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不夜侯 > 26、宁枳(14)
    太丢脸了!


    宁枳背靠着内室的房门,内心十分懊恼。


    她知道自己在没睡醒的情况下个什么模样,这些年她时刻警惕着,压根没有再犯过这种错。


    也许是昨日和薛朝说了些话内心松快了不少,也许是云端絮絮叨叨的关怀让她感到暖心,也许...


    只是因为这个院子让她觉得踏实心安,才会任由自己这般放任。


    可这是不对的,是很危险的行为。


    宁枳渐渐平静下来,她往床榻方向走去,在路过妆奁时,忽然转过头去,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


    而后突然顿住脚步,再也迈不开腿了。


    镜子里仍旧是属于温听的那张脸,宜喜宜嗔,动静相宜。此刻耳廓和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徒然增添了几分娇俏。


    可真正让宁枳怔住的并非这些,而是此刻这张脸上,眼角眉梢所沾染的笑意。


    仿佛刚刚薛朝那些不合礼数的举动,飞弹不曾让她感觉到羞恼,甚至觉得十分愉悦。


    宁枳攥着胸口的衣襟,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她反问自己。


    为什么不可能?心中那个声音又反过来问她。


    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击门扉的声音,宁枳恍着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问:“谁?”


    声音格外尖锐,还隐隐夹着冷意。


    门外沉默了几秒,薛朝的声音才传了进来,“云端做好饭菜了,就等你出来便可用膳了。”


    声音一如既往低沉温柔,还隐约带着安抚之意。


    宁枳果真重又平静下来。


    “马上就好。”


    宁枳应了声,随意翻出身裙子换上,又随意地挽了发,而后重重吸了口气,再打开门出去时,又变回那个处变不惊的宁枳。


    席间,薛朝挑着近日来发生的趣事讲与宁枳听,宁枳也很给面子地应和着,两人都自动避开了之前的事情。


    仿佛这般就可以当做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是宁枳的态度礼貌中带着点疏离,两个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薛朝身为一盟之主,自是不可能一直在后院消磨时光。用完膳后他又陪着宁枳说了会话,便起身告辞。


    只是临走之前,他忽然道:“我有两件事想说与你听。”


    宁枳手指不自然地捏了捏,强自镇定,“宗主请说。”


    薛朝品了下这故意拉开距离的称呼,哂然一笑,“你不必急着与我撇清关系,我承认我喜欢你,因为你很出色,对我来说也很特别。”


    薛朝这般光风霁月直截了当,倒叫宁枳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她确实觉得近来与薛朝走得太近了些,尤其在昨日和近日发生的事情之后,存了刻意保持距离的心思。


    “另一件,我是想告诉你,你这辈子别想着逃离我逃离浩气盟,因为我不允!”掷地有声,霸道且强硬。


    薛朝面对着宁枳的时候一直是体贴温柔且善解人意的模样,从未这般强硬过。宁枳呆滞一瞬,随即浮上心头的,是阵阵羞恼。


    她确实觉得与薛朝走得近了些,也确实在琢磨着要不要离开浩气盟另觅他处,或者直接想办法去往京城也并非不可。


    虽山高水长,但她若是雇辆马车,且尽量从官道上走,也未必就不安全。


    只是她想是一回事,被薛朝发现揭穿并如此强硬地拒绝,又是另一回事。


    宁枳万分羞恼,借着这股劲儿,一甩袖子往回走,并叮嘱云端,“关门送客!”


    云端还呆呆地沉浸在薛朝方才霸道的宣言中没回过神来,闻言又是呆呆地“啊”了一声。见薛朝只是笑并未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也就顺着宁枳的意关上了院门。


    只是门才刚合上,宁枳还未走到屋内,院外又传来薛朝的高声呼喊,“院里的姑娘,我就是喜欢你,你听进去也好你装傻也罢,我反正是赖定你了!你就是想走也得把我给捎上!”


    院门口的云端和刚要踏进屋内的宁枳同时一个踉跄。


    -


    云端发誓,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薛朝那日一通令人窒息的操作猛如虎,而后那通操作仿佛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愈发变得不要脸起来。


    就好比现在,薛朝赖在岁寒轩用完晚膳,又借着喝茶的名义拉着宁枳天南海北聊了许久。眼看着第三杯茶见了底,薛朝还想要第四杯,早就困得哈欠连天的云端赶紧阻止。


    “宗主,薛宗主,薛大宗主!咱们岁寒轩的水都被您喝完了,没了,没了!”似乎是怕薛朝不相信,云端还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晃了晃。


    壶很轻,被云端那样大力地摇晃着,一点水声也没有,还真是没有水了的模样。


    薛朝沉吟,“这样吧,我明日再给你送个新的茶壶过来?我现在忍忍不喝了也是可以的。”


    毫无别人其实是在赶客的自知之明。


    云端崩溃,“那你们继续聊,我困死了不做陪了。”


    他说完还真就出去了,回自己的小屋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宁枳莞尔,瞟了瞟薛朝。


    云端性子其实不错的,而且薛朝对她们有救护之恩,平日里若是薛朝前来,定是贵宾待遇,哪会受到赶客这种对待?


    可见这人最近的烦人程度,把云端给惹毛了。


    她从三岁后过的就一直是循规蹈矩的生活,虽然变成温听后这规矩已经被破坏了大半,却都没有近来被破坏的彻底。


    与外男同食,被外男看到了自己不体面的模样,甚至于被外男高调求爱。


    若是嬷嬷还活着...


    宁枳想到嬷嬷,又有些无奈。嬷嬷若是还在,她后来也不至于那样辛苦,或许也...


    她又瞟了眼薛朝。


    或许也就不会有机会遇见薛朝。


    宁枳长叹一声,“时辰不早了,宗主早些回去歇着吧。”


    明显是兴致不高的模样。


    薛朝便没再多说什么,与宁枳道了别,便离开了岁寒轩。


    只是走出去不久,他便忍不住问盛成周,“成周,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她”说的是谁,一目了然。


    宁枳只在那日他高调求爱后有过一点过激反应,而后便又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加平静。


    薛朝过来用膳,她笑着欢迎。薛朝与她交谈,她笑着应对。薛朝赖着不走,她也不赶客。


    仿佛她真的是这浩气盟最普通的食客,对着主人的来访,报以最真诚的欢迎。


    盛成周想了想,没有接话。


    果然,薛朝刚问完,就顾自接了下去,“管她怎么想呢,总归我都这么没脸没皮地赖着了,还能让她跟别人跑了不成?”


    这话既不霸道也不强硬,甚至透着股破皮无赖感。盛成周失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毕竟,这才是隐藏在浩气盟宗主皮囊下的,真正的薛朝啊!


    -


    薛朝走后不久,宁枳正收拾着屋子,云端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头探脑。


    宁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她招了招手,“薛宗主已经回去了,你进来吧,正好帮着我一块收拾。”


    “哦。”云端松了口气,这才放松起走了进来。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薛宗主的么,他一来你便好酒好菜地招呼着,怎么如今见了他,你躲的比谁都快?”宁枳看着云端这副神情,忍不住打趣。


    云端懊恼,“小姐可快别提了,我就是再觉得宗主人好,他是外男又不是姑爷,也不能天天都在咱们院子里晃悠啊!”


    说到这个,云端不免有些好奇,“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若是小姐喜欢薛宗主,为什么对他那般生疏客套?可若是小姐不喜欢薛宗主,又为什么由着他在眼前晃来晃去?


    宁枳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宣纸,良久无奈叹息,“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


    “啊?”云端不解,“为什么啊?”


    宁枳眼中满是迷茫,“是啊,为什么呢?你说若是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打小便没了母妃,身边长辈只有父皇和嬷嬷两个人。父皇是个男子且是一国之君,自是不会教导她情爱之事。嬷嬷又故去的早,后来这一切,全凭她自己摸索。


    而后,她被指婚给了靳渊。她和靳渊与其说有感情,倒不如说是互相博弈互相利用的政治联姻来的合适。


    她不曾喜欢过谁,也不曾被谁真切地喜欢过。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亦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只能故作淡然,用强悍的内心,强行拉开距离。


    “呃...”云端挠着头,一时哑然。


    她也没有喜欢过谁,突然被宁枳这么一问,险些就答不出来了。


    好在她以前在望月楼时听楼里的姑娘们聊过这个话题,如果照本宣科,倒不是难事。


    “就是看不见他的时候会想着他念着他,看见他了又会紧张羞涩得说不出话来。一旦听到与他相关的消息便忍不住会去打听,听见别人夸赞他,甚至比自己被人夸赞还要高兴。还有...”


    云端皱着眉思索,突然兴奋地一拍掌,“还有就是,什么事都会以他为重,就算是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情。”


    宁枳和云端同时将这番话代入宁枳己身想了想,空气一瞬间变得十分凝固。


    宁枳问:“若是我不想着他不念着他,也不会紧张不会羞涩,甚至会做让他为难的事情呢?”


    云端默了又默,艰难道:“那大概便是不喜欢吧?”


    宁枳又问:“可我若是一想到他,便会觉得心安呢?”


    云端又默了默,纠结,“那便还是喜欢的吧?”


    宁枳语气轻飘飘的,“你看,你也不知道。”


    云端:“...”


    宁枳再叹口气,“罢了,你去歇着吧,我来收拾就好。”


    云端:“...”


    所以,她刚刚过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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