是因为考了一场试,就病倒了。”
“他们说大哥儿是因为你们都逼着他读书,日夜苦熬着,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考试的时候得了风寒,油尽灯枯,这才去世的。”
贾代善想起梦里的“瑚哥儿”咯血的场面,还有他抛下妻女去世的场面,就心痛万分。那个梦境,贾代善根本就不想再想起。
如今再提起这个梦,贾代善又想起梦里曾有下人说过,大哥儿是被老爷日日夜夜逼着苦熬读书,看贾赦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凶残。
贾赦原本因为贾代善说他做过与自己类似的梦,升起一中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贾赦这会儿又有点开始担心瑚哥儿了。
但下一秒,贾赦又觉得,自己该先担心一下自己。
因为这会儿贾代善又抄起了手边的茶盏,要往他身上砸,“你小时候不爱读书,天天不是逃学,就是在课上睡大觉,老子都被太傅找过好几次,老子有逼你好好读书吗?你倒是好啊,还敢逼孩子了?”
贾赦心说,你哪里没有逼我读书。你小时候可是直接拿着棍子威胁我的。
但这话贾赦也不敢说出口,贾赦只能小心翼翼的躲过贾代善扔过来的茶盏,然后连连摆手劝道,
“老爷,梦里都是假的,您冷静些啊。”贾赦辩解道,“您想想,我是那中会逼瑚哥儿读书的人么?”
看着贾代善扔了一个茶盏以后,仍然不解气,甚至想抄起茶壶砸过来的模样,贾赦不惜自损道,
“老爷您想,有那逼瑚哥儿读书的功夫,我宁可跟冯唐他们去吃酒投壶去,逼瑚哥儿读书干嘛呀,我自己都听得头昏脑胀的。”
贾赦这说的确实是实话,贾代善略微冷静下来以后,倒也没再想着要打死贾赦了。
可他这个当老子的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给贾赦这个小兔崽子道歉的。
贾代善转了一个话题道,“若是一个人做这样的梦,那可能只是荒诞不经,但我们两个间隔了几年都做过这样的梦,且还都是夜夜噩梦。”
没等贾代善说完,贾赦就自己补充了一句道,“那肯定不是巧合。”
贾代善点了点头,说道,“对,所以我才要你赶紧去金陵。”
“哪怕真的只是巧合,可瑚哥儿的姓名也经不起赌。”
要说贾赦刚刚还有些被贾代善砸的愤愤不平,可这会儿,贾赦面上也只剩下了正经。
“那儿子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明日就出发。”
不说瑚哥儿是贾赦的亲子,还是唯二的儿子,贾赦原本就不可能将瑚哥儿的生死置之度外。
就说贾赦当咸鱼的大计,那也得有个出息的儿子啊。
贾赦如何能看着瑚哥儿在不知名的危险之中呢。
看到混不吝的儿子,这会儿还有堪大用的模样,贾代善略微带点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嗯,宫里的差事我会替你请好假的,你明日直接走。”
“还有,哥儿到底是念了这么多年书,怕是对科举也有些执念在的,你好好跟哥儿说,不许凶他。”
贾赦心里感慨,到底是子不如孙,但面上却是应得好好的。
贾赦回了东院以后,旁的什么也没说,只跟张氏说了要出远门,让她带着丫鬟们给他收拾行囊。
贾赦今日这么晚回来,回来以后就让收拾行李说要远行,张氏自然是感到奇怪,不免也要多问几句。
“大爷什么时候要走?好歹也告诉我是要去哪里,我这才知道得收拾什么样的行李?”张氏笑着问道。
贾赦在混不吝,但是在对待张氏上,那绝对都是思索良久的。
到底是事关瑚哥儿,张氏又是瑚哥儿的亲娘,自从胡歌二去金陵考试,张氏便有些心神不宁。
贾赦生怕下的张氏,如何敢说实话。
只说道,“走的有些匆忙,明日就要去,所以今天晚上还得劳累奶奶了。”
“怎么这么匆忙?”张氏越发觉得奇怪,“那打野还没说呢,去哪里?”
贾赦这才含糊道,“左不过是去江南,奶奶看着收拾便是。”
说完,贾赦也怕张氏再问下去,他露出什么马脚来,只说自己还有些事情,先去趟外头。
张氏虽然觉得略有些奇怪,但是还是尽心尽力地给贾赦收拾了东西。
等第二日,天都还没亮,贾赦这就出发了。
这才让张氏更加奇怪了。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旁的不说,贾赦的性子却是了解的,向来是惫懒无比,哪有这么早出发的。
再联想到,贾赦说的是去江南。
金陵便在江南,而她的瑚哥儿也在江南。
张氏顿时就有些慌了。
只是她这儿也没什么消息,贾赦又早就已经出门了,这会儿怕都是已经登上去金陵的船了,不免要去史氏那里打听几句。
毕竟瑚哥儿是在史氏膝下长大的,史氏也偏疼瑚哥儿。
若是有什么瑚哥儿的消息,贾代善怕是也肯定会跟史氏说。
只是,张氏到了荣禧堂,试探性地跟史氏说起此事。
张氏没料到,史氏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氏这么一问。
顿时史氏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史氏对于瑚哥儿的爱,那都不比张氏得少,毕竟,瑚哥儿是在史氏跟前长大的。
闻言,哪里能不急,连忙喊了鸳鸯去前头请贾代善。
而这会儿,贾赦已经出发去金陵了。
到底是涉及瑚哥儿的性命,贾赦也不敢耽搁,只能以最快的方式去金陵。
毕竟,贾瑚在心里也说了,府试很快就要开始了,贾赦都怕自己去的晚了,贾瑚都已经进了考场了。
从京城去金陵,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
如今正好是顺风的季节,走水路去金陵正好能顺流而下,倒是比陆路骑快马都要方便些。
而且,坐船到底是要比骑马轻松很多。
所以贾赦想也没想,就打算着从水路出发,他也不差钱,带着两个小厮,从码头上雇了一艘大船,就打算去金陵了。
豪华大船,也不用自己掌舵,贾赦想这只不过是在船舱里睡上几日便能到金陵了。
这对旁人来说可能确实有些无聊,但贾赦是谁?只要不让他干活,哪怕睡上几日,贾赦都不会觉得无聊。
原本贾赦还想着,虽说是着急着去金陵,可这路途上倒也算轻松了。
但是贾赦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他晕船。
贾赦,他一个祖籍江南的人,晕船。
贾赦,自打出生起就一直在京城,虽说也有偶尔去外地的,但也不过就是京城周边的那几个城市,自然是没有坐过船。
再加上,贾政和贾瑚都已坐船去过金陵,这俩人也没有来信说晕船的。
贾赦便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晕船。
先开始的时候,贾赦虽然头晕想吐,但船家也说了,确实有人刚开始的时候会晕船,但是船在江面上行几日,估计也就适应了。
贾赦心里也担心着瑚哥儿,也不过就是头晕想吐,贾赦先开始想的便是,左右不过就是有些难受,睡着了应该也就没事了。
所以贾赦也没当回事,不过就是熬几天嘛,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但是,船在江面上行了好几日,贾赦却半点没有适应,反倒是越发难受了。
晕船到只能每日在床上躺着,而且什么都吃不下,每日里都昏昏沉沉的。
这下好了,贾赦还没说什么,他的那两个小厮先急了。
他们两个都是家生子,但凡是贾赦在路上出了事情,一命呜呼了,那别说是他们了,他们的家人怕都是被受到连累。
两人又不知道贾赦此行去金陵的目的,只当是贾赦去玩呢。
不过是去江南玩,那在路上停几日又何妨?
所以还没有等贾赦吩咐呢,两人便先自作主张,让船家找了个城镇停了下来,要给贾赦延医问药。
非得把贾赦治好了,这才敢上路。
晕船也不是什么大病,城里的大夫也不过就是给贾赦针灸了一番,又给了几个用来缓解呕吐的香囊。
这么一番下来,也不过就是耽搁了一日半而已。
平日里,这一日半,那自然是没什么。
但偏偏也就是这一日半,等贾赦到达金陵的时候,贾瑚都已经再考府试的最后一场了。
第131章
哪怕是亲兄弟和亲儿子都在科考,但作为一个纨绔,贾赦对科举依旧是没什么了解的。
更不用说是府试的考试日子了,贾赦那是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季节考的。
这回知道府试的日子临近,那还是之前贾瑚中了县案首的时候写信回去,贾瑚在信上提了一嘴,贾赦这才知道些的。
但贾瑚在信上也不过就是提了两个月以后要考府试,至于具体的日子,贾瑚没提,贾赦自然更是不清楚。
贾赦扳着手指头算过,这从贾瑚从金陵使人将信送到京城开始,到现在也估摸着已经快有两个月了。
贾赦晕船晕的晕晕乎乎的脑袋甚至猜想过,可能自己到了金陵,瑚哥儿都已经到府试的考场了。
所以饶是贾赦的晕船的症候还没有好,可是一到金陵的码头,贾赦就歇也不敢歇,直接就要奔着金陵的荣国府去。
因为贾赦他们这次是临时赶过来的,也没有通知贾敬他们,所以码头上也没有旁人来接。
贾赦他们又是第一回来金陵,哪里知道金陵的老宅在哪个方位,自然是还得让人打听打听才知道。
“快,你们去打听打听,老宅在什么…呕…方位。”
下了船,明明已经走上平地了,可就是觉得整个人好像还在船上一般,一直晃晃悠悠地,越发觉得难受了一两分。贾赦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就又想吐了。
华文和华宋两人一左一右地扶住贾赦,又担忧地问道,“爷,是那个香囊没什么用么?要不咱们还是先找个医馆看看,在去府里吧?”
看贾赦这样,华文和华宋都慌得很,自家大爷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不了不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府里吧,我要亲眼看看瑚哥儿,我这才能放心下来。”贾赦摆了摆手说道。
贾赦坚持,华文和华宋自然是拗不过贾赦。
两人一个照顾贾赦并看着行李,一个在码头上雇了一辆马车。
也就是在金陵这种码头上,这才有雇马车的地方,你要是换个偏僻点的地方,可能他们主仆三人就只能走到老宅去。
等贾赦到了金陵这儿的荣国府门口,荣国府却是大门紧闭,而且是不仅大门关了,连着侧门,和角门都没有开的。
没法子,华文只能上前去叫门。
今日一大早主人家一家人,连带着还在襁褓里的哥儿姐儿,早早地就全家一起出了门,说是要很晚才回来。
这守门的小厮,可不得早早地就将门都关了么?
可谁料到,这大中午的,居然还有人来叫门?
小厮原本靠着门百无聊赖地睡得正好,这硬生生地被喊醒,这脾气能好到哪里去。
但,那叫门的声音却是一直在响,小厮不得已打开角门往外头看,才看到这有主仆三人在门口站着呢。
看看那个当主子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又瞧着脸上瘦的的连肉都没有了。
再看看他那身上的衣服,虽然看着是好料子,不过都是半旧不新的衣服,这估计是他最好的衣服,这来荣国府拜访了,才拿出来穿的吧。
小厮自认做了这么多年荣国府的门房,倒是也是练就了一身火眼金睛的。
他一看便知道,这种人,就是来打秋风的。
做门房的最是不耐烦这种人了,见天地死皮赖脸地上门来,可若是把他们放进去,到时候不知道主子们怎么生气呢。
正好,今日家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也没有在的。
门房自然也就是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直接打了一个哈欠道,“主人家都不在,别想着来上门打秋风了。”
“什么叫打秋风,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家爷是谁?”
华文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家里的父母也都是在贾代善和史氏面前有些体面的,这才会被选到贾赦身边做小厮的。
身为贾赦的小厮,别说是在荣国府了,在宫里,寻常人都会给几分体面,他哪里加过这样不给面子的。
“我管你家爷是谁,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能来撒野的吗?敕造荣国府知道么?”那小厮却是一副仗势欺人的模样,点了点府门口的牌匾,也不等华文说话,直接就把门给关上了。
华文看着又合上了的大门,人都蒙了。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自家爷到自家的老宅,被恶仆给关在门外了?只能求助似地看向贾赦。
贾赦原本就因为晕船有睡不好有点头疼,看到这一幕头越发疼了。
“继续喊门,”贾赦捏了捏自己的眉头说道,“还有我的印信呢,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华文得了吩咐,这才有开始叫门。
“你们有完没完了?都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门房正想关了门去睡觉,却又听到了敲门声,不免有些不耐烦。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看看我们家爷是谁?”华文这回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贾赦的印信。
小厮原本还不耐烦,但是定睛看到贾赦的印信,又慌了,连忙换了一副嘴脸,热络地说道道,“赦大爷?大爷您怎么来金陵了?”
“大爷来自己家,还得跟你汇报?”华文不忿地说道。
“是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没想到大爷您来了,”小厮也不敢反驳,只露出几分谄媚地笑说道,“大爷是不是累了,要不先进屋歇一歇?”
门房眼尖地撇到贾赦竟然还是让人扶着的,连忙殷勤地要上前一起去掺着贾赦。
贾赦也懒得跟这个小厮计较,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只问道,”你刚刚说主人们都出门去了?老二他们和瑚哥儿一同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是啊,二爷他们都出去了,听二爷的意思是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吧。”小厮颇为不确定地说道。
“他们这是去哪里了?”贾赦听说贾政他们出去了要很晚回来,也稍微舒了一口气,那他倒也可以歇一歇了,正好到贾政他们回来再说。
只是,贾赦这口气还没舒完呢,就听到小厮说道,“大爷您不知道?今儿是大哥儿考府试最后一场的日子啊,二爷和二奶奶便带着哥儿姐儿们,一起去送大哥儿了。”
“什…什么?”贾赦嘴都开始结巴了,要不是这会儿有华宋扶着他,他怕是都要瘫倒在地上了。
要知道,在贾赦梦里,瑚哥儿就是府试的最后一场出的事情。
难不成,自己千里迢迢地来,还只晚了半步?
若是在几天前,贾赦知道自己只会晚了这么半日。
那贾赦估计是哪怕时自己晕船难受死在船上,那都怕不会让船靠岸,就会为自己去请个大夫,就为了缓解自己晕船的症状。
瑚哥儿不会就因为自己晚了那么半步而有什么不好吧?
要是瑚哥儿真有什么不好,那别说是贾赦回去,贾代善怕是能打死他了,贾赦自己都会内疚地不行。
这可如何是好?
贾赦急的就差晕过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思考的能力。
门房看到贾赦的模样,虽不知道贾赦是怎么了?
但是为了努力缓解自己刚刚在贾赦面前的印象,门房还是努力提建议道,“大爷要去考场门口看看么?要不小的让人去套车?”
“对,去考场门口看看,万一还没进去呢?”贾赦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说道,“赶紧套车,我要去找瑚哥儿。”
门房心说大爷是不是疯了,府试的时候天不亮就开始放人进去了,哪里有到了这个时辰还没进去的。
当然了,这话,他也不敢当着贾赦的面说,只谄媚道,“那小的立马去给大爷套马车。”
“套马车要多久,不如大爷就做那一辆吧。”华文也不知道自家爷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要寻哥儿,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小厮,那华文是自然要急大爷之所急的。
所以,华文连忙建议道。
“对对对,还是现成地马车快一些。”贾赦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就急匆匆地要爬上马车去。
门房虽不忿因为华宋的一句话,又让他少了一个对着大爷献殷勤的机会,但他也没表现出来,反而是努力找起了其他机会来。
“大爷,这两位哥哥跟你都是刚刚来金陵,怕是不认识去考场的路,不若让小的来驾车?”门房殷勤道。
贾赦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这个小厮,满脑子都是赶紧去考场门口,拦下瑚哥儿才是。
听门房这么说,也就是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你来驾车吧。”
……
等贾赦到了考场门口,这才发现,考场门口的广场特别地大,与之相对的是,这个广场上乌泱泱地全都是人和马车,中间还穿插着一些小商贩,走来走去地在卖零嘴和小玩意。
这……
贾赦傻眼了啊,这么多人,他如何能找到贾政他们?
还好,那门房倒是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连忙出主意道,“大爷,二爷他们今早出门的时候坐得是一辆翠盖朱璎八宝车,咱们只寻翠盖的马车,估计也要好找一点。”
果然,没多久,华宋就眼尖地在广场的西侧找到了贾政他们的马车。
“老二,瑚哥儿呢?”这会儿贾赦也没什么闲工夫跟贾政寒暄,只开门见山地问道。
贾政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儿,睁眼就看到了原本应该在京城的贾赦。
自家大哥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么一副模样?
贾政都有些不可置信。
在京城的时候,贾赦那反正平日也没什么事情,除了吃和睡以外,那就只有跟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玩闹了。
荣国府向来的伙食就是从了之前再军营里的风气,大鱼大肉那绝对是不缺的。
在这种情况下,贾赦能瘦了才怪。
可现在贾政面前的贾赦,却是瘦了一大圈,人还看起来颤颤巍巍地,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般。
虽说平日里贾赦和贾政那绝对是王不见王,两人见了面,就跟两只斗鸡似的,必然得掐起来。
贾政也想过,自己要是没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哥哥就好了。
但是,这会儿贾政看到贾赦这幅模样,还是有些慌了,只一把搂过贾赦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遭了如此大罪?”
要是之前的贾赦,那好歹也是一个武进士,挣脱开贾政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贾赦这不是因为晕船,人都昏昏沉沉的么?
他就这么硬生生地,就没从贾政怀里挣脱出来。
贾政这厮还抱得十分得紧,别说是说话了,贾赦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了。
贾赦这会儿有理由怀疑,贾政这厮是要弑兄。
贾政看贾赦这么狼狈的模样,又想着贾赦是突然来京城的,这可不得联想到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么?
“大哥,家里是怎么了?”
第132章
贾赦挣扎了半天,依旧没从贾政怀里挣脱出来。
他贾赦没死在晕船上头,但是没想到居然要死在老二手里了。
还是华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二爷,大爷的气都要喘不上来了,您要不先松开大爷?”
贾政这才感觉自己刚刚反应太大了一点,把贾赦也抱得太紧了一点,这才讪讪地放开了贾赦。
贾赦好不容易从贾政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刚刚想翻个白眼,开启冷嘲热讽模式,又看到死对头老二居然满脸担心,甚至眼眶都有些红了。
贾赦刚刚想好的词一瞬间就全部卡壳了,只清咳了一声说道,“家里没什么事情,倒是你哥我,差点被你给闷死了。”
说完,贾赦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不怎么好,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
但,贾政在面对贾赦的时候,也一直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贾赦说家里没事,而他看着消瘦,可说话却一点也不见病态,贾政便以为贾赦也没什么大事。
这可不得疯狂输出一波么?
“哦,既然家中无事,那大哥这么狼狈的来京城,难不成是来避祸的?”贾政一边上下打量贾赦,一边似嘲讽地说道,“大哥不会是又闹出了什么祸事,要被老爷打死了,这才来金陵投奔的我吧?”
贾赦原本是已经要挽起袖子,要跟贾政对吵了的,但贾政提起来金陵这事,再看到如今考场门口人挤人的模样,贾赦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这还有正事呢。
“老二,刚刚门房说你媳妇他们和瑚哥儿是跟着你块儿出门的,你媳妇和瑚哥儿呢?”贾赦拉着贾政急切地问道。
贾政没想到贾赦挽起袖子以后,居然问了自己这个,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以后,这才说道,“跟大公主他们去鸡鸣寺了拜佛了。”
贾赦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拜菩萨也好,拜天王老子也好,只要没去考场考试就行,看来自己还没来晚。
然而,贾政又在后头加了一句,“瑚哥儿么,瞧见那儿了没有?”贾政指了指考场的大门,“瑚哥儿进去考试啊。”
说着,贾政还斜眼打量了贾赦两眼,“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当爹的连儿子什么时候考试都不知道吧?”
“什么?已经进去考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贾政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一句话,贾赦就急了?
难不成是老大那难得的慈父之心发作了?
贾政难得能有让贾赦破防的时候,可不得乘胜追击几句么?
“你不知道日期也就算了,难不成府试的规矩老大你都不知道?”贾政故意阴阳怪气道,“府试那都是天不亮就要来候场的。”
“老大你就看看现在这日头,瑚哥儿都已经进去不知道多久了,老大你来晚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贾政还故意感叹了一句,准备气一气贾赦。
但是贾政没想到,他就这么一句话,竟然好像看上去,将贾赦气傻了。
“我来晚了…我竟然来晚了……就只差了半日啊…”贾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喃喃道。
贾赦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再配上他那消瘦的模样,倒是让贾政有一种因为他的一句话,把贾赦给气疯了。
贾政慌了神,平日里他跟老大对骂的时候都有,也没见老大这般过啊?
莫不是他话真的说重了?要不然以后也别怼老大怼的那么凶了?
毕竟老大年纪也大了,怕是也经不起了。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贾政想着要不要掐一掐贾赦的人中,让贾赦醒过来?
贾政这会儿正自我检讨呢,贾赦却也缓和过来了。
贾赦急切地问道,“老二,有没有什么办法,从考场里把瑚哥儿带回来?”
“现在?”贾政反问了一句道。
这会儿贾政是真觉得,自己的罪过大了,真把老大给气傻了。
“对啊,现在,”贾赦一脸期盼地看着贾政问道,“咱们能不想现在让瑚哥儿出来。”
贾政这会儿都想去探一探贾赦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哥,大哥,考场的大门都关上了,哪里还能再让瑚哥儿出来。”
但是贾政又想着,到底他气傻贾赦可能也是一部分的原因,又劝了一句道,“老大,你虽然是千里迢迢地来看儿子,可到底也不急这么一会儿了,等明日这个时候,瑚哥儿差不多就出来了。”
“你不懂,我不是非得在这会儿见瑚哥儿。”贾赦一面急一面又觉得自己跟贾政说不清楚,“算了,还是我自己去问问那门口的衙差去。”
“哥,大哥,我的亲大哥,你可别胡闹,”贾政看着贾赦真要往 考场那儿走,立马慌了,连忙一把扯住贾赦道。
“要是我刚刚说得有什么不对,你冲着我来,尽管骂我便是,瑚哥儿那孩子,好容易读了这么些年书,现在正是收果子的时候,你可不能给他霍霍了。”贾政拉着贾赦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你不懂,他不能去考。”贾赦实在是挣脱不开贾政,这才又说道,“老二,我是真有理由,我待会儿跟你讲,咱们现在先让瑚哥儿出来。”
“不是,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那都不能霍霍孩子的考试啊。”听到贾赦说瑚哥儿不能去考,贾政将贾赦拉得越发紧了。
贾政心想,瑚哥儿这孩子也是真的惨,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
不过还好,好歹还是有他这个叔叔在的,他这个当叔叔的,今日里哪怕是舍命都得让瑚哥儿好好考完。
贾赦实在是挣脱不了,叹了口气,只说道,“算了,咱们去马车上吧,我跟你说缘由。”
贾政实在是不相信贾赦那些什么劳什子的缘由,但贾赦既然要讲缘由,那好歹能将贾赦拖住一会儿,贾政自然也愿意,便跟着贾赦一起上了马车。
然后,开始听贾赦胡扯。
“事情就是这样,你听懂了么?”贾赦讲完以后,一脸期待地看向贾政,期待着,贾政也能给出个主意,该如何让瑚哥儿出来。
说实话,贾赦这话,贾政觉得自己只能听一半。
比如贾赦自己梦到瑚哥儿因为府试考试得了风寒,所以千里迢迢来阻止贾瑚进考场,那贾政是信的。
毕竟也就贾赦这种不着调的性子,才能作出这种不着调的事情来。
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被一个梦左右,真的也就自家大哥了。
至于贾代善那部分,贾政是半个字都不信。
自家亲爹是什么人物,还能相信这种东西?
他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时候,都没有迷信的时候,现在还能因为梦不让瑚哥儿考试?
贾政完全有理由怀疑,就是贾赦自己单纯做了一个梦,实在是担心瑚哥儿,这才来的金陵。
但是,估计贾赦也怕自己这因为一个梦不让瑚哥儿考试,怕是自己和瑚哥儿也都不可能同意。
所以才特意编出了这么一个理由来。假借着贾代善的名义来阻止瑚哥儿考府试。
贾政“啊对对对”地敷衍了贾赦半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应道,“听懂了,听懂了。”
“你听懂了就好,现在瑚哥儿已经是生命垂危的时候了,老二,咱们现在赶紧去找门口的衙差,将瑚哥儿带出来啊。”
贾赦是真以为贾政听懂了,连忙拉着贾政要下车,去考场大门口。
贾政真的觉得自家大哥是约摸疯了,“大哥,科举考试,一旦考场关门。那么,哪怕是考场内部着火,考场门都是不可能能开的。”
贾政只能努力心平气和地跟贾赦讲道理。
“这…这可如何是好…”贾赦更加慌了,“那万一瑚哥儿在考场染了风寒,烧得不省人事了也不能放出来?”
贾赦想到梦里的场景,自家宝贝大儿子一个人在考场里病的不行,发着高烧,浑浑噩噩,嘴里含着“阿爹,我难受。”
贾赦就急的不行,恨不得现如今就闯进考场,讲瑚哥儿接出来。
“我的亲哥唉,”贾政拉着想跳下车的贾赦,说道,“你看看现在这日头?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养的身子骨,这能冻风寒了?”
虽说四月的天气往年来说可能还有些冷,但是,今年天空作美,这几日都是艳阳高照的。
这会儿太阳晒在身上,只觉得暖洋洋地舒服。
放眼望去,在广场上的有些人阳气旺的,这会儿都已经穿上短打了。
贾政觉得,晒伤的机率那都比得风寒地要大得多。
“可我梦里……”贾赦这会儿甚至也觉得自己有些热,倒是觉得贾老二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一时之间有些词穷。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大哥,一个梦能算作什么?”贾政觉得,自己今日为着瑚哥儿,爷就差点把嘴皮子都说干了。
“可是老爷也做了同样地梦啊,”贾赦想起贾代善也做了同样的梦,这会儿又开始担心起来了,也理直气壮两分,“老二,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把瑚哥儿带出来,你再拦着我,仔细老爷捶你。”
贾政心想,就你假借老爷的名义,偷偷溜到金陵来,还想打扰了瑚哥儿考试,怕是老爷要捶你吧。
但这会儿的贾赦情绪激动,贾政也懒得跟贾赦辩驳,只劝道,“大哥你看,哪怕是瑚哥儿,今天晚上真找了凉,那明日也就出来了。”
“等明日瑚哥儿出来了,让大夫给他灌两剂药,以瑚哥儿的身体,他也就好周全了。”
贾赦莫名其妙的觉得贾政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依旧担心贾瑚,只嘴硬道,“不是你的儿子,你自然是不担心了。”
贾政被贾赦这话气了一个倒仰,瑚哥儿虽然不是他的亲儿子,可贾政也敢拍着胸脯说,他这些年在瑚哥儿,也绝对与亲子无异。
再说的严重些,亲儿子他都没有这么寄予厚望的。
“要是我亲儿子,我更不可能打扰他考试了。”贾政这会也怒了,“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没个当爹的样子,对瑚哥儿没有帮助也就罢了,还得瑚哥儿给你擦屁股。”
“好不容易他考一会科举,你还要打扰他,扰乱他考试,”贾政口不择言道,“我要是瑚哥儿,我都不愿意让你当爹的。”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贾赦也气疯了,偏偏贾赦扪心自问,贾政确实说的也是实话。
贾赦这会儿,又气又愧,再加上一路上舟车劳顿,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我担心我儿子考府试有什么错?亲儿子呀
贾政:哦,那我还是你亲弟弟呢,我考府试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担心我?
第133章
贾政这会儿一面是后悔自己刚刚说话太重了些,竟然把贾赦就这么气晕过去了。
到底是亲兄弟,哪怕是吵吵嚷嚷多年,可贾赦晕了过去,贾政到底也是担心。
尤其是,贾赦这还是他气晕的。
可另一面,贾政倒是有几分隐秘的高兴。贾赦晕了过去,那岂不是就没人在考场门口胡搅蛮缠地非要闯进去了?
贾政也是真被贾赦吓得瑟瑟发抖,贾赦要是真得非得闯进去,这可是扰乱考场,贾政甚至都怀疑他以后要见贾赦都得去流放的路上了。
而有个犯罪的爹,瑚哥儿的科举怕也是要考不成了。
所以贾政见贾赦晕了过去,第一反应也不是掐人中让贾赦醒过来,而是忙不迭地让人去请大夫,而他则是带着贾赦回府去。
贾赦原本也就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是路途劳累,在船上又因为晕船没吃好也没睡好,这会儿跟贾政一拌嘴,这不气急攻心,这才晕过去的么?
虽然医馆里的大夫没太医们医术高超,但是这种明显是虚亏了的症候对他来说也实在是不难。
不过就是先给贾赦扎上几针,让贾赦醒过来,然后再给贾赦开上几服药,多加点补药,补一补也就可以了。
“二爷莫急,等小的给大爷扎上几针,大爷立马就能醒过来了。”
贾赦绝对是这个大夫治过的身份最高的几个人之一。
只要在贾赦这儿他能药到病除,那以后这件事,那可不就是他日后行医的活招牌么?
而且看贾政在旁边也是急,这大夫哪怕是为了赏钱,也得更加殷勤一点,可不得连忙跟贾政保证道。
“立马?”贾政在这一刻犹豫了。
这要是这厮立马能醒过来,这还不得又要闹着去考场门口闹?
“要是他不立马醒过来,对身体可有害处?”贾政犹豫了许久这才小声问大夫道。
大夫一听这话,就开始慌了。
早听人说,那些个豪门贵族,表面上是风光无两,其实内里却糟乱得很。
他原本还不信,可现如今没想到还自己亲眼见证了。
好歹这么是荣国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据说家里还有爵位,难不成是这家的二爷为了爵位打算弄死老大?
大夫心里慌得很,就怕这种大家族里因私的事情让自己知道了,自己怕是命都要没了。
但大夫也不敢不说,怕自己不说,这位想“心狠手辣”连亲兄弟都要下手的二爷,现在就要杀他灭口,那就是现在就得没命。
只老老实实道,“大爷本来就是因为路途上太过于劳累,若是能多睡一会儿,对大爷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那就好,那就好。”贾政低声说道,“然后又说,既如此,你待会儿给我大哥开药的时候……”
大夫心想,来了来了,他估计是是要让我开虎狼药,让他大哥没命了。
这大概是所谓的,趁他病要他命?
他正盘算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拒绝。
就听到,贾政接着说道,“在药里多加一些安神的东西,最好能让他睡到明日再起来。”
“啊?”大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行么?”贾政也不懂药理,“那实在不行,睡到今日晚上也成。”
大夫没想到,贾政绕了一大个圈子,只说是要加点安神药,让他兄长好好睡一觉。
所以真的是他想多了?大夫突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夫连忙道,“自然是可以的,那我给大爷多加点安神药也就罢了。”
“这就好,这就好。”贾政连忙让大夫去开药方熬药,半点也不给贾赦有醒过来的机会。
等给贾赦灌完药,看着贾赦正睡得香甜,贾政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让人给大夫付了药钱,打发大夫出门,鬼使神差的想到,贾赦刚刚担心瑚哥儿在考场里受了风寒。
贾政明确的知道,就这种天气,再加上瑚哥儿那种体魄,感染风寒的几率非常的小。
但还是一瞬间,有那么几分担心。
“大夫您明日可有什么事情?”贾政突然问大夫道。
“二爷是想着明日也让我来看看大爷吗?”大夫道,“我左不过就是在医馆里坐堂,您说个时间,我明日过来便是。”
“倒也不是要让你来给我大哥瞧瞧,我是想着,你名字能不能跟着我们去府学外,给我考完出来的大侄儿把个脉?”贾政沉吟道。
“府上的大哥儿病了?”大夫有些无法理解,既然病了,又为何非得去考府试呢?
“不是,我就是怕他生病。”贾政略微有些尴尬道。
“那…那自然是可以的。”大夫心想,没病要把什么脉,但赚钱的差事,他自然是不会拒绝。
贾政确实是把瑚哥儿当成亲儿子一样的,第二日一大早,贾赦还睡得不省人事呢,贾政已经收拾着准备去考场门口接贾瑚了。
连带着,把大夫也请上了。
按照这考场的规矩,基本上都是把那些病了的人先抬出来,再放考生出门。
等到考场开门的时候,贾政听到前头吵吵嚷嚷的,好像有人在说什么这场考试,有两个病得不省人事,被衙差抬出来的。
要放在平常,贾政根本不会理这种话。
笑话,瑚哥儿好歹是他们贾家的孩子,就那体魄,年岁再长些,都能空手打死一只老虎,哪里还会因为一场考试病着了。
但这回,昨日被贾赦吓唬了一整天,贾政多多少少存了一点疑心。
再听到他们这么说起,贾政难免是有一点心慌,这可不得把拉着往前,想看看那两个被抬出来得是谁么?
这没扒拉着往前倒也还好,这往前一看,贾政差点没站稳。
因为,衙差抬出来的有一个人,盖的是一床大红锦缎做的薄被。
而那床薄被,这还是贾政再给贾瑚收拾考试用具的时候,亲手替贾瑚叠好的,贾政看来如何能不眼熟。
贾政这会儿是真后悔呀。
谁能想到,贾赦那梦真成了真,瑚哥儿真会因为一场府试生病。
再想想贾赦那梦的后半段,那是瑚哥儿去世了……
贾政这会儿手都开始抖了,早知道,早知道他宁可冒着大不韪,那也要想办法开了考场的门,把瑚哥儿拉出来,不让瑚哥儿考了。
哪里还会没听贾赦的话。
自己这是害了瑚哥儿啊。
他可如何跟大哥交代?跟大嫂交代,跟老爷和太太交代?
贾政看着那床刺眼地大红的锦被,眼睛通红,哐哐记就给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然后冲着自己的小厮大吼道,“大夫呢?你在那儿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大夫给我喊过来。”
小厮木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连忙跑着去马车哪儿把大夫拉过来。
第134章
谁不觉得自家的亲人遭了大罪,不想着第一时间将自家的亲人或扶或背回去,所以,这会儿考场门口早就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
原本,小厮还要拉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如何可能挤这么多人群堆里。
但,这不是所有人都被贾政那哐哐两个大耳瓜子给震慑住了么?
所有人都已经认定被那抬出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贾政的子侄,试想,要是自家的孩子,昨日里高高兴兴地进去考试,今日就是被人蒙着被子抬出来了。
这换到谁身上那都不敢想象,这可是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眼看着就要成童生了的啊。
推己及人,人家都已经这么惨了,给人家的大夫让一条路出来,这又如何?好歹先给人家孩子把把脉啊。
更何况,这会儿考场的大门也还没有大开,考生们也还没放出来,那众人自然是更加愿意让开来几分。
倒是让小厮连拉带扯地将大夫给挤到了最前头。
大夫也好歹知道一点事情的严重性,他年纪大了,腿脚自然也没那么灵活,被小厮这么拉扯过来,连气息都还没喘匀呢,但也不敢耽搁,连忙跑上去摸那位盖着锦被的脉息。
衙差这才刚刚将人放下来,刚刚要报出这两个考生的姓名,也好让他们的家人来认领,将他们带回去,就看到已经有人将大夫都带来给人把脉了。
衙差们也只是诧异,没想到今年居然有人家这么积极,所以倒也不再言语,只喊了另一个考生的名字,让他的家人来将他带回去。
大夫摸到脉的那一刻,就恨不得今日里他没来。
原本,他只当是来给贾家考科举的哥儿府试出来的时候摸个脉,这家的哥儿他也见过,也不是个病秧子的模样,如何能病了?
这一趟来,也不过就是跑一趟,就能赚一笔银子。
但,谁料到,这位哥儿还真就躺着出来了。
而且,他一摸脉,就发现,这位哥儿是早就内里耗空了,哪怕是没有这场考试,怕是再精心调理也活不了几年。
而今日考了一场试,原本破败不堪的身体,被这么一激,就越发不好了。
这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位大哥儿看着那样康健,内里却已经是如此了。
大夫心里又开始阴谋论了。
大户人家,到底是看起来不一般一些。
“二爷,大哥儿好像…好像有些不好…”大夫有些颤巍巍地说道。
“什么…”贾政人都站不稳了,都是他害了瑚哥儿,若是他当时没拦着贾赦,瑚哥儿哪里会如此,“大哥儿…哥儿,你别吓二叔…”
贾政踉踉跄跄地奔到那个锦被盖着的人跟前,伏在他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瞬间,贾政想起了很多,又瑚哥儿还年幼时,第一次喊他二叔,有瑚哥儿跟着贾敏读书的时候,他偶尔也指点几句的场面,还有当初习武时,他联合瑚哥儿一起坑贾赦的场面。
越想越难过,贾政也哭得越发凄凄切切了。
那场景,简直就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了。
到底是亲叔侄,就这样的真情实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得动容。
不过也动容不了一会儿,因为在这个时候考场的门也已经大开了,考生们也陆陆续续地开始出门了。
别人家的事情再能令人动容,那也得先找到自己家的孩子啊。
贾瑚答题答完得早,出来的也早,一眼就看到了贾政的小厮,然后顺着小厮的视线,看到了他二叔。
这会儿正念着他的名字,在一个人面前哭呢。
那架势,仿佛是,自己已经快死了?
饶是贾瑚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贾瑚实在是有些懵,“二…二叔,这是怎么了?”
贾政正是哭到伤心的时候,猛然间突然听到贾瑚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那个大红锦被裹着的人,依旧是没有醒过来的模样。
还以为是自己哭得太伤心,又幻听了,又要开始继续埋头哭。
“二叔,到底是怎么了?”贾瑚见贾政不理自己,又继续问了一句道。
还是,贾政的小厮率先听到了声音,转头看到了瑚哥儿,一时之间又惊又喜,连说话都快有些结巴了。
“大…大哥儿…你…”小厮指了指地上的躺着的那个人,又指了指贾瑚,“怎么…”
也不等贾瑚回答,又惦记着现在正哭得不行的自家二爷,又连忙小跑过去将贾政扶起来,“二爷,咱们大哥儿没事,好好的呢。”
贾政正是哭着伤心的时候,被小厮一打断,一时之间没收住,打了一个哭嗝。
这才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贾瑚这会儿正活生生地站着,冲着他笑呢。
由于贾瑚站的位置,正好是逆着光的,那副样子,都有几分虚幻的模样。
贾政仍不住上前去摸了摸贾瑚,碰到温热的触感,贾政这才确信,瑚哥儿是个真人。
“哥儿好好的?”贾政这会儿情绪还没收住呢,忍不住绕着贾瑚前前后后转了一圈,看到贾瑚没事,这才将提着的心,大半放回了肚子。
“快,来给我们家哥儿看看,”小半的心,贾政还没有放下来,得大夫看过这才放心呢。
那厢,大夫刚刚拿了药箱过来,打算给那位“大哥儿”扎针,这针刚刚拿出来,就听到贾政又让他去给另一个“大哥儿诊脉”,这大夫是彻底蒙了。
贾瑚看到两头为难,有些懵圈的模样,连忙冲着大夫摆手道,“不用管我,我好着呢,你还是先给他看看吧。”
贾瑚这句话,仿佛是打开了贾政的一个开关,贾政这才想起来,指着那锦被问道,“瑚哥儿,你那被子怎么在那人身上?那人是谁?你可知道,你这样快把你二叔我都给吓死了。”
贾瑚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是甄家三叔,甄诚,在考场时,他就在我隔壁桌。”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时运不济,昨日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偏偏他又什么都没带,我怕他撑不住,想着到底是老亲,这才把我的薄被给了他。”
贾政可不管别人如何,他只想着贾瑚能健健康康地便好,只拉的贾瑚上下又打量了一番,“那你把薄被给了他,自己可有冻着。”
“二叔只管放心,我尽是好的。”贾瑚说道。
“到底也得重视些,好歹回去喝一碗姜汤,去去寒。”贾政却是依旧有些不放心 。
贾瑚想起姜汤那个辣辣的味道,还没喝到,便觉得有些呲牙咧嘴的辣,原本是想拒绝的。
但当贾瑚看到贾政依旧红了一圈的眼眶时,到底是没有把那个拒绝说出口,反倒是应了一声道,“好,我回去就喝。”
“那二爷这位如何?”大夫给甄三扎完针,想着要给甄三开药,又想起来这位可不是贾家人,连忙又来问贾政和贾瑚道。
“这倒是奇了,甄家的人呢?”贾瑚疑惑道。
甄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家中仆役众多,甄三这样的主子来考试,哪怕是没有主子来等着,可小厮们总有应该有的。
虽说贾家与甄家内里也早就因为政见不同,不怎么亲厚了,可到底是老亲。
更何况,如今甄三病入膏肓,哪怕是陌生人,也断断没有把他就这么放下的。
贾政和贾瑚。少不得又得在这儿守一会儿。
贾政到底是惦记着贾瑚刚从考场里出来,耗费了不少心神,怕他支撑不住,“瑚哥儿,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看着他便是。”
“二叔,不妨事的,我好着呢。”贾瑚言下之意便是要跟贾政一起等着。
这就让贾政更加看甄三不顺眼了几分,毕竟,蛋哥他侄儿去休息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贾政也知道,贾瑚向来有主见,估计也劝不动,只能越发焦急地想找甄家的人。
“小的刚刚来的时候仿佛见过甄二爷,小的去找找?”贾政的小厮突然说道。
“那你还不快去把人找来。”贾政连忙道。
贾政的小厮说的也是实话,再加上他又灵活,打听了一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倒是真把甄家的人给带过来了。
刚刚贾政是怎么对着那大红锦被哭的,现在,甄二就是怎么对着昏迷不醒的甄三流泪的。
但是甄二好歹也守着几分礼仪,只不过哭了两声,就又勉强忍住,与贾政他们道了谢,“某就现在这里写过政二爷和大哥儿对我们家老三的照顾,等回了家里,必然得送礼来。”
贾政和贾瑚都不贪图这么点礼,只摆摆手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贾瑚和贾政刚刚到荣宁街的时候,就能听到荣国府传来的大吵大闹的声音,听着倒像是贾赦的声音。
贾政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就慌了一大半,虽说瑚哥儿是没什么大事,这也证明了他做的没错。
但是,也是他令大夫给贾赦下了安神药,让贾赦安安稳稳地睡到今日的。
也是他命令了门房,坚决不能放贾赦出门。
现如今,贾政回去,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胡搅蛮缠的贾赦。
第135章
但,贾政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是得去面对自家那个暴躁的大哥。
尤其是现如今瑚哥儿还是刚刚考完回来,要是还得面对他那个脑子有病的爹的话,怕也是要心力憔悴。
他这个当叔叔的不入地狱,又有谁能入地狱呢?
贾政视死如归地走在了前头。
贾政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门房小厮,一个从背后拦腰抱住贾赦,一个从前头拦住贾赦。
而贾赦则是一副死命要往外冲的模样,嘴上还嚷嚷着,“快放我出去,耽搁了我的大事,我将你们全打死。”
而刚刚从寺庙里回来的卢氏带着奶妈们再门口也是手足无措,一面劝贾赦,一面又得看顾着两个在奶妈怀里仰着头要看热闹的双胞胎。
贾赦说话的时候,那两个小的还“啊啊”几声,倒是像是在给贾赦呐喊助威似得。
看到贾政进来,卢氏好歹松了一口气,她不过是在寺庙里住了一晚,怎么一到家,就是这么一副烂摊子。
大伯子在门口闹着要出去,而门房又死命地拦着,还说是二爷吩咐了,不让您出去。
卢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如何了?
但是相对于出了名不着调的大伯子,卢氏还说觉得贾政更靠谱一点的。
再加上,在大门口有这样的闹剧,卢氏身为女主人,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
自然只能是先在门口苦口婆心地劝贾赦。
只是,也不知道贾赦这个大伯子是中了什么邪了,说话也都是颠三倒四的,只说些什么梦不梦的,卢氏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这正闹得不可开交,卢氏也不知道如何劝贾赦的时候,贾政回来了,卢氏这可不得松了一口气么。
连忙拉着贾政小声道,“二爷,大爷怎么来了?还有,是你吩咐了他们不让大爷出去的?”
还没等贾政回答卢氏的话呢,贾赦先看到了贾政,然后又看到了贾政红着的眼睛,贾赦心里越发慌了,冲上前,一把拉住贾政的衣领,扯着问道,“老二,你不是去接瑚哥儿了吗?人呢?”
贾赦话里都带了一点点的绝望,感觉梦里的事情怕是要成真了。
贾瑚也不过就是晚了贾政几步,就他们说话那瞬间,贾瑚也已经赶上来了。
“阿爹,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在这里么?”贾瑚离家也很久了,突然看到贾赦也有些惊喜,但是看到贾赦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又有些怀疑。
他爹不会是在京城又惹了什么祸端,这才被祖父打发来了金陵避祸吧。
贾瑚狐疑地看了贾赦一眼,心里怀疑,自己可能又得给自家亲爹擦屁股,但贾瑚也是真习惯了。
但贾瑚怎么也没想到,贾赦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死命将他抱住,“瑚哥儿,你没事就好。”
擦屁股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所以贾瑚倒也没问出口自家亲爹又犯了什么事情,左右贾赦要他处理的时候,总要自己说清楚的。
贾赦从他醒来以后就一直担心得不行,一直想着去考场那儿亲眼看看贾瑚,可偏偏老二也不知道跟这两个门房说了什么,死活都不愿意让他出去。
贾赦真的恨不得将这些拦着他的人都打杀了。
这会儿看到活生生的瑚哥儿,虽然看上去瑚哥儿有些疲惫,可气色却是不错,贾赦如何能不惊喜。
这感觉像是贾瑚他是劫后余生一般。
这劫难也绝对不是简单的劫难,而是那种事关生死的劫难。
“阿…阿爹我身上怕是有些味道,您要不先放开我?”贾瑚挣脱不开,只能无奈地说道。
他到底是昨日就进去考试了的,考场里又没办法洗漱,再加上考场里还得自己生火做饭之类的,贾瑚身上难免带了一点味道。
贾赦自己闻上去都嫌弃,更不用说是旁人了。
可饶是贾瑚都这么说了,贾赦也不愿意放开贾瑚,只一直抱着贾瑚。
贾瑚还在想,贾赦倒是是怎么了。
春日的衣衫已经有些薄了,贾瑚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好像有一些湿意,这样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家亲爹貌似在哭。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还能让向来皮厚的自家亲爹哭,贾瑚正想着问上几句。
贾赦却是在这会儿缓过来了,好容易松开了贾瑚,他还装作一个没事人一般,偷偷拿自己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
贾赦又绕着贾瑚上下左右看了一眼,确认贾瑚确实没什么事情,这才说道,“没事就好,以后咱还是不考什么劳什子的科举了。”
说着,贾赦又瞪了贾政一眼。
“啊?不考科举?”贾瑚越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爹这是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贾政悄悄地拉了拉贾瑚的衣服,示意贾瑚别在说下去了。
贾瑚只能含糊了几句,然后问贾赦道,“阿爹怎么来金陵了?”
贾政怕了拍脑门,瑚哥儿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我做了一个梦……”贾赦便又要开始说起他的那个梦来,贾政只觉得一阵头疼。
要不是他信了贾赦的那个邪,又怎么会做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哐哐给了自己两个大耳瓜子,还对着甄三哭了许久。
贾政都觉得可以想象,现如今金陵的文人圈怕都是已经传遍了,贾政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贾政可不希望大侄儿也步了他的后尘。
贾政连忙打断道,“瑚哥儿也累了这么久了,其他的等日后再说吧,还是先让瑚哥儿去洗漱吧。”
若是旁的事情,贾赦必然是先要贾瑚听自己讲完了那个梦,可贾政说得是让瑚哥儿去洗漱,贾赦也想着瑚哥儿确实是累了一天了,贾赦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贾政更是连忙推着贾瑚去回去洗漱。
“你爹这回来,脑子好像是有些不清楚了。”贾政还是觉得得先给贾瑚打个预防针。
“啊?”
“你爹来金陵的原因据他说,是因为他和你祖父都做了同一个梦,你在考科举的时候在考场里受了风寒,得了急病去世了。他和你祖父都觉得真有可能,所以想着将你带回去,不让你参加科举了。”
“啊?”饶是贾瑚再聪明,也没想到,自家亲爹来金陵居然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祖父怎么可能……”
在贾瑚眼里,自家祖父那是多英明神武的一个人,哪里会因为一个梦,梦到自己去世了就不让自己去科考,还要打发了自家亲爹来金陵阻止自己科考。
贾瑚想想都觉得不可能,除非是他祖父脑子不太好了。
至于什么因为考个科举丧命这是一个预知梦,贾瑚是半天也不信的。
毕竟,他前世的身子骨糟糕成那样,也平平安安地考完了科举。
更何况,现如今的他,不说武艺高强,可一打二那都是没问题的。
这样的体格,会冻病了?
贾瑚是不信的。
更何况会因为一场风寒去世。
“对,我也觉得肯定是你爹假借了你祖父的名义。”贾政也叹了口气道,“只是你爹像现如今因为那个梦,人都不似正常的了,咱们也不能刺激了他。”
贾瑚和贾政两人便私底下敲定了主意,只在面上附和贾赦,先稳住他再说。
等贾瑚洗漱完出来,贾赦和卢氏也早就等着他了。
贾赦自然是要跟贾瑚讲一讲他的那个梦,然后再跟贾瑚强调一遍,以后别考什么科举了,倒不如回家继承爵位得了。
听贾赦说完这个预知梦,卢氏倒是笑着说道,“正巧呢,我们去寺庙的时候,清姐儿给你求来了一个平安符,瑚哥儿可要带上?也算是求个心安。”
照着南边这儿的习俗,家里的哥儿去考试时,家中的女性长辈是要去寺庙里拜一拜菩萨,求一个高中,也是求一个心安的。
瑚哥儿去考试,张氏又不在这里,卢氏作为瑚哥儿的婶娘,自然是要入乡随俗,去替瑚哥儿求一求。
正巧,也好带了龙凤胎让寺里的方丈给批个命。
只是,卢氏正打算成行的时候,大公主哪儿来了消息,要跟着卢氏一起去进香,所以这才两家人合成一家,一道去了。
原本卢氏还有点想不明白,这几日正是府试的时候,寺庙里的人也多,虽说以他们的身份,也不会跟寻常人挤到一起,可到底是没有平常那般清幽。
大公主又何苦要这个时候去寺庙里。
等到大公主示意陈清将平安符给卢氏的时候,卢氏这才明白过来,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大公主要跟着她一道来寺庙礼佛是假,想试探陈清小县主与贾瑚的婚事这才是真。
原本大公主就看好贾瑚这个女婿,现如今又看到贾瑚接先是考了县案首,接着府试的前两场又都是第一,眼见的府试的案首也是他了,大公主自然是越发觉得贾瑚好了。
卢氏虽然喜欢陈清这个小姑娘,要说让陈清做她儿媳妇,她自然是乐意至极。
可偏偏她又只是瑚哥儿的婶娘,这样的婚姻大事,他自然是做不得主的。
卢氏接那个平安符的时候,也略微觉得有些烫手。
不过现在倒是好了,贾赦来了,瑚哥儿的亲爹在这里呢,那自然是可以贾赦来做主了。
所以卢氏才特意当着贾赦的面把平安符给了贾瑚。
就是想着,若是贾赦觉得这门婚事不妥当,那也好,由他在这个时候就拒绝下来。
可偏偏,这会儿贾赦满脑子都只有贾瑚是否平安?
一听卢氏要给贾瑚平安符,别说是陈清给的了,哪怕是其他人,贾赦也非得让贾瑚收下才是,至少得一个好兆头。
第136章
贾瑚好歹还是有些脑子的,虽说前世没成过婚,但好歹这种男女大方的事情,他也好歹是知道一点的。
虽然这世没有跟前一世那般严格,也没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也无法见面了之类的规矩。
哪怕是男女之间互赠一点东西,只要是当着长辈们的面,过了明路的,那便也没什么关系。
可到底这平安符是要贴身带的,这样的贴身物件,哪怕是过了明路的,可到底却也不是随便能收的。
贾瑚好歹也是知道一点,这平安符要是收了,怕是他跟陈清也就牵扯上了。
贾瑚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接触过多少同龄的姑娘。
要说,让陈清做他未来的媳妇,贾瑚也绝对是乐意的。
但乐意是一回事,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下,不明不白的有了一个默契,那才更不好呢。
所以,哪怕是贾赦让贾瑚收下的时候,贾瑚也有些迟疑,并不敢从卢氏手里接过那个平安符。
贾赦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是急切道,“瑚哥儿,吧平安符收起来,好歹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说着,贾赦还结果卢氏手里的平安符,亲自给贾瑚系上了,一边系一边嘴里嘀咕道,“改明儿我也得去趟庙里,也给你求个平安符,让佛祖保佑你,对了,要不然道观里也去求一个?让道祖他老人家也保佑你?”
贾赦这般大大咧咧地模样,连卢氏都看不下去了。
卢氏再旁边小声说道,“大哥,你知道这个平安符有什么含义么?”
贾赦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懵,“这能有什么含义?不是护佑瑚哥儿平安么?”
要是把卢氏现在的状态画成漫画,那就是满头的黑线,从贾赦毫不犹豫就让贾瑚收下平安符的时候,她就该知道,贾赦是什么都不清楚呢。
卢氏自然也不可能让贾赦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贾瑚定下亲事,不然等她回了京城,如何跟婆婆和大嫂解释。
“大哥,这平安符是贴身的物件,清姐儿和瑚哥儿都是未婚的男女……”
这未婚男女这一词一出,贾瑚的脸就已经红了大半了。
卢氏这话都已经差不多快明示了,贾赦饶是心再大也反应过来了,当下要给贾瑚系平安符的手一顿,然后立马开始将系到一半的平安符解了下来。
然后讪讪地说道,“清姐儿是个好姑娘,但这是我也做不了主啊,总要老爷太太和我们奶奶定下来的。”
贾赦在有自知之明方面,那绝对是他称第一,也没什么人敢称第二的。
至少他是清楚得很,他一个纨绔,现如今靠着老子娘,日后怕是要靠着儿子的,像长子这种婚姻大事,贾赦自认是没什么资格做主的,哪怕他是贾瑚的亲爹也一样。
再说,瑚哥儿的身份又不一般些,他可不仅仅是贾赦的长子,还是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呢。一家里的宗妇,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要不让他们打发了人去京城问问我媳妇?”贾赦道
卢氏一梗,却也清楚,自己这个大伯子,确实在瑚哥儿的婚事上也插不上什么手,只说道,“那既如此,我就先将这枚平安符再送回去了,左右瑚哥儿和清姐儿年岁也还不大呢。”
贾瑚和陈清都还没到年纪呢,哪怕在过个两年,等陈清及笄那都来得及。
等回了京城,大驸马也回去述职了,那个时候有做主的人在,再谈起婚事,也来得及,又何必在这儿与贾赦胡扯呢。
……
过了两日,便就到了府试放榜的时候了。
这两天,贾赦几乎就是跟贾瑚形影不离,就在贾瑚耳边念叨着让贾瑚别在参加什么劳什子的科举了,赶紧跟着他回家去才是正经。
贾瑚到底是顾忌着贾政说过的贾赦看着脑子都不太清楚了,怕是再将贾赦气出一个好歹来也不好。
所以,贾瑚只能含糊几声。
左右院试还有几个月呢,现在先把贾赦糊弄住便是。
贾瑚的这些含糊,在贾赦看来,那就是瑚哥儿已经同意不考科举,跟他回家继承爵位了。
其实推己及人嘛。
贾赦以为贾瑚考科举不过就是家中长辈们的逼迫,和作为嫡长孙的使命感和荣誉感,这才逼不得已去考科举的。
现如今有了贾代善的话,以后就不用吃这个科举的苦了,这是多么好的事情,瑚哥儿怎么拒绝。
可等到府试放榜的时候,贾瑚作为一个考试,尤其是一个案首热门选手,饶是胸有成竹,可贾瑚到底是要去看一看榜的。
可在贾赦的想法里,却是反正宝贝大儿子你都不打算以后在参加以后的科举了,那还看什么劳什子的成绩。
作为日后荣国府的继承人,是童生和不是童生,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当贾瑚说要去看成绩的时候,贾赦还略微有些不乐意。
但有贾政在旁边劝着,贾瑚又是一心想去,这贾赦才免为其难地跟着贾瑚一起看成绩。
贾赦没想到,自家儿子在那些文人中倒是看上去也有几分体面,他们这才刚刚到,就已经有不少人来跟自家儿子打招呼了,这基本上都还是比自家儿子年纪要大的,甚至还是有一些是年纪都跟他差不多了。
客客气气就算了,还问贾瑚是否有把握考第一……
当知道贾赦是贾瑚亲爹的时候,甚至还有几个肃然起敬的,直夸贾赦教子有方,教导出贾瑚这样优秀的孩子来。
什么“雏凤清于老凤声。”
什么“少年英才”
什么“亲出于蓝而胜于蓝。”
先开始的时候,贾赦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到后面,贾赦就只能默默地被动接受他们的夸赞,到最后,贾赦只觉得:
这些文人还真他娘的能夸。
这么多人,这么多话,就没有重复的,夸得还都是特别地好听。
贾赦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读书的魅力呀,原来读书人能夸人夸这么多句。
对此,贾赦只想说,你们多夸几句,我承受地住。
贾赦那美滋滋地听夸得模样,贾政看着就只想翻两个白眼,并告诉他,你要是现在在这儿说以后不让瑚哥儿考试了,怕是这群人只会啐你两口,谁理你。
等到放榜的时候,他们带的小厮都还没挤到最前头找到贾瑚的名字,已经有人在喊了,“案首是金陵贾瑚,哪一个是金陵贾瑚啊?”
又有旁的人说道,“贾瑚你都不知道,从县试起,他场场都是第一,哝,就是那个在马车旁站着的。”
“据说是荣国府家的公子?”
“可不是,到底是大户人家,与我们自然不同,旁的不说,他那嫡亲的叔叔貌似就前科刚刚中了举人。”
贾政听到那番议论,再听到旁人夸他,骚包地那着扇子敲了敲马车的车窗,“看来,倒也不用叫小厮再去白跑一趟了,左右我们已经知道瑚哥儿的成绩了。”
说着,贾政又说道,“瑚哥儿,你好好读书,我也好好读书,按咱们争取出个一门双进士。”
“呸,贾老二,你胡说什么,”贾赦一听顿时急了,“你要考科举,我管不着,可不要带坏了我的瑚哥儿。”
“呸呸呸,老大,我平日里让着你,不说也就罢了,今日瑚哥儿都得府试案首,有童生的功名了,我必须得说上几句。”
贾政也怒了,什么叫带坏了瑚哥儿,明明贾赦那般才是带坏了瑚哥儿。
好好的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偏偏贾赦那厮编出一个梦来,闹着不让瑚哥儿考科举。
这才叫带坏!
贾政已经决定了,等回了京城,他必然要在老爷面前好好地告上一状,老大竟然敢耽搁瑚哥儿考科举,肯定得打上一顿板子才是。
“你又要同我争执什么?”贾赦警惕地看向贾政,“长兄如父你知道吗?”
贾赦也可算是领教了,他们那些文人,嘴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嘴皮子利落地很。
贾赦觉得,要真跟贾政吵架,自己都不一定能吵过贾政。
偏偏贾赦又怀疑,贾政这回要说得,不会又是让瑚哥儿去考科举吧?
贾政那个嘴皮子利落,万一他几句话又勾起瑚哥儿要去考科举的心呢?
他可是这么跟着瑚哥儿劝了三四日,才将瑚哥儿劝好的。
果然,贾政说道,“瑚哥儿现在已经得了一个县案首和府试案首了,那他院试必然也是板上钉钉得案首,大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小三元啊,瑚哥儿这样的资质,可不被你用一个梦耽搁了。”
“我可不懂什么连中小三元,这又不止我一个梦,那是连咱们老爷都梦到过同样地场景。反正我不管,瑚哥儿可不能去考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缺一个功名?”
贾赦气得要死,他就知道,贾政那狗嘴里吐的出什么象牙来。
贾赦下定决心,等回了京城必须让老爷打贾政一顿才是。
也就是贾政没被老爷打过几顿,不知道老爷那板子的厉害,不然哪里会现在还在唱反调。
第137章
贾瑚却不理两人的争执,反倒是问小厮道,“那甄家三叔可过了?”
张数挠了挠头,他听到贾瑚的名次是第一,就急匆匆地跑回来了,他自己都没挤进去呢,又如何会关心旁人的名次?
贾瑚想到当时甄三明明已经不怎么好了,却非得挣扎着做完试卷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去瞧瞧甄三叔的名次吧。”
虽说府试的规矩是一旦考试开场了,那么直到考试结束前,都是不能打开考场的大门的。
甄三好歹是甄贵妃的亲侄儿,他病成那副样子,考场里的那些考官们哪有不慌的。
但凡甄三有个好歹,甄贵妃能让他们好过?他们的身家性命可能还在,但是前途是肯定没了的。
所以,当时在考场上,巡考的官员看到甄三面色潮红,双腿都打摆的时候,直接就是吓得不行。
还是,主考官知府经过些事,立即想着让甄三别考了,不如去隔壁歇着。
考场里是没有大夫,可药丸子却是有的,再有衙差们伺候着,到底不会让甄三有个好歹。
只是甄三一旦离开了他的考监,那为了以示公平,甄三这科的成绩也就只能作废了。
但一科的成绩,和甄三的姓名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留得青山在,又何苦怕没柴烧呢?
更何况,甄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小小的功名,对甄三来说算得了什么?
说句难听点的,就甄家那些钱财,都够甄三捐上上百个官职了。
至少,在主考官看来,肯定是这样的。
但谁料到,甄三宁可硬撑着气息眼眼的模样,也不肯听劝,非得考完府试。
这就属实让主考官有些头大。
甄三爷要是在他们考场出了事情,他们肯定落不着好。
但若是甄三的身体还熬得住,那要是他们骤然打断了甄三的考试,那到时候甄三没考上,岂不是他们也得吃挂落。
因为如此,那些考官们才遂了甄三的意,让甄三考完了。
贾瑚由于就和甄三的考监在隔壁,所以倒也是知道点动静的,所以也就更加不理解甄三的行为。
推己及人,若是贾瑚自己,贾瑚肯定会在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就立马找考场里的人求助了。
府试还能考很多次,可命却是只有一次的。
更何况,甄三也不过就十七八岁,正是年轻的时候,晚个一两年考上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甄家也不是那种供不起甄三读书的人家。
而且甄三应该是甄家嫡支中为数不多的读书有灵气的人,照理来说,在甄家应该也是很受重视的。
正是因为如此,贾瑚才会越发得不理解。
贾瑚正想着,张数已经看完榜跑回来了,“哥儿,甄三爷也中了,不过在最后一名。”
贾瑚想起当时考试时,到第二天时,甄三几乎都已经迷迷糊糊了,那样的状态,居然还能考上,虽说是在最后一名,却也能看出甄三确实是有些才学。
“瑚哥儿你打听甄家那小子做什么?”贾赦听到以后,也不跟贾政吵了,转头跟贾瑚说道,“左右,你是第一,他又考不过你。”
贾赦向来与太子关系好,甄贵妃又在宫中多与东宫为难,所以爱憎分明的贾赦,自然是对甄家没什么好印象的。
绕是甄家如今的这位太太,是史氏的族亲,也一样。
只不过是听说了甄三的名字,贾赦就已经开始不爽了,想对着甄家骂骂咧咧。
直到贾赦听说甄三不过考了最后一名,这才又立马高兴起来了,“我就知道,甄三那种贼眉鼠眼的样子,必然是考不过你的。”
“老大你都没见过甄三,又如何知道甄三贼眉鼠眼?”贾政原本就在跟贾赦吵呢,听贾赦这么说,连忙就抬杠道。
“呃,就甄这个姓氏,一听,就知道他们家的人长得都贼眉鼠眼。”贾赦一噎,强词夺理道。
“哦,那你可就是感受错了,人家甄三,长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贾政哼了一声道。
“反正我又没见过人家,我就觉得他是贼眉鼠眼。”贾赦嘴硬道。
“万一有机会了,我一定要你见见。”贾政道。
贾政没想到,自己说的这个机会,没过多久就来了。
贾赦正闹着要带着贾瑚回京城去,而贾政和贾瑚两人又实在是不知道编什么理由,就差跟贾赦明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甄家送来了一个帖子,倒是成了现成的理由。
这个帖子大致的意思就是甄三要成婚了,诚挚地邀请荣国府的人去参加,尤其是作为甄三同科的瑚哥儿。
甄家好歹是贾家的老亲,又有史氏这面子在,而且人家都恭恭敬敬地递了帖子来了。
若是他们人都在京城,那倒也不一定要去,也可以打发了人送上贺礼便是。
但如今大家都在金陵城,断断没有人家刚刚递了帖子来。没过几日,他们便收拾了行李回京城的。
若是真这样,那少不得又被人说几句闲话,说他们是故意不想参加婚礼的。
甄家和贾家,也还没有到直接撕破脸的程度。
更何况,原本行程也就还没定下来,饶是贾赦骂骂咧咧,可还是没办法,只能打算喝完甄三的喜酒再盘算回去。
“甄家三叔要成亲了?”贾瑚原本正在写字,听到这话,笔一顿,就在字上多了一个墨点,原本好好的一幅字,直接就毁了。
贾瑚后来问过那个给甄三扎针的大夫,自然是知道甄三那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象,若是好好保养,那可能还能多活几年。
但这样的情况下,甄三这么骤然成婚,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从府试到现在,也不过就一个月,哪怕是甄家自是有吃不完人参肉桂这类补药,可到底怕也难以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调理过来。
后来还是贾茗给贾瑚带来的消息。
“甄家这么急匆匆的给甄三爷办婚礼,据说是为了冲喜,据说甄家遍寻了满金陵有名的大夫,也没能治好甄三爷,这才想出冲喜这么个法子来。”
原本,世家大族的婚事,都得准备不少时间。
而甄家到底根基也浅薄些,若不是有甄贵妃在宫中撑着,甄家也没有这般煊煊赫赫。
连贾家这样一门两公的人家,都有被看不起的时候,说贾家腿上的泥都还没洗干净,更不用提甄家这种靠着外戚才发展起来的。
所以,原本甄三一直没有定亲,等着起码考中秀才以后,有了功名,也好找一个世家女。
可如今,甄三那副病歪歪的样子,已经是朝不保夕。
若是甄三熬不住走了,那与世家联姻就越发不可能了。
所以,甄家才想出了冲喜这个法子。
不过既然是冲喜,这名头便就不怎么好听,更何况,这冲喜一旦冲不好,那嫁进来便就是守寡。
好人家的女孩儿,谁愿意这么嫁进来。
甄家便只能降低要求,寻了一个家里有求与甄家的女子。
不过甄贵妃和六皇子摆在那里,那女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不过就是家中的品级低了一些,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女子。
当然了,甄家看着煊煊赫赫,可甄家家主也不过就是领着江宁织造的缺,也不过就是四品。
只是人家有直接上达天听的权利,和宫中有贵人在,在金陵向来跟土皇帝似的便是。
虽说甄三这婚礼,因为是冲喜,略微有些匆忙,可到底甄家这金陵土皇帝的名头在这儿,照样是热闹地很。
连带着大公主和大驸马,也得给宫里的甄贵妃几分面子,照样也是带着陈清一起去赴宴了。
荣国府到底是在金陵这儿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贾瑚他们自然也就是贵客。
所以,他们一到甄家,贾赦和贾政就被甄大和甄二拉着去喝酒了。而贾瑚到底未成丁,就跟着卢氏被请到了甄老太太跟前去说话了。
“好俊的小子。”甄老太太一看到贾瑚,便拉着贾瑚的手说道,“我原以为我们家老三已经是最俊俏不过了,没想到今儿瑚哥儿站这里,倒是把我们家老三比下去了。”
贾瑚被甄老太太拉着说话,说到一半,还得被挲磨两下,倒是弄得有些尴尬了。
贾瑚便也不说话,只装作腼腆的样子。
卢氏听到甄老太太拿贾瑚比甄三,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舒服。
在她看来,自然是自家瑚哥儿最好。
更何况,卢氏也听贾政说起过。
这位甄三爷可是一个病秧子,那如何能跟在自家瑚哥儿比,被沾染上晦气可怎么办。
但今日到底是甄三的大喜日子,卢氏再不舒服,也得顾忌着些,只能笑着说道,“甄三爷如今都已经要成亲了,老太太立马就要抱上重孙子了,我们瑚哥儿还是个孩子呢,如何能比?”
原本甄三爷的亲娘,听到自家婆婆说自己儿子比不过贾瑚,心里也有些不太痛快,但到底是顾及着婆婆,她又是个继室,在婆婆跟前也不得脸,自然是不敢反驳婆婆。
这会儿听到卢氏说甄老太太立马就要抱重孙了,这就说到甄太太的心坎里去了。
甄三身体不好,之前有一段时间还甚至咳血了,甄太太最是爱这个幼子,哪里有不担心的,不然也不会力排众议,坚持给甄三娶亲冲喜。
若是像卢氏说的那样,甄三有了孩子,那肯定也就是甄三身体好起来了。
这话甄太太哪有不爱听的。
连忙笑着说道,“那就借政二奶奶吉言了。”
说着,甄太太倒也注意到贾瑚了。
饶是他偏爱自己的儿子,可也不得不说一句,瑚哥儿长得是真的好。
再加上,甄太太也听自家儿子说过,贾瑚已经得了连续两个案首了,光是这一项上来说,就比自家儿子也要厉害上不少。
甄太太看着风光霁月的贾瑚,突然心中一动。
她的大孙女,可正好跟贾瑚差不多年纪。
“不知道瑚哥儿可定了亲没有?”甄太太突然开口问道。
“我们家哥儿到还没定亲,不过他是京城清虚观的张道长亲自批的命,说是命中注定要晚娶,切不能早定婚了。”卢氏听到甄太太的话,心中警铃大作,连忙编出了一个理由来。
开玩笑,甄家的姑娘哪里配得上他们瑚哥儿?
“什么订婚不订婚的?”大公主带着陈清走进来扬声问道。
大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来得也是最晚的。
但大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的晚了一些,自己原本看好的女婿,还被别人惦记上了。
这可如何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主:呸,什么样的人家,也敢看上我女婿?
第138章
甄太太没听出大公主话里的含义来,听到大公主来了,反倒是越发来劲了。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这不正好大公主也在这里么?那这门婚事要是有大公主保媒,那岂不是又添了几分体面么?
所以,甄太太连忙堆着笑说道,“我们正说起呢,瑚哥儿倒也快到定亲的年纪了,我们家……”
甄太太还没说完,她身后的甄二奶奶就拉了甄太太一把,直接就打断了甄太太,“我们家太太的意思是,瑚哥儿这样的人中龙凤,日后不知道有哪家的淑女才配得上哥儿呢。”
甄太太原本想说的女孩儿,就是这甄二奶奶的长女。
平心而论,要是但看瑚哥儿这么个人,那甄二奶奶绝对是乐意让瑚哥儿做自己的女婿的,哪怕是还有其他家的女孩儿,甄二奶奶也是愿意替自家姑娘争一争的。
但偏偏人家身份贵重,是荣国公的嫡长孙,还是太子妃的亲外甥。
甄二奶奶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甄家看着在江南这边煊煊赫赫,跟江南这边第一家似的,可去了京城,公公头上那四品的官职就不怎么够用了。
而人家还是一门两公的贾家。
要家世比得上,除非是六皇子能成了事。
更何况,人家贾瑚那是荣国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孙,日后未来的继承人。
可他们家大姑娘,虽说对外的名头也是甄家的嫡长孙女,可实际上,却是他们二房所出的,这名头上,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更何况,她们二房还是继室所出,这在家里的地位就要低上一等,更何况在外头呢?
甄二奶奶想起,在贵妃娘娘那头,哪怕都是嫡亲的侄儿,可甄贵妃每年的赏赐,就是大房那儿要更丰厚几层。
虽说也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样的说法在,这样看来,再加上还有宫里的甄贵妃在,身份倒也算是合适。
可偏偏,就是有甄贵妃在。
说句难听点的,自家是六皇子的母家,天然六皇子党,想不当这个六皇子党都不行。
而贾瑚是太子妃的亲外甥,那也是天然的太子党。
这两派现如今就已经多有摩擦了,更何况,迟早还有相争的时候呢。
派系不同,如何结成亲家?哪怕是真成了,怕也是怨偶。
甄二奶奶也是疼女儿的,自然是不愿意。
甄太太没想到,自己看好的这门婚事,就这么被儿媳妇打断了,不由得有些恼怒。
但甄太太也有些自知之明,在看清形势这一块,她确实也比不过自家二儿媳妇,为此,她也被儿子耳提面命过,在外头多顺着甄二奶奶的话说。
所以甄太太也只勉强笑着说,“是啊,我也想呢,到底谁家的姑娘配得上他们家哥儿。”
“瑚哥儿这般品貌,那可得挑一个好姑娘。”甄老太太也跟刚刚才反应过来一般,笑着说道。
“可不是,就瑚哥儿这样人品模样,我都爱得不行。”大公主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公主这话,看着像是只是在夸贾瑚,可实际上,却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像甄太太和甄二奶奶那般心里原本存了事的,脸色可不得变一变。
不过,大家也都是在社交场上身经百战的,不过低个头的功夫,立马又都笑吟吟地开始附和大公主的话。
因为有前头那平安符的事情在,再听到大公主这话,贾瑚不免会多想,有些羞涩,又有些不自在。
更不用说陈清了。
大公主向来宠爱陈清这个独女,在大公主看好贾瑚这个女婿的时候,自然也是问过陈清的意思了。
所以,陈清更是知道大公主的打算,大公主这话,陈清不免多想。
陈清又悄悄地望了贾瑚一眼,正好看到贾瑚红彤彤的耳朵,更加平添了几分羞意。
不过大公主也好歹知道,两家现如今也还没有定下来,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下戳破,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大公主便道,“你们两个小的,也别在这儿听我们讲古了,倒不如出去玩吧。”
甄二奶奶听了,连忙说道,“哥儿姐儿们都在后头的园子玩呢,我带了两位过去,同他们一道?”
贾瑚原本想说去看一看甄三,但想着今日的婚礼甄三好歹是主角,怕也也正忙乱着,便也没说出口,只跟着甄二奶奶去了园子里。
甄家到底是金陵的土皇帝,原本江南的园林就是出了名的精巧,甄家又是有钱,这园子修的便是更加的美轮美奂。
贾瑚虽然心里不免有些惦记甄三,怕甄三有什么不好,但到底想着今天是甄三大喜的日子,作为新郎官,怕也是忙得很。
陈清刚刚因为大公主的话,此时与贾瑚站在一起不免有些尴尬。
陈清又看到园子里还有一些小姑娘围在一起看花,便向贾瑚福了一礼道,“贾家哥哥,我跟她们一块儿去玩了。”
说完,陈清便逃也似的去找那些小姑娘们了。
在园子里的多是小姑娘,贾瑚在其中又只认识陈清,倒也不好跟她们那些小姑娘做一堆。
贾瑚便找了个风景秀丽些的地方,坐在看了一会儿风景。
只一会儿,贾瑚就听到有丫鬟说已经到了吉时了,请他们去前头观礼。
贾瑚便跟着他们一群人去了前头。
这贾瑚才看到了甄三,可能是因为是大喜的日子,甄三也沾染了点喜气,原本甄三苍白的脸上也被映衬上了几分红色,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倒是看上去健康了不少。
只是甄三的脚步看上去还是有些虚浮,在拜高堂的时候,甄三差点一个踉跄,摔倒,还好他旁边的新媳妇服了他一把。
这才没在婚礼上出丑。
不过甄三身体不好要冲喜的名头也早就传了出去了。
所有,哪怕是甄三将将要摔倒时,也没什么人觉得惊讶,只是平静地看完了整场婚礼。
贾瑚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道,“甄三叔到底为何宁可耗尽心血也非得挣扎着考试?”
贾瑚都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在前不久的县试时,甄三还意气风发,可今日连婚礼上,甄三都差点站不稳。
贾赦知道甄三因为府试生了病,之前据说还有一段时间差点撒手人寰了,便在不喜欢甄三的基础上,又对甄三多了几分不喜,只觉得甄三晦气。
“瑚哥儿,你可离甄三那厮远一点。”贾赦听到甄三这个名字以后就本能地皱了皱眉头,警告瑚哥儿道,“你看他那病歪歪的样子,一看就不吉利,可不许再提他的名字了。”
“人家刚刚成婚的新郎官,大哥你说人家不吉利也不怕人家听到了打你。”贾政闻言阴阳怪气道。
卢氏沉吟片刻却说道,“甄三爷他们怕是在甄家也不容易。”
卢氏到底是在金陵这些女眷里交际过一段时日的,金陵这儿的事情也了解些。
甄太太是继室,甄老爷在前头还有一任妻子,那是甄老爷的嫡亲表妹,所以在世的时候深得甄老爷和甄老太太的喜爱,就连甄贵妃,也是同这位一起长得的,自然也是姐妹情深。
可惜前头这位甄太太却是命薄的,生下长子以后便撒手人寰了。
这甄老爷才后头有续娶了现在的这位甄太太。
可有前头那位的情分在,无论是甄老爷也罢,或是甄老太太和甄贵妃,都是偏疼甄大。
原本甄大就是嫡长子,又有家中所有长辈的偏疼,自然是将甄太太所出的甄二和甄三挤兑到了角落里。
表面上看着风光,可内里却是没任何的话语权。
再加上甄二也没什么读书的天分,所以甄二只在家中管着些庶务。
堂堂一个嫡支二爷,竟然做着些大管家的活。
幸好得是,甄三打小就展现出了过人的读书天赋来。
甄家若不是当初甄老太太奶过当今皇帝几口,甄贵妃又进了宫,一步一步怕是贵妃的位子,还剩下了六皇子,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
甄三的读书天赋,被看作是甄家能改换门庭的希望。
因为如此,甄太太这一系的地位才高了不少,甄二也才开始被允许接触些甄家官场上的事情。
甄太太原本就没什么见识,见只要三儿认真读书,表现得好,自家老爷和老太太就会对他们母子重视几分,可不得越发督促着甄三好好读书么?
而且,甄老爷也一直想着改换门庭,也经常督促甄三读书。
打小,家族的荣誉,母亲兄长的地位就都背在甄三身上,甄三如何敢放弃。
这怕也是甄三绕是身体不舒服,也不愿意放弃考试的原因所在。
贾瑚听完卢氏的话以后,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他就跟甄三也就是几面之缘,自然也不好评价人家的父母。
贾政听了以后,不知道为何,心里就突然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头疼又难受。
贾政不由得拉着卢氏的手说道,“奶奶,以后咱们珠哥儿无论读书好不好,咱们都不能逼迫他才是。”
卢氏回握住贾政的手说道,“那是自然。”
但卢氏心里却在想,这有什么好逼迫的。我兄弟比你小这么些岁数都已经中状元了,也没见我说你一句啊。
贾赦却也拉着贾瑚说道,“哥儿,你放心,你考得好不好,我必然都不会说你,要不然咱们明日就启程回去?”
……
大公主回去越想越不对,瑚哥儿那样的人品家私,小小年纪连得了县案首和府试第一,秀才也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这样的瑚哥儿,哪家有姑娘的会看不上?
这不,连甄家这种和贾家政见完全不同的,都恨不得将闺女塞给人家,更不用说其他人家了。
如今没有人上荣国府提亲或是探口风,那是因为金陵这儿的人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的门第配不上荣国府。
可去京城那就不一样了。
京城豪门贵族多,适婚的姑娘也多,那万一荣国府挑花了眼,直接就定下来了呢?
要知道,自家驸马可至少得在任上做满三年。
大公主怕等驸马的任期结束,自家回到京城的时候,贾瑚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
那不是自己看上的女婿,就成了别人家的了么?
大公主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觉得贾瑚十分的不错,哪里愿意将这么好的女婿白白放手。
大公主便想着,不若先下手为强。
要说之前,只有贾政和卢氏夫妇在金陵,他们到底是叔叔婶婶,也不好定瑚哥儿的婚事。
可现在这不是有贾赦在么?
那是瑚哥儿的亲爹啊。
这婚事么,向来不就讲究父母之命么?那正好跟贾赦定下来啊。
第139章
大驸马是承认贾瑚人确实不错,但这绝对只是对于一个世交家孩子的评价。
要说做女婿,大驸马确实挑不出贾瑚的缺点来,但又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要大驸马说,自家闺女年纪还小呢,又何必这么着急定人家。
贾瑚确实不错了,但自家闺女这不是也不差么?
难保日后再遇上一个比贾瑚更好的呢?
可偏偏,大公主在家里日日耳提面命了让大驸马去跟贾赦提这门婚事,探一探贾赦的口风。
大驸马妻管严惯了,习惯性地听大公主的话。
更何况,哪怕不是妻管严,谁禁得妻子日日在你耳边念叨。
仿佛大驸马要是不找贾赦说和这门婚事,那他们闺女日后若是错过了贾瑚,便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大驸马被大公主念叨得不行,只能趁着休沐的时间,去找贾赦探口风。
要大驸马说,这种事情,哪有让他们这种女方家里先主动的,要不是贾瑚这个少年确实不错,大驸马表示,哪怕是大公主再念叨他,他也绝对不会去找贾赦的。
贾赦看到大驸马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拔腿就想跑的冲动。
与贾赦打小就是纨绔相对,大驸马打小就是样样出色的模范生,所以哪怕是都一起在宫中读过书,贾赦也跟大驸马尿不到一个壶里。
更何况,大驸马官做久了,不知道为何,身上总是感觉有一股子贾代善的影子,这贾赦能不慌么?
听说大驸马是来找自己的,贾赦更加是脚步一踉跄。
“恩侯啊,来你坐下,咱们哥俩好好聊一聊。”大驸马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说道,“我今儿带了酒来,好酒,你要不要尝尝?”
就大驸马这和颜悦色的程度,让贾赦就差出去看一眼,今日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大驸马不应该见了自己就说什么劳什子的贾赦,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能在这么吊儿郎当下去了,走明日就跟我去军营么?
但……酒?
贾赦最是爱好酒不过,只是在京城里张氏不许他多喝。
如今来了金陵,倒是没人管束了。
可他这不是晕船了那么些时日,人都瘦了一大圈么?
大夫便让贾赦饮食要清淡一些,贾赦旁人的话是不一定听,可到底惜命,大夫的话还是愿意听上几句的,所以都已经滴酒未沾近两个月了。
这大驸马这么一说,可不勾起了贾赦的酒虫么?
可是大驸马来家里请自己喝酒?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贾赦现在就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么想着,贾赦小心翼翼地又扯了扯自己的外裳,确定自己已经裹得够紧实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大驸马边上,问道:“今儿是有什么事情么?”
“恩侯啊,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觉得我们家清姐儿如何?”大驸马拍着大腿,喝了一口酒说道。
“啊?”贾赦一口酒没咽下去,差点呛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大驸马这般阵仗,居然只是来问自己,他们家女儿如何?
这……这他能怎么说,又不是他闺女,贾赦觉得自己知道个屁。
但话也不能这么讲,贾赦觉得当着大驸马的面,好歹也得夸一夸人家闺女才是“清姐儿啊,你们家姐儿一看就是个好姑娘,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闺女就好了。”
贾赦越说就越觉得心动,砸吧砸吧了嘴里的酒味。
闺女那可是爹爹的小棉袄,贾赦想想自家的那两个臭小子,就知道怼自己,哪有闺女来的可爱。
偏偏老二那厮都有闺女了,就他没有。
贾赦越想越馋姑娘,甚至想着回去就跟张氏再生一个女儿。
“那你觉得把我们家清姐儿给你们家如何?”大驸马接着问道。
什么?白得一个闺女,这样的好事,贾赦哪有不愿意应下的,但刚刚想应下,贾赦又想起大驸马这话好像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这清哥儿不是给他们家做闺女,而是给他们家做儿媳妇。
这就……
“我倒是觉得听到的……”贾赦说道。
大驸马听贾赦这么说,以为是有门,眼睛一亮,正想说话,就听到贾赦接着补充道,“可是我觉得没用啊,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事情,都是有我们老爷太太做主的,哪怕是只是我们东院,那也得听我夫人的。”
贾赦有自知之明的很,他知道在家里自己是半分也做不得主的,索性就直接说道。
“恩侯你也得听你媳妇的?”大驸马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了。
要说原本,大驸马这样的话也不会往外说,但这不是酒意正憨,他们喝酒的时候也没就着花生米。
大驸马这酒本来也就烈得很,三五杯下去,大驸马这就有点上头了。
大驸马心里苦啊。
人人都说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出身豪门,年少尚主,现在不过而立之年,都已经是地方大员了。
又因为大公主是皇帝独女,向来受宠,但却在家中也没什么架子,从来没让大驸马的父母长辈给她行过礼,甚至还侍奉公婆如同亲生父母一般。
再加上,大公主嫁进来之后,生下了两子一女。
也是因为大公主,这两子皆封侯,而女儿也封了县主。
这样的荣誉,大公主又那样的贤良淑德,饶是大驸马的父母,那都是日日对着大驸马耳提面命,让大驸马不许欺负了大公主。
仿佛大公主那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大驸马则是女婿。
更不用说,平日里在家中的地位,那是大公主排第一,陈清排第二,两个儿子分列第三第四,大驸马在一家五口人中,只能排最后。
大公主让他往西,他绝对不敢往东走,连今日他来贾赦这儿,不也是大公主吩咐的么?
偏偏在外头大公主都给他面子,倒像是大公主一直让着他一般,这不外头人还都觉得,他娶了大公主,简直就是积了八辈子的大福,这才能娶到大公主。
大驸马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
贾赦一听,这可不就是知己么?
贾赦心里也苦啊。
旁人都说,他这样的纨绔娶了张家的姑娘,那简直就是祖宗保佑了。
再看看人家张氏,对内侍奉公婆,对外将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还给贾赦生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而且吧,要是旁人遇到贾赦这种纨绔,那不得每日里耳提面命了让夫君上进,可张氏却是什么都没说。
光是这一条,就已经让贾赦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羡慕疯了。
谁不夸一句温柔贤惠。
就连原本该有婆媳矛盾的史氏,那也绝对地站在了张氏那一头。
可内里的苦,也就只有贾赦知道,在东院里,张氏让他打鸡,贾赦绝对不敢撵狗。
更不用提,东院里的下人们都只听大奶奶的吩咐,倒是把贾赦这个正儿八经的大爷,抛在了脑后。
这两人差不多的境遇,差不多的外表风光,内里妻管严。
再加上有酒精的烘托,两人喝到七八分醉的时候,恨不得相互抱着痛哭上一场,然后接着这几分酒意,当场结拜成兄弟。
后来,贾赦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只是等他第二日中午酒醒过来的时候,他原本带着的那块缠枝花纹的玉佩,已经变成了一块鱼化龙纹的玉佩了。
好像是,他已经把瑚哥儿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好像是,他跟大驸马当场结拜了。
大哥说了,要是搞不定瑚哥儿和清姐儿这桩婚事,他回去指不定会被大公主骂上一顿,怕是只能去睡书房了。
贾赦想到了自己那些年清清冷冷睡书房的日子。
只觉得自己跟大驸马那真的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这大哥有难,他这个当小弟的,能不为了大哥赴汤蹈火么?
更何况,这不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么?
所以,贾赦直接就把自家儿子给贡献出去了。
甚至为了能让大驸马放心。贾赦连定亲信物都已经跟大驸马交换了。
贾赦看着眼前这块鱼化龙纹佩,欲哭无泪,甚至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个嘴巴子。
以瑚哥儿在老爷太太跟前的地位,现在贾赦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旦他回京城坦白了此事,怕是能被老爷打死。
哦,也不对,可能他会有史以来第一次领略到老爷太太的混合双打。
还有自己都没经过自家奶奶的同意,就将瑚哥儿的婚事定下了,贾赦觉得,自己那位大哥倒是确实不用睡书房了,但他怕是这辈子都得与书房为伴了。
但是吧,这事到如今,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啊。
说句难听点的,大驸马他们一家迟早要回京城的,瑚哥儿也迟早也是要定下婚事的。
要是等到那个时候再坦白,那贾赦觉得自己估计是要死无全尸了。
贾赦还带着些宿醉之后的头昏脑胀,呆呆地坐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
用他那个不怎么发达的脑袋瓜,仔细地想了想,还是觉得,坚决不能坐以待毙。
但,贾赦也清楚得很,以他的脑子,怕是也想不出来什么。
这得找个外援?
原本么?遇事不决,那贾赦肯定是去找瑚哥儿啊。
他的宝贝儿子瑚哥儿,那绝对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但这是瑚哥儿的婚事啊?
刚刚把瑚哥儿随便许了人,贾赦的脑子哪怕是再不灵光,那也不敢去找瑚哥儿问解决对策啊。
可金陵这个荣国府里,除了瑚哥儿,那就只有贾政和卢氏了。
卢氏是弟媳妇,贾赦自然是不可能去找卢氏拿主意的。
那就只有贾政了。
虽然,贾赦觉得自己跟贾政确实不怎么对付,但现在能出主意的也就贾政了,为了自己的狗命着想,贾赦也不得不去找贾政。
为此,贾赦那都已经做好了被贾政奚落的准备了。
贾政好歹都已经是当爹的了,却还是一个白身,为着自己的脸面,也为着能封妻荫子,贾政便想着考下一科的会试,最好能高中,也能得个一官半职。
所以,这些日子,贾政也一直是在书房里刻苦读书。
可这书读着读着,贾政就好像听到了自家那个不着调的大哥的声音。
“老二,你快救救我,我怕是就要死了。”
老大要死了?
贾政是不怎么相信贾赦好好地在荣国府里头呆着,会有什么不好。
但贾赦连自己这儿都来求援了,那怕真是什么大事了。
到底是亲兄弟,哪怕贾政看贾赦在不顺眼,那也没有看着贾赦“死的”,贾政正在写批注的手一顿,连忙就将笔搁在笔架上,急匆匆地站起来,连匆忙中打翻了墨汁也不介意。
贾政连忙开了门,急匆匆地问道,“老大,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驸马:我是妻管严
贾赦:好巧我也是,咱们可真是同病相怜,要不咱们结拜吧。
大驸马:要不咱们做亲家?
于是两个醉鬼欢欢喜喜的交换了玉佩。
第140章
贾赦看到贾政,那就跟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一块浮木一般,上前一个健步,就抱住了贾政,然后开始抱着贾政哭。
“老二啊,今儿你哥我这是摊上大事了啊呜呜呜呜。”
原本,贾政还想着,贾赦没求助其他人,反倒是来求助自己这个弟弟。
由于贾政和贾赦已经当惯了死对头,贾政被贾赦这么求助,反倒是升起了一点奇异的满足感来。
贾政难得地和颜悦色对贾赦说道,“大哥你先别急,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但贾赦抱着贾政干嚎,只听得到声音,但细看却是半点眼泪都没有。
再加上贾赦嚎了半天,是半点重点也没嚎出来,贾政却是被贾赦嚎得脑仁都是疼的。
贾政为数不多的耐心,在贾赦的哭嚎下,已经消耗殆尽了,只能按住自己额头上暴跳的青筋,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老大,你到底说不说?”
贾赦抽噎了一下,想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但又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但贾赦这么暂停的一会儿工夫,在贾政看来,那就是贾赦这是在消遣他呢。
贾政耐心也消耗殆尽,“老大,你要是闲,你自己找条街逛去,别在这儿消遣我。”
“不是,老二。”贾赦看到贾政作出一副要关门送客的样子,略微有些慌了,连忙说道,“主要是我这次惹的祸太大了,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怎么说。”
“惹得祸太大了?”贾政惊道。
贾政的第一反应那就是不信的。
在京城那种一块板砖下来能砸到三个家里有爵位的人的地方,贾赦都没闹出过什么能让贾赦称得上大事的事情来,更何况金陵这种地方。
金陵这儿能比得上贾家,敢得罪贾赦的人都几乎没几个,又如何让贾赦能说出什么摊上大事这种话。
但好歹也得给贾赦那句祸惹得事情太大了一个面子,贾政好歹说道,“要不,咱们把瑚哥儿找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贾政觉得,在制住贾赦这一方面,还是贾瑚的能力比较大一点。
但贾政没想到,贾赦的反应居然是这么激烈。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可不能叫了瑚哥儿过来。”贾赦睁大了眼睛,疯狂摇头道。
贾政狐疑地看向反应这么激烈的贾赦,有点怀疑,贾赦这是再给他挖坑。
“不行,还是瑚哥儿一起来听听比较好。”贾政一面说,一面又要让自己的小厮去请贾瑚。
贾赦连忙拦住小厮,“别别别,别去。”
贾赦这才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昨天不是跟大驸马喝酒么?”
“嗯?喝酒怎么了?”昨日大驸马来荣国府这种事情,贾政自然也是知道的,“难不成你因为醉酒把大驸马打了?”
贾政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略微有一点点慌。
人大驸马好歹也是皇帝的女婿,又是朝中大员,贾赦要是真把人家给打了,那确实是个大事了。
“不…不是,”贾赦结结巴巴地说道。
“老大你老老实实跟我讲,是不是真把人家大驸马给打了?若是如此,咱们还是尽早去赔罪比较好。”
贾政越说语速越快,这会儿恨不得立马准备了礼物,拉着贾赦去赔罪。
“不是,老二你想想,以我三脚猫的功夫,我也打不过大驸马啊,我能揍他?”贾赦连忙说道。
贾赦这么一说,贾政立马就冷静下来了,确实,三个贾赦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人家大驸马。
好歹人家大驸马那也是真武将啊,上过战场的那种,这……贾赦如何跟人家比。
“行吧,那你说说,你是犯了什么事情了?”贾政放松下来了,甚至有闲心坐下来了。
“我…我”贾赦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我昨天喝得太罪,给瑚哥儿定了一门亲事。”
“什么?”贾政这才刚刚坐下呢,就又被贾赦惊得给站了起来,“大驸马…不会是陈家那位姐儿吧?”
“老大,你再说一遍???”贾政的手颤巍巍地指向贾赦道。
贾赦看着自从自己说完话以后,贾政的呼吸都平白无故重了几分。要不是眼神不能杀人,贾赦感觉自己可能现在已经死在贾政的眼神之下了。
贾赦就越发有些害怕了,连老二都是这个反应,贾赦用他那个不常用的脑子一猜就知道,等回了京城,贾代善知道这个事情以后是什么反应。
贾政现在是真心觉得,要是瑚哥儿是自己儿子就好了。
贾赦这是在耽搁瑚哥儿啊。
陈家那位姐儿是家世与瑚哥儿相配,平日里的行为处事,礼仪也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但人家的亲娘是谁?大公主啊。
别看人家大公主在外头的名头是不错,不少人夸大公主贤良淑德,但来了金陵之后,贾政跟大公主他们一家接触也颇多,哪里不知道,在内里,大驸马其实就是个妻管严。
女儿肯定是肖母的,这他们家瑚哥儿要是娶了陈清,这日后岂不是也有可能成为妻管严么?
在贾政心里,瑚哥儿未来的媳妇可以家世没那么高,可也该娶个温柔贤惠的,就像卢氏那般的,整日里温温柔柔的,也不会嫌弃他这般年纪才考中举人。
对待太太和嫂嫂,还有敏妹妹也都可亲地很。
最多……最多就是老是让他抹那些女人家才用的腻歪香甜的膏子。
自家这位大哥,可真是耽搁了瑚哥儿啊。
“老大,你说有没有可能,将这门婚事退了?”贾政试探性的问道。
可贾政这句话一说完,便也自毁失言,这是绝对没什么可能的。
这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
而贾赦跟大驸马向来就不怎么熟悉,可昨日里大驸马居然提了酒来找贾赦。
这只要一用脑子想,贾政这就知道,大驸马昨日来,那肯定是别有所图的。
这图的,便是自家瑚哥儿而已。
既然,人家原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来的,那又如何可能轻易退了这门婚事。
“对对对,老二你快想想办法,能不能退了这门婚事。”贾赦却是一听便拉着贾政的胳膊说道。
“怕是…”不太能吧,只是这后面几个字,贾政也没说出口,只是说道,“要不大哥试着去跟大驸马说一说?”
贾赦要是敢去说,那这会儿又怎么可能来找贾政。
闻言,贾赦缩了缩脖子,讷讷不敢有任何的言语。
贾赦和贾政正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该如何办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大公主来了。
贾赦和贾政对视了一眼,这回两人都明白大公主来肯定是为了贾瑚的那桩婚事的。
只是,不知道大公主是来将这门只交换了信物,而且是在双方都酒醉的情况下交换信物的婚事作废的。
还是再来压实一些的,比如来交换个庚贴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时候都不能对大公主避而不见。
贾政和贾赦去的时候,卢氏作为女眷,已经开始接待大公主了。
“姐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刚刚要让他们开了旧年的雪泡茶,姐姐倒是来得正好。”卢氏给大公主递上一盏茶说道。
大公主刚刚想说话,就看到贾赦和贾政两兄弟联袂走了进来。
大公主便笑着说道,“你们俩兄弟来得正好,我这会儿正是来找恩侯的。”
贾赦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公主点名自己的时候,突然就有了一种脚步虚浮的感觉。
没等贾赦说话,大公主便继续笑着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们家驸马,昨日和恩侯喝酒的时候,喝到兴起,给两个孩子定了亲。”
卢氏是大公主说起,才知道这件事的,闻言倒是诧异地看了贾赦一眼。
这前几日,大哥不是还说自己做不得主么?
怎么今日,这就已经连婚事都已经定下了。
不过,卢氏向来喜欢陈清,若是陈清嫁进来,她自然也欢喜。
所以卢氏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
“这原也是我们家驸马的过错,我让他来探探口风,他倒是好,竟然还喝起了酒来,甚至还喝醉了以后强拉着恩侯交换了定亲的信物。”
“我早就已经说过他了。”大公主笑着说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贾赦偏偏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肃杀的气息来。
贾赦总觉得,大公主不是说过大驸马了,可能是已经揍过大驸马了。
这会儿,贾赦已经开始有点提自己昨日刚刚认下的大哥感到担忧了。
贾赦能跟这么多纨绔们都混的好,那讲究得就是讲义气。
这会儿贾赦想着,哪怕是大公主再生气,总也不可能揍他,倒是主动开始替大驸马抗下来了。
“倒也不能全怪大驸马,也有我的原因在。”贾赦讪讪道。
大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贾赦一眼,然后说道,“但到底这婚事是在你们两个醉酒的装态下定下来的……”
怎么大公主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也是来退这门亲事的?
贾赦看了一眼贾政,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我也知道,在你们家,恩侯也不是做得了主的人,哪怕如今我们两家交换了定亲信物,可到底也算不得什么数,到底还是要京里的赦大奶奶和荣国公才能做主的,所以…”
贾政听到这里,就暗道一声不好,大公主这话,明面上是说要当昨晚大驸马和贾赦定亲,这事不作数,但暗里却是在激贾赦。
可偏偏,大公主对卢氏和一双儿女都有活命之恩,当初卢氏难产时,可都是大公主帮的忙。
碍于这样的恩情,贾政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声。
果然,贾政就听到贾赦出声道,“谁说做不了主了?,我能做主啊。大公主您放心,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那不咱把两个孩子的庚贴换了?这算定下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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