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手机铃音突然响起来, 音量还挺大,温鲤吓了一跳,险些打翻水果盘里洗干净的草莓。屏幕上显示着来电备注, 看到那个名字, 温鲤甚至顾不得将手上的水擦干,连忙点下接听。
心脏怦怦地跳,好似一秒回到学生时代,背着家长, 躲在卧室里, 偷偷跟心仪的男生通电话,每一个字音都透着紧张,也透出欢喜。
“鲤鲤。”
陈鹤征的声音, 他好像很累, 有些沙哑,但依旧温柔。
温鲤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很轻地“嗯”了一下,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手心发软,还有点发痒,像落了一片白色的羽毛。
“你今天打电话给我了?”他说, “抱歉, 我没有接到。”
温鲤觉得陈鹤征的声音好听至极, 好听到她的心跳都酥了, 连忙回应:“没关系的, 你不要道歉。我没什么要紧的事, 而且, 我也不喜欢听你道歉。”
陈鹤征听出她话音里的急切, 不由地笑起来,缠着她问:“为什么不喜欢听我道歉?”
“不喜欢你在没有做错事的前提下,跟我道歉,”温鲤连声音都乖,耐心地同他解释,“会让我觉得是我在欺负你。”
欺负——
陈鹤征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个词,笑音不由更重,问她:“你欺负我?确定吗?明明每一次都是你哭着求我啊。”
温鲤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欺负”这两个字是有歧义的,几乎面红耳赤,“你正经一点,不然我要挂电话了!”
陈鹤征拦住她,疲惫感让他的声线更沉,轻声说:“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有时间听听你的声音,再跟我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呢?
温鲤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题,她抬头,看到贴在冰箱门上的便利贴,待办事项里有一条是提醒自己去买牛奶,存货快要喝光了。
鬼使神差的,温鲤对电话那端的人说:“阿征,你是不是很累啊?我想倒一杯热牛奶给你,看着你全部喝完,然后让你好好睡上一觉,谁也不许打扰你。”
话音落下,陈鹤征没有立即应声,听筒里只剩细微的呼吸,显得夜色愈发安静。
温鲤忽然觉得自己真幼稚,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正要换个话题,陈鹤征却在这时开口,低声问她:“鲤鲤,现在你想不想见到我?”
想不想见到陈鹤征——
这个问题。
何止是现在想啊,早在结束练习,跟陶思说“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时,就想见他了。
温鲤咬着唇,矜持和直白,摆在她面前,她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果断选了后者,点头说:“当然想见你啊,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想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
来日方长,慢一点见面也是好的,可以存下好多好多期待。
陈鹤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干脆利落地说:“那就见面吧,现在。”
温鲤“啊”了一声,有些反应过不来,重复着:“见面?”
“是的,”陈鹤征笃定,“我到你住的地方了,就在外面。”
温鲤立即推开身旁的窗户,夜风吹在脸上,她才想起来,厨房的窗子看不到小区外面的路。
于此同时,耳边再度传来陈鹤征的声音,沉沉的,又温和,对她说:“想见我的话,当然要让你见到啊。”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太喜欢看见你失望。”
他又说了这样一句。
心口处,那个种着玫瑰的地方,像是被人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红丝绒似的花瓣飞扬起来。
温鲤握着手机,站在那里,眨眼之间,落了满身馨香的悸动。
*
温鲤急着出门,随手从衣柜里拿了条长裤,剪裁风格偏慵懒,带一点垂坠感,吊带上衣外搭了一件薄软的针织开衫,长发束成马尾,整个人干净极了,特别温婉。
客厅里的两个人正组队打游戏,傅染宁奇怪道:“你要出去吗?”
温鲤坐在玄关处换鞋,闻言,不太自然地应了一句:“家里没有牛奶了,我出去买,很快就回来。”
傅染宁刚想说“我陪你吧”,郑嘉珣拦了一下,挑眉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们鲤鲤不单是出去买牛奶,恐怕还要顺路喂个猫,那种又嘴馋又粘人还吃不饱的猫!”
傅染宁似懂非懂,再看温鲤,薄红的颜色,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她几乎不敢跟郑嘉珣对视,推门跑了出去。
进了电梯,温鲤的心脏依然怦怦在跳,莫名其妙的,脑袋里全是郑嘉珣那句“吃不饱”。
说谁吃不饱呢!
明明……
温鲤一路跑着,脚步又轻又快,期待的神色全都写在脸上。她很快下楼,穿过小路,跑到小区的大门外,不必仔细去找,一眼就能看到陈鹤征。
他那么年轻,一贯耀眼,背倚着车门,立在那里,颀长的身形清傲而锋利。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涂了层霜雪,冷淡到极致,反而衍出一种勾人的欲,好看到让人上瘾。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幻想着要得到,谁不想看看高高在上的人低下头,该是一段多么美妙的好风景。
这风景,如今是温鲤一个人的。
这个念头骤然出现,温鲤觉得她的心跳已经不能单纯地用过快或者过慢来形容了,胸腔的位置,满满的都是陈鹤征,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直接跑过去,像急于取暖的小动物,一头撞进陈鹤征怀里,整个人贴着他,抱紧,说什么都不放。
突如其来的一抱,手臂圈在他腰上,陈鹤征都愣了。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温鲤垫脚,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得有点重,声音鲜明。
温鲤似乎忘了害羞,看着他的眼睛,说:“外面有风,你怎么不在车里等啊?”
陈鹤征被她又亲又抱的,心跳都软了,他单手捧着温鲤的脸颊,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下颚,轻声说:“想让你一眼就能看到我,坐在车里,你会看不见。”
甜腻的感觉太重,温鲤觉得喉咙发干,无论吞咽多少次,都无法缓解。
这是条小路,周围看不见路人,只有昏暗的街灯和些许树影。
温鲤的胆子大了一些,她双手搭在陈鹤征的腰上,手指握着他腰间的衣服,声音有些微弱地说:“阿征,我好想亲你啊,在这里可以吗?还是去车上?”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陈鹤征的目光变得很深。他垂眸,盯着她,眼神之中隐隐透出贪婪的味道。
温鲤与他对视着,莫名有点慌,支吾着:“你是不是不喜欢……”
陈鹤征的性情一贯冷淡,不太喜欢跟人肢体接触,在公共场合,这样亲密地抱他,还亲他,大概让他觉得不舒服了吧。
温鲤也觉得自己也有点没分寸,正要松开手臂,陈鹤征却在这时低头,凑近她,气息与味道,骤然离她极近。
温鲤几乎僵住,一动不动的,眸子里有清浅的光。
陈鹤征控制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对她说:“去车上。”
不等温鲤回应,他又说:“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被我亲吻时的样子。”
霸道又强势的甜,温鲤觉得指尖发软,整个人软绵绵的,似乎要醉在他怀里。
温鲤被陈鹤征半抱着,带上车,车门开启之后,温鲤才注意到驾驶位上有司机。
她立即涨红了脸,扶着敞开的车门小声抱怨:“有外人呢……”
“不怕,”陈鹤征一手护在温鲤头上,趁机亲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声说,“车上有隔断。”
这会儿,温鲤的脑袋完全是乱的,思考功能全线溃败,陈鹤征说什么她都信,于是,乖乖坐了进去。
闭合的车窗和车门,挡住了夏夜的风,车厢内舒服又安静,还有很好闻的淡香气。
温鲤陷在柔软的座椅里,说不清是困倦还是萎靡,只觉懒懒的,提不起力气,陈鹤征从另一侧也上了车,静谧之下,车门合拢的声音格外清晰。
没来由的,温鲤又想起郑嘉珣那句“喂不饱”猫,仿佛触发了什么奇妙的开关,血液瞬间热起来,燃烧一般。
她的脸颊都变红。
陈鹤征刚参加完一场晚宴,身上还穿着正装,精良的做工很衬他高大的身材。
上车后,他先将外套脱下,搭在一边,白衬衫衣领挺直,大概箍得他难受,他又伸手过去,指尖慢慢捻动,将衣扣挑开两颗,露出喉结精致的线条。
做这些动作时,陈鹤征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目光落在温鲤脸上,盯着她,让她将每一处细节都看清。
随着衣扣被松开,温鲤觉得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节奏全乱,不上不下,手心里出现鲜明的汗湿。
她有点受不了那种痴缠的氛围,正要移开视线不看他,陈鹤征却在这时覆过来,暗色的身形将她严严笼罩。
温鲤也说不清她到底是慌乱,还是期待,握着陈鹤征的手臂小声提醒:“隔断还没升。”
陈鹤征轻笑着,有点坏,故意说:“你到底打算对我做什么啊?非要升起隔断不可。”
? Chapter 62
温鲤叫陈鹤征逗得面红耳赤, 几乎要翻脸,她伸手去推闭合的车门,陈鹤征连忙拦住。
两人在身形以及力量上都差距悬殊, 陈鹤征不必使太大的力气, 单手就能将温鲤的两只手同时擒住。
小姑娘纤细的腕,带一条同样细的银质手链,落在陈鹤征的五指之间。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拇指指腹反复摩挲着温鲤的手腕内侧, 那一小块软而细白皮肤, 好似上瘾。
细微的痒意,从温鲤腕骨的地方升起来,一路向上, 蔓延到胸口。她不受控制地咬唇, 仰着头,用一种渴求又无措的眼神,看着这个将她困住的男人。
被她这样看着,陈鹤征的目光似乎又沉了几分,他用另一只手,清瘦的食指关节,抵了抵温鲤的下颚, 气息很低地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会想把心都掏出来给你。
离得近了, 温鲤才闻到陈鹤征身上有一股酒气, 很醇郁的味道。
“你喝酒了吗?”她小声问他, “今天一直在应酬?”
听到温鲤的话, 陈鹤征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味道可能不太好, 立即松开她, 向旁边移了移, 同时说:“熏着你了?”
“没有。”
温鲤摇头,伸手过去,贴在陈鹤征的颈侧,掌心下的皮肤,果然是热的。
喝了酒的人,体温都高。
“喝了酒还站在外面吹风,感冒了怎么办?”
温鲤觉得心疼,声音里带着嗔怪的味道。
被人这样在意,是件极温暖的事。
陈鹤征的眼角眉梢都透出软意,他浅笑着,说:“不嫌我身上的味道难闻,就过来,让我抱抱,好不好?”
座椅之间的隔断已经升起来,车窗也被挡住,一个封闭又安全的小空间。
温鲤没做声,没有回应他,身形却动了动,弯腰移过去,侧坐在陈鹤征腿上。
她搂住他的脖子,垂眸凝视他,两人的视线碰撞着,似有火星燃烧。
温鲤看到陈鹤征的喉结滚了两下,好像在克制什么。她忽然觉得心跳很软,慢慢低头,在他眉心的位置,落下一记亲吻。
她先吻他的额头,接着,又吻他的眼睛和脸颊,湿湿热热的吻,带一点香味,一点甜,还有红酒的味道,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完全融在一起。
整个车厢好像都变得潮湿起来,黏腻的氛围感。
陈鹤征靠在椅背的头枕上,衬衫领口的扣子敞开,喉结、脖颈、锁骨的线条,全部落在温鲤的视线里,冷白的皮肤下,隐隐有青筋的痕迹。
顺着她的动作,陈鹤征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一刻,也享受这一刻。
他很享受她吻他时的那种感觉。
温鲤斜着脑袋,吻他下颚处锋利的线条,一面吻,一面抓起陈鹤征的手,主动带着他埋进自己的衣服里,让陈鹤征的手指碰到自己的皮肤。
吊带上衣又薄又软,女孩子香暖莹白的皮肉与骨,都在其下
陈鹤征眼睫半垂,脖颈处的脉络似乎在颤,不由将她握得更紧,低声说:“胆子这么大吗?主动往我手里送。”
他握得用力,温鲤觉得周身发软,她在这时才吻到他的唇,轻轻一啄,小声说:“喜欢让你碰我。”
……
*
夜很安静,小路上听不见鸣笛,车厢内也是,树影在车顶摇摇晃晃。
温鲤将人亲够了,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离开社交场就直接赶来见我了吗?”
通电话的时候,他故意哄她多说些话,拖延时间,那时候应该就走在来见她的路上了。
陈鹤征点头,掌心贴着她的背,轻抚着,说:“原本只想到你住的小区外停一停,看一眼你房间里的灯光就走的,不要你出来,外面起风了,有点冷。可你偏要用那种勾人的语气跟我说话,想让我喝杯热牛奶,好好睡一觉,我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这三个字,无论什么时候听到,都有些难为情。
温鲤觉得呼吸有些潮,湿湿热热的,她想到白天的事,又问他:“你是不是跟蒋总一起视察《芳问》的排演了?有没有看见我跳舞?”
侧坐的姿势,她说话时的呼吸,都吐在陈鹤征耳朵上,陈鹤征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脑袋摆正,亲一下她的唇,才说:“看到了,我的鲤鲤非常美。美到我想把你藏起来,任何人都不许多看一眼。”
温鲤觉得他声音里的那份沙哑特别磨人,磨得她呼吸都乱了,低声说:“等你有时间,或者,有机会的话,我跳一场只给你一个人看的舞,好不好?”
陈鹤征在她头发上摸了一下,笑着说:“你知不知道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
温鲤的目光飘忽了一瞬,似乎有些不敢看他,却又靠过来,在他耳边说:“知道呀,意味着你会更喜欢我!”
陈鹤征与她对视了会儿,拿她毫无办法似的笑了起来。
害羞是她,纯洁是她,勾他心神、要他命的,也是她。
他想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
又抱了一会儿,陈鹤征跟温鲤说起工作方面的事,他说这阵子会比较忙,有太多的事要做,太多的人要见,可能没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她,照顾她,要她好好的。
温鲤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嘉珣跟我说你要做自己的公司了,是吗?”
“消息还挺灵通,”陈鹤征捏了捏温鲤的耳垂,点一下头,“我不能一直活在大哥的庇护下,也该有自己的未来。”
自唐和稳居内娱传媒之首,各路狗仔甚至是媒体,就给陈鹤征冠了个“唐和少爷”的名头。这称呼粗听是捧,细品是嘲,嘲他只能依附陈鹤迎活着。
即便迷你专辑《鸿消鲤息》销量逆天,Sirius乐团名声大噪,钟萦的身价稳居一线女歌手,依然抹不掉媒体对他的轻怠。
陈鹤征为人,虽然冷傲,难接近,但是,心机和手腕,他一概不缺,在商言商,游刃有余。远赴德国养病,他一面复建一面拿到了慕尼黑大学的学位,对于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他从不懈怠。
年少时的不羁桀骜,成年后的稳重与担当,都在此刻的陈鹤征身上体现出来,他握一握温鲤的手,说:“你不必害怕我大哥,也不必去怕任何人,有我挡在你前面,他们威胁不到你。我爱你这件事,就是你最大的底气。”
说这些话时,陈鹤征的姿态很放松,但是,温鲤清晰地感受到,他是抱着与她相守一辈子的心态,来做这些决定的。
眼睛里隐约有了水汽,温鲤连忙转头,想将它们藏起来。陈鹤征却在这时捏住她的下巴,看透她一双眼睛,笑着问:“眼睛怎么湿了?想哭?”
温鲤觉得心口又酸又悸,太多的情绪,她只是摇头,不说话,将脸颊埋在陈鹤征肩颈的位置,任由他身上的味道侵占呼吸。
陈鹤征将她抱得紧了一些,很耐心地同她讲一些细节:“公司的名字叫‘东诚’。办公地点已经选好了,忙过这一阵,我带你去看看。顺利的话,明年就能见到东西了。”
温鲤的心思渐渐被吸引过去,“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陈鹤征拿起她的手,用指尖在她手心的位置,一笔一划地写下——
“东诚——‘东’取自我姓氏的一部分,‘诚’则代表忠诚。”
说到这,陈鹤征的手落在温鲤后颈处,他喝了酒,体温高,掌心热得厉害,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温鲤的,又静又近的距离下,轻声问她:“等公司走上正轨,你愿不愿意把合约签到我这里?收下这份来自陈鹤征的忠诚?”
温鲤的呼吸声很轻,有些湿润,她小声叫他的名字,喃喃:“阿征,你怎么那么好啊……”
好到她都不敢想象,有生之年,能遇见这个样一个人。
给她依靠,解她孤苦,许她一生无忧无虑。
“我知道你跟reborn有一份为期十年的合约,”陈鹤征的手绕过温鲤细软的长发,抱着她,“别怕,我去帮你谈,如果陈鹤迎真狠得下心跟我要违约金,我就把那辆科尼赛克还给他。”
科尼赛克,天价级的顶流跑车,陈鹤征十八岁的时候,陈鹤迎送他的成人礼。
车子的确够酷,但也实在招摇,只要上路就会被狗仔追着拍,陈鹤征嫌烦,索性罩了防尘罩扔在地库吃灰。卓屿上门做客时见过那车一次,眼睛都直了。
陈鹤征也大方,说你要喜欢,就拿去开两天。反正撂在这他也用不上,日常出行他更习惯开阿斯顿。
卓屿眼馋是真的,不敢上手也是真的,贵到丧心病狂的一辆车,随便蹭一下,都能赔到吐血。
温鲤笑起来,小声说:“原来我这么值钱啊,跟一辆科尼赛克旗鼓相当!”
陈鹤征很喜欢摸她的头发,手感顺滑如绸缎,他也笑,低声说:“你是无价的宝贝,给多少辆科尼赛克都不换的。”
温鲤靠在陈鹤征怀里,整个人都被他的体温暖烫了,忽然问他:“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只喝酒,都没吃什么东西啊?”
陈鹤征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是。
不止晚上,一整天他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忙晕了,顾不上。
温鲤自然心疼,拽着陈鹤征下了车。
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只有便利店,温鲤想带他去买点吃的,脚步刚迈出去,却被陈鹤征握着手臂拖回来,往她身上披了一件正装外套。
“有风,”他说,“别着凉。”
便利商店的感应门打开,播放着“欢迎光临”的机械音。
值夜班的店员是两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寻声抬头,先看到披着一件昂贵外套的温鲤,表情似乎有些疑惑,接着,又看到走在她身后的陈鹤征。
先抬头的那个店员,在柜台后扯了扯同事的衣摆,两个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大帅哥和他的女朋友,还穿着他的外套!
这该死的氛围感,看起来好甜啊!
? chapter 63
这个时间, 便利店还有没有补货,货架有些空,温鲤先拿了两颗饭团, 又去饮品区找甜牛奶。
她低头看包装盒上的保质期, 手指在脸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男式外套衣袖略宽,垂下来,挡住她多半个手掌, 显得五指又细又白。
鼻尖忽然掠过一阵薄荷香, 不等温鲤抬头,搭在脸颊旁的手,已经被人拉过去, 握住, 十指紧扣。
温鲤有些想笑,故意说:“你好黏人啊,为什么逛个便利店也要牵手?”
陈鹤征的手心贴着她,说:“牵手是件好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外人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选好东西到柜台结账, 陈鹤征依然与温鲤牵着手, 店员在扫码时多看了他们几眼, 温鲤觉得脸颊发热, 手上挣了挣。
陈鹤征不肯放, 叮嘱她:“别动。”
声音略低, 有种哄人的味道。
收银的店员和同事对视一眼, 瞬息间, 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几分艳羡——
那么好看的人,还那么温柔,真好啊。
买了饭团和牛奶,两个人在休息区的空位上坐下。落地窗紧临街道,马路的灯火透过玻璃落进来,让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显现出一种细腻的质感。
陈鹤征简单吃了些东西,垫垫他空了一天的胃,又跟温鲤说了一些东诚的相关规划。
唐和的强项是做院线,陈鹤迎手里握着好几位名导以及影帝影后的合约,腰杆硬,家底厚,多大的投资他都砸。高风险高收益,玩得就是心跳,一部片子能赚下半壁江山,也能赔得倾家荡产。
唐和投资的片子里,最叫座的一部,累积票房达到67.93亿。这个数字,在内娱所向披靡,近几年很难被打破,也奠定了唐和龙头老大的地位。
东诚的定位则是“舞台”,偏小众,音乐、戏剧、舞蹈演出、艺人经纪,都在经营范围之内。明年年底,会在高新区那边试运营第一家东诚剧场。
陈鹤迎对东诚的发展前景不置可否,但是,作为大哥,他一贯出手阔绰,送了陈鹤征两层写字楼,偌大一片办公区。
温鲤手上的那个饭团,她咬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丢掉又太浪费,正觉得为难,陈鹤征直接拿了过来,帮她吃光,又对她说:“你只管跳舞,做你最喜欢的事,剩下的,都交给我。从《芳问》开始,我许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
温鲤咬住牛奶盒上的吸管,忽然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规划的?”
陈鹤征看她一眼,笑了笑,说:“你跟reborn签下十年合约的时候。当时我在德国,伤还没养好,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你。你要钻牛角尖,我就由着你去钻,等我回国,自然有办法帮你善后。”
温鲤也看着他,良久之后,才说:“我跟reborn签约的时候,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特别偏执地想留在一个与你有关联的地方。但是,其实——”
“其实,我从没想过不回来,这种念头,一秒都没有产生过。”陈鹤征拿过她手里的牛奶盒,用她咬过的那根吸管,喝完剩下的,“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温鲤说不出话了,手指无意识地捏住饭团的包装袋,细碎的声响,还有轻微的颤抖。
“我恨过你,跟你赌过气,但是,这些负面的情绪,都没能超过我爱你。”他依旧笑着,伸手,手指穿过温鲤顺滑的长发,在她耳朵和脸颊上碰了碰,“一直以来,我都是爱你更多。”
脸颊感受到陈鹤征掌心里的温度,温鲤忽然明白,郑嘉珣为什么会用一种怅然般的语气对她说——
小姑娘,你真的很幸运,你爱的那个人叫陈鹤征。
他看似冷漠、傲慢,冰雪制成一身硬骨,其实,有着最纯挚的内心,以及外人难以窥见的温柔。
一旦决定去爱,他就会付出最好的,最好的一切。
温鲤眨了下眼睛,视线垂下来,看到陈鹤征搁在桌面上的手。她在正装外套宽大的衣袖下,将陈鹤征的手捉住,握紧,掌心密切贴合,手机屏幕显示出此刻的时间——
00:12
凌晨时分,天色未明。街角处,一家寻常的便利店,店内灯光如昼。
她与最爱的人并肩坐着,牵着手,看霓虹,看车流,也看到了确切的坚定不移的爱。
走出便利店时,不等身后的感应门彻底合拢,温鲤忽然握住陈鹤征的手臂,拉着他,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时间很晚了,小巷内雾气淡淡,没有任何过路人。
温鲤背倚着墙壁,抓着陈鹤征的衣服,仰头看他。
陈鹤征怎么会不明白,于是,他低了头,靠近她,声音轻轻的,“又想亲我啊?”
温鲤不说话,只是勾着他的脖子,让他更低,迫切的,渴求,还有,一点点恃宠而骄。
深长的小巷,有雾,无人烟,仅有的两盏路灯,也昏暗着。
修长挺拔的年轻男人,穿白衬衫,袖口翻折到手肘,干净、冷冽,难以接近。
他眼眸半阖,居高临下地,同什么人接吻,吻得很深,那么重。
另一个人的影子,完全匿在暗处,看不清,只露出他的侧脸,上面是全然沉溺的神色。
*
那天之后,陈鹤征的确变得十分忙碌,他不仅要盯着公司的事情,还肩负着舞剧《芳问》的作曲工作。
Reborn舞团内,《芳问》的主演名单也很快公布。郑嘉珣是投资方指名认定的领舞“琵琶”,温鲤拿到了宫妃杨美人的A角,宋闻溪饰演“兵戈·乱梅”一幕中的宗室女子。她们三个与另外两名演员,四女一男,构成了《芳问》的主角团。
陶思饰演温鲤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算是群演之一,小姑娘刚毕业,演出经验不足,能上台她就很开心,也不挑剔,整天围在温鲤身边,让温鲤教她跳“软绸”的组合动作。
主演人员敲定,接下来,就是大量的体能训练与动作练习,“软绸”吃腰部力量和功夫,除了苦练,没有其他捷径可走。
陶思眼窝浅,爱哭,每天都徘徊在“累哭了”和“快要累哭”两种状态之间,哭归哭,小姑娘也有股韧劲儿,咬牙熬住了所有训练,一点儿没松懈。
实在累得不行了,陶思就扑到温鲤怀里撒娇,要她抱,要安慰。时间长了,连郑嘉珣都记住了陶思的名字,说她是reborn第一哭精,眼泪不要钱,每天都能掉下来一大把。
郑嘉珣嘴硬心软,一边嫌弃陶思哭起来太丑,真的太丑了,没眼看,一边拎着弹力带教陶思练柔韧,让她跳舞的时候更漂亮。
陶思第一次跟自带仙气儿的团内首席离得这么近,紧张得都磕巴了,一个劲儿地说:“郑老师,你真好看,你特别特别好看!”
宋闻溪明明眼热,偏要摆出一副不屑的姿态,嗤笑着说:“马屁精!”
这点儿话音刚好落进郑嘉珣耳朵里,郑老师懒得说话,一脚踹在练功用的沙袋上,直接把小沙袋踢得飞了出去,撞上另一侧的墙壁。
宋闻溪脸色泛白,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太过尴尬。
祁赫也觉得陶思这小孩特别好玩,经常扔给温鲤一摞瑜伽砖,让温鲤垫在墙上,帮陶思压压腿,抻筋骨。小姑娘被抻得吱哇乱叫,他顶着一头张扬的蓝灰发色,在一旁乐不可支。
郑嘉珣主动帮温鲤出头,还不止一次,渐渐的,舞团内部都看出来,温鲤是小陈总的正牌女朋友。孔清研之流再不敢多说什么,面对温鲤时,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巴结和讨好,甚至也跟陶思一样,亲亲热热地叫“温鲤姐”。
温鲤没什么反应,陶思先不乐意了,对孔清研说:“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啊!鲤鲤比你还小半岁呢,你凭什么叫人家姐姐?”
孔清研也不生气,继续嬉皮笑脸,说陶思小气,还要朝陶思叫姐姐。
午休时间,大家都在员工餐厅吃饭,陶思气得不轻,想拿餐盘往孔清研头上砸。
动静闹得不小,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不等温鲤阻拦,旁边忽然出现另外一道身影。
祁赫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慢吞吞地走过来。他头发略长,眼神有点阴,抬脚踹在孔清研的小腿上,说:“吃饱了没事干,就去做开合跳,两千组起步!这个月你涨了多少体重,心里是不是没数?”
孔清研敢欺负小姑娘,却不敢在祁赫面前造次,灰溜溜地走了。撵走孔清研,祁赫没理陶思和温鲤,甚至没多看他们一眼,转身进了楼上的办公室。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毫无意外,又是腰酸背痛。温鲤拖着陶思去浴室洗澡,冲洗干净,又把她从浴室里拖出来。
小姑娘好像没长骨头,懒洋洋地挂在温鲤身上,跟她商量:“鲤鲤,你陪我去参加一个派对吧,好不好?”
陶思有个倾慕已久的男神学长,两人还处于暧昧期,学长却要出国留学。临走之前,闹着要办派对,包下了酒店顶层的酒吧和露台。
? Chapter 64
陶思倾慕的学长即将出国, 临走前准备办个送别派对,邀请陶思来玩,还可以带上关系好的小姐妹。陶思到温鲤, 缠着她撒娇:“鲤鲤, 你陪我去好不好?学长的朋友我都不认识,万一没人理我,多尴尬啊。”
自从在金域碰到梁昭辉,温鲤对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 都有些抵触。可陶思哀求的模样, 既真挚又可怜,再加上,这段时间陈鹤征一直出差, 一星期内飞了三座城市, 忙得脚不沾地。
不用约会,温鲤多了不少空闲时间,犹豫片刻,她还是应了下来,同时,又忍不住替陶思操心,“学长都要出国了, 你还不打算跟他告白吗?”
等人出去了, 路远迢迢, 天各一方, 社交圈子再无交集, 有缘也成了无缘。
聊到这个话题时, 两个人正坐在吃砂锅米线的小店里。
这家铺子是个网红店, 汤料香浓, 店面不大,客流却很旺,陶思和温鲤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空位置。
陶思告诉温鲤,她跟学长已经暧昧一段时间了。学长待她并不冷漠,日常聊天,早晚问候,偶尔约饭。陶思心情不好,或是生理期,学长还会给她送花,点热饮外卖,哄她开心。
“我没谈过恋爱,”陶思看上去有些苦恼,“不知道别人谈恋爱都是什么样子的。他做的那些事,让我觉得他应该也喜欢我,但是,又一直等不到他的告白。有时候我试图把话题引到这方面,总是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陶思嘴边沾到了汤汁,温鲤拿着纸巾帮她擦了擦,却抹不掉小姑娘眉宇间的愁绪。
“我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在养鱼,吊着我,”陶思有些委屈,“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说起来,陶思的经历跟温鲤是有一点像的,大学时都在艺术类院校念书,机缘巧合,与隔壁高校的英俊学长相识。
当时学长是有女朋友的,陶思只能将感情藏起来,偷偷哭过好多次。毕业后,陶思来了桐桉,与读研的学长重新取得联络,两人都单身,关系也逐渐暧昧起来,只差临门一脚,偏偏就是说不破。
“鲤鲤,”陶思看着她,眼睛圆圆的,天真又赤诚,“这种喜欢一个人感觉,你能明白吧?”
温鲤想了想,轻轻点头,“我能理解。但感情这东西,是双向的,它需要有回应,也需要被尊重。”
陶思看着小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出了会神,忽然说:“你说得对,我的感情很宝贵,它应该被尊重。派对上,我要跟学长问清楚,喜欢我,就要堂堂正正地喜欢!”
*
吃过饭,温鲤和陶思又逛了逛附近的商场和品牌门店,陶思想让她的表白更惊艳一些,狠下心,拿出将近两个月的薪水,买了一套超贵的大牌新款。
这个牌子近期出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陶思怂恿温鲤也试一试。温鲤耐不住她磨,选了一条浅色的经典款,当她从试衣间走出来时,导购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陶思直接哇哦的一声,其他选衣服的客人也被吸引,纷纷看过来。
温鲤脸色微红,抬手在陶思脑门点了一下,让她不要太夸张。
试衣镜里,女孩子皮肤雪白,羊脂似的,长发柔软顺直,拢在一侧,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碎钻耳钉,紧贴锁骨的地方,悬着吊坠,非钻非玉,很奇怪的纽扣形状。
裙子的剪裁与温鲤的身形完美贴合,腿长腰细,胸口微微丰盈的特点,全部凸显出来。侧面看过去时,曲线更加漂亮。
温鲤在镜子前转身,陶思看着她,脱口而出:“尤物啊。”
这个词是有点贬抑的,陶思也觉得不妥,立即捂住嘴巴,小声说:“对不起啊,鲤鲤,我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温鲤好脾气地笑,“没关系。”
虽然导购极力推荐,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温鲤身上堆,但温鲤的脑袋一直清醒,并没有被捧得飘飘然。她回到试衣间,将裙子脱下来,还了回去。
陶思一脸遗憾:“不买吗?你穿真的好看”
“要五位数呢,”温鲤笑眯眯的,低声说,“太贵了,又不是日常款,平时都不能穿,买回去也是压箱子。”
陶思想了想,也对。
导购见劝不动温鲤,转头继续围着陶思打转,又拿了几款裙子推荐她试穿。陶思兴头正足,温鲤不想扫兴,就坐在外面的小沙发上等她,昏昏欲睡时,手机忽然一震,弹出一通视讯邀请——
发讯人是陈鹤征。
温鲤心跳一颤,连忙接上耳机,还调整了一下座椅的角度,确保前置镜头不会拍到其他人,才接下这通视讯。
陈鹤征已经到了酒店,身后是高层建筑夜景辉煌的玻璃窗。他披着浴袍,端着纸杯喝水,同时,朝镜头瞥来一演。
黑漆漆的眼瞳与眸光,锋利亦清隽,好看得不像话。温鲤觉得心跳声愈发清晰,几乎能在品牌门店里震出回音。
不等她开口,陈鹤征先说话了,“在外面?”
温鲤点头,指腹摩挲着机身边沿,轻声说:“陪朋友在逛街。”
听她说逛街,陈鹤征忽然意识到,温鲤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跟他要过什么东西。
陈鹤征作为音乐制作人,风头正劲,陈鹤迎更是如日中天。媒体和营销号一贯喜欢拿兄弟俩的身价做文章,说他们堆金积玉,腰缠万贯,单是唐和那栋气势恢宏的总部大楼,就足够惹眼。
温鲤却像是隔绝在这些信息之外,她意识不到陈鹤征已经羽翼丰满,一身富贵,只当他还是读书时那个桀骜而冷漠的少年,要人陪着,也要人哄他。
她爱陈鹤征,很爱很爱,只是爱他这个人,与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真是个有意思的情形。
陈鹤征用食指关节敲了两下桌面,对温鲤说:“如果有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账单我替你付。”
温鲤笑着,摇了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缺,只希望他早点回来。
“回来”两个字叫她说得缠绵,撒娇似的。
陈鹤征轻笑着,故意问:“想我了?”
温鲤瞄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她,很用力地点头,小声说:“特别想。”
她太乖了,声音软,眼神也剔透,纯粹得没有半分杂质。
陈鹤征非常把她藏起来,藏到没有人的地方,谁都别想多看她一眼,嘴上却忍不住逗她,“说两句好听话,哄哄我,我就快点回去。”
什么样的,才算是“好听话”啊……
温鲤无意识地咬唇,神色茫然,还有点纠结。
陈鹤征似乎很喜欢看她这副为难的样子,唇角浅浅勾着,眼睛里笑意鲜明,藏都藏不住。
既宠,又纵容,全无底线。
温鲤恰好在这时看了眼屏幕,被陈鹤征眉眼含笑的样子,狠狠撩了一下,心口都发麻,耳垂一阵一阵地烫。
她想到傅染宁分享在朋友圈里的一则视频——当男朋友听到你叫他“哥哥”。
品牌门店里播放着轻音乐,还有烘烤过的暖橙香,氛围舒适又轻松。
心跳快,眨眼的频率也有些快,温鲤尝试去控制,她浅浅呼吸着,在陈鹤征沉黑的目光下,小声又小声地叫他:“哥哥……”
陈鹤征一愣。
温鲤目光飘着,脸红,眼尾也红,声音轻轻弱弱:“我想你了,哥哥要早点回家。”
音落,视频里的人没有立即出声,不寻常的沉默,空气好像凝滞。
耳机里悄无声息。
温鲤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幼稚,不免有些窘迫,忙说:“我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只能到这种程度了,你……”
她正要说你别难为我,却听陈鹤征叫了声她的全名——
“温鲤。”
温鲤搞不清他为什么突然严肃起来,呐呐的:“怎么了?”
陈鹤征透过屏幕盯着她,声息很沉,一字一句,缓慢又清晰地说:“叫哥哥这种事,对我做就行了,对别人,绝对不行,知道吗?”
温鲤似乎被他吓住,眼睛眨了眨,一双眸子剔透无尘。
陈鹤征意识到自己有点过激,他偏过头,吐了口气,又重新看向她,语气软下来,商量着:“我四天后回去。回家那天,你过来,到我这边住,好不好?”
温鲤下意识地就想点头,说好,对陈鹤征,她也一向是纵容的。
动作进行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倏地红透:“你……”
陈鹤征见她明白了一些,不由叹气,低声说:“我让你哄我,没让你勾我。”
温鲤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简直坐立不安。她看了看四周,见依旧无人注意她,才敢小声说:“那现在,现在你要怎么办啊?”
陈鹤征险些被她那副慌张的模样逗笑,安慰着:“没事,我再去洗个澡。”
温鲤一边心疼,一面又不敢看他,小声问:“很难受吧?”
陈鹤征那股善于逐利的商人本性冒了头,趁小姑娘心软时,公然加码:“你是让我难受的,等我回去,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陶思在这时从试衣间里出来,温鲤余光瞄到陶思的身影,正往这边走。她来不及多想,慌里慌张地说了声“好”,没等陈鹤征回应,就挂断了那通视频。
信号中断的提示音响起时,陶思刚好走到近前,她注意到温鲤神色异样,有些奇怪地说:“鲤鲤,你怎么了?脸色好红啊。”
温鲤摇了摇头,她心跳乱得不行,几乎说不出话,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一条文字消息——
【陈鹤征:“我看了天气,桐桉今晚有雨,你发个定位给我,我让于叔去接你,送你回家。”】
? Chapter 65
手机震动的频率让掌心发麻, 看完陈鹤征发来的那条信息,温鲤觉得不单单是手心,心跳乃至呼吸, 都被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纠缠着,有点痒,还有一点软,牵肠挂肚的感觉。
说什么她勾他, 明明他才是更会、也更懂得勾人的那一个!
勾着她想他, 惦记他。
多坏的一个人啊,却又那么宠,让她无力抵抗。只想早一点, 快一点, 见到他。
陶思还在纠结温鲤为什么会忽然脸红,温鲤支吾着,掩饰说店里好热。陶思性格简单,一面想着,原来鲤鲤怕热,一面说我们回去吧。
温鲤点头说好,却没往商场出口的方向走, 而是带陶思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陶思疑惑, 正要问温鲤来这做什么, 就看见车位上的一辆黑色迈巴赫亮起了双闪。
主驾那侧的车门敞开, 一个穿得颇为正式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 快步走到温鲤面前, 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温小姐。”
温鲤礼貌浅笑, 叫了声于叔。
陶思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这气势, 这待遇,还有车子的品牌,不可能是打车软件提供的服务。
不容她细想,温鲤已经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上了车。
车子离开地下车场,驶上路面,立即被水雾覆盖。陈鹤征说的没错,外面的确在下雨,雨势还颇为猛烈。温鲤先报出陶思家的地址,麻烦于叔先送她回去。
于叔忙说:“不麻烦的,温小姐。”
陶思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她不敢乱说话,低头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了几个字,递过去要温鲤看——
【鲤鲤,这位于叔是小陈总家里的司机吗?】
温鲤看一眼屏幕,又看一眼陶思,朝她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陶思缓慢地眨着眼睛,停滞片刻,忽然激动起来,又在手机上打字,
【小陈总看到外面下雨,专门派车来接你吗?】
温鲤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朵,她有点害羞,没做声,勾唇浅浅一笑。
陶思圆溜溜水汪汪的一双眼,似乎有些难以相信——
小陈总看上去那么冷淡,很难接近的样子,私下里居然是宠妻人设吗?
这个反差,好甜!
温鲤不好意思继续跟陶思对视,她低头,刚打开手机,就有一条新消息传进来。
【陈鹤征:见到于叔了吗?】
温鲤咬着唇,心口的悸动明显到无法忽视,立即回他。
【温鲤:见到了,已经上车。】
这条发完,犹豫一瞬,她鼓了鼓勇气,又问一句。
【温鲤:你有没有好一点?】
陈鹤征这会儿大概不忙,回得很快。
【陈鹤征:你不在,那股劲儿一直下不去,难受。】
车厢里似乎热得厉害,温鲤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耳朵脖子都红透。她连忙将手机按灭,黑色屏幕映出她的眼睛,像是含了汪水,莹润而无措。
那条消息,多看一眼,都觉得面红耳赤。
陈鹤征猜到她要害羞,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次是语音,足有十多秒。
温鲤的手指移过去,下意识地想选择“转文字”的功能,动作进行到一半,又舍不得。好在她带着耳机,抿唇,有些局促地点了下白色的对话框。
陈鹤征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在她耳边,有些哑,听得她耳朵发烫。
他说:“被你一声‘哥哥’撩起来,又空着。等我回去,你要加倍还给我。”
温鲤恨不得把脸颊贴到车窗玻璃上降降温,还好陶思也在跟人聊天,没注意到温鲤的神色有异,不然,她再问一句“鲤鲤,你为什么脸红”,温鲤大概能直接跳车。
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键盘上划了两下,车子在这时路过街口,忽然颠簸,温鲤手臂一颤,隐约听到信息发送的提示音。
再低头,看到那条白色的语音消息下,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对话框。
【温鲤:都给你】
温鲤眨了下眼睛,表面上,她只是坐在那里,长发和裙摆都安静,实际上,内心已经快被尖叫掀翻,连指尖都红了。她连忙长按屏幕,不等她撤回,下一条消息已经出现。
【陈鹤征:这么乖啊。】
温鲤几乎能脑补出,陈鹤征说出这句话时,那种微微带笑的语气,散漫的,又暖又低。
她很喜欢。
晃个神的功夫,两分钟的时限就过了,那条消息仍留在屏幕上,没能撤回。
温鲤与陈鹤征的聊天背景,还有她手机上的壁纸和锁屏,用的都是之前在衣帽间里拍的那些照片。两个人的合照,接吻的,拥抱的,腿与腰的纠缠,灯光照应下落在地面的双人剪影。
取景时,温鲤特意避开了脸,最多只拍到陈鹤征的下颚与喉结,她的手指贴在上面,每一处线条都清瘦、雪白,精致无瑕。
雨还在下,雨刮器无声运行,车厢内一片安静。温鲤的身形斜过去,靠在车窗玻璃上,雨光与霓虹的倒影,落在她侧脸。
她盯着屏幕上合照看了一会,将那张手指紧贴喉结的照片,从相册里找出来,简单裁剪,叠加了暗角和暗色滤镜,设置为朋友圈的封面。
一系列动作结束,温鲤又将封面下的个签改为:
“做一个乖孩子。”
*
学长的送别派对,时间在周六晚上,那天舞团刚好休假,一大早,陶思就带着那身贵死人的行头,还有化妆包,敲响了温鲤家的门。
傅染宁都没起床,温鲤也还迷糊着,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让陶思轻一些,别吵。
陶思不太会化眼妆,拜托温鲤帮忙。镜子里的小姑娘明明漂亮得一塌糊涂,依然满心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鲤鲤,我这样子,真的好看吗?妆感会不会太重?”
温鲤帮她带上耳钉和项链,温和并坚定地说:“今晚,陶思就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子!”
陶思捏了捏耳垂上的小珍珠,也笑起来,点头说:“没错,我就是最漂亮的!”
陶思倾慕的那位学长叫陆佟,见到本人之后,温鲤大概明白陶思为什么会念念不忘了。
这人长相的确出众,高个子,大长腿,笑起来时又阳光又爽朗,很讨女孩子喜欢。
派对地点在酒店顶层的酒吧,包了场,请了位小有名气的控场DJ,舞台上有漂亮的年轻女孩在跳舞,激光灯闪成一片,效果做得挺燃。
陶思和温鲤一进去,陆佟就看到她们,主动过来打招呼,伸手在陶思的头发上摸了摸,有点亲密,还有点宠溺。
陆佟将陶思带到长沙发那里,说:“这边都是学校里的朋友,思思,你跟他们一起玩,应该会自在一点。”
陶思有些脸红,拉着温鲤的衣袖,低声说:“鲤鲤,陆学长是不是很体贴?”
温鲤点点头,确实不错。
长沙发那边五六个人,在做游戏,抓手指,规则特别简单——
一个人伸出手掌,平放,掌心朝下,游戏的参与者各自伸出食指,指尖抵着平放的掌心。伸手掌的那个人负责喊三二一,速度不定,倒计时结束后,手掌往下抓,抓住谁谁喝酒。
女孩子不能灌太多酒,如果被抓,有一次替代的机会,可以在参与者里找人帮忙,替喝一杯。替喝的那个人能要求女生做一件事,或者,问个问题。
游戏不难,但是暧昧,抓抓小手什么的。
众人见陆佟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漂亮妹妹,招呼他一起玩一局,陆佟没拒绝。
陶思的位置在陆佟身边,两人挨得近,手臂叠着手臂。游戏开始,三二一的喊声混着DJ的音乐,震耳欲聋。
伸手在上面的是个寸头男生,不知是不是错觉,温鲤感觉到寸头男似乎多看了她几眼,目光从上到下,将她完整地扫了一遍。
这感觉不太好,所以,倒计时一结束,温鲤躲得飞快。
温鲤躲过去了,陶思没过去,被寸头男一把抓住,指腹还贴着手背磨了磨,众人“Wow”一声,场子顿时就热闹了。
小姑娘脸色涨红,局促地要挣开,陆佟见状,笑着往寸头男肩上推了一把,说:“抓一下就放开吧,你还没完?”
寸头啧了一声,说:“女生能替代,小姑娘,你是自己喝,还是找别人喝?”
不等陶思开口,陆佟主动端杯,说:“我来我来,你们别逗她。”
说完,脖颈仰着,喉结浮动,一杯酒就吞了下去。
喝酒的明明是陆佟,脸红的人却是陶思。陆佟喝得急,有酒水从唇边溢出来,滴在衬衫上。陶思连忙拿着纸巾帮他擦,旁边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起哄似的故意拿手臂撞过去。
陶思没防备,一下子就摔进陆佟怀里,陆佟顺势抱她,掌心贴着小姑娘的单薄背。
场面顿时更热,热闹,也暧昧。
温鲤怕陶思觉得难堪,从陆佟怀里把她接过来,单手圈着她的肩膀,抱了她一下。陶思怯怯地倚着温鲤,红晕已经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
寸头男算是游戏中的庄家,不依不饶地说:“替酒也是有代价的,不能白喝。陆佟,有问题快问,机不可失!”
陆佟那杯酒喝得有点呛,这会儿还没顺过气,他说不出话,只是摆手,示意没什么要问的,接着开下一局。
众人自然要哄他一番。
不等寸头男说话,陶思鼓起勇气,声音穿透音乐,落在这局游戏的最中央。
“学长,就算你不问,我也想主动告诉你——”
温鲤抱着陶思,能感觉到她心跳得有多快,剧烈而快乐。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陶思对陆佟说:
“我喜欢你,从本科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
音落,没有预想中的起哄,没有人为女孩子的勇敢喝彩,反而静了一瞬。
温鲤内心咯噔一下,她觉得不妙。
陆佟依旧笑得阳光,也散漫,他抓了下头发,说:“思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我有女朋友的,她会陪我去英国,照顾我。”
? Chapter 66
震耳的音乐都掩盖不住那一瞬的冲击, 以及尴尬。
当陶思满怀爱意,对陆佟说我喜欢你很多年时,陆佟丝毫不觉得意外, 甚至笑了一下。他很平静地告诉陶思, 我有女朋友,我们会一起去英国。
话音落下,寸头男立即衔着食指关节吹出一声哨响,尖锐声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他好似酷爱哗众取宠, 吹完哨音, 又故意拖长音调,笑嘻嘻地嚷:“滴——表白卡,车辆出站, 请扶稳坐好!”
音落, 众人自然笑成一团。
气氛又恢复到先前的热烈,人人有快乐,看好戏,唯独陶思面色苍白,像个离了族群庇护的小动物
灯红酒绿的场合,繁华迷人眼目,将“深情”二字, 衬得像个笑话。
纸上谈兵, 秀而不实。
陶思再不能待下去, 转身拨开挡路的人, 只想马上离开这地方。温鲤陪着她, 两人脚步匆匆, 却在半途被陆佟拦住。
场子里, 灯光时明时暗, 电音压着心跳,震颤不止。
陆佟身上有酒气,发梢不知被哪来的水花溅湿,他抬手捋了一把,挡在温鲤和陶思面前说:“思思,我们能谈谈吗?”
这话的意思,是想跟陶思单独聊聊。
陶思侧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手指牢牢地握着温鲤的腕,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
温鲤拉着陶思向后,自己则迈近一步,与陆佟迎面对上,声音很静地说:“思思不太想跟你说话,如果你还念及一点‘好朋友’间的情分,就让她尽快离开这里,回去休息。”
陆佟个子高,垂眸扫了温鲤一眼,目光淡淡的,依然挡住去路不放。
温鲤又将陶思往身后藏了藏,她挺直脊背,截在陆佟和陶思之间,继续对陆佟说:“听说你就要出国了,我代陶思祝你一路顺风,也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打扰陶思。思思不太聪明,搞不清楚,有的男生为什么不是单身,还要对其女生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先给人暧昧的假象,然后又迎头落一耳光。这种没品的人和事,希望思思以后不会再遇到,陆学长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温鲤鲜少这样咄咄逼人,一番话说完,她自己也有些紧张,手心里浮了薄薄汗,
陆佟却笑了一下,说:“小姑娘,脾气不要这么急,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温鲤皱眉,拉着陶思向后退了一步,心想,你还算不上坏,就是有点无耻。
两个女孩子戒备感很强,向后退,陆佟却朝前迈了一步,笑着同温鲤说:“小妹妹,你对我和思思的相处模式,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是好朋友,那种思想契合甚至能产生灵魂共鸣的朋友,这种等级的友谊,你有过吗?”
陆佟居然反问了一句。
这种反问的模式,也让温鲤显得有些被动。
不等温鲤出声,陆佟越过她的肩膀,去看被她挡在身后的陶思,眉眼之中依然带笑,又说:“我的确有女朋友,还要跟她一起去英国,因为她是华裔,在国外生活多年,不仅可以帮助我照顾我,还可以向我提供诸多便利,这些事,是思思做不到的。我需要这样一个女朋友,同时,也不能失去与灵魂相契合的好朋友。”
温鲤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儿,而陆佟堪称温柔的攻势,仍在继续。
“思思,你了解我,应该知道我的感情很细腻,”陆佟盯着陶思,语速逐渐放慢,蛊惑似的,“友情和爱情对我来说同等重要。而在代表友情的那一部分里,你是最重要,别让我失去你,好不好?”
最后,他又将问题抛了回来。看似在给陶思选择,实际上,所有节奏都掌控在陆佟手里。
温鲤发现,陆佟似乎非常擅长营造这种被动的氛围,将对手绕进去,洗脑洗得既无耻又不动声色。要不是她知道“卑鄙”两个字怎么写,还真有可能被这人绕进去。
陶思安静地听陆佟说完,眼睑颤了颤,转头朝他看去一眼。陆佟的目光本就在陶思身上,毫无意外的,两人的视线猝然相撞。
夜场,光线昏昏暗暗,人影都模糊不清。
陆佟紧盯着陶思的神色,微微笑着,继续加码:“我女朋友很少回国,你看,今天这样的场合,她都没有出现,我一直在照顾的人是你。酒我帮你挡,有人欺负你,也是我出头。思思,在国内我只有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陶思的睫毛颤得愈发厉害,整个人似被陆佟的目光烫到,瑟缩了一下。
温鲤以为陶思心软,被说动了,连忙握住她的手,小声叫她:“思思,你别——”
她想说你别昏头,陆佟就是摆明了无耻。
陶思也在这时开口,眼睛红红的,对陆佟说:“学长,我年纪小,反应慢,读书时成绩也远不如你,但是,这不代表我傻,更不代表我没长脑子。”
酒吧的适应生从旁边路过,陶思抬手拦了那人一下,动作很快地拿起托盘上的鸡尾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迎面泼在了陆佟脸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出乎预料,温鲤都没想到陶思会突然发难,表情里写满惊讶。陆佟则被泼得侧过脸去,眼睛被酒精刺激着,辣得睁都睁不开。
“吃着锅里的,还想占着碗里的,”陶思的眼睛依旧红着,语气却很凶,“你想得美!”
说完,不等话音落地,陶思反握住温鲤的手,拉着她快速离开了顶楼的酒吧。
陶思大概怕陆佟恼羞成怒,追上来找她们的麻烦,连电梯都没乘,走了安全通道中的步行梯。高跟鞋鞋跟尖细,落地时响声清脆,陶思险些崴脚,她觉得烦,索性将鞋子脱下来,赤脚走路。
温鲤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解开高跟鞋的搭扣,将鞋子提在手上。
两人赤脚踩过打扫干净的步行台阶,裙摆柔软,绕着莹白的小腿,好似蝴蝶斑斓的翅膀,长发落在肩后,发尾带香。
离了高跟鞋的束缚,速度果然快了许多,温鲤和陶思一口气下了五六层楼,然后,随便找了个出口,拐进酒店客房外的走廊。
长廊深邃,灯光亮如白昼,遍地铺着厚重的地毯,脚趾陷在里头,绵软无声。
一阵风似的快跑,长发微微凌乱,难免狼狈。
温鲤用手指顺了顺头发,也帮陶思理了理,她们拿走廊墙壁上的镜面装饰当镜子照,照完,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走廊里空寂无人,没有喧闹,没有电音,没有那种看好戏似的目光,陶思紧绷的脊背逐渐放松下来,用抹了下额头上的薄汗。
温鲤一手搭在她背上,很轻地拍了拍,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陶思转身抱住温鲤,在她肩膀上靠了靠,哽咽说:“鲤鲤,虽然泼了陆佟一脸的鸡尾酒,出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好难过啊。”
怎么会不难过呢,那是用一整个青春去喜欢的人啊。
温鲤也觉得心酸,她摸摸陶思的头发,轻声说:“我都懂。”
这里不是谈心的好地方,温鲤劝陶思跟她回家,洗个澡,睡一觉,烦恼啊难过啊,统统留到明天再说。
陶思也不知是气得太厉害,还是节食塑形做得太过,有些低血糖,忽然头重脚轻起来,晕晕沉沉的,险些摔倒。
温鲤连忙去扶她,混乱间,提在手上的鞋子掉下去,落在一扇客房门前。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忽然敞开。
暖色的灯光从室内透出来,落在门前的地毯上,照亮那双带有水晶装饰的细高跟的鞋子。
? chapter 67
客房的门猝然敞开, 温鲤扶着头晕的陶思,仓皇回头,视线立即被一道修长的影子占据。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温鲤也有一瞬的愕然, 她下意识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叶清时?”
音落的同时,温鲤忽然有种奇异的陌生的感觉。
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叶清时了,自从那通电话之后。
当时叶清时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格外尖刻, 嘲讽温鲤不配追求陈鹤征, 温鲤也被激起了几分火气,反问叶清时是不是在嫉妒。一来一回,将两人间为数不多的情分摔了个粉粹。
自那以后, 他们再未联络, 悄无声息地淡出了彼此的生活圈子。
此刻倏然重逢,莫名有几分天意弄人的味道。
不止温鲤觉得意外,叶清时也是一愣。他在这家酒店有个常包的套房,偶尔用来见见朋友,或者,接受某家媒体的专访。
这会儿,叶清时像是刚结束工作, 发型与衣着俱是精致整齐, 食指上一枚金色的指环, 身后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
温鲤的鞋子掉在客房门口, 叶清时一脚迈出来, 鞋尖刚好碰到上面环绕足踝的水晶细链。他先扫了眼那双鞋, 紧接着, 视线移过去, 往温鲤身上落了两秒。
叶清时同陈鹤征一样,瞳仁偏深,目光淡而薄凉,被他这样看着,温鲤如芒刺背。她与叶清时无话可说,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背对他。
好在陶思并未头晕太久,很快恢复了些力气,她攀着温鲤的手臂,小声解释说,她为了给陆佟留个好印象,紧急减肥,一天一顿水煮青菜,才会突然低血糖,以后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温鲤点点头,她现在无力安慰陶思,甚至忘了自己的鞋还没捡回来,只想快点离开这处是非地。
叶清时忽然开口提醒,“鞋不要了?打算留给我当信物吗?”
童话里,灰姑娘给王子留了只水晶鞋。
叶清时出声,陶思才注意到他,登时睁圆了一双眼睛。
飓风卫视的当红主持人,脸和声音都极有辨识度,很容易被认出来。
温鲤浅浅吸了口气,转身回到叶清时面前。
叶清时立在原地未动,他看着她,看她弯了腰,去捡掉落的鞋子,清瘦的脊背撑起嶙峋的弧度。叶清时忽然动了动,脚尖移过去,踩住高跟鞋上的水晶链条。
温鲤直起身看向他:“叶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你打扰到我了,”叶清时面无表情,“道歉。”
温鲤轻轻呼吸着,压住心里的情绪,说:“对不起。”
“好像不太情愿,”叶清时品着她话音里的含义,盯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来陈鹤征给了你不少底气啊,腰杆都比以前硬了几分,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温鲤猜,叶清时应该更想用“狗仗人势”这个词。
她不想跟叶清时多纠缠,对他冷嘲热讽,也视而不见,再度弯下了腰,这次叶清时没再为难她。
温鲤捡起鞋子,转身即走。
叶清时盯着她的背影,冷笑着想,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东西啊。
*
温鲤带陶思进了电梯,叶清时没再出声,也没有跟上来。
小屏上的数字由高到低,温鲤靠在电梯厢壁上,很轻地叹了口气。陶思想问什么,睨了眼温鲤的神色,又将话音咽了回去。
今晚突发状况实在太多,不宜久留,抓紧回家才是上策。温鲤和陶思走到大厅门口,身侧忽然传来脚步声,温鲤以为是叶清时,下意识回头,看见的却是陆佟和那个寸头男。
“找了你俩好半天,没想到在这里碰见,”陆佟换掉了被酒水打湿的衬衫,笑吟吟的,“时间很晚了,让两个漂亮女孩子打车回家,我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让我和阿廖送你们吧。”
阿廖就是寸头男,他竖起手指,笑嘻嘻地对两个女孩子做了个摇滚圈常见的金属礼,“yo”的一声。
温鲤对陆佟没什么好脸色,摇头说:“不麻烦你们,我和陶思叫了车,有人来接。”
陆佟依然笑着,“打车软件也很危险的,还是跟我走吧。”
这句话刚说完,大厅内传来电梯抵达的声响。
厢门缓慢开启,叶清时从里面走出来,他脸上比方才多了副口罩,带着两名助理,也朝出口的方向走。
一众人在全透明的玻璃门前迎面撞见,陆佟没注意叶清时,他只盯着温鲤和陶思,脸上是笑吟吟的表情。
叶清时的脚步不紧亦不慢,他一出电梯,就看见温鲤正与两个男人对峙着,但他似乎并没有管闲事的打算。
夜深了,大厅里灯火通明,没什么客人。
叶清时一手放在口袋里,他侧着头,跟助理说话,眼神却抽离出来,越过助理,朝温鲤的方向扫一眼。
擦肩而过的一瞬,他看向她,淡淡的一眼,沉甸甸的眸光
那道目光的侵略性实在太强,温鲤无法忽视,她不由地抬了下眼睛,自然而然的,视线与叶清时的相碰。
瞬息间,温鲤明白了叶清时的意思——
碰到麻烦了吧?求我啊,求我,我就帮你。
又一次的,叶清时在等她求他。
就算给她帮助,他也要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肯放低一分一毫。
一眼过后,温鲤先收回视线,任由叶清时从她身边走过去。
她没叫住他,也没求他,气定神闲地再度朝陆佟摇头,“不必麻烦陆先生,有人来接我。”
说完,温鲤紧握着陶思的手,与她一起出了大厅的旋转门。
外面夜色深浓,漫天的星星,倒是个好天气。
陆佟和阿廖紧跟在后面,也走了出来。
阿廖笑嘻嘻的,“四下空空,哪来的人接你们?别嘴硬了,乖乖跟哥哥走吧!”
说着,他伸长手臂,要去搭温鲤的肩膀。就在这一秒,原本已经走过去的叶清时,忽然折回来,箍着温鲤的手臂将她向后拉。
这一拉,让阿廖扑了个空。
叶清时戴着口罩,阿廖看不清他的脸,习惯性的嚣张跋扈:“你谁啊?吃饱了撑的来管别人的闲事!”
不等话音落地,引擎的低鸣声骤然响起,陆佟和阿廖齐齐一愣。
门童的指引下,一辆黑色的车子驶上酒店门前的坡度,缓缓停在众人面前,前灯将砖石地面照得愈发雪亮。
阿廖常年混迹夜场,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我曹!阿斯顿!这车,这牌照,是陈家那位的……”
不等阿廖说完,副驾那侧的车门,由内而外的敞开,带细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
这人穿了套质感上乘的黑色西装,他不去看叶清时,也不管陆佟和阿廖,直奔温鲤,双手递来一张名片,说:“温小姐,我是陈鹤征陈总的助理,我叫叶谨扬,你叫我谨扬就好。来得有些迟,让您久等了。”
陈鹤征三个字一出,陆佟和阿廖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变了。阿廖低声骂了句什么,至于陆佟,那么爱笑的一个人,这时候也笑不出来了。
陆佟不了解温鲤,但他了解陶思。
家境平凡的小姑娘,孤身到桐桉打拼,样貌很清秀,跳舞的,身材也好。最重要的是,她对他迷得厉害,这样一个小女孩,很适合哄一哄,骗一骗,攥在手里当个玩物。
他偶尔放假回国,总要有个足够漂亮又足够干净的小姑娘,来暖一暖床。
陆佟原以为温鲤跟陶思的情况应该差不多,又漂亮又好欺负,他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万万没想到,小姑娘本事通天,居然牵扯出一个陈鹤征。
大名鼎鼎的唐和少爷,十八岁的成人礼是一辆市价千万的科尼塞克。近段时间,梁昭辉折在陈鹤征手里的事儿,圈子里都传遍了。
没人知道梁昭辉到底哪里得罪了陈鹤征,只知道小少爷放出狠话——他不要钱,一分都不要,只要梁昭辉罪有应得,把该蹲的牢,一天不少地全部蹲完。
梁昭辉身上劣迹斑斑,大事小事多了去了,这一招比直接要了他的命,更让他难受。
陆佟和阿廖,越想越心慌,得罪陈鹤征的代价,梁昭辉付不起,他们同样支付不起。
*
看到那辆阿斯顿,温鲤并不惊讶,早在陪陶思赴约之前,她就联系了于叔,麻烦于叔今晚到酒店来接她。方才在电梯里,她又给于叔了发条信息,催他快一些。
前有一脸伪善的陆佟,后有阴晴不定的叶清时,温鲤不得不提防,不过,这位叶助的出现,倒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叶谨扬做完自我介绍,绕回到车边帮温鲤打开了车门。临上车前,温鲤回身,朝叶清时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她想对他说声谢谢,毕竟,僵持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帮她。
又一盏远灯打过来,这次,是叶清时那辆纯黑的慕尚。叶清时低头上车,并没有理会温鲤递来的那记眼神,冷漠的样子,让方才的出手相助都变得像个幻觉。
阿斯顿里,开车的人依然是于叔,直到车子汇入马路上的车流,逐渐走远,温鲤才问叶谨扬:“叶助怎么会跟于叔一起出现?”
? Chapter 68
阿斯顿是陈鹤征常开的一辆车, 车内不可避免地留有他身上的味道,薄荷叶一般凛冽的香。温鲤轻轻呼吸着,迟来的安全感, 逐渐将她包围。
安静片刻, 眼见车窗外灯光渐盛,温鲤看向叶谨扬,问他为什么会和于叔一道出现。
叶谨扬坐副驾,闻言, 半转着身, 向温鲤简单解释了几句。
陈鹤征手上那桩为东诚洽谈的业务,出了一点小问题,归程日期要延后两天, 他还记着梁昭辉那遭意外, 有些放心不下,就让叶谨扬先行回程,与于叔一道照顾温鲤。
叶谨扬乘坐的航班,三个小时前刚在桐桉机场降落,于叔收到温鲤的那条信息后,也就连叶谨扬一并带了过来。叶助这一遭也算得上风尘仆仆,别说吃饭, 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温鲤听完, 眉毛浅浅皱了起来。
按照原本的日程安排, 陈鹤征该是明天傍晚的航班, 结束这段时间的出差, 返回桐桉。温鲤甚至做了些小计划, 两个人要如何度过小别后的第一个夜晚。
虽然是些小事, 但是, 桩桩件件,温鲤都在心里反复构想了许多次,想到心尖儿微微泛痒,麻麻的。万事俱备,只要等到明天,她就可以见到陈鹤征了,结果,叶谨扬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砸碎了她所有的期待。
两天,她还要多等两天,四十多个小时!
温鲤无意识地揪了揪裙摆,小声说:“说好了四天后就回来的,现在又要延期,他说话不算数!”
叶谨扬下意识地想替陈鹤征解释两句,转念又想到,小情侣闹脾气,哄人也要陈总亲自来哄,他多嘴个什么劲儿,只是轻轻一咳,没有作声。
温鲤看一眼时间,夜里十一点多,不早了,可也算不上太晚。
她知道自己应该体贴一些,陈鹤征创建东诚,为事业奔忙,是出于长久的考量。他不希望温鲤受困于任何人,包括陈鹤迎,他在竭尽所能,成为她的依靠,她的底气。
可是,委屈的情绪一旦涌上来,就很难消掉,温鲤到底没能忍住,拨了陈鹤征的号码。
盲音只响过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温鲤忽然发现,陈鹤征接她打来的电话时,总是很迅速,不会让她等很久,他对她的体贴与细致,落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处。
“鲤鲤,”听筒那端的男音,微微沉郁,带一点疲惫和沙哑,“怎么了?”
温鲤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宠坏了,小情绪越来越多,还不好哄,她咬了咬唇,心里乱七八糟的,低声说:“你骗我,说话不算话!”
陈鹤征笑了笑,“见到叶谨扬了?你存一下他的联系方式,我一旦忙起来,有时候可能联系不上,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叶助,不必见外。我付了他薪金的,还是年薪,那么贵,当然要物尽其用。”
陈鹤征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说话,就是在哄她,温鲤却轻松不起来。她依然低落,心里像装了一杯柠檬味的苏打水,酸味的气泡在翻涌。
她顾不得陶思和叶谨扬还在旁边,听得到她说话,一股脑地将所有小性子都使用了出来,呐呐:“说好了明天回来的,突然又延期,你说话不算话,你骗人。”
她连抱怨都是柔软的,轻轻落在夜色里。
陈鹤征叫她磨得呼吸都热,反复哄她:“别生气,再等我两天,两天后我一定回来。”
“那你多哄我两句,”她咬唇,轻声说,“多哄哄我,我就少生一点儿气。”
陈鹤征笑了起来,声音同样很轻,“鲤鲤说说看,想让我怎么哄呢?”
*
温鲤不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陈鹤征还未离开一场应酬。那是一场在私人庄园举办的酒会,规模并不盛大,但来来往往的,都是当地名流。
助理拿着陈鹤征的手机走过来,陈鹤征只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显示,立即搁下酒杯站起来,绕到僻静处去接听。
面对电话那端的人,他似乎很有耐心,不停地说着能哄人开心的话。助理跟在身后,只听到些话音,有些难以置信。
在助理的印象中,这位上司,一贯是冷淡疏离的,穿着昂贵的高定正装,穿行于鬓影衣香之间。
不抽烟,不好酒气,不沾女||色,完美而冰冷,如一樽脂玉雕成的像,私下里,竟然也有这样温存缱绻的一面。
助理不免有些好奇,想着,对面的该是多厉害的女孩子呢,能让这样矜贵的男人,如此上心。
小情侣一个娇一个哄,要不是陈鹤征身有应酬,不能在僻静处逗留太长时间,这通电话怕是还要拖延上好一会儿。
挂断电话后,陈鹤征又在阳台上站了站。下方的小花园里移种了大片木芙蓉,这会儿正值花期,风吹过来,馨香浓烈。
陈鹤征嗅着风里的味道,忽然对助理说:“怎么办,有点想家了。”
叶谨扬受陈鹤征差遣,回了桐桉,身边这位助理跟随陈鹤征的时间不长,对上司的私生活了解不多,不敢随便接话。
陈鹤征仰头看了眼夜空,暗蓝的天色落入他的眼瞳,深邃而迷人。
他说:“两天,四十多个小时,的确好长啊。”
原本是可以忍受,听她那样委屈地抱怨过,忽然就再也无法忍下去。
停顿片刻后,陈鹤征转身回正厅,他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助理看他的动作,猜测他应该是在发送语音消息。
断断续续的,助理听到一些话音——
“早点休息,别熬夜。”
“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都会接的。”
……
不一会儿,微信的聊天页面上,就被长长短短的白色对话框覆盖。
助理一面惊讶,一面又忍不住感慨——
这位小陈总,宠起人来,还真是,宠得厉害啊。
*
温鲤照例让于叔先送陶思回家。陶思历经一晚的跌宕,感情幻灭,还有轻微低血糖,这会儿脸色白得厉害。
叶谨扬陪着温鲤,一路将陶思送进家门,看着她安稳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温鲤才放心下来。
温鲤拢着裙摆,在陶思面前蹲下,握着她的手,说:“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陶思摇头,“今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谢谢你,鲤鲤。”
能碰到鲤鲤这样真挚又细心,还处处为她考量的朋友,陶思觉得她已经算得上幸运。
温鲤摸着陶思的头发,正要再说几句安慰的话,手机忽然震起来,嗡嗡声响个不停。
陶思和温鲤挨得近,看到温鲤的手机屏幕,备注是“阿征”的人,发来好多条语音消息,即便温鲤来不及回他,他也不觉得被冷落。
温鲤脸色微红,连忙熄灭屏幕。
陶思笑着,“是陈总吧?”
温鲤不好意思地笑,她抓了抓耳朵,脖子上都是淡淡的粉。
“好的感情是能让人感受到幸福的,就像鲤鲤和小陈总,那么甜。”陶思眨了下眼睛,“陆佟不好,我不要再喜欢,不值得。”
温鲤又摸了摸陶思的头发和脸颊。
“以后,我也很遇到很美好的感情,”陶思用手背贴了贴泛红的眼角,给自己鼓劲儿似的,轻声说,“一定会的。”
*
离开陶思的住处,外面夜色更深,还起了风,树影摇曳。
温鲤身上只有一件参加派对的小裙子,又短又单薄,她有些发抖,叶谨扬立即将自己的外套递过去,“温小姐,披一下吧,能挡挡风。”
温鲤向他道了声谢,边走路边将陈鹤征发来的语音消息逐一听完。
又醇又沉的男音,在她耳边,絮絮地说着些生活琐事,叮嘱她,为她操心,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小朋友,一举一动都让家长惦记着。
听着那些语音,温鲤脑袋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句子,她从网络上看到的——
真正爱你的人,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把你宠成一个小朋友。
那以后,就只做陈鹤征一个人的小朋友吧!
这样想着,温鲤似乎连脚步都轻快许多,她拢了拢扑在身上的外套衣襟,对叶谨扬说:“送我去深蓝国际吧,今晚我住在那边。”
深蓝国际那套房子,是陈鹤征的私人地盘,很少用来接待外客。
叶谨扬迟疑了一瞬,心下闪过几个念头,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凭小陈总待这位温小姐的上心程度,别说深蓝国际,即便是唐和总部那栋大楼,她恐怕也能说住就住。
深蓝国际的房子,已经录入了温鲤的指纹和面部识别,她进出都很方便。
陈鹤征这次出差,原定是六天,再加上延期的两天,就是八天。
八天啊,一个多星期,真的好漫长。
这阵子,陈鹤征忙,温鲤也忙,《芳问》的排演工作并不轻松,葛壹和祁赫盯得严,每天都累个半死。疲惫的时候,温鲤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根本没有时间去闹小情绪。
今天,可能是陆佟的事情刺激到了温鲤,让她愈发懂得陈鹤征有多好,“想念”这种东西,立即趁虚而入,几乎在她心里燃起一场燎原的火。
真的很想他。
八天都见不到面呢。
温鲤洗过澡,将头发吹干,她没穿睡衣,习惯性地从衣帽间里找了件陈鹤征的白T恤,套在身上。
衣服有些短,只能遮到大腿,反正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不必顾及什么。
深蓝国际的房子,出了名的视野好,客厅的落地窗俯瞰半个城市的灯光夜景,连江面上的观光游轮都依稀可见。
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精神过于亢奋,温鲤觉得累,却睡不着。
她倒了杯冰水,放在手边,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盘膝坐下,脑袋里想的,反反复复,都是和陈鹤征有关的事。
怔愣半晌,她握着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太阳都下山了,我等的人怎么还不回家?】
这条动态,温鲤没屏蔽任何人,陆续有评论跳出来,她歪在躺椅上,刷新着翻看
郑嘉珣没评论,但是发来一条私聊——
【郑嘉珣:敢不敢打开你的定位,让我看看你在哪!】
温鲤眨了下眼睛,发了个位置过去,“深蓝国际”四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郑嘉珣:我就多余问这个!大半夜的,上赶着吃狗粮!】
温鲤笑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她和郑嘉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渐渐的,困倦的感觉涌上来,她懒得起身去卧室,索性直接在躺椅上睡着。
睡觉的地方不对,睡姿也不舒服,温鲤一直浑浑噩噩,半梦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温鲤隐约听到解开电子锁的声音,门板一开一合。
她以为是自己梦魇住了,有些幻听,于是,轻轻翻身,侧着头,脸颊在躺椅的布艺面料上蹭了蹭,像个朝人撒娇的小动物。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细长的手指,带着晨雾的凉,碰了碰她睡得泛红的脸颊。
那点凉意,终于将温鲤惊醒,她心底一惊,睁开眼睛,却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正含笑将她望着。
似梦非梦的场景,落地窗窗帘半掩,破晓时分,天色沧溟,客厅里浮着淡淡的冷调的香。
那香味好像是他身上的味道,精致浅淡,格外好闻。
有将近五秒钟的时间,温鲤都说不出话,甚至忘了眨眼,只是躺在躺椅上,茫然地将他望着。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女孩子,穿着他的衣服,发上衣间,沾染着他的味道,神情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柔和的软
那种模样,陈鹤征没办法不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他慢慢俯身,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
又轻又甜的吻。
? Chapter 69
对温鲤来说, 那个清晨,拂晓时分,是一个值得铭记很久的场景。
短短几秒钟的画面, 所有动作, 声息与光,都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
天色未明,城市中有雾,她蜷在躺椅上, 睡得不太舒服, 小毯子垂了一半下来。
不知名的响动将她弄醒,温鲤睁开眼睛,先看到修长的手, 指骨线条清瘦, 干干净净的,在她脸颊上碰了碰,一股冷调的香,随着动作散在空气里。
温鲤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她也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偏偏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闻到过。
“睡迷糊了?”有人笑着, 问她, “醒不过来?”
温鲤眨了下眼睛, 神色茫然, 还有点软, 小动物似的。
“要我亲你一下吗?”那个人继续说, 笑意与冷调的香味, 一并落在她耳边, “亲一下,被纺锤刺伤的小公主就会醒过来了。”
音落的同时,一个吻,清清甜甜的,落在她眉心的位置,然后,微微下移,又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唇间的凉意,将她的睫毛微微润湿,好似润湿了一片新生的雨林。
据说,亲吻一个人的眼睛,代表着希望她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一种狂热而不便言说的占有。
温鲤好似真的被一个吻唤醒了,她伸出手,手臂细嫩白软,搂住眼前人的脖颈,缠着他,将他拉近到眼前。
“阿征?”她眨了下眼睛,轻声说,“是我还没有睡醒吗?为什么会突然看到你?”
陈鹤征笑了笑,“因为我回来了啊,鲤鲤想见我,当然要让你见到。”
温鲤记得,这不是陈鹤征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
上一次说起时,他深夜出现在她住的地方,给她讲“东诚”这个名字的由来,讲公司规划,还告诉她,不必惧怕任何人,他会给她足够的底气。
这一次,他再度突然出现,只因她抱怨他说话不算数,只因她小小的任性和委屈。
被人这样纵容着,怎么可能不悸动呢,她悸动得连心跳都紧绷。
温鲤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又像是更晕沉,脑袋里一片混沌,她将陈鹤征抱得更紧,小声说:“你再亲亲我,不然,我总觉得你是假的,我在做梦。”
她懒懒地躺在躺椅上,位置实在太低,陈鹤征觉得不舒服,索性一手伸到毯子底下,托着温鲤的背部,将她抱起来。
离了小毯子的遮挡,她整个人,彻底暴露在陈鹤征的目光之下。
足踝、小腿,半长的T恤堪堪遮住身形,一侧的衣摆卷起来,露出一小段白白嫩嫩的腰。
陈鹤征的喉结滚了滚,低声说:“又穿我的衣服?”
高度改变,温鲤怕掉下来,不由将他攀得更紧,说:“上面有你的气息,我很喜欢。”
洗干净熨烫过,收在衣帽间里的衣服,哪来的什么气息,不过是睹物思人。
陈鹤征只觉她实在太乖了,乖得让他心软,一边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一边对她说:“我连夜赶回来,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身上不干净,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离开那场在私人庄园举办的酒会后,陈鹤征没有回酒店,甚至衣服都没有换一身,直接让司机上了高速。
历经四个小时的车程,从临城回到桐桉,只为在拂晓时分,吻一吻他心爱的人。
进了卧室,陈鹤征要把温鲤放在床上,温鲤不肯,反而扭着身子将他缠得更紧。
陈鹤征身上还穿着正装,大牌高定,挺阔、板正,肩线整齐,好看得不得了,但是,外套的料子有点硬,贴上去不舒服。
温鲤皱着眉毛去剥他的外套,想让他将衣服脱下来。
陈鹤征几乎要被她霸道的样子逗笑,捏着她的下巴说:“谁家的小姑娘?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动手脱男人的衣服。”
温鲤抬眸,目光沿着下颚到鼻梁的弧度,一路向上,看进他眼睛里,笑着说:“陈家的,陈鹤征家的!”
坦坦荡荡的语气和神色,纯得彻底,也纯得要命。
陈鹤征觉得呼吸在变热,忍不住用指腹揉了揉温鲤的唇角,轻声说:“别勾我了,九点半司机和助理会来接我。”
温鲤啊了一声,皱着眉,“你不留下吗?还要回去?”
陈鹤征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他最多再留四个小时,揉着温鲤的头发,说:“临城那边还有几个重要的人要见一见,新公司起步不易,我尽量多拓展些渠道。这次不会走太久,三天,最多三天,我就回来了。”
听见他说要走,温鲤觉得心上像是破了个洞,整个人变得空空荡荡。她舍不得,却又不好强留他,只是皱眉又将他抱住。
陈鹤征任她抱着,说:“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一会儿,早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陈鹤征让司机深夜上了高速,也应该是一夜没睡,温鲤有点心疼。
他脱了外套,扯松衣领和袖口,往浴室的方向走,温鲤踩着拖鞋,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跟。陈鹤征进了浴室,她也要进去,却被抵着脑门推了出来。
她拉住浴室的玻璃门,目光有点羞怯,还有点主动,小声问:“不要我陪你吗?”
陈鹤征这会儿衣冠不整,衬衫扣子拉开大半,腰间的皮带也松了。他高而清瘦,锁骨嶙峋,冷白的皮肤与漆黑的发色,对冲出一种活色生香的味道。
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目光。
陈鹤征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弹,“白天不上班了?累得狠了扆崋,你还怎么排练?”
这话体贴,也暧昧,温鲤的脸一下就红了,偏偏嘴硬,嗫嚅:“就不能,就不能单纯地,陪你洗个澡吗?”
陈鹤征无奈地笑,简直拿她毫无办法。
说这话时,他已经将衬衫扯了下来,随手扔进在脏衣篮,身上只剩一条长裤。皮肤被暖色的灯光映衬,呈现出玉石般温润的质地。
常年健身的男人,腰身劲瘦有力,腹肌清晰,腿型又长又直,通身没有一丝赘余。
温鲤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掌心浮起轻微的汗湿。
衬衫已经脱下去,陈鹤征握住腰带的金属搭扣,转头看她,挑眉道:“还不走?”
温鲤眨了下眼睛,没说话,脚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浴室里忽然安静下去,悄无声息的,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还有心跳,一下一下。
陈鹤征先妥协,无奈又纵容地说:“想看就看吧。”
说着,他走过去,将温鲤抱进来,放在洗手台宽敞的台面上。
“给你看,”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又说,“但是,别闹我,时间真的来不及。”
浴缸旁有独立的沐浴间,来不及泡澡,陈鹤征只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汽溢出来,四散蔓延。
黑色的头发很快湿透,陈鹤征单手拢着,向后推了推,露出饱满的额头。他鼻梁的形状很好看,挺拔、利落,喉结在水雾下颤动。
肩膀很正,腰腹处肌肉扎实,接着是胯。
凶悍的形状。
……
潮湿的气息越来越重,温鲤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她有些不敢看,移了移目光,去瞅柜子上的小盆绿植。
“鲤鲤,”陈鹤征忽然叫她,“壁龛上有新的洗发水,帮我拿一瓶。”
淋浴间的玻璃门由内敞开,陈鹤征闭着眼睛,热气团团扑面。
温鲤将洗发水递过去,在陈鹤征伸手握住的那一瞬,闯进他怀里,踮高脚尖,将他吻住。
花洒下,水汽铺天盖地。
最终的最终,还是将两个人全部打湿。
……
*
陈鹤征这个人,宠是真的宠,下定决心不会去做的事,也是真的底线森然。
温鲤陪他洗了个澡,只是洗澡,即便到最后,他呼吸烫得不行,也仅仅是把温鲤抵在墙壁上,反复亲吻。
白T恤落在地面,湿透了,狼狈的一团。
温鲤举着手臂,搂住陈鹤征的脖子,将他抱紧。
温热的水雾下亲吻,犹如沐着一场天赐的雨。
温鲤恍惚想起,她与陈鹤征还未复合的时候,她经常会在起了雾的玻璃门上写他的名字。
陈——鹤——征。
一遍又一遍。
现在,透明的玻璃门上也有雾。
温鲤转过身,背对着陈鹤征,在他的目光下,用指腹写他的名字。
一笔一划,尤为认真。
陈鹤征觉得呼吸愈发的烫,几近燃烧。
他自身后将她抱住,一只手贴过去,与她写字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在她耳边低声说:“喜欢我的名字啊?”
“不止名字,”温鲤笑了笑,“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这么多年,一直都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她太乖了,也太甜,陈鹤征侧头吻她的脖颈和肩膀。
每落一下,都有一种虔诚般的味道。
*
洗过澡,头发吹干,时间已经过了七点,简单吃个早餐,就要各自出门。陈鹤征去临城,下次见面,就要等到两天或是三天之后。
陈鹤征懒得吹头发,这会儿还半湿着,他开了冰箱找切片面包,玄关处响起门铃声。
温鲤一怔,“是你的助理吗?叶谨扬?”
陈鹤征拆开一盒牛奶,倒进杯子里,对温鲤说:“去看看吧。”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穿职业装,手上提着带有品牌logo的购物袋。
温鲤疑惑,“你们是?”
不等两人解释,陈鹤征从厨房出来,对温鲤说:“上次跟你视频的时候,你在逛这个牌子的门店吧?我猜你可能喜欢他们家的衣服,就让店里送了几套新款过来。”
陈鹤征口中的“上次”,就是温鲤陪陶思逛街的那次。视频的时候,前置镜头拍到了墙壁上的品牌logo,他就记了下来。
谁说小少爷,高冷,panpan傲慢,难以接近?
他明明那么细腻,也足够温柔。
? Chapter 70
陈鹤征口中的新款, 不仅是衣服,还有包包、鞋子等配饰,林林总总。
温鲤一时有些怔愣, 这些东西, 对她来说不算特别贵重,但是,也担得起一个“贵”字。
避开品牌店的人,温鲤拉了一下陈鹤征的衣袖。她想说, 我并不需要这些, 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为了这些。
温鲤心思又清又浅,她在想什么, 陈鹤征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没说话, 只是握着温鲤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接过店员递来的盒子,拿出里面芭蕾样式的平底鞋,帮她试穿。
当着外人的面,陈鹤征毫不避讳。他腰身弯折, 在温鲤面前蹲下去, 一条腿的膝盖几乎碰到地面, 趋近于半跪的姿势。
他单手握住温鲤的小腿, 脚踝处, 那抹红鲤刺青依旧鲜活。陈鹤征很喜欢, 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两下。
这动作让温鲤觉得痒, 她动了动, 笑着嗔他:“陈鹤征,你别使坏!”
这一声,又娇又甜,小情侣之间那种愉快又幸福的氛围感,甜蜜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你别动,”陈鹤征也笑,眸光温和,“我帮你穿上,试试看尺码合不合。”
白色的缎面平底鞋,很软,也足够挑人。好在温鲤本就是冷白系的肤色,又瘦,脚背单薄,落在这种秀气型的鞋子里,赏心悦目。
搭扣系紧,陈鹤征垂眸,仔细看了看,忽然说:“很漂亮。”
他的手仍然箍在温鲤的小腿上,皮肤相贴,体温暖热体温,温鲤连耳根都烫,她伸手想将他拉起来,让他不要半跪着。
她不喜欢看陈鹤征半跪的姿态,伤膝盖,而且,她也舍不得看他这样。
陈鹤顺着温鲤拉他的那股力道站起来,起身到一半时,他的高度刚好与她平齐。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忽然探身过去,在温鲤的脸颊上亲了亲。
品牌店的人还在旁边看着,温鲤的脖颈染上薄粉,微微害羞,身体朝旁边移了移,不要他继续亲。
见她这副样子,陈鹤征只觉可爱,掌心贴上她的脸颊,指腹在她眼尾处磨了磨。
“鲤鲤。”他叫她。
温鲤以为陈鹤征有事情要说,立即抬起眼睛,看向他。
陈鹤征的手指仍停留在她眼尾,对她说:“不要为收到我送的礼物而惶恐,我爱你,为你付出对我来说是一种快乐,我很享受这个过程,希望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和陈鹤征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温鲤觉得心跳就越软,整个人都被他暖透了,像抹了白巧克力涂层的棉花糖,从内而外的甜。
温鲤忽然想起叶清时,那个与阿征有几分肖似的男人。
叶清时喜欢看她低头,看她狼狈,看她不得不弯腰,在她的哀求中朝她伸出援救的手,对叶清时来说好像是某种乐趣。
陈鹤征不一样,他从不许她陷入狼狈,他要她一直高高在上。
是陈鹤征让她明白,爱一个人真正的样子。
温鲤想说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可是,这样的情话太单薄,她总觉得与她的阿征不合衬,却又想不出更动听的句子,只能小声叫他的名字。
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只是叫他,不说其他话,小猫似的。
陈鹤征捏了捏她的耳垂,轻笑着,“真会磨人。”??
温鲤觉得心跳更软,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对他说:“我也很享受喜欢你的那个过程。”
*
品牌门店的人上门时,还带了店里的裁缝,衣服有不合身的地方,他们会记录下来,带回去修改,之后,再送新的过来
温鲤和傅染宁合租,空间有限,放不下这么多东西,陈鹤征让打扫卫生的阿姨将衣帽间清出一部分,让给温鲤。
以后,他的衣帽间里将不再是清一色的男士款,也会加入女孩子的小裙子、高跟鞋,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陈鹤征觉得,这才是家庭该有的样子。
陈鹤征厨艺有限,早餐是三明治和热牛奶,里面的煎蛋过了火候,有点糊,陈鹤征咬了一口就皱眉。三明治小小的一个,温鲤三两下吃光,脸颊塞得有点满,像个仓鼠,笑着说:“好吃。”
陈鹤征勾一下她的鼻尖,故意问:“哄我呢?”
温鲤笑了笑,她刚喝过牛奶,唇边留了些许印子,说:“没哄你,是真的好吃。”
时间过得快极了,陈鹤征的助理来敲门时,温鲤把“舍不得”三个字直接挂在了脸上。
出门前,陈鹤征照例帮她穿鞋,温鲤趁机凑到他面前,问他:“阿征,你用了香水吗?”
陈鹤征点一下头,不等他说话,温鲤忽然抱住他,脸颊在他肩窝的位置蹭了蹭。
“借一点你的味道,”她笑着说,“香香的,很好闻。”
这话说完,鞋子也穿好了,温鲤要站起来,却被陈鹤征按住。他的目光有些深,手指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上,最后落在她唇角的位置。
想亲,但是,真的没时间了。
多煎熬。
上车后,陈鹤征先让司机送温鲤去舞团,然后再上高速返回临城。路上,陈鹤征的手机响过好几次,有来电也有信息,他没接,甚至都没看上一眼,一直握着温鲤的手闭目养神。
二十秒的红绿灯开始计时,通过这处路口,前面不远,就是舞团所在的时尚中心的大楼。
铃声再一次响起,屏幕也亮着,陈鹤征依旧不会理。温鲤朝那边望一眼,忽然伸手,将他的手机拿起来。
解锁需要密码,温鲤歪了下头,有风从车窗降下的缝隙透进来,吹着她的长发。陈鹤征帮她捋了一下,别到耳后,同时,对她说:“你生日。”
密码是你生日。
温鲤的眼神微微明亮,她抿唇,在密码栏里输入几个数字,屏幕果然应声解开。
“查我呢?”陈鹤征笑着,一手搭在她腿上,不轻不重地捏,“想看什么?聊天记录?”
温鲤不理他,先用自己的手机往陈鹤征的微信上发了几张照片,逐一保存后,将他的主屏和锁屏,也都换成了两人的合照,就是之前在衣帽间里拍的那些,看不清楚脸和五官,只有相互依偎的身影。
陈鹤征也不拦,散漫地靠着椅背,侧着头,看温鲤摆弄。
换完壁纸,温鲤又打开陈鹤征的微信。这是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列表之内,联系人不算太多,一些不重要的人,都是交给助理和秘书应对的。
温鲤没去理会那些未读消息,而是点进他的朋友圈,换掉那张一团漆黑的封面图,改成与自己一样的——她的手指贴在陈鹤征的喉结上,那张照片,也是在衣帽间里拍的。
一系列小东西,逐一换好,温鲤将手机还给他。
“我都帮你设置好了,”她说,“不能随意更换,不然,我会生气的。”
又娇又霸道,他喜欢她这样子。
与患得患失相比,他喜欢她张扬一点,明亮又炽烈,肆无忌惮地告诉所有人——
陈鹤征这人温鲤占下了,谁都别惦记,没用!
这人就是她的!
车子在此时停下来,温鲤往窗外看一眼,舞团到了。
她扣住把手正要开门,陈鹤征忽然从身后贴过来,一手撑着车门,高大的身形将她笼罩。
温鲤觉得背上发烫,陈鹤征的体温烧灼着她,有些热。她压住心底的悸动,用食指关节敲一敲他腕上的手表,提醒他注意时间。
“做不了别的,”他低头,声音也低,下颚磨她的肩膀,“就亲一下。”
说完,陈鹤征扳正她的脑袋,让她看着他,在她挣扎之前,以唇堵她的呼吸。
不算狭小的空间内,骤然爆起一丛无形的火。前排的司机下意识地握了握方向盘,只觉今年的天气邪门,热得有些太厉害。
烧心烧肺。
很短的一记亲吻,但是足够凶。温鲤下车时,脚步都有些不稳,唇上的颜色湿润而嫣然,分明是被人咬出来的。
陈鹤征降下车窗同她告别,温鲤心跳还没恢复,不想理他,连句再见都没讲,加快脚步进了大楼的前厅。
直到温鲤的背影再也看不见,陈鹤征才吩咐司机开车,唇边还留有淡淡的笑,饕足的模样,散漫而清隽。
车子重新启动上路,手机又响了,叶谨扬的名字跳在屏幕上,陈鹤征接起来,贴在耳边。
对面不晓得说了什么,陈鹤征挑了挑眉:“陆佟?什么东西?”
叶谨扬一贯谨慎,和于叔去酒店接温鲤时,他觉察到当时的气氛不太对。
于叔说温小姐是去参加派对的,叶谨扬用了点小手段,很快就找到派对主人的身份信息——陆佟,一位小商人的独生子,算不上什么人物,陈鹤征自然听都没听过。
“陆佟不是跟温小姐走得近,而是温小姐身边的一个朋友,叫陶思。”叶谨扬说,“我猜,温小姐应该是替朋友出头,才会跟陆佟有些僵持。”
陈鹤征没做声,叶谨扬继续说下去:“除了陆佟,我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虽然他带着口罩,挺低调的,但是,飓风卫视的台柱子,不难认出来。”
陈鹤征挑眉,“叶清时?”
“对,”叶谨扬笑笑,“跟我同姓,说不准还是个同宗呢。”
陈鹤征呵地一声。
“叶清时不是去参加派对的,陆佟没那么大能耐,请不来这么有名的人物。”叶谨扬说,“叶清时在酒店有个常用的套房,应该是恰巧碰见。”
“恰巧?”陈鹤征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淡淡地说,“我不喜欢这两个字。阿杨,你还是留在桐桉,不必跟着我,鲤鲤需要照顾。”
“她啊,”陈鹤征叹息,“真让我放心不下。”
? Chapter 71
老话说, 冤家路窄,温鲤进庡?电梯时,刚好和宋闻溪迎面撞见。
宋闻溪个子高, 穿短款T恤和垂坠感明显的阔腿长裤, 腰部曲线又细又直。她嚼着口香糖,往温鲤这边扫一下,眼睛翻了翻,小情绪全在脸上挂着, 藏都不藏。
这个时间, 电梯里人不多,温鲤往角落避了避,对着小镜子补了些唇釉。
陈鹤征惯会欺负人, 下车的时候, 温鲤被他困住,让他在唇上咬了一记,这一下可不轻,当时温鲤全身都麻了,手指蜷缩着。她担心留了印子,被人看出来,想用唇釉遮一遮。
时尚中心这边聚着不少舞蹈教室、健身房和主题运动馆之类的, 进出往来的都是年轻人。电梯里, 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忽然看温鲤一眼, 紧接着, 他又看了第二眼, 第三眼……
温鲤以为是唇上的印子没遮住, 叫人看出来了, 脸红了下, 她正要拿唇釉再压一压,旁边忽然递过来一部手机,屏幕上亮着一张二维码。
“我发现我看你的时候,你也在看我,而且还脸红了,”戴棒球帽的男生说,“是不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喏,给你加。”
语气还挺宠。
温鲤的动作顿了顿。
她没想到居然会搞出这么大一个乌龙,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男生还在等她回应,宋闻溪偏偏在这时候将口香糖吹出泡泡,再咬破,炸出清脆的一声。
怪讨厌的。
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温鲤逃避似的,低头去看。
来自微信的未读消息,还是语音,仓皇间,她连发信的人是谁都没看清,指尖直接落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语音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被播放出来——
“今天也去深蓝国际那边住吧,我让童姨煲了养身暖胃的汤,还在冰箱里放了饮料和零食。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童姨说,她手艺还不错。”
“一个人在那边住如果觉得怕,就带朋友过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去找叶谨扬,我让他留在桐桉。”
“晚上有时间,我打电话给你。”
……
一共三条语音消息,全部自动播放了。
醇而沉的男声,带一点点疲惫质感的哑,说着日常生活的琐碎小事,听上去特别温暖,引人心动,也值得心动。
音量不高,可也不低,足够周围的人听清楚。
宋闻溪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了,狭小的空间内静了一瞬。
温鲤收起手机,看了男生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对不起啊,我有男朋友了。”
电梯在这时抵达指定的楼层,男生大概也觉得尴尬,收起手机上的二维码,将棒球帽压得更低,垂头走了出去。
*
这段小插曲,温鲤没怎么放在心上,进了舞团更衣室,换练功服的时候,她才发现脖子上的纽扣吊坠不见了。在柜子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温鲤猜测,可能是掉在了深蓝国际。
在浴室那会儿,她先吻了陈鹤征,连夜赶回来的男人,没休息好,却不见疲惫,骨子里霸道和占有的吞噬感,被全她勾起来,拽她衣服的时候凶得不得了,险些把那件白T恤扯坏。
她搂着他的脖子叫阿征,陈鹤征低下头,反复吻她的锁骨和胸口,力道很重,让她心跳乱成一团。
纽扣吊坠应该就是在那时弄掉的。
温鲤没有童姨的联系方式,只能去找叶谨扬,让他叮嘱童姨,打扫的时候留心找一枚纽扣,系着银链子的那种。
这么奇怪的任务,叶谨扬也不问多一句,直接应下来,好脾气地说:“温小姐放心,一定帮你找到。”
排练的时间快到了,温鲤将手机收进柜子里,拿着瓶纯净水进了练习室。
陶思早早就来了,扶着墙壁上的把杆压腿抻筋,温鲤走过去才发现,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连鼻尖都红,也不知道是哭得太狠,还是没睡好。
连郑嘉珣都被吓了一跳,捏着小姑娘的脸颊,问她:“闹哪样啊,小哭包,你失恋了?”
温鲤:“……”
郑老师是有点踩雷基因在身上的。
温鲤偷偷抵了下郑嘉珣的胳膊。
郑嘉珣站立的时候习惯性压脚,温鲤抵过来,她没站稳,晃了晃,挑眉道:“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陶思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吸着鼻子小声解释说:“有点着凉,感冒了。”
这一开口,嗓子哑得一塌糊涂,确实病了,恐怕还病得不轻。
温鲤有点担心,用手背贴着陶思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发烧了吗?有没有吃退烧药?”
“有点热,”陶思很乖地说,“已经吃过药了。”
“实在不舒服,就请假吧,”温鲤说,“去挂个水。”
陶思摇头,一向娇气爱哭的小姑娘,好似一夜间长大,平静说:“没那么严重,吃点药就好了,我不想耽误排练。”
她要认真练习,好好跳舞,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温鲤摸了摸陶思的头发,忽然想起书上写的——一段失败的感情,最能让人快速长大。
可是,这样的方式,也太让人难过了。
温鲤和陶思说话的时候,祁赫刚好推门进来。
他听见些话音,往陶思的方向看一眼,目光顿了一瞬,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走到场地中央,拍着巴掌招呼大家集合,开始排练。
*
排练持续了一个上午,停下来时,人均满身热汗。
舞剧《芳问》时长将近一个半小时,有太多的组合动作和节拍要记,一旦开始排练,就分不出神来顾虑其他。
祁赫的头发又长了一些,他洗掉蓝灰色,弄了一头更为招摇的银发,用小皮筋扎了个狼尾头,一贯的潮帅风格。
午休开始前,他忽然说:“最近训练的强度很大,大家都辛苦了,我叫了份外送,请大家吃甜品,补充体力。”
这话一出,练习室里登时热闹起来,活泼些的演员趁机跟祁赫多聊了几句,拉近关系。
祁赫名校毕业,担任过多部舞剧的男一号,近几年转行做编导,业内的大奖,他几乎拿了个遍。郑嘉珣那么目无下尘的一个人,得知祁赫跳槽来了reborn时,竖起拇指对蒋瑜桉说了一声:“蒋总牛逼!Reborn牛逼!”
温鲤以为祁赫定的是奶茶外送,拿到手才发现,居然是一家广式茶餐厅的姜汁撞奶。这家餐厅挺有名,甜品还是热的,表面撒了少许的桂花碎,味道香浓。
午休时间,员工餐厅里乱糟糟的。
郑嘉珣摆弄着外送里的小勺子,忽然说:“陶思着凉感冒,祁赫马上叫了姜撞奶的外送,姜汁最适合治疗感冒了,好巧啊。”
温鲤一愣。
陶思刚在陆佟身上栽了跟头,这会儿神经依然紧绷,呐呐地:“郑老师想多了。”
郑嘉珣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小碗里的奶冻,说:“郑老师久经沙场,慧眼如炬,不会看错——祁赫挺喜欢陶思,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陶思病恹恹的,脑袋里像灌了浆糊,根本没听清郑嘉珣说了些什么。
倒是温鲤有一点担心。
郑嘉珣单手托着下巴,又说:“祁赫嘛,虽然长得招摇了一点,看着有点渣,其实人品不错。之前,他是港城南星舞蹈团的台柱子,有个土大款看中了团里的一个小演员,演出的时候居然跑到后台给人家送花,还要强吻,被祁赫一脚踹在腰上,险些折了脊椎。土大款咽不下这口气,放出风声说要让祁赫断手断脚,不能上台。”
温鲤听得心口发凉,连忙追问:“后来呢?”
郑嘉珣笑了下,“后来,有个叫陈鹤征的人帮了祁赫一把,让土大款不敢再打他的主意。祁赫挺感激的,备了份厚礼,向小少爷道谢,你猜小少爷怎么说?”
温鲤眼睛里明晃晃的,全是震惊,她无意识地摇头,“我不知道。”
郑嘉珣摆弄了两下手机,散漫地笑:“小少爷让祁赫不必谢他。他不是特意为了祁赫出头,爱屋及乌,帮个忙而已,顺手的事儿。”
温鲤猛地抬了下眼睛,小勺子脱手,掉在奶冻上,惊起一阵涟漪般的颤。
爱屋及乌——
郑嘉珣慢条斯理的,“小少爷说,他有个朋友,也是跳舞的。以前他经常去看他朋友练功,知道那个过程有多辛苦。吃了那么多苦,练出来的底子,却废在一个人渣手里,多可惜,他看不下去。”
温鲤搁在桌面上的手指,不知觉地有些抖,心跳又酸又悸,百味杂陈。
“祁赫得罪了人,不能继续留在港城,就来了桐桉。蒋瑜桉借着小陈总的人情,把他挖了过来。不然,reborn这座小庙,还真请不来祁赫这么大的神。祁赫跟葛壹又是老搭档,买一赠一,小陈总做了笔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温鲤咬着唇,将那股悸动的感觉压下去,又问:“他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陈鹤征。
郑嘉珣伸了个懒腰,回忆着,“一年多以前吧,陈鹤征修完慕尼黑大学的学历后,在港城休养过一段时间。”
一年前。
那时候,她与陈鹤征还未重逢。
他不知道温鲤的心意是否改变,那些年少时的感情,又是否依然存在。
这样的条件下,一切都未知,陈鹤征却说他是爱屋及乌。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因为爱着温鲤,对其他舞蹈演员的苦难,他也能感同身受。
陈鹤征啊。
这个名字,值得她刻在心上。
温鲤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波动,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员工餐厅,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没人,静悄悄的,温鲤独自坐着。她解开手机屏幕,看到上面的壁纸,与陈鹤征的合照,鼻酸的感觉越发强烈。
想打一通电话给他,又怕他正在工作,更怕自己一时激动,哭鼻子,给他造成困扰。
温鲤忽然想起她常听的一首粤语歌,其中有一句歌词尤为动人——
谁人曾照顾过我的感受,待我温柔,吻过我伤口。
谁曾待她温柔?吻过她,又治愈她伤口?
是阿征啊。
唯一的陈鹤征。
心绪翻涌不停,不知过了多久,温鲤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她下意识地接起来,听到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声音,说:
“温小姐,你好,我是叶清时叶先生的私人助理。叶先生捡到了你掉落的一枚纽扣吊坠,不知您是否想要取回?”
作者有话说:
“爱人者”那句古文是引用。
歌词出自是《七友》
? Chapter 72
源自叶清时私人助理的那通电话, 让温鲤全身冰冷,她险些没握住手机。
那枚扣子,居然落在了叶清时手里。
什么时候掉的呢?她在他面前捡鞋子的时候吗?
如果是那个时候, 他明明可以当场还给她, 却故意拖到今天才提。
有种居心叵测的味道。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对面的人试探着叫她:“温小姐?你在听吗?”
温鲤将呼吸放轻,很淡地“嗯”了一声。
大概有人进来,更衣室里隐约响起脚步。温鲤不想被同事听见这通电话的内容, 起身出了更衣室的门。
楼梯间里空旷无人, 阳光很烈,穿过玻璃,在地面落下些许剪影, 像一颗颗透明的星。
温鲤穿着那双芭蕾样式的平底鞋, 兰粉色的缎面,质感很软。她踩着台阶向下,走了几步,轻盈得像是跳舞,听见那个自称是助理的人又问了一遍:“那枚纽扣形状的吊坠,您是否想取回呢?”
“要的,我要取回来。”温鲤应了一声, 斟酌着说, “能不能麻烦你, 或者, 你那边的哪位工作人员, 把扣子寄给我, 到付就好。”
“不好意思, 温小姐, ”助理淡淡的,“叶先生的意思是,要您亲自来取。否则,这东西,我们就要自行处理了。”
既不起眼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算叶清时随手扔了,温鲤也毫无办法。
她咬一下唇,对助理说:“请你把手机交给叶清时,我有话跟他说。”
助理大概没料到温鲤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声息一顿。他似乎跟身边的人交流了什么,几秒钟后,温鲤发觉听筒的另一端出现一道冰冷的气息。
她试探着问:“叶清时?”
“是我,”那人应,“有话要跟我说?”
声线略沉,带着些许酒气。
温鲤怔愣一瞬,“你喝酒了?”
“放心,”叶清时语气微微嘲弄,“没醉到不省人事连鞋子都要乱丢的地步。”
话里句句带刺。
温鲤无意识地握了握拳,指甲扣着掌心,她尽量心平气和地与他沟通:“那枚纽扣吊坠,对我来说很重要,叶老师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我可以还给你,”叶清时应得很痛快,话音却一转,“不过,要当面还。明天傍晚六点,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见你,具体地址,助理会整理成文字消息发给你。你要准时,我不喜欢和擅长迟到的人碰面。”
温鲤忽然觉得心累,有些唐突地问他:“叶清时,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话一出,电话那端骤然安静。
紧接着,叶清时似乎觉得这问题很好笑,反问:“温鲤,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正因为我有,我才会疑惑,叶老师为什么非要见我一面?”温鲤慢慢地说,“难道是因为喜欢我吗?喜欢到甘愿成为我和陈鹤征之间的‘第三者’?”
她鲜少这样尖刻,语气有些不自然。
叶清时听出其中微妙的地方,“你和陈鹤征之间?看来大名鼎鼎的唐和少爷,真的被你追到手了?”
“没错,我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就是要得到一个陈鹤征。”温鲤说,“我把能使的手段都使上了,过程十分不堪,我这样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叶老师另眼相待呢?”
那头一直静默,无人作声。
温鲤继续说:“我记得很清楚,当年,叶老师亲口对我说过,你之所以帮我,是为了弥补遗憾,给自己一份慰藉。如果我的理解没有出错,在叶老师眼里,我应该只是一个替身,代替了另外一个让你觉得遗憾的女人……”
“你从来不是替身,温鲤,让我觉得遗憾的人,我想帮助的人,从来都是你,只有你。”
心口倏地一颤,好似失重。
温鲤惊讶到有些愕然,喃喃:“怎么可能……”
叶清时大概真的喝了太多的酒,倾诉欲空前高涨。
他坐在黑色慕尚的后排,车辆行驶时轻微的动荡,让他加倍昏沉,索性说个清楚:“在你看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飓风卫视的那次台庆,对不对?不是的,温鲤,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七年前。”
*
七年前,温鲤和陈鹤征还在读大学,尚未分手。
叶清时比他们大了几岁,在政大读研,跟随导师来桐大参加学术论坛的开幕式。仪式结束,几位泰斗在主席台下亲切会晤,他觉得无趣,伺机离开,七扭八拐地来到一处室外球场。
场地面积不大,几个少年奔跑着挥汗如雨,其中一个格外出挑,高、瘦,强劲而清晰的腰线,一股子倨傲气息,带球进攻时动作迅猛,每一寸棱角都锋利。
小女生最喜欢的那一款。
看台上的女生的确全都盯着他,手机设为连拍模式,快门声响不不停,他听见她们叫他阿征。
那时候,叶清时还不知道所谓的“唐和少爷”。
名叫阿征的少年投进一个三分,人群一阵喝彩,他大概玩够了,将篮球丢给同伴,懒洋洋地跟人击掌,之后,从场上退下来。
好几个女生围上去,给他送水递毛巾。阿征没接,瘦高的身形越过她们,径自走到看台的一处角落。
叶清时的目光随之移过去,这才发现,那边还有一个女孩子。
格子短裙,白衬衫,长发梳成马尾,又干净又清爽。
她视乎觉察到什么,转头,朝叶清时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叶清时没动,与她有片刻的四目相对。
很清秀的女孩子,日系漫画里走出来似的,没化妆,阳光下,瞳仁的颜色很浅,浑然天成的无辜感,嘴唇的形状饱满而精致。
和她亲吻,一定是件很舒服的事——
叶清时心里倏地冒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女孩子的视线只是往这边稍稍偏了下,就被那个阿征捏着下巴扳了回去。
她坐着,看他时要仰头,很累,阿征索性在她面前蹲下,与她视线平齐。方才谁都不理的那股子淡漠,在她面前立即弯折,甚至消失不见。
风将两人说话的声音吹散,送到叶清时耳边。
他听见他们聊天——
“看见其他女生给我送水献殷勤,你都不会吃醋吗?”凶巴巴的语气,质问,“温鲤,你是不是没长心?”
——哦,原来她叫温鲤。
“我知道你不会理她们呀,”温鲤笑眯眯的,侧脸上落了光,温柔的样子很好看,“我突然冲过去,怕你尴尬嘛。”
阿征大概有点赌气,皱眉不说话。
温鲤抬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也不嫌他刚打完球,一身的汗湿,“热不热?我带了运动饮料,你最喜欢的牌子和口味,要喝一点吗?”
阿征还是不说话,他撩起球衣的下摆,去抹脸上的汗。
“别用衣服擦脸啊,”温鲤拦他,“多脏,还伤皮肤。”
说着,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方手帕,仔细地帮他擦掉额头和鼻梁处的汗珠。
擦了几下,温鲤扭头看了看四周,也不知是没发现叶清时,还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存在,她迅速凑到阿征面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分,甜而不腻。
只亲了一下,她就退回去,目光却一直留在阿征脸上,笑着说:“亲你一下,哄哄小气鬼,别生气了。以后,再看见有人给你送水,我一定冲上去把她赶走。我很凶的,很会骂人。”
那个叫阿征的人,大概是不爱笑的,看五官轮廓就知道。可是,在她面前,他似乎总也忍不住,唇角勾起来,满眼的笑意。
“笑了就是不生气了。”
温鲤歪头看着他,看他笑,看他神态里明亮蓬勃的少年气。
她声音压低一些,去缠他,“对我笑就是喜欢我。阿征,你快说,你是不是好喜欢我?喜欢到形容不出来的那种程度?你说嘛。”
……
后来,那天又发生了什么事,叶清时完全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子,草莓糖果一般的甜,每一寸表情都漂亮。
再后来,他又去过桐大好多次,甚至逛过校内的论坛,他了解到她是隔壁舞蹈学院的学生,男朋友叫陈鹤征,赫赫有名的人物,即便在天之骄子云集的桐大,他也是最风云的存在。
论坛上有许多关于他们的照片,他们牵手、散步,偶遇去食堂吃饭,跟陈鹤征在一起时的温鲤,目光永远明亮,漂亮极了。
在遇见温鲤之前,叶清时是不相信感情的。
他出生自艺术世家,身边的亲人多是业内名流,唯独他父亲叶劭恩资质平平,学了多年国画,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
叶劭恩画技一般,但是,他很会“结婚”。
第一任妻子,叶清时的生母,国画泰斗的独生女,借着岳丈的声望,叶劭恩也成了所谓的名家,风生水起。
后来,泰斗过世,叶劭恩与一位醉心艺术的富商千金缠在一起。
叶清时五岁,父母婚姻破裂,母亲独自出国,她说,姓叶的人,每一个,身体里都留着肮脏的血,让她觉得恶心。
之后她的二十几年,她连叶清时都不见,彻底恩断义绝。
离婚后,叶劭恩娶了富商千金,多了个高校教授的头衔。七年,离婚,再娶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之后,他还娶过更年轻的女生……
叶清时记得叶劭恩教过他,感情的本质是利用,要去爱有价值的人。
叶劭恩,少恩——薄情寡恩,这名字取得是真好。
可是,利用之外,叶清时也想看一看,纯粹的感情是什么样子,他也想尝一尝被爱的味道。
温鲤待陈鹤征的那份细腻,让他心动,让他想得到。
飓风卫视的台庆演出,楼梯间里,出于意料的重逢,让叶清时窥见了命运的垂赐。
他想到叶劭恩的婚姻,他以为只要给出好处,让温鲤知道他是可以利用的,小女孩自然会跟着他,会爱他。
可惜,不是那样,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陈鹤征。
她只爱陈鹤征!
为什么呢?
因为唐和传媒吗?
背靠唐和远比背靠叶清时更有价值吗?
越是得不到,他越不甘心。
叶清时也尝试过放下,不过一个小女孩,圈子里从不缺漂亮姑娘。
他接受别人,与人温存,酒店的大床上落下湿润的汗,柔软的嗓音叫他的名字,讨好他,巴结他,让他彻底欢愉。
可他还觉得不够,不够,他想要的人,他依然得不到。
那晚,酒店的套房门前,温鲤不小心掉了一只高跟鞋,也掉下一枚纽扣。
他们似乎很久未见了,面目都陌生,叶清时发现,他还是想要她。
她让他心底有火焰。
……
*
叶清时不会跟温鲤说起叶劭恩,以及叶劭恩身上那一段又一段的婚姻,他只说了桐大的偶遇。
温鲤自然全无印象。
“你对陈鹤征处心积虑,”叶清时仰头,看着车厢顶端,烈酒残余的效力,让他昏沉,口不择言,“我对你也一样。温鲤,你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地位,凭什么让我起了心思,却又得不到?”
凭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温鲤也想问一问叶清时,她凭什么要被这样贬低和纠缠。
她慢慢吐出口气,纠正他:“叶老师,你爱的不是我,而一个痴情的影子。你希望有人像我待阿征那样待你,对不对?”
听筒的另一端忽然安静下来,叶清时没承认,可也没否认。
温鲤垂下眼睛,看着阳光落在脚边的影子,对他说:“叶清时,我不会见你的,那枚扣子,你想扔就扔吧。它是我和阿征之间的见证,既然我已经得到了陈鹤征,又何必执着于一个身外之物。”
说完,她直接断线,也将叶清时的联系方式拖进了黑名单。
作者有话说:
鲤鲤:我去见你,阿征会疯的。所以,不见不见,扣子送你了,拿去玩。(乖巧)
? Chapter 73
电话挂断, 联系方式送进黑名单,温鲤耳边忽然安静下来。楼梯间里没有风声,没有鸣笛, 只有细小的灰尘颗粒, 在明亮的光柱中沉浮,像一颗无人居住的封闭星球。
午休尚未结束,还有一点时间,温鲤拢着裙摆在台阶上坐下, 掌心撑着脸颊, 脑袋有点空,还有点乱,神奇的矛盾感。
这一小段时间里, 她接收了太多的信息, 比如,陈鹤征曾帮过祁赫的忙,因为爱屋及乌,再比如,七年前与叶清时的那次“偶遇”。
难怪,飓风台庆的时候,她第一眼见到叶清时, 就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很怪, 看她的时候, 不像看一个陌生人, 更像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原来真的是久别, 可她想重逢的人只有阿征。
阿征。
这个名字, 单是想一想, 默默地念一念, 都会觉得心跳好软。
明明没有分开多久,好像又开始想他了。
不行不行,这样子也太恋爱脑了。
为转移注意力,温鲤打开手机刷了下朋友圈。
她的联系人列表里好友不算多,又屏蔽了所有卖东西的商户号,只滑了一下屏幕,就看到宋闻溪的动态——输入法自带的那个一杯绿茶的小表情,她发了整整两排,没有其他文字。
温鲤看了一下宋闻溪发动态的时间,在早上,差不多就是温鲤被棒球帽男生误会,要跟她加微信的时候。
宋闻溪亲眼看见温鲤拒绝了对方,吃了口新鲜热乎的瓜,还很敬业地留下简评,骂她是“绿茶”。
够闲的。
有个同事问宋闻溪怎么了,宋闻溪先是回了对方一个“嘘”的emoji表情,之后,又在动态下发了一条所有人可见的评论——
无意内涵,不要代入。
阴阳怪气这点小手段,宋闻溪算是精准拿捏,气人第一名,添堵她最行。
手指在脸颊边轻轻敲了两下,温鲤点开宋闻溪的头像,在资料设置里勾选了“加入黑名单”这一选项。
去吧去吧,黑名单也欢迎你。
处理完这些小事,回到微信主页面,温鲤又看到置顶的那个名字,想跟他聊天,或者,通视频,想见见他。
总之,就是好想他!
温鲤想起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女生跟男朋友是异地恋,掰着手指数日子,盼周末,盼放假。
室友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厚厚的一本,记录着男朋友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做了些什么。
后来,两个人过周年纪念日,室友把那本日记打上漂亮的包装,当做礼物送给男朋友。身高将近一米九,外表非常阳刚的体校男生,感动得直哭,抱着女生不停地说,宝宝,我好喜欢你。
那个场面,同宿舍的几个女生羡慕了好一阵。
温鲤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她跟陈鹤征现在也算异地恋吧。
虽然只有两三天,但是,她也想把陈鹤征弄哭,不是,她也想给他一点仪式感!
写日记吗?
时间太短了,好像没什么效果。
纠结了一会儿,温鲤点开与傅染宁的对话框。
傅染宁跟初恋没分手时,谈过一段时间异国恋,温鲤打算作个弊,求一下场外援助。
温鲤跟傅染宁说陈鹤征出差了,问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在异地的情况下,给对方一个小惊喜。
傅染宁上课上得正无聊,秒回:【这浓郁的恋爱气息,你俩腻死我算了。】
温鲤也有点不好意思,发过去一个脸红害羞的猫咪表情包。
傅染宁忽然感慨:【不过,跟陈鹤征谈恋爱,腻歪也在情理之中。当年在桐大,多少女孩子为他动心啊。他那张脸,天生就勾人,存在即祸害,我们鲤鲤收了他,算是替天行道。】
因为叶清时那通电话,温鲤的心情是有些压抑的,跟傅染宁聊几句天,让她这样一逗,温鲤忽然有种雨过天晴的畅快感。
有朋友在身边,真好啊。
温鲤说,你别扯开话题呀,我让你帮我想办法呢。
傅染宁思考片刻:【以我的经验,异地恋的时候最浪漫的事就是闪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对方面前,心动进度条直接拉满,脑袋里全是粉红泡泡。】
温鲤正要说这一招陈鹤征已经过用了,还是连夜闪现的。
她的确被闪得满头粉红泡泡,喜欢他的那种感觉,累积到不能更多。
紧接着,傅染宁又发来一条。
傅染宁:【我初恋就对我用过这一招,把我哄得晕头转向,辛辛苦苦打了半年工,给他买MacBook Pro。结果死狗男人用我买的电脑帮别的妹妹做作业,还给人家发暧昧邮件!】
眼看话题要往痛斥前男友的方向发展,温鲤连忙拽回来。
温鲤:【明天还要上班的人不配玩闪现,有没有别的方法啊,宁宁?】
傅染宁是个尽职尽责的场外顾问,又想出一个小方法:【要不,你给他点一份外卖吧?甜品、饮料、宵夜,或者鲜花?】
温鲤顿了顿,这个主意比较可行。
傅染宁还在帮她分析:【鲜花外送可以加个小纸条,写几句小情话,画个小表情什么的,多适合用来哄男朋友啊!】
不等温鲤想好是点宵夜外卖,还是送花,午休时间已经结束。她回到练习室,刚进门,陶思就迎上来,小声问:“鲤鲤,你把宋闻溪拉黑了?”
温鲤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陶思说:“刚刚我在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碰见宋闻溪,她没注意到我,一直在给别人发语音消息。”
有人过来,陶思拉着温鲤,朝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继续说:“我听见她说昨天还能看到你的朋友圈,今天忽然就看不到了,大概是哪里惹你不高兴,被你拉黑了。她还说自从《芳问》定角,你的脾气就越来越大,她连郑老师都不怕,唯独怕你。语气可委屈了。”
温鲤抓了一下耳朵,没当回事儿,“我的确把她拉黑了,她可能是在跟闺蜜或者朋友抱怨吧。”
陶思叹气,“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必来告诉你了。”
温鲤眨了下眼睛,没懂。
陶思的神色有点无奈:“我听见她称呼对方为‘祁老师’,你猜会不会是祁赫?”
恶人先告状也就罢了,还一状告到了最有名望的编导那儿。
告状兼卖惨,宋闻溪基本功练得一般,折腾同行的手段倒是高明。
温鲤脾气再好,也不免有些窝火,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怪幼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跟宋闻溪置气的那份时间和心力,她不如拿来练“软绸”。
这套组合动作虽然难练,一旦练成练好,舞动起来非常漂亮,轻盈如仙。
祁赫和葛壹这对老搭档,在编舞方面真有两把刷子。
温鲤的思维有点跳,注意力很快就从宋闻溪身上引开,与舞剧无关的琐事,她不想放在心上。
下午的排练依然辛苦,温鲤发现,一向娇气爱哭的陶思沉默了许多,不再喊疼喊累。每一个动作,她都努力做到最标准的样子,葛壹一向挑剔,也当众夸奖陶思,说她很刻苦,有进步。
中途休息,温鲤拿纸巾帮陶思擦了擦汗湿,感慨说:“小姑娘长大了啊。”
陶思病还没好,嗓子哑得厉害,她没说话,只是笑,笑得很乖。
不远处,祁赫仰头喝水,目光似有若无的,往这边飘了一下。
临近下班时,郑嘉珣走过来,从身后搂住温鲤,说:“我听说陈鹤征出差了,你闲着也是闲着,明天陪我逛街吧,有喜欢的东西,珣姐给你买!”
温鲤刚咽下一口水,唇角还湿着,笑着说:“一整天的排练结束,你还有力气逛街?不嫌累啊!”
郑嘉珣啧的一声,“你没看工作群的消息啊?有点变动,‘芳问’项目组临时调休,明天放假,周六补回来。”
音落,温鲤拧瓶盖的动作猛地停下。
如果,明天不是工作日,而是假期,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给阿征一个惊喜了?
乘今晚的航班赶到临城。
宁宁教她的,对异地恋来说,最大的惊喜,就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朵盛大的烟花在心口绽开,轰的一声,落下满目明亮的碎光。
阿征看到她的时候,也会觉得不真实,好像做梦吗?
他会吗?
好想知道啊。
想亲眼看一看,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 Chapter 74
主意打定, 温鲤觉得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兴奋劲儿包裹了。
排练结束,洗过澡,她一边擦头发, 一边用手机查询前飞往临城的航班讯息。时间和班次都方便, 不出意外,凌晨到来之前,她就能见到陈鹤征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去见面吧,穿漂亮的小裙子, 去见你最喜欢的那个人。
郑嘉珣要离开更衣室, 从温鲤身侧路过,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捡钱了?笑得那么开心。”
温鲤只是笑, 不说话, 满眼甜蜜的样子,看上去可爱极了。
赶飞机前总要换身衣服,温鲤先回家,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裙子,府绸质地,料子又轻又软,后背与脖颈的位置, 有细细的系带。长发披肩, 微微卷, 化过妆, 指腹蘸一点星钻亮片, 涂在眼尾处, 亮晶晶的氛围感。
傅染宁趴在沙发上看她, 摇头感慨:“恋爱中的少女, 你可真有劲儿啊!”
闻言,温鲤动作一顿,忽然问,“宁宁,我这样算不算倒贴?他会不喜欢吗?”
恋爱中的心思多敏感啊,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不安。
傅染宁从化妆盒里挑了支唇釉,帮温鲤薄涂了一层,衬得她肤色更加精致。
“真漂亮,”傅染宁笑了笑,“陈鹤征对你好吗?”
温鲤毫不迟疑,点头时动作幅度鲜明:“特别好!”
“主动走向喜欢的人,是很美好的事,”傅染宁摸摸她的头发,“怎么能说是倒贴呢。”
“喜欢的人”和“美好的事”,这两个短语放在一处,让温鲤的心跳怦怦在响。
是啊,阿征那么好,他值得她主动走向他。
陈鹤征在临城住的酒店,以及房间号码,他都跟温鲤说起过。这些信息,温鲤看到的时候直接复制了下来,存进备忘录。
就像仓鼠往颊囊里塞粮食,下意识地一个小习惯,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进入飞机客舱,温鲤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没带行李,一身轻松。
广播开始提醒旅客关闭手机,温鲤调整完飞行模式,又切换到微信,看了眼置顶的那个人,心里满载着浅浅的悸动。
甜这种感觉,大概会上瘾,像吞下一口热牛奶,连喉咙都温暖。
*
温鲤来见陈鹤征的时候,陈鹤征正在赶赴一场饭局的路上。
临城住着位姓孟的老先生,退休前是文艺审核方面的大领导,影响力非同小可。
孟老近些年深居简出,鲜少做局,最近得了副称心的古人字画,一时高兴,在蝉意的雅厢置了桌小宴,请几个晚辈过来坐一坐。
能来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陈鹤征也是费了些心思,才入了孟老的局。
按照陈鹤征如今的名望身价,他原本是不需要低这个头的。但是,东诚刚起步,他想离开陈鹤迎的庇佑,闯出独属自己的天地,就必须敲下几根傲骨,供上位的人玩赏。
车子一路疾驰,窗外,灯火碎光。
在德国做复健的时候,陈鹤征有过很严重的躁郁问题,失眠、无食欲、独处,几乎不与人交流,吃药、定期看心理医生,是他的必修课。
这几年,陈鹤征休养得不错,躁郁问题再未复发。但是,连夜从临城赶回桐按,停留不到六个小时,又回到临城。之后,他几乎没时间休息,立即要赴往孟先生的饭局。
这样劳累的行程,让助理董敬祯捏了把汗。
叶谨扬不在,董敬祯有点拿不准这位少爷的状态,他试探着问:“陈总,吃药吗?”
一夜未睡,陈鹤征依然不困,他看着车窗外,深邃疏离的一双眼,声音很淡地回:“我的药在桐按,没带来。”
董敬祯一时没明白,正要说他这里有备着,开口的前一秒又轻轻恍然。
无论是氟哌啶醇,还是奥氮平,都治病不治心,少爷惦记的是人。
董敬祯跟随陈鹤征的时间不长,从未见过那个女孩子,好奇的同时,也觉得震惊。以陈鹤征这样的样貌身价,生来就该受追捧,游红尘,居然会为了一段感情,一个人,沉溺至此。
据说,还是初恋。
一辈子,爱一人,童话似,他居然做得比谁都好。
*
蝉意不接散客,五间雅厢都是贵宾,路上堵车,陈鹤征稍迟了些,一进门,满屋子各异的目光立即扑向他。
身形挺拔,黑色正装,皮肤是少见的冷白,一双眼睛如暗如夜,凛然不可进犯的疏淡。
外貌与气质,俱是耀眼。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孩子问身侧的同伴:“这位也是孟老的学生?”
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同伴也是女孩子,小幅度地摇头,轻声说:“这位来头可大了。”
旗袍女生面露不解。
同伴朝孟老那边扫了一眼,慢吞地吐出一个字:“陈。”
姓陈,低调而又有名望的,圈子里就那一个。
一对兄弟,各个耀眼。
穿旗袍的年轻女孩心里咯噔的一下。
原来,他长这个样子,比传闻中的似乎还要好看一点,而且,一看就难泡。
席间,除了孟老的学生,还有一个穿白色套装的女生。
孟老年轻时没留下子女,过继了一个远方侄女承欢膝下,取名叫孟樱。孟樱目前在名校读博,传媒专业,导师是孟老的故交,真正的泰斗级的人物。
雅厢里不留侍者,孟老的酒水饮食,都是孟樱亲自置放。倒酒时,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在陈鹤征身上停了停。
陈鹤征百无聊赖,看盘子里的花纹,孟老同他说了句什么,他侧眸,勾起一点笑。
他虽然在笑,可周身疏冷不散,孟樱想,陈鹤征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是没有温度的。
由内而外的冷,暖不热。
饭局进程过半,陈鹤征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日式庭院的灯光似乎总是不够亮,显得昏暗,走廊里暗影层叠,外侧有碎石流水,以及叫不出名字的绿植。
陈鹤征走到悬挂着灯笼的地方,低头看着什么,侧脸的轮廓分外专注,有种少见的清隽。
孟樱看见他的背影,朝他的方向走。未到近前,听见他说:“童姨炖的汤,你有没有喝?”
孟樱以为他在讲电话,却见陈鹤征讲完那句之后,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就垂了下去。
过几秒,他大概又想起什么,才重新抬起来,继续说:“我十二点以后才能回酒店,你还没睡的话,给我打一通电话吧,想听听你的声音。”
“出差真累啊。”
这情形,应该是在发语音消息,语气有点哄,还有宠,与那身淡漠的气息不太相称。
孟樱不免好奇,那么冷淡的一个人,会对谁热切呢?
同时,她又有一种隐秘而微妙的直觉,接收到那些消息的人,一定是个女孩子。
发完消息,陈鹤征重新低头。孟樱在这时开口,问他:“在看什么?”
陈鹤征没做声,孟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几尾红鲤,在砖砌的小池里游得欢快,尾巴一甩一甩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也值得他专注。
孟樱琢磨了一下,忽然说:“我叔叔那个人,脾气有点怪,不好接近,但他很疼我,一直拿我当亲女儿。”
这话说得微妙,似乎透了点苗头。
陈鹤征侧眸,目光清凌凌地落过来,孟樱的心跳忽然颤了颤。
她想,这人的眼睛怎么会这么深呢,好像全世界都落在了里面。
“看得出,”陈鹤征说,“孟老是个很体恤小辈的慈祥长者。”
很客套的一句回应,也不知是没听懂孟樱话里的意思,还是根本不接招。
孟樱笑笑,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包厢。
饭局一直拖到外面开始下雨,才宣告结束,陈鹤征被磨得耐心全无,再加上温鲤一直没回复他的消息,让他又多了几分心浮气躁,听见雨声都觉得烦。
孟老早早就上了车,孟樱却留在原地,朝陈鹤征看一眼,“吃饭的时候,听陈先生跟我叔叔说,这几天一直住在希瑞酒店。”
雨水顺着廊檐掉在鞋尖,陈鹤征皱一下眉,点头“嗯”了一声。
孟樱大大方方,直接说:“我要去那家酒店见个朋友,陈先生方不方便载我一程?”
搭个车而已,陈鹤征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驳女生的面子。
雨越落越大,杂音不断,雨刮器来来回回,车厢内却是一片寂寂。
孟樱与陈鹤征坐在车厢的后排,各自占据座椅的一侧。车子开出去,不过几分钟,陈鹤征看了不下四次手机,屏幕解开,又重新锁住,系统音尤为清脆。
孟樱不小心瞄到他的屏幕,锁屏和主屏的壁纸,用的不是同一张,却都是双人合照。
一男一女,不露脸,姿态是亲密的拥抱与纠缠。
接着,他又点开与某个人的对话框,发了条文字消息,上方黑色的姓名备注,在车内暗淡的光线下略微刺眼。
孟樱清晰地看到,陈鹤征称呼她为——
鲤鲤。
红鲤的鲤。
难怪,一池红鲤他也能看得专注,原来是,睹物思人。
孟樱眯了下眼睛,她不觉得酸涩,或者嫉妒,只是好奇,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陈鹤征这么上瘾,中毒似的,一刻都离不得。
这个世界,早就变得冷冰冰,没什么东西是不能拿来利用的,还会有牢不可破的感情吗?
孟樱不太信。
她的好奇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亲眼见到了。
希瑞星级酒店的大堂,通明的灯火好似宫殿。
下车时,陈鹤征身上沾了些水汽,他觉得黏腻,频繁皱眉,身上的气息一冷再冷,连董敬祯都紧张起来,上司的状态,让他觉得不妙。
孟樱思量片刻,正要递一方手帕给他,就在那一瞬,潮而闷的空气里,似乎透进来一缕无名的风。
吹散说不清的躁。
“阿征——”
女孩子的声音,清甜的,带一点糯,尾调欢快。
叫他。
“阿征!”
陈鹤征和孟樱,几乎同时抬眼,望过去。
灯光与雨声,成了这夜绝妙的陪衬,衬托女孩子的白裙子,也衬出她清澈温润的眼。
她站在大厅的休息区域里,歪着脑袋,看陈鹤征,只看他,唇边有笑。
“没打招呼就突然跑过来,”她说,“吓到你了吧?”
说这话时,她似乎没注意到陈鹤征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两人坐同一辆车,又同时进了酒店。
到底是没注意,还是根本不在意。孟樱也搞不清楚,她想,这就是牢不可破的感情吧。
确切的信任做基础,信到连一瞬的怀疑都不会有。
不等孟樱看得更仔细一点,陈鹤征已经走过去。
他脚步很快,到女孩子面前,不等她再说什么,直接箍着女孩子的后脑,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的脸颊去贴他的心口。
方才还冷淡得仿佛没有温度的男人,这一刻,却骤然温暖起来,像久病的人得了药,一切苦与冷,都得到了最好的救赎。
他不在乎孟樱在一旁,也不在乎被多少人看见,固执又坚定地抱着她。掌心紧贴她的背,似乎想把她往怀里藏,藏到没人看见的地方。
这样她就是他一个人的。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孟樱听见陈鹤征哑着声音在问。
“就在这里等着啊?等了多久?”
后面的话,孟樱不想听了,她越过两个拥抱的人,朝电梯的方向走。
高跟鞋落地清脆,在耳边阵阵作响,她想,原来是存在的啊。
牢不可破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 Chapter 75
对陈鹤征来说, 温鲤的出现,不单单是惊喜那么简单。
该怎么形容呢。
那个瞬间,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救赎。
饭局上, 冗长的枯燥社交将他磨得耐心全无, 暴雨和潮湿使他焦躁,发给温鲤的消息迟迟未回,又让他多了份担心,暗色的情绪累积, 让他变得危险, 不易靠近。
董敬祯揣度着上司的神色,冷汗都要落下来。
离了禅意,回酒店的路上, 陈鹤征没有半分说话的兴致。车窗映出他的脸, 冷冰冰的神色,也映出孟樱偶尔瞥来的眼神。
孟樱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有权和有钱是两回事,陈家兄弟再如何厉害,大杀四方,也不过是个商人,如果能得了孟老的赏识, 那才是如虎添翼。唐和与东诚, 将所向披靡。
这些道理, 陈鹤征从小看到大, 他不是不懂, 他只是没兴趣。
他为人傲气, 他的感情也一样, 不做交易, 不做置换,只爱真正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这个念头蓦地撞进陈鹤征脑海里,撞得他心跳一软。
他频繁打开手机,看温鲤的朋友圈,甚至是头像,看到封面图下的个签——
做一个乖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离她近一些,会让他的情绪没那么暗,渐趋平稳。
能救他的药从来都不是奥氮平。
这种郁气沉沉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陈鹤征走进酒店大堂。灯光明亮之地,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陈鹤征倏地抬头,看过去,被雨水冰透的躯壳,在那一瞬,尝到一丝久违的暖。
小姑娘的确是个乖孩子,眉眼永远干净,笑容也是。长发软软地铺满肩膀,她问他,没打招呼就跑过来,吓到你了吧?
瞬息间,陈鹤征几乎没了思考,他知道周围有人,孟樱在看,酒店前台的员工,路过的客人,都在看,他却顾不得那些。
抱住她,他的女人,是陈鹤征唯一清晰的感知。
外面,大雨未停,潮湿的倦怠的夜。
陈鹤征喉结滚了滚,下颚紧绷着,因为情绪起伏过于明显,脖颈处甚至浮起青色的筋脉。
他快步走过去,到她面前,掌心箍着温鲤的后脑,直接将她按在怀中,让她的脸颊贴上他的心口。
暖意终于回归,四肢百骸,他不再是冰冷透骨的样子。
一系列动作,有些强硬,温鲤似乎被吓到,小声叫他:“阿征。”
陈鹤征很想吻她,但他知道,这样的场合她一定会害羞。于是,他竭力控制着,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又等多久。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他忍不住,有点埋怨,“在这里傻坐着。”
“提前告诉你,就不是惊喜了。”小姑娘脾气极好,一直笑,她仰头,眼尾有亮晶晶的小装饰,眼神也是亮的,“这样突然出现,是不是会让你更开心一点?”
她不仅想让他开心,还想让他更开心一点。
让他拥有的,比更好,比最好,还要再好上一点。
心动的感觉,累积到无力招架的地步,陈鹤征不受控制地,寸寸柔软。
呼吸和心跳,都一并软下去。
周围人来人往,有雨声,有脚步,跌宕的世界里,他只想好好抱着她。
陈鹤征将温鲤往怀里藏了藏,低声问:“一下班就乘飞机赶过来了吧?饿不饿?”
温鲤先“嗯”了声,摸索着握住陈鹤征的手,又说:“吃了飞机餐,不饿。”
“飞机餐多难吃,” 陈鹤征早就忘了孟樱,所以心思都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他琢磨着,“我带你去吃点别的吧?”
温鲤却没应,她抿了抿唇,看一眼周围。
陈鹤征低头靠过来,热热的呼吸吐在她颈,问她:“怎么了?”
“不想吃饭,”温鲤眨了下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声音,“想和你回房间,就在房间里待着,哪都不要去。”
陈鹤征与温鲤握着手,指腹无意识地磨了磨她的指尖。听她这样说,他到底没忍住,低头在温鲤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他点头说好。
陈鹤征带温鲤进电梯的时候,董敬祯并没有跟上来,给两个人留足了空间。
刚刚,他一直不远不近地站着,没有听到上司和那个女孩都说了什么,但是,上司的状态变化,他感知得很清楚。
好像从烦躁的情绪中被救赎了。
应该是很深很深的感情吧,才会有这样的效用。
他的药来了,他的生机与温度也一并来了。
*
陈鹤征的房间在四十层,电梯有些慢。
温鲤一只手拎着手袋,另一只被陈鹤征握着。中途,手机响了一声,她想看,陈鹤征却不放。
温鲤声音里带了笑,“阿征,先放开。”
陈鹤征不应,手上握得更紧。
温鲤失笑,也没刻意挣扎,他喜欢,那就随他吧。
即将运行到指定的楼层,陈鹤征忽然问:“累不累?”
一整天的排练结束,又坐飞机,说不累肯定是假话,温鲤点头,“有一点。”
陈鹤征伸手到她腰间,微微躬身,将她横抱起来。
高度变化,温鲤怕掉下去,连忙攀着他。
“累就让我抱着,”他说,“以后都这样。”
从电梯到房间的那一小段路,是陈鹤征抱着温鲤走完的。
他抱得很稳,一步一步,身上的味道将温鲤的呼吸彻底占据。
偶尔有住客,或是保洁,从旁边路过,不免要多看一眼,这种公主抱的姿势,还是挺招摇的。起先温鲤也有些害羞,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她贴在陈鹤征颈窝的位置,问他:“我重不重?”
“你问哪一种?”陈鹤征低头看她,眼底有淡而软的光,“在我怀里,是很轻的。”
温鲤歪了下头,“还有其他的吗?”
“在我心里,就很重,”陈鹤征抿着唇,笑一下。
灯光落在他脸上,睫毛很长,浓密的,勾人的味道特别足。
温鲤这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心跳像是乱了一下,手脚也有些发软,绵绵的。
*
房间是套房,客厅有一组特别软的长沙发,晨起后董敬祯让保洁来打扫过,很干净。
陈鹤征让温鲤坐在上面,指腹揉了揉她的脸颊和唇角,“我让餐厅送一点吃的到房间里。”
温鲤坐直,手臂缠抱着他的腰,说:“你别走。”
“我不走,”陈鹤征淡淡地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
“我从桐桉赶过来,就是为了粘你啊,”温鲤咬唇,仰头看他,又软又纯挚的神色,“又不是为了吃饭住酒店才来的。”
外面雨声不断,潮湿的暴雨夜,空气应该是冷的,身上的温度却热起来。
不自然的热,好像有颜色,胭脂似的粉。
陈鹤征的指尖落在温鲤的鼻尖上,然后,慢慢向下,到她的唇。
停在那儿。
温鲤不知在想什么,脑袋一空,下意识地抿唇,咬住他的指尖。
指腹瞬间就被沾湿了。
她在他面前,仰头看他,又咬他的手。
太多小动作,处处要命。
陈鹤征的喉结滚了滚,嗓子也哑了,问她:“你想怎么粘?”
温鲤脸红着,眼睛却亮,放过他的手,转而去拉他的衬衫衣摆,拉他的领带。
陈鹤征顺势顺着那股力道,上半身弓下来,靠近她。
温鲤趁机松开他喉结处的一颗纽扣,声音又小又低,“先洗澡吧。”
飞机的机舱里有点热,她出汗了,不干净。
陈鹤征握住她解他扣子的那只手,带着她继续去解第二颗。
“要我陪吗?”他坏透了,故意问。
温鲤呼吸有点重,羞涩感让她想摇头,理智又舍不得。
陈鹤征看着她的每一分神色,又问:“要不要啊?”
温鲤终于熬不住,避开他的眼神,“嗯。”
当然啊。
*
衣物都落在浴室门前的地板上,垫在最下面的是陈鹤征的衬衫,黑色长裤,再往上,是府绸质地的裙子。
乱糟糟的,揉在一起,颜色都混了。
温鲤看一眼酒店的浴缸,颜色和形状,她都不喜欢,让陈鹤征抱她去淋浴间。
她没穿鞋,高跟鞋踢落在客厅的沙发下,拖鞋不晓得扔哪了。陈鹤征就一直抱着她,不让她的脚趾碰到地面。
水温很热,烫得皮肤发红。
温鲤的腿在陈鹤征的腰那儿,连绵的雾气让眼睛都湿了。
心跳怦怦的,乱得没了章法。
陈鹤征吻一下她的锁骨,忽然问:“纽扣呢?你一直带着的,怎么不见了?”
温鲤一顿。
这个时候,可不能聊这个话题。
她将陈鹤征抱得更紧,脸颊贴着他,“你先管一管我。”
她的心跳好像都停了。
能不能救救她……
陈鹤征呼吸也重,扳过温鲤的下颚,侧头吻上去。
交叠的影人,映在玻璃门上,被雾化,看不太清,但力道该是很重的。
陈鹤征一贯的凶。
时间不对的时候,他能忍,但是,一旦准许,汹涌的势头,让呼吸都碎了。
温鲤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声音堵着。
只能贴着他,粘他,反复叫他:“阿征……”
温鲤觉得这种时候的陈鹤征特别好看,头发湿而黑,眼睛也是,鼻梁的弧度格外利落。
她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也不会喜欢除他以外的人。
这种感情,从学生时代就有了,她第一眼见到他,就埋下了基调。
一眼即惊艳的人,以后,只会越爱越深。
不会忘。
陈鹤征沿着温鲤的脖颈,一路到她的唇角,吻她,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温鲤笑了笑,有些虚弱,她累了,“我越来越粘人,总想见到你,你会不会烦啊?”
陈鹤征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温鲤的,“喜欢你粘我,只粘我,不要理别人。”
温鲤眨着眼睛,窝在他肩颈的位置,偷偷的,笑得很甜。
她的小脾气,那么多,都是陈鹤征惯出来的吧。
*
从浴室出来时,两个人都披着浴袍。
陈鹤征依旧抱她,将温鲤重新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摸着她泛红的眼尾,说:“先别睡,我让餐厅送宵夜上来,多少吃一点。胃总空着,会生病。”
温鲤不算太困,就是累,没力气,身上哪哪都软,她点头,说:“你快一点回来,我想让你抱着我。”
陈鹤征用指腹蹭了蹭她的鼻尖,浅笑着,“粘人的劲儿还没过啊。”
“过不了过不了,”温鲤在他怀里说,“就要一直粘你。”
“谁说要做个乖孩子的?”陈鹤征将粘在她颈侧的头发往后拨,逗她,“乖孩子从不耍赖的。”
温鲤歪头,又纯又清的一双眼,看着他,“我刚刚不乖吗?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了呀。”
? chapter 76
温鲤说的“刚刚”, 就是淋浴间里那一段。
一个多小时,持续的热,到最后, 温鲤几乎抱不住他, 手臂软绵绵的。
她腿型细直,皮肤白得像冻牛奶,挨在陈鹤征腰那儿,被他牢牢握着, 要哭不哭的样子, 看上去特别招人欺负。
这种事情不能回想,越想越燥,勾人, 还容易饿。
陈鹤征喉结滚了滚, 抬手在温鲤额头上弹了一记,“什么话都说,不知羞了?”
温鲤裹着白色的浴袍,团在沙发上,像个脸型小巧的漂亮雪人。
她其实是有一点羞的,但她也知道维护一段感情需要确切地表达。于是,她伸手, 指尖勾着陈鹤征的浴袍带子, 将他拽到近前。
陈鹤征任由她拽着, 也任由她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衣服里, 听见她用一种黏黏糊糊的声音问:“你看见我的个签了?”
做一个乖孩子。
陈鹤征“嗯”了声, 她浴袍穿得歪扭, 领子有点散, 锁骨往下, 不少红色的印子。
温鲤没觉察,还仰头,许多东西都露出来。陈鹤征呼吸顿了顿,伸手帮她把领子理好,手指贴在她颈后那块柔软的皮肤上,揉了揉。
“那条个签就是专门写给你的,”温鲤被他揉得挺舒服,眯着眼睛,笑了笑,“跟着阿征,做一个乖孩子,只要他开心,什么我都可以给。”
再没有比她更会哄人的了,又甜,又糯,仰着脂玉般雪白的脸颊,说最好听的话。
温鲤的手指还拽着陈鹤征的浴袍带子,绕来绕去地把玩。
陈鹤征垂眸扫一眼,将她的手指包在掌心里,握了握,体温贴着体温。
“跟着吧,”他说,“这辈子都跟着我。”
声音有点低,说完这句,他顿了顿,接着,又说:“不能反悔。”
“更不能离开。”
陈鹤征这种人,天生倨傲,心气儿高得厉害,每一根骨头都硬气,像天空的鹰,也像草原上最烈的骏马,难以驯服。
但是,他一旦低头,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一人,给出的忠诚,就是世界上最惊艳的礼物。
缄默而无声,深爱至刻骨。
梁静茹唱过的那首歌——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
陈鹤征不仅要了宵夜,还有冰块镇着的红酒,馥郁的香气层次分明。
女服务生推着餐车将餐食送到门口,陈鹤征开门,在门厅的位置接了,没让服务生进来。
他一贯不爱吹头发,就那么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挡住锋利的眉,一股餍足又慵懒的劲儿,很招人惦记。
服务员向他介绍每一样菜品的冷热,陈鹤征听得很仔细,问意式海鲜汤里有没有放香菇,温鲤不喜欢香菇的味道。
服务生摇头说没有,又说了一句“祝您用餐愉快”后,就离开了。
门板合拢,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服务生按了按乱蹦的心跳,不免有些感慨,长的好看也就罢了,还那么耐心而细致,真难得啊。
房间里,陈鹤征掀开餐盘的盖子,将食物挪到茶几上。暖香的味道飘散开,温鲤顿时饿得快虚脱了,先前吃的飞机餐,真是一点不当事儿。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长发用发夹夹住,然后伸手,却不拿餐具,而是对着陈鹤征,笑眯眯的,“阿征,抱一下。”
陈鹤征多冷漠的一个人啊,愣是被她缠得笑出来,弹一下温鲤的额头,说:“还想不想吃饭了?”
要吃饭,还是要抱?
温鲤想了想,决定折中,“你抱着我吃。”
她真的太粘了,还磨人,但是,陈鹤征喜欢。
他就喜欢她这股劲儿,缠着他,粘他,别人她看都不看。
他的女人,由身到心,每一寸,都被他占据着。
他就是这样霸道。
陈鹤征将温鲤捞过来,抱到怀里,然后,盛了汤点来喂她。海鲜浓汤她喝了小半份,奶酪配火腿片也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剩下的,照例是陈鹤征帮她吃掉。
陈鹤征吃东西,温鲤仍赖在他怀里,脸颊往他脖子上贴,眼睛偶尔瞟一下旁边的冰桶,里头镇着一瓶罗曼尼。
陈鹤征很快觉察她的小动作,“想喝?”
温鲤抿唇,浅笑着,点一下头,说:“想陪你喝一点。”
配酒的高脚杯明明有两支,陈鹤征却只倒了一杯,由他端着,喂给她。
这酒味道不赖,有果香,微微涩,温鲤挺喜欢,多喝两口,眼神很快就没那么清明了。
陈鹤征简直无奈,“酒量差成这样,还敢贪杯?”
温鲤用被红酒浸润的唇去吻他,边吻边小声说:“味道很棒的,你尝尝。”
她吻得轻,小猫似的,陈鹤征受不了这种磨,掐着她的下巴固定她,然后,又深又重地补了几下。
纠缠间,两人身上的浴袍都被蹭得凌乱,带子要松不松,透过衣领,能窥见大片皮肤。
陈鹤征在温鲤的脖子上亲了亲,呼吸热热的,吐在她的耳垂和锁骨上。
温鲤觉得痒,笑着要躲开,却被陈鹤征扼住。他单手搂着温鲤的腰,另一只手搁下酒杯,变成来捏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酒好喝吗?”他用一种蛊惑似的声音问。
温鲤睫毛细密,眨动时自带一种无辜的氛围,点头说:“好喝。”
“我呢?”他又问,“我好不好?”
温鲤刚刚经历过美妙的温存,喝了热汤,还有红酒,整个人都熨帖极了,舒服得像晒饱太阳的猫。
她毫无防备,问什么都答,再次点头,说:“你别特好。”
陈鹤征也点头,“我待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该告诉我,我的纽扣去哪了?”
温鲤被酒精熏得发晕,轻飘飘的,但是,没彻底晕沉,“纽扣”两个字让她咯噔的一下。
陈鹤征的手还停在她的下巴上,捏了捏,然后,移到她的唇角处,抚摸着。
“在浴室里我问过你,你逃避问题的手段可不太高明啊,小姑娘。”陈鹤征垂眸看她,神色说不清是软还是沉,“现在呢?要告诉我吗?”
这记“回马枪”杀得太突然,温鲤毫无防备,还是在喝了酒的氛围下,她茫然地眨着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
陈鹤征的态度并不强硬,温鲤若打定主意不答,或是佯作困了,撒娇要他陪她睡觉,陈鹤征是不会为难她的。
他狠不下心,也舍不得。
但是,温鲤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她不能把陈鹤征给她的心意,以及待她的那份好,当做欺负他的筹码。
纽扣吊坠的去向,并不复杂,但是,牵扯到叶清时,就有太多的故事要讲了。
温鲤觉得不安,她伸长手臂去搂陈鹤征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趴了一会儿。
陈鹤征也不催,手掌贴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她。
房间里灯光很亮,温度也恰到好处,是个让人放松的环境。
温鲤有过短暂的犹豫,但最终,她还是决定不隐瞒,维持着抱陈鹤征脖子的姿势,在他耳边讲了许多话。
讲她与叶清时相识的契机,讲她陪陶思去参加派对时发生的变故,讲纽扣是如何落到叶清时手里的,也讲了叶清时打来的那通电话。
“他说他好久之前就见过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印象了。”温鲤有点怕陈鹤征生气,手指不安地揪着浴袍的布料,“这些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怕给你添麻烦。”
叶清时对她的态度,总有一种恶劣的暧昧感,让温鲤觉得慌,却摆脱不掉。她只希望拉黑他的联系方式,能成为一种彻底的了断。
那个人,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话音落下,房间内静了一瞬,酒香混着沐浴露的味道,在空气里浮浮沉沉。
温鲤莫名不安,她揪着陈鹤征的衣摆,小声说:“阿征,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动摇,不该接了叶清时的帮助,欠下一份人情,又没办法及时还清。”
陈鹤征忽然低头,吻一下她的耳朵,同时对她说:“鲤鲤,你转过来,看着我。”
两人离得近,四目相对时,几乎能碰到彼此的鼻尖。
陈鹤征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拿掉她扎头发的夹子。长发又密又蓬松,没了束缚,散下来,带着香,落满肩膀。
温鲤下意识地抬手去拢,陈鹤征趁机握她的手,拉过来,埋在自己的衣服里,贴在心口的位置。
没有衣料做阻隔,温鲤的掌心直接碰到陈鹤征的皮肤,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心跳。
温鲤愣了愣,看他,“阿征。”
“我追问纽扣的下落,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怕你被人欺负,又不好意告诉我。”陈鹤征也在看她,目光那么深,“当初我重伤,匆忙出国,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好,也来不及安排,但是,后来,我有想办法弥补。”
温鲤一时没懂,目光紧盯着他,移不开。
“蒋瑜桉跟我有私交,你的事情,她都有告诉我。”陈鹤征说,“最开始reborn对你冷处理,是希望你锋芒别太盛。我受伤的原因不能公开,人又不在国内,你一旦被盯上,会闹得很难看,冷你一段时间,是保护,也有我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温鲤心跳一颤,莫名觉得指尖发麻,“什么?”
陈鹤征摸一下她的头发,“舞蹈比赛的事,也是我让蒋瑜桉安排的。当时,我不太方便露面,也不想让你知道是我,刚好叶清时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我就把人情让给他了。”
指尖发麻的感觉越来越重,温鲤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咬唇。
陈鹤征垂眸看她,手指沿着她侧脸的弧度,反复摩挲,同时,也强调:
“蒋瑜桉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会关照你,而不是叶清时。”
“从头到尾,你亏欠的人,只有我。”
? Chapter 77
温鲤一直以为分手的那五年, 漫长的时间里,她跟陈鹤征是毫无交集的。
她用一句“我们分手吧”,切断了很好的缘分, 从此, 偌大的桐桉,灯火煌煌,城市楼宇林立,只剩她一个人, 孤身独行。
却未料到, 陈鹤征从没想过放弃她。他一直爱她,以最赤诚的姿态,一直一直。
难怪孟荇文纠缠她的事, 陈鹤征不仅很快知道, 还能不动声色地帮她处理。难怪蒋瑜桉从面试的时候,就对她另眼相待,难怪自重逢以来,陈鹤征从不问这五年温鲤是怎么过的。
因为他都知道,他放置的保护,犹如铠甲,从未离开, 始终围绕着她。
他说过, 我爱你这件事, 就是你最大的底气。
他也真的做到了。
该是多细腻的心思呢, 又该是多么坚定, 才会爱一个人到如此地步。
*
窗外还在下雨, 响声杂乱, 衬得室内静谧。空调无声运行, 清凉舒适的感觉包裹全身。
温鲤觉得心口很酸,眼圈一阵一阵地烫。她不太想当着陈鹤征的面哭,害怕那样会显得懦弱,可是,声音哽得实在厉害,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陈鹤征指腹微凉,他摸了摸温鲤发烫的耳朵,轻声说:“想哭就哭,不必忍着。”
在他面前,有什么好矜持的。
温鲤摇头,她双腿在陈鹤征身侧,膝盖落在沙发上,面对他,额头抵着额头,哑声说:“我不哭,有阿征在,没什么事情是值得我掉眼泪的。”
她被他那样安稳地爱着,不必再为任何事情掉眼泪。
夜很深了,灯光温暖,融融地落下来,陈鹤征的眉眼分外迷人,也分外的不真实。
温鲤专注地看着他,手指寸寸移动,从下颚到脖颈,最后碰到他的喉结。
陈鹤征任由她触碰,时不时侧头过去,吻一下温鲤的唇。
很轻的吻,不重,却缠绵入骨。
连骨骼都冷漠的男人,唯独对她,呵护备至。
多幸运啊,她生命里有陈鹤征,他试图扛下一切风雨,还她一个全然安宁的小世界。
渐渐的,温鲤由眼尾发红,变成了脸红,脖子上的皮肤,也透出淡淡的粉。
她在陈鹤征吻她的间隙里,小声说:“以后我会更乖一点,好好跟着你。”
“现在已经很乖了,”陈鹤征笑了笑,上瘾似的,又去吻她,贴着她的唇对她说,“只要别再想着离开我就好。”
她是他的药啊,不可以再离开他了。
“离开”两个字,听着都残酷。
温鲤立即摇头,“不会了,不会了。”
因为舍不得。
这样好的爱,怎么会舍得再放开。
随着动作的拉扯,温鲤身上的浴袍有些松,衣领歪斜,露出一段白嫩的肩膀。
那样纯净的颜色,对陈鹤征来说实在太诱惑,他下意识地吻在上面,鼻尖嗅到淡淡的香。
她真的好香啊,从头发到皮肤,香香软软。
他很喜欢。
“叶清时的那个人,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不欠他的,”陈鹤征说,“他所谓的‘对你好’,都是从我这里拿的顺水人情,也真好意思跟你邀功!”
提到叶清时,陈鹤征的声息不由冷了几分。
“我才不要将外人放在心上,”温鲤摸了摸陈鹤征的头发,刺刺硬硬的触感,扎着她的掌心,“我心上就只有阿征一个人。”
陈鹤征侧头看她一眼,低声笑:“越来越会卖乖了。”
“不是卖乖,是真的很乖,”温鲤用脸颊紧贴着他,使劲儿往他怀里埋,“我说过,要做阿征的乖孩子。”
陈鹤征一向最吃温鲤哄他的那股劲儿,只要她哄一哄,他就没了脾气,缴械投降,现在也是一样。
他将温鲤抱得紧了一些,手指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对她说:“鲤鲤,再等等我,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等东诚的运营有了眉目,我就把你的合约挪过来,当时候,你会有更安稳的生活。”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会有真正的家,朝夕相对,三餐四季。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美好,好像爱情电影的大结局。
真的好期待那一天啊。
夜那么安静,灯光又暖,温鲤渐渐困了。
即便困倦,她依然抱着陈鹤征不放,贴着他,粘他,枕着他的肩膀,呼吸吐在他颈侧。
陈鹤征抱着她起身,到床上。被褥微凉,温鲤的脊背刚落在上面,她就醒了,有些委屈地看着陈鹤征说:“我不要一个人睡,你陪我。”
陈鹤征上半身弓下来,低头吻她一下,轻声说:“你先躺一会儿,我叫服务生过来,把今天穿过的衣服拿去清洗烘干。”
温鲤摇头,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持宠而娇的味道特别浓,“不要你走。”
陈鹤征没办法了,笑着妥协。
白色的被子又轻又软,陈鹤征让出一只手臂,给温鲤枕着,温鲤侧躺,面朝着他,抓住他另一只手握紧,在他吻她额头的动作里闭上眼睛。
灯都关了,卧室里黑漆漆,不觉得压抑,只是暖,晒饱了阳光的那种舒服的暖意。
温鲤是真的累了,很快睡着,呼吸平稳。
夜色很深,好像连霓虹都熄灭。
陈鹤征却醒着,他探身过去,亲了一下温鲤的耳朵,然后拉高被子,盖住她的肩膀。
*
客厅的窗帘折起一处边角,城市灯光扑进来,像流动的水。
陈鹤征重新倒了杯酒,慢慢喝下,他也觉得累,有些倦怠,但是,睡意并不强烈。
四十层的高度,能俯瞰整座城市的中轴线,棋盘一般的街道布局,机械而繁华。
陈鹤征看着那些,脑袋里闪过一些盘算。
叶清时的资料,早在几年前,他试图接近温鲤的时候,陈鹤征就仔细看过。
飓风卫视的著名主持人,却非科班出身,而是毕业于政大法律系,硕士学位。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保送,导师也是一方巨擘,颇有名望。在一次活动上,叶清时被飓风的高层看中,带入节目组,此后,红得平稳而迅速。
叶清时没有经纪公司,合约直接签给了电视台。飓风在商务方面管理严苛,旗下主持人不能乱接广告代言,所以,对外,叶清时的形象立得极好,风度翩翩,君子之姿。
君子?
呵。
陈鹤征关紧卧室的门,确保不会有声音漏进去,然后拿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BOSS,”叶谨扬被吵醒,有些困倦,抱怨着,“你是不是没有表?这个时间,正常的人类都在睡觉!”
陈鹤征挑眉,“我还没睡,是不是意味着我不正常?”
叶谨扬噎了一下。
陈鹤征不跟他贫,直接问:“叶清时那边,最近是不是有小动作?”
“有,”叶谨扬应得很痛快,“他的私人助理,跟硬狗那边有接触。”
“硬狗”,内娱最头铁的狗仔团队,折在他们手上的知名艺人足有十多位。最狠的一次,硬狗踢爆某影后未婚生女,还是个第三者,直接把影后从神坛送进地狱,闹得轰轰烈烈,也闹得事业尽毁。
飓风卫视管控严苛,叶清时出道这些年,并没闹出什么不像话的绯闻,应该不会有把柄在硬狗手上。
没有把柄,却主动跟狗仔联络,不是为了压消息,就是想买消息。
他要买什么呢?
城市的夜晚,星光极淡,几乎看不见什么。
陈鹤征喝了口酒,吩咐:“你备一份礼物,瓷器或者玉石之类的,贵重一点,送到叶清时那儿,以我的名义送,就说‘此前种种,多谢关照;往后,自行保重,无须惦记’。另外,让他把拿我的东西还给我,不还,别怪我翻脸。”
叶谨扬半梦半醒,脑子不灵活,脱口而出,“他拿了什么?”
话音一出,他就知道不好,过线了。
果然,陈鹤征不太高兴地斥了一句:“多嘴。”
叶谨扬轻咳一声。
陈鹤征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尽,说:“好了,你休息吧。”
叶谨扬忍不住提醒,“陈总也早点休息吧,已经很晚了,董敬祯一直担心……”
陈鹤征打断他,“我不是为了拼事业,别操心了。”
叶谨扬又愣了,陈鹤征不理他,直接断了线,留给叶谨扬一脸的莫名其妙。
陈鹤征的心思,并没有全部搁在事业上,还有一部分,他用来——
哄人。
回到卧室,窗帘闭合着,满室昏暗,淡淡的香气,格外静谧。
温鲤果然有点醒了,她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朝着陈鹤征的方向,要他抱,含糊不清地说:“你去哪里了呀?”
身侧微微一陷,陈鹤征重新回来,躺进被子里,将她抱住,轻声说:“去喝水了。”
他一手搭在她背上,拍了拍,“睡吧,这次我不走了。”
温鲤揉了揉眼尾,大概清醒了一些,忽然凑过来,在陈鹤征唇上亲了一下,舌尖尝到某种味道。
“说谎,”她睡意未散,声音软绵绵的,“明明是喝酒去了!”
陈鹤征受了教训,从善如流,“说谎不对,是我做错了。”
“以后别喝太多酒,”温鲤又揉了下眼睛,身体挪了挪,往他怀里埋得更深,“心情不好的话,我陪你,我给你抱。”
她一边说话,一边拉高被子,盖住肩膀,让两个人都温暖。
“再名贵的红酒,也不如我香,”温鲤紧挨着他,指尖勾着指尖,轻声说,“不信你闻。”
? Chapter 78
温鲤是被手机上的推送提示音吵醒的, 一些无用的广告信息,还有热点推荐。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她周身都是软的, 体温微微发热。睁开眼睛前, 隐隐感觉到有人在她眼尾处摸了摸,动作轻轻柔柔。
陈鹤征早就醒了,他的睡眠一向短暂,已经穿戴整齐地开完了一场视频会议, 而后, 一直坐在卧室窗边的小沙发上,用电脑处理未读邮件。
温鲤并不知道,她埋在被子里熟睡的时候, 陈鹤征在处理工作的间隙, 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侧头看她一眼,目光像山涧的溪流,沐着风,落满星辰余韵,清润透底。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依然给了她最温柔的眼神。
起床后, 陈鹤征找来踢到一边的鞋子, 帮她穿好, 温鲤觉得腰腹略酸, 还有腿根那儿, 站起来时控制不住地发软, 险些踉跄, 像个摇摇摆摆的小企鹅。
陈鹤征见不得她难受, 索性将她捞过来,抱着进了浴室。温鲤有点起床气,趴在陈鹤征身上,咬他肩膀处的衣服,含糊不清地说:“这都要怪你。”
进浴室,站在洗脸台前,温鲤拿的漱口杯,水是陈鹤征装满的,牙膏是陈鹤征挤好的,就连毛巾都是陈鹤征用温水浸湿再交给她。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体贴到让空气都轻盈的地步。
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每一天都像在做梦。
做完那些小事,陈鹤征用指尖勾了下温鲤的下巴,故意说:“既然怪我,那下次不要了,好不好?”
温鲤将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吐掉,小幅度地摇头,低声说:“不好。”
陈鹤征垂眸看她,温鲤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咬一下唇,用更小的声音,又说:“做不到不要你。”
*
温鲤回桐桉的航班,在傍晚六点,那个时间,陈鹤征有个重要的晚宴要参加,匀不出时间送她去机场。
温鲤也乖,立即说:“不要你去送机,不然,我就舍不得走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太软,连懂事都像在撒娇。
陈鹤征看了温鲤一眼,喉结轻滑两下,受不住似的,把她拎过来,很重地吻了一遍。
温鲤的舌尖被对面的人咬了一下,那一瞬的激痛过于鲜明,她险些红了眼睛,小声又小声地说:“接吻会上瘾吗?”
不然,他为什么亲得那么重。
陈鹤征单手握着温鲤的脖颈,拇指指腹在她细软的皮肤上磨了磨。
他先是“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是对你上瘾。”
如果亲吻的人不是她,那么,他也毫无兴趣。
除了叶谨扬,陈鹤征身边还有两个助理,都跟着他一块到临城出差。他派了心思更细的董敬祯送温鲤去机场,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之后,要记得给他打电话。
温鲤觉得自己被保护得像个小朋友,需要预约“无成人陪伴儿童”服务的那种。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停在酒店门前,一辆将开往机场,另一辆则要送陈鹤征去赴宴。
电梯门敞开,陈鹤征出现在酒店大厅的一瞬,就有各色目光频频瞥向他。
晚宴是很正式的场合,陈鹤征照例穿正装,高奢款,珍珠母贝材质的袖扣,小指上的尾戒衬托得他骨节修长,清冽如雨后的竹。
衣品、样貌以及气质,无一不惹眼,出挑到这种程度的年轻男人,平日里是很少见到的。
温鲤不习惯去挽异性的手臂,尤其在陌生人的目光下。陈鹤征却不顾忌那些,他伸手,五指纤长,捉住温鲤的手腕,与她十指紧扣,不许她离他太远。
做这些小动作时,露出陈鹤征腕上带着的手表,拍卖会上拍来的,价格高昂,与他的形象和穿搭,倒是十分合衬。
有识货的人,先是看到那块表,接着,看到两个人双手交握的姿态,不免生出几分艳羡。
希瑞是知名的星级酒店,前台接待员见惯了各色光鲜亮丽的客人,可是,现下从大厅里走过的这一对儿,仍叫她们印象深刻。
那个年轻男人,明明气息那么冷淡,看向身侧女孩子时,神色却软得不像话,好似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说来也巧,走到酒店门口正要上车时,再度碰到孟樱。
孟樱大概也是要参加什么宴会,穿了条很漂亮的露背长裙,风情万种,她笑着打招呼:“陈总,又见面了。”
昨晚,温鲤的心思都在陈鹤征身上,根本没留意孟樱,所以,对她来说,这是跟孟樱的初次见面。她下意识地去看陈鹤征,等他做一个介绍。
陈鹤征简单报了一下姓名,在温鲤的名字前,加了一个“这是我女朋友”的前缀。
孟樱和温鲤握手,五指柔弱无骨,半开玩笑地说:“温小姐,和陈总这样过于惹眼的男士谈恋爱,会不会觉得有压力?”
陈鹤征皱了下眉。
温鲤却笑,眼睛弯弯的,说:“不会啊,他太喜欢我了。”
坦坦荡荡的语气,带一点娇,一点甜。
孟樱被温鲤的那个笑容晃了一下,她觉得,这个女孩子笑起来很有味道。因为拥有了很多很好的爱,所以无畏无惧,一种由内而外的很明亮的味道,纤尘不染。
孟樱想,这个女孩子一定被人保护得很好,才会如此纯粹。
温鲤要赶飞机,不能久留,她在陈鹤征的护送下坐进车内,然后,隔着车窗跟他挥手告别,毫不介意把陈鹤征和孟樱单独留在原地。
车子很快开走,陈鹤征的视线却迟迟没有收回来。
孟樱和陈鹤征一样,也朝车子走远的方向看了看,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温小姐好像还没长大,太单纯,连防备都不懂。”
陈鹤征在这时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孟樱,很平静地说:“不是她没长大,是我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让她无须防备。”
说完,他朝孟樱点了下头,当做告辞,迈步走向另一辆车。
傍晚时分,天空是暖橙色的,有风吹过来,孟樱的裙摆轻轻晃了晃。她抬手,挡在额前,透过手指的缝隙去看筛落的阳光。
多好的天气啊,温度也舒服。
孟樱对陈鹤征并没有动什么真感情,只觉得他是个用来联姻的好对象,强强联合,永远是最诱人的选项。
可惜,陈鹤征是个不够务实的理想主义者,他要选他爱的那个人,而不是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的人。
孟樱并不羡慕那种热烈得好似能燃烧的感情,也从未想过得到,她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只是有一点感慨,原来,爱情这东西,也有不脆弱的一面,也可以无坚不摧,同时保护两个人。
原来,很美好的纯粹又真挚的感情,是存在的。
例如陈鹤征爱温鲤,爱得美好,坚定而纯挚。
*
机场的贵宾休息室,旅客并不多,温鲤想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于是,召来服务生,要了杯能够助眠的牛奶。
她刚喝下一点,手机上就跳出一条消息。
【陈鹤征:需要我解释一下,我跟孟小姐的关系吗?我们一点都不熟,真的。】
温鲤被逗笑了,她靠着身后的椅背,想了一下,回复他。
【温鲤:需要呢,我有点吃醋。】
会这么说,反而证明了根本没有多想。
她相信陈鹤征,更相信他爱她,胡乱揣测,只是在空耗力气。
当初叶清时用钟萦来刺她,就是为了让她乱想,让她变得不够纯粹,这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再犯,就蠢了。
爱情这东西,或许,并没有那么美好,是她的阿征很好。
她有最好的陈鹤征。
登机之前,温鲤又收到一条消息,
【陈鹤征:我通知了于叔,他会去机场接你,不要自己打车。】
温鲤抿唇浅笑,回了几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候机的时间在聊天中过得飞快,登机之后,进入飞行模式,温鲤暂时收不到新消息了。
机舱里温度舒适,温鲤拉下遮光板,盖着小毯子,渐渐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快降落时,空乘将她叫醒,温鲤才发现自己居然将整个飞行时段全部睡了过去。
下了飞机,温鲤重新打开手机网络,想给陈鹤征报一下平安,却被朋友们发来的一长串未读消息震得万分错愕。
她握着微微发热的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会这样?
? Chapter 79
温鲤没带需要托运的行李箱, 出舱后,她直接朝停车场的方向走,走路走到一半, 才想起来手机上的飞行模式还没关。
拿出手机, 进入设置页面,数据信号接通的瞬间,忽然有数十条新的微信消息涌进来,嗡嗡的震动音持续不断, 她手心都有些发麻。
温鲤被弄懵了, 停下脚步,将那些消息大概翻了翻。
【傅染宁:鲤鲤,这条视频里的女生是你吧?我应该不会认错, 上APP热榜了哎, 热度高到爆炸,我的鲤鲤要变成大明星了吗?】
【陶思:鲤鲤姐,大美人,你在吗?快来看这个!我首页都被这条视频刷屏了,互关好友都在转发,都被美哭了,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交个女朋友!】
……
发来消息的, 不止陶思和傅染宁, 还有舞团的其他同事, 以及一些疏于联系的旧日同学。
【温鲤, 你真的认识叶清时啊?就是飓风卫视的那个主持人, 他本人也和节目里的一样帅吗?有没有照片啊, 发来看看嘛!】
【深藏不露啊老同学, 几年不见, 都变成名人了,以后可要多关照喽!】
……
温鲤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难以置信。
傅染宁发了链接过来,温鲤深深呼吸了下,点进去,视频出现在屏幕上,自动播放——
场景应该是某荣誉典礼的活动内场,手机镜头从观众席的角落延伸出去,拍到舞台下的几级台阶。
身形纤弱的女孩子,穿一袭珍珠鱼尾裙,裙摆曳地,露背,肤色胜雪,长卷发松松垂在耳侧,美得精致无瑕,不带半分风尘感。
她踩着台阶,要往舞台上走,不知是鞋跟勾住了裙摆,还是被绊了下,身形倏地一晃,看得人心惊。
灯光相对暗淡的角落里,站着个穿深色正装的年轻男人,高大、英挺,似神明从天降临。男人及时伸手,扶着她,让她稳下来。
那一瞬间,两人肌肤相贴,也有短暂的对视,暧昧的感觉铺天盖地。
之后男人松了手,重新退回到暗处,目光却一直追着她,亲眼看着她走向繁华的最中央。
荧荧灯火,似燃未燃。
年轻男人挺拔如开锋的刃,把一切喧嚣都压倒。女人的温婉与清秀,则像是收敛锋芒的鞘,她恰到好处地包容了他身上侵略般的存在感,给予他温存的铺垫,让他的气场与强盛,都有了最好的归处。
用一个最俗气的比喻,百炼钢与绕指柔。
两个人,般配着,也互补着,分外合衬。
……
时长十五秒的视频,拍下的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手机画面像素不高,叠加滤镜之后,那份模糊反而成了意境,BGM的烘托下,唯美如一部制作精良的偶像剧。
视频由拥有数十万粉丝的情感类博主发布,短短几小时内,收获了五百多万的点赞数,收藏、评论、转发等数据,也都逼近十余万。文案中“是神明拯救她”一句,作为话题,荣登平台热搜榜,位列第一,讨论度与观看度持续飙升。
看客如此之多,视频里两位主人公的身份信息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叶清时,飓风卫视正当红的主持人,政大毕业,双学历,家境优渥,优质精英男。
温鲤,reborn舞团新锐舞蹈演员,清纯系初恋脸,氛围美人。
视频里的活动内场,是舞蹈大赛的颁奖盛典,叶清时作为嘉宾主持,而温鲤拿到了古典舞单元的单人金奖,她是去领奖的。
聚光灯下,两个人站位遥远,全无交集。可是,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却是另一个人的神明,扶持她,也保护她,目光的短暂碰撞,都堪比火光燃烧。
起先,吃瓜群众只是看个热闹,这种事情互联网上层出不穷,屡见不鲜,很快就会各自散去。结果,人设一出,顿时,热度激增。
嗑CP,嗑的就是理想爱情的投射,建立在完美人设基础上的浪漫的情感关系,叶清时和温鲤刚好符合了这些特点。
光鲜体面的职业,亮眼的外貌形象,若有若无的宿命羁绊,资深“嗑学家”表示,自己谈恋爱哪有看别人谈恋爱快乐!都给我嗑!
娱乐热点这种东西,一旦和“嗑CP”产生联系,热度就不会轻易散去。
陆续有博主将温鲤和叶清时的视频搬运到了微博,“神明救她”这一词条,在登过短视频平台的热榜后,又登上了微博热搜,空降文娱榜第四位,力压一众不咸不淡的明星日常。
叶清时的个人微博涌入大量的围观者,纷纷在他十几天前发布的最新动态下留言:
【老师也是我的神明。】
【神明+1】
【搞男人就要搞高岭之花啊,饭饭香香,呼唤同人太太产粮!】
【我的天,都是哪来的妖魔鬼怪啊,懂不懂什么叫圈地自萌?叶老师1.5G冲浪,老年人作息,看不懂你们的梗,别打扰我老师!】
【楼上唯粉真高贵,你吃过几碗大米饭啊,管那么多闲事!我嗑我嗑我就嗑,气死你!】
……
相较于叶清时,温鲤的知名度低,连加V认证的个人微博都没有,但是,reborn舞团有官微。
为了宣传,官微主页上有不少演员排练时的live动图、视频,以及抓拍。其中一条,几个演员正扶着把杆后踢腿,做基础的热身练习,温鲤也在其中。
离了有修饰效果的打光和滤镜,日常镜头下,她依旧皮肤雪白,会发光似的,腿型纤瘦细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韧而有力的线。
一组练习做完,她才发现有人在拍视频,下意识地理了理微乱的丸子头,眼睛弯弯,笑得又甜又羞涩,可爱至极。
那个笑,透过屏幕击,迅速中了一众看客的“爱美之心”。
#温鲤初恋脸#这个tag,也逐渐有了热度……
美人不分男女,都是世间宝藏。一天之内,连续发现两座“宝藏”的看客们,热情高涨,使得与温鲤和叶清时有关的词条,一直挂在热榜前列,持续升温。
之前,狗仔爆料过的“叶清时夜会神秘女子”的事情,也被营销号翻出来,冷饭热炒,煽风点火。
桂坊西路,最有名的那家夜店门前,叶清时一身黑衣,手上有烟。女孩子比他矮,站在他身侧,一手搭在他肩上,微微仰头,好像在索吻,小情侣的既视感。
“夜会事件”刚被爆出来时,温鲤的朋友都觉得那个女孩子和她有八分相似。温鲤还专门发过一条朋友圈,解释自己近期没去过桂坊西路,更不存在什么夜会,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连亲近的朋友都觉得“夜会事件”的主人公肖似温鲤,更别说吃瓜捡乐的路人们。
典礼现场的帮扶,后期的夜会,两桩八卦,似乎串起了一条时间线,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指引着,酝酿着……
空气里沉浸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话题的导向与热度,也从“夜会事件”开始,逐渐走偏。
到了当天深夜,公众的关注度,已经从“神明”、“初恋脸”之类的tag上转移,变成“主持人叶清时疑似恋情曝光”,“叶清时温鲤隐婚”之类。
从娱乐,玩“梗”,到造谣,只经历了短短几个小时。
魔幻得像一出戏剧。
至此,连傅染宁都觉察到,事情不太对头。
温鲤已经回到家里,洗过澡,头发上沾着未散的水汽,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她大概翻了翻,就不愿再看。
最开始,傅染宁也在吃瓜冲浪,比写论文赶deadline还有激情。
她本以为鲤鲤能借此迎来事业巅峰,走上新高度,为了助好朋友一臂之力,她把多年不用的微博小号找了出来,专门和那些说温鲤丑的网友对线,骂街骂的花样百出。
随着“隐婚”、“恋情曝光”之类的词条出现,傅染宁也有点懵,她将iPad递到温鲤面前,迟疑地说:“鲤鲤,你要不要看看这些……”
温鲤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手臂圈着膝盖,长发顺着肩膀垂下来,带着好闻的香。她似乎有些呆愣,傅染宁和她说话,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没做声,只是缓慢摇头。
她不想看,也不想听。她有点害怕。
因为,事情越来越不对头。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温鲤敢肯定,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是叶清时搞出来的。
那个看似光风霁月实际暗藏阴狠的男人,一定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方式,用来报复她。
他说过,她凭什么让他起了心思,却又得不到,他不甘心。
叶清时的恨意太鲜明,温鲤不敢想,也不敢去猜,他到底要干什么。
涉过五年的孤苦时光,好不容易才回到陈鹤征身边,拥有了安稳的生活,她不想毁掉这一切。
她太喜欢阿征了,太喜欢太喜欢,很害怕会再次伤害他。
不要再伤害他了。
不要。
傅染宁从温鲤的眼中看到浓重的伤感,她叹息了一声,移到温鲤身边,轻轻抱住她。
*
还没离开机场的时候,温鲤看到朋友发来的那些消息,第一反应不是红不红,也不是所谓的热度,而是陈鹤征。
她怕陈鹤征会误会,更怕他因此受到伤害,连忙拨了通电话过去。
即便身处晚宴现场,社交的中心地带,陈鹤征依然很快就接起了温鲤的来电,他似乎永远不会让她等待太久。
温鲤不想瞒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描述那些流言,一时间,有些支吾,甚至有想哭的冲动。
“别怕,鲤鲤,都是些小事,唐和那么多知名艺人,这多了这种场面。”陈鹤征气息沉稳,他似乎早就知道了那些消息,安慰她,“我很快就回去。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理,关掉手机,好好睡一觉,剩下的都交给我。”
当时,温鲤还没有走出航站楼,周围旅客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唯她一人静止在原地,像失了灵魂的塑像。
“阿征,”她小声叫他的名字,鼻尖很酸,眼眶也是涩的,“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很多很多……”
从五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连累他。
“怎么会呢。”陈鹤征淡淡笑着,“你一直都是我的宝贝。”
“宝贝,别怕。”
作者有话说:
颁奖礼上的那个帮扶,前面有写过的,大概第九章
? Chapter 80
一条十五秒的短视频, 不涉及圈内顶流,也不包含骇人听闻的秘辛爆料,能在短时间能收获千万热度, 登上多个平台的热搜榜, 火到这种程度,若说背后没有推手,鬼都不信。
那些视频、热搜词条,以及恶意带节奏的文字微博, 却在凌晨三点之后, 万籁俱寂的时间段里,悄无声息地被撤掉了,千万热度云散烟消。
诸多看客一觉睡醒, 吃瓜内容已经换了新天地, 文娱榜重新被各类明星动态覆盖,高居一位,后面缀了个红色“爆”字的话题是——
#孔溪儿公布恋情#
孔溪儿不算顶流,是位辨识度很高的女演员,一身高冷疏离的“厌世”范儿,五官偏英气,镜头怎么怼脸拍都不难看, 特别适合大荧幕。有气质, 够漂亮, 撑场面, 片酬也合适, 几位名导都对她印象不错。
网传孔溪儿有个相恋多年的外籍男友, 感情稳定, 不过, 当事人始终没有正面回应过。这天清晨,孔溪儿突然上线,在微博晒出一张牵手照,承认恋情。
这段恋情已经盛传多时,这时候公开,也不算太突兀,更何况,孔溪儿吃的不是流量饭,不必担心所谓的“粉丝反噬”。
多名圈内好友纷纷留言,送上祝福,连方旖年这种拍电影拍到封神的影帝级的人物,都出现在了孔溪儿的评论区。
偶像亲自下场,方旖年的粉丝自然不会闲着,也跟着发布动,态恭喜美女姐姐,祝美女姐姐生活幸福。一时间,话题页面下全是好听话,一片祥和。
新的热议话题取代了那场悄然消失的热闹,这个世界,永远不缺吸引眼球的新东西。
有人意识到哪里都不对,悄悄在匿名区发帖:好像有团队在撤热搜哎,哪家干的?飓风不是著名的“抠门台”吗?换台长了?
另一个匿名ID回复:不是飓风,你去看看孔溪儿是哪个公司捧出来。
好奇的路人切换网页,点开某度百科,看孔溪儿的基本信息,经纪公司一栏里,赫然写着——唐和传媒。
底下跟帖:热搜撤得好干净啊,词条全没了,怎么做到的?
匿名ID再次回复:花钱,大价钱。圈里的朋友说,别跟唐和比砸钱,砸不过。
唐和的团队下场,撤热搜,降热度,拿孔溪儿的恋情转移视线,甚至牵扯上了影帝方旖年,出手如此阔绰,到底是为了叶清时,还是为了那个会跳舞的小姑娘?
而且,这番操作背后,似乎透出一股威慑感,好像在警告什么人,不要再动不该动的脑筋,不要再惹不该惹的人。
叶清时和温鲤,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来头?
*
这些操作,最开始,温鲤并不知情,她很晚才入睡,睡得极不安稳,不断做梦,不断地梦见江应霖。
每一次陷入恐惧的时候,她似乎都会梦见这个人。
温祁嫁给江瑞天后,在江家的别墅里给温鲤留了一个小房间。温鲤怕打扰姐姐和姐夫的新生活,也为了躲江应霖,很少回去住,那天是温祁的生日,她才不得不留下。
半夜,温鲤实在渴得厉害,起床找水喝,走下楼梯,碰见窝在客厅沙发上醒酒的江应霖。
江应霖刚从外面回来,彻夜狂欢,沾了满身烟酒气,他听见脚步,侧头瞟一眼,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冷笑:“土包子!”
温鲤担心碰见江瑞天,从卧室出来时特意脱了睡裙,换了套运动服,收拾得整齐规矩。
她不想搭理江应霖,低着头,快步朝厨房走,江应霖在身后叫她:“倒杯水过来,要冰的,加蜂蜜和柠檬。”
柠檬水泡好,温鲤端过去,弯腰搁在茶几上,要起身时,江应霖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温鲤惊慌抬眸,看见江应霖耳朵上的宝石耳钉,森然的冷光,让她肺腑生寒。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去挣扎,“放开我!”
江应霖眼神很阴,表情也是,他将温鲤握得更紧,猛地逼近她,“我妈陪江瑞天白手起家,吃了十几年的苦,最后,离了婚,生了病,痛苦到撞墙,死的时候体重不到六十斤。你姐姐现在住的房子,雇的保姆,花出去的每一笔钱,都是我妈用命换来的,懂吗?”
温鲤的眼睛很红,江应霖也是,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声息微弱地,试图同他讲道理:“我姐姐认识你爸爸的时候,你爸爸已经离婚很久了,我姐姐是无辜的,她没有伤害过你妈妈!”
江应霖笑了一声,五官清隽而阴冷,“可是,我想伤害你,我想让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得痛苦。”
音落,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温鲤的衣领,指尖轻轻拨动着温鲤拉至顶端的外套拉链。
“我要是睡了你,就在这,客厅里的沙发上,”江应霖轻声说,“江瑞天和温祁会觉得痛苦吗?会像我妈妈一样不吃不喝,整夜睡不着吗?”
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温鲤几乎窒息。
江应霖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挣脱不掉,慌乱间,温鲤看到那杯柠檬水,玻璃杯通透无暇,映出她红到绝望的一双眼睛……
碎裂声骤然炸开,尖叫、哭泣,熟睡的人被吵醒,别墅里亮起通明的灯火。
江应霖捂着额头倒在茶几下的地毯上,温鲤呆呆站着,手指一片濡湿,有汗水,有柠檬汁,还有殷红的血色。
她只是站着,看着,连哭都忘了。
……
天色大亮,卧室的窗帘折起一角,阳光争先恐后地落进来,洒在床畔。温鲤睁开眼睛,醒了会儿神,才意识到额头上满是冷汗。
心悸的感觉久久不散,温鲤觉得头晕,胃疼,甚至恶心。她翻了个身,正要把自己蜷起来,手指碰到枕边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陈鹤征:宝贝,睡醒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阿征。
看到这个名字,温鲤的眼眸动了一下,她无意识攥了攥被子,冰冷的躯壳逐渐感受到阳光的热度,重新恢复温暖。
阿征,她还有阿征,阿征会一直陪着她。
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她会有很好的未来。
一定会的。
醒来后,温鲤并没有去关注网络上的那些消息,她洗了个澡,然后进厨房做早饭。傅染宁上午有课,她被闹铃叫醒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牛奶和三明治。
温鲤朝傅染宁招手,招呼她过来吃饭。
经历了那么多事,被围观,被造谣,被陌生人品头论足,温鲤依旧是温柔的,气息宁静,甚至看不出太多憔悴的神色。
傅染宁咬一口三明治,“鲤鲤,你今天要不要跟舞团请假,留在家里休息?”
温鲤给阳台上的多肉浇了点水,摇头说不必。
闷在家里,她更会胡思乱想,觉得压抑,跳舞是她喜欢的事,反而能让她放松下来。
傅染宁一直关注着热搜榜单上的动态,她告诉温鲤,那些乱七八糟的词条,什么“神明”、“初恋脸”、“隐婚”、“恋情曝光”,都删光了。现在,大多数人都跑去讨论孔溪儿的恋情,以及,她即将上映的新电影。
生活好像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鲤慢慢咽下一口牛奶,她想,但愿如此吧。
*
早饭后,温鲤和傅染宁一起出门,走到小区门口,居然看见了于叔。
于叔站在陈鹤征那辆阿斯顿前,朝温鲤躬了躬身,说:“温小姐,早上好。小陈总交代过,在他回桐桉之前,让我负责送您上下班。”
大学时,陈鹤征是怎么宠温鲤的,傅染宁都见过,这会儿,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乐得蹭车,还拿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今日早饭:狗粮管饱!】
打开车门,后排的座椅上,放着一束香槟玫瑰。
温鲤怔了怔,看向于叔,“这是?”
“家里的园丁在花房里种出来的,品相还不错,”于叔说,“小陈总让我每天送您一束,到他回来为止。”
细致体贴到这种程度,无人能不心动。
傅染宁已经快被狗粮砸晕了,她想,叶清时大概没长脑子,或者,脑子不好。
跟陈鹤征抢人?
抢得过吗?做梦吧!
九朵香槟玫瑰,被雾面纸包裹着,内里垫了层网纱,又干净又清新,漂亮极了。温鲤抱着它们,呼吸里浮着浅浅的玫瑰香气,噩梦带来的阴郁,顷刻间烟消云散。
花束太招摇,不能带到舞团练习室去,温鲤跟于叔说,让他把花送到深蓝国际,交给童姨,找个花瓶插起来,好好照顾。
于叔点头应下。
昨天,温鲤和叶清时的名字在热搜榜单上挂了那么久,舞团的同事不可能看不到。温鲤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就感觉到周遭气氛微妙,似有若无的打量、窥视、议论、窃窃私语,她依稀听到几个词句——
“出轨”、“脚踩两条船”、“不安分”、“浪荡”、“婊里婊气”。
……
温鲤早有准备。
她不会吵架,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吵。陈鹤征是她唯一的底线,只要阿征没有误会,没有受到伤害,就够了,除此之外,她不打算跟任何人解释。
温鲤坐在椅子上,低头换鞋,一片暗影投下来,将她笼罩。
郑嘉珣站姿懒散,歪头打量她片刻,“还好吗?”
是关切的语气,不是怀疑,或者嘲讽。
温鲤笑了笑,眼眸依然有光泽,点头说:“挺好的。”
更衣室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郑嘉珣没多问,拍拍温鲤的肩膀,说:“想喝酒的话,来找我,珣姐是资深酒精爱好者。”
有人待温鲤宽容,也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午休时间,员工餐厅里乱糟糟的,郑嘉珣很少在这边吃饭,温鲤和陶思坐在一起。
陶思怕温鲤心情不好,试图讲个笑话逗她开心,温鲤被那个“皇后一声令下说,嬷嬷,打!容嬷嬷愣了一下说,娘娘,么么哒”的笑话冷了一下,汗毛都要竖起来。
她赶紧往陶思嘴里塞了块鸡肉,说:“乖,食不言。”
陶思万分沮丧。
隔着过道的另一张餐桌上,宋闻溪用筷子翻了翻餐盘里的蔬菜,忽然嗤笑一声,对身边的同事说:“你们知道女追男的核心是什么吗?”
几个同事对视一眼,无人搭腔。
宋闻溪朝温鲤这边瞥一眼,继续说:“是不要脸!只要豁得出去,没脸没皮,无论卫视红人,还是霸道总裁,统统变成裙下臣!老树没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会天下无敌!”
陶思最见不得宋闻溪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筷子一摔,就要站起来。
不等陶思开口,旁侧,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所谓的霸道总裁,是在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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