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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杨大凤跟何谷蕊躲在窗户后面听见了这话,立刻从屋里走出来。


    何谷蕊内心对何田下场充满了不屑,努力克制才忍住没有当场翻白眼。她柔声对何田说道:“爷爷,你不要胡闹,别把银子浪费了。你的孙女婿如今正需要银子,不如借给他。等修文中了,我们老何家也能沾他的光,脸上多些光彩,对不对?”


    “我需要沾他的光?他就算中了状元,也跟我无关。”何田冷冷道,“我下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个跑出来说三道四,我又没花你们的银子。赶紧走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何谷蕊又被骂了,脸上挂不住,气得整张俏脸发红。何兴旺看不过去,帮腔道:“爹,谷蕊说得也没错啊。你怎么就那么犟呢?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


    “为我好?”何田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的银子借猪借狗,也不会借给张修文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们还是省省吧,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赶紧去别家借。”


    何兴旺这时才想起来,二弟的银子是交给爹保管的。爹脑子不灵活,为人又固执,看来是没希望从他手里拿到银子了。


    何兴旺突然想起了侄女桃雨头上那根金簪,便转头对何明杰说:“二弟,爹对我有意见,不肯把银子借给我。这样,桃雨的那根簪子先借我使使,回头等修文中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何明杰就黑着脸回了屋,然后呯的一声关上门。


    何明杰之前的那点犹豫,早在何田出现时就烟消云散了。比起大哥,自然是亲爹更重要。爹都亲口拒绝了,他还犹豫个啥?还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张家那小子有没有银子下场,关他什么事?


    何田也不耐烦和大儿子一家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大房的三个人,一阵早春的晨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激得何谷蕊后背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何兴旺脸色难看,不过他的目光正落在女儿鬓边的发簪上,低声提议道:“你也瞧见了,他们不肯借。我看你这根簪子还不错,不如先当了,应该够女婿这次的花费了,回头再让他给你买更好的。”


    何谷蕊听了这话,后背的那层凉意瞬间散去,一股热腾腾的臊意直冲脸颊。


    爹娘都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以为她这根簪子也是实心的金簪,其实不然,这只是一根馏金铜簪,就算拿去当也值不了几个钱。


    “不行,这是修文送我的定情信物,再穷也不能打它的主意,否则不是惹人笑话么?”


    何谷蕊坚决不肯,何兴旺也拿她没办法,便道:“娘家能借的都借给你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叫你公婆再想想法子,千万别耽误了女婿的大事。”


    何谷蕊不死心,还想再争取一下。她知道二房一家实际还是爷爷做主,于是便走到何田房门外,敲了敲门,好声好气地请求道:“爷爷,你把这次下场的机会让给修文吧。他读了这么多年,如果不能下场那就太可惜了。先把银子借给我们,以后你再下场。”


    何田理都不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阿宝趴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大尾巴,眼睛半睁半闭,看起来似乎快要睡着了。


    屋里没人应,何谷蕊锲而不舍,不断在外面哀求,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手掌也因不停的拍门而发红。


    可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没人一般。


    杨大凤实在受不了女儿这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埋怨公爹太狠心,心肠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要硬。


    何兴旺也看不下去,扯着何谷蕊往院子外面走:“人家不想理你,你就算把手敲破,他也不会心软。”


    杨大凤恨声道:“等将来修文有出息了,那时他们再想扑上来,我头一个就不答应,看我怎么骂死他们!”


    何兴旺叹了一口气,催促女儿:“你赶紧回婆家去,别在这里纠缠了,还白白让人看了一场笑话。”


    何谷蕊只能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回到夫家。


    张修文见妻子?????最终只借来二钱银子,不由地大感失望。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开始羡慕起同窗。


    他有两位同窗,因娶了商户女,平时被人瞧不起。虽然商户地位低,可人家银子多、嫁妆丰厚啊。这两位同窗平时的吃喝穿戴俱都是最好的,从来没为银子犯过愁。


    哪里像他,这次下场所需要的银子还没凑够,还要四处求人呢。


    “唉。”张修文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情郁闷。


    何谷蕊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丈夫会责怪自己。张修文瞧见了,可是实在没心情安慰她,抬脚去找爹娘商量去了。


    最后,张家父母拉下老脸,在亲朋好友里又借了一圈,借来的银子虽然不多,但只要节俭一些,还是足够应付这次下场的。


    张修文看着这么少的银子,心里憋着一股气。此时他已经成亲快要将近两年了,对何谷蕊早就不如刚成亲时那般稀罕。


    只要一想到自己不能像以往那样,跟同窗们轮流做东,相互交流讨论,他就对何谷蕊有了一丝怨气。


    为什么他的岳家这么穷?一点都帮不上!


    *


    到了下场的头两天,何明杰借来一辆牛车,亲自陪着何田去城里赶考。


    他虽然在科举上没有天份,到底是下场几次的人,在哪里考试,哪里住宿,这些都一清二楚。


    何田乐得当甩手掌柜,万事都让小儿子去办。


    临下场前,何明杰生怕老爹心里有压力,一个劲儿地劝他:这次就是来试试,考不中也没关系,只当积累经验了。


    因为手里有银子,何明杰做主订了最好的一家客栈,不仅房间干净,吃食也卫生,还种类繁多。


    而张修文由于手头不宽松,住的地方比较差,因此不好意思主动跟同窗们联系,生怕他们会嘲笑自己。他甚至连房门都不敢出,就怕被人瞧见自己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


    一直呆在房间里也无事可做,想温习一番,心里却始终意难平,精神难以集中。等到了夜间,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


    翌日起身,便觉得有些头疼,可马上就要下场了,也来不及去看大夫,只能强忍着跟在众人身后进入考场。


    这一场考下来,何田神清气爽,何明杰总觉得他爹肯定累坏了,也不问考得如何,只是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得到何田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带着一大堆的吃食回家去。


    张修文一出考场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多半又悬了,都怪这该死的头疼,否则他一定能答得更好。


    回到何家村,何兴旺看着赶考归来的何田,皮笑肉不笑的问了一句:“爹,考得如何啊?”


    何田没功夫搭理这个便宜大儿子,因为被留在家里的阿宝已经扑上来了。


    “阿宝乖,是不是想我了?一会儿给你吃肉,还有大骨头。”何田忙着跟阿宝说话,脸上笑眯眯的。


    何兴旺气得要死。在他爹眼里,他连一条狗都比不上?


    何田带着阿宝回屋休息,刘彩英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了,何田指着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对两个孙女说:“里头有点心,还有一些姑娘家用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桃雨笑着答道:“只要是爷爷买的,我和妹妹都喜欢。”


    何明杰把点心拿出来分给两个女儿,犹豫着问何田:“要不要给那边送一些过去?永昌到底还小呢。”


    “分给他做甚?我们阿宝都还不够吃的。”何田拿起两块点心喂给阿宝,一边慢悠悠地问他,“难道你还指望将来永昌给你养老?”


    这话一出,刘彩英和两个女儿顿时都不敢动了。


    二房没有儿子是硬伤,这也是刘彩英一直忍耐大房的原因。虽然公爹和丈夫不曾怪过她,可如今这世道,没儿子怎么行呢?


    何明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爹用他没儿子这件事向他发起责难,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何田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点心碎渣拍干净,然后才道:“我是不在乎你有没有儿子的,我劝你也想开点,孝顺的女儿比不孝的儿子强多了。你有两个女儿,到时不论桃雨还是初夏,留一个在家里招婿上门就行了。”


    “行,我都听爹的!”何明杰顿时喜笑颜开。


    刘彩英跟两个女儿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她忙道:“爹肯定饿了,我这就去做饭。”


    桃雨跟着去帮忙,初夏留下来用自己的点心逗阿宝玩。


    张修文赶考归家,家人们都忙着问他考得如何,就连何谷蕊也眼巴巴地看着他,就盼着他能说一句这次必中。


    张修文心里发虚,含糊道:“还行吧,我累了。”


    他面色有些苍白,头痛的症状并未减轻,张家父母只当他是累狠了,张母连忙心疼地说道:“赶紧去歇着,我去弄些你爱吃的来。”


    何谷蕊也表现得很贤惠,扶着男人回屋休息,又亲自提了满满一桶洗澡水来,伺候他梳洗沐浴。


    张母看着儿媳妇提着水桶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能干勤快,定是知道我儿这次能中,所以才急着想表现一番。”


    成亲前,张母每次撞见何谷蕊,对方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嘴巴又甜,哄得她以为这个姑娘还不错。


    等成了亲,她才发现儿媳妇身上是有根懒筋的。如果不主动叫她,她眼里是没有任何活儿的。就像那拉磨的懒驴,戳一下才会动一下。


    就算这样,很多让她干的活儿她也是干不好的。


    比如做饭,要么放许多油,要么放许多盐。叫她去河边洗几件衣裳,大半天才洗完,衣裳还没洗干净。叫她打水,摇摇晃晃地回到家,桶里最多只剩下小半桶水,连个十岁的孩子都比不过。


    张母实在看不过眼,很多时候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不想受那气。不然能怎么办呢?又不可能休了儿媳妇,因为儿子会护着啊。


    第162章


    没过几日,喜报传来,何田考中了童生。虽然不是头名,但名次也位列前三。


    这是何田刻意收敛的结果。


    即便这样,众人也觉得很了不起。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人,只读了不到两年,居然就中了童生,一时间议论纷纷。


    倒也没人觉得何田是在作弊,因为一来考场检查很严格,二来本地监考官县令跟何家无亲无故,何必冒着大风险给他开后门?况且何家人穷得连县令家的仆人都比不上,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让县令心动呢?


    老童生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夸何田聪明,很有天赋。


    消息传回何家村,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一时间来何家窜门的人很多。


    有村民对何家两兄弟说道:“我们竟不知道,原来何叔这么聪明的。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供你们两兄弟读书,应该自己去的。”


    就连村长也点头赞同这话:“是你们两兄弟拖累他了,否则他早就考上了。”


    何家村从建村时起,也没出过半个童生,因此何田显得特别珍贵。


    对于众人的夸赞,何田只是乐呵呵地笑。


    何明杰也跟着笑,心里还有一丝羞愧。他觉得那话说得很对,他早就该将读书的机会让给爹的。瞧瞧他爹多厉害,一考就中。


    何兴旺强撑着笑脸应付众人,但心里特别不服气。怎么就是他爹中了呢?他那个读了十几年的女婿反倒又落了榜,真真是晦气!


    何田借口还要准备接下来的府试,不再招呼众人,回屋躲清净去了。


    村民们也不敢有丝毫埋怨,村长甚至主动招呼众人离开:“往后都别来打搅,让他安心用功,等中了秀才我们再庆贺。”


    人都走了,何兴旺跟杨大凤回到自己屋,杨大凤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开始爆发:“显摆什么,不过是一个童生罢了,又不值钱。”


    她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一旁的何永昌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他的先生在学堂里夸过爷爷好几次,鼓励学生们多多用功,不要被其他学堂的人给比下去。


    何兴旺原本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亲爹居然会中。自从分家以来,爹对他的态度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十分不待见。这时候想去修复关系,又有些拉不下脸来。


    妻子的话给了他安慰。


    是啊,不过是一个童生而已,有什么稀罕的。世上中了童生却一直考不上秀才的人,比比皆是。远的不说,镇上办学堂的老童生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童生也没什么了不起,女婿这次只是一时失手,等再过三年,必定也是一个童生!”何兴旺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是。”杨大凤连连点头。


    何兴旺便歇了去讨好亲爹的心思,过了两日,何芳林也赶回了娘家。她没有先去见何田,而是来了大哥这里。


    到底是亲兄妹,何芳林还没开口,何兴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把跟妻?????子的那番话,对着妹妹说了一遍。


    这两兄妹是既想要好处,又想要面子的人。何芳林听完觉得很有道理,只是童生罢了,不值得她拉下金贵的面皮去讨好人。


    爹要是能考中秀才,那她肯定是世上最孝顺的女儿。


    不过,何田中了童生,何芳林还是有了一些改变的。


    从大哥屋里出来,何芳林主动去了何田的屋子。虽然两手空空,但是话却说得很漂亮。


    “恭喜爹中了童生,我现在才知道,我们家里最会读书的就是爹了。女儿家贫,实在拿不出像样的礼,只能祝愿爹早日考中秀才。”


    “嗯。”


    何田神色冷淡,也不说留她用饭。何芳林见他这样,不好多呆,推说家里还有事,起身走了。


    又过了几个月,何田在村民们的殷切期盼中再次下场。这一回的名次仍然排在前三,获得了府学的资格。


    消息传回何家村,整个村子高兴得像在过年。


    何兴旺跟何芳林原本还在观望,这下子再也坐不住了,齐齐凑到何田跟前,一口一个爹,叫得比任何时候都响亮。


    甚至就连阿宝,也得到了他们的夸赞,夸得它如同哮天犬转世。


    何田不稀罕听这些,借口嫌吵,把兄妹俩都给轰走了。


    何兴旺跟何芳林丝毫不生气,聚到一起商量要给何田补点年节礼。为了能沾光,他们这次不抠搜了,决定大方一回。


    何谷蕊也带着张修文回娘家,给何田道喜。


    张修文已经接受了现实,岳家这位老太爷确实在科举上面有天赋,不然也不能短短时间就中了秀才。


    他这次过来,是想向何田讨教功课的。


    为了这个目的,他对何谷蕊都温柔了几分,还破天荒买了一份重礼,让何谷蕊脸上倍有光彩。


    在何谷蕊想来,孙女婿虚心求教,何田应当倾囊相授。哪怕以前有些不愉快,爷爷都中了秀才,心胸应该更加宽阔才对,何必揪着以前的那点事不放呢?倒显得他没肚量了。


    何田压根不给她面子,拒不受礼,还叫小儿子赶紧把他们赶出去。


    何明杰只要一看到张修文就没好气,在心里暗骂了句活该,然后板着脸请他们离开这间屋子。


    一旁的阿宝也呲着牙,冲张修文跟何谷蕊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何谷蕊有些怕狗,张修文也怕,万一被咬破了相,他这辈子就与科举无缘了。两人忙不迭的出来,讪讪地去了大房那边。


    何兴旺听完女儿女婿的抱怨,笑道:“爹是有些脾性的人,又有些执拗,一次不欢迎不要紧,你们常来,他慢慢地也就接受你们了。”


    何兴旺现在面对女婿很有底气,少了几分以往的讨好,毕竟他亲爹可是秀才,哪是白身女婿能比的?


    张修文敏锐地察觉到了岳父态度的转变,心里愤愤不平,面上倒也不敢生气,反而还一直陪着笑脸。


    还不等何兴旺跟妹妹把要补的年节礼备好,何田就火速带着小儿子一家人搬到了府城。


    家里很多东西都没带,只让众人带几件随身衣物就行了,因此收拾起来也很简单,几个包裹就妥当了,弄出的动静也小,大房一家人丝毫没有察觉。


    等到晨起发现院里没了人,连狗也不见了,何兴旺这才大急,连忙跑去告诉村长。


    村长乐呵呵道:“你爹带着二房去了府城啦,他接下来要在那里读书,继续住村里不方便。”


    何兴旺把眼一瞪:“那我怎么办?爹为什么只带二弟,却不带我?再说了,爹读书归读书,带上二弟算怎么回事?城里又没有地给他种。”


    “我哪知道,兴许是你平日里不够孝顺,所以他才不带你。”村长提起这个就没了好脸色,严厉地警告道,“你爹临走前跟我说了,如果有人敢打着他的名号干坏事,他绝不徇私,还会亲手抓去见官!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村好不容易出了个秀才,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名声。”


    村长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威严,甚至能和县令相比,何兴旺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儿地嘀咕二弟去了城里要怎么生活。


    村长叹了口气:“你爹既然带上他们,说明心里早有打算,你又何必操心这些?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回家的路上,何兴旺越想越不爽,村长说得轻松,爹都不在了,他还能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


    如果是以前那个以种地为生的阿爹倒也罢了,没什么要紧的。可如今爹成了秀才,那就不一样了。


    此时不扒上去沾点光,更待何时?


    越想越气,又为亲爹的偏心而委屈不己,干脆也不回家去了,直接去隔壁村找妹妹商量。


    何芳林听说后,震惊极了,瞪着眼问道:“爹没跟你说一声,就带着二房走了?”


    何兴旺点点头,一脸失落与难过:“爹是真的没把我放在心里。”


    “那我们也进城找爹去!”


    何兴旺:“你知道怎么找?府城那么大。”


    “爹是去读书的,府城再大,学堂也是有数的。一间间找,我不信找不到。”何芳林慢慢平静下来,眼珠子转了转,“大哥,秀才又没有俸禄,况且爹是去府城读书,花费只会更高。他哪有这么多银子?说不定明杰正在城里干苦力供爹读书呢。”


    说完,她咯咯咯地笑起来:“光他一个人干活还不够,弟妹跟两个侄女怕是也得日夜帮人洗衣裳,这样才能供得起爹在城里的开销。”


    何兴旺顿时就不羡慕二房了。


    原本他以为二房是跟着去过好日子的,可是妹妹说得也有道理,既然二房一家子在城里过得比乡下还苦,那他还羡慕什么呢?


    “既然二弟想尽孝,那就由着他去。”何兴旺坚决不再提去找亲爹的话,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回家去了。


    二房一家在城里的日子并不是兄妹俩想的那般辛苦,因为何田手里有银子。先前卖食谱得来的银子还剩下许多,即使花完了,再卖几道食谱,手里便又有了。


    何田没有买房,而是租了一处院子,每日早出晚归,去学院读书。刘彩英跟两个女儿倒还好,做做家务,再做做针线活儿,一天也就过去了。


    唯独何明杰闷闷不乐,因为就数他无事可干。


    第163章


    何明杰只在家闲了三五日就有些受不了,何田看他这样,便提议让他去街上找份账房之类的活儿干。


    可是何明杰不愿意,他觉得整日拔弄算盘实在太费脑子,会头疼,他更愿意去扛麻袋,做些体力活儿。


    何田不可能让他去干苦力,跟屋主沟通过后,得到同意,他便对何明杰说:“你既然嫌闷,不如把院子劈一半出来种菜,种点小葱蒜苗也是好的。”


    这活儿何明杰爱干,当即就买来农具,挽起袖子开干。没两天,他就把半边院子弄成了菜园子,种上家里人爱吃的几种菜。每日勤勤恳恳,忙得不亦乐乎。


    他还在角落里养了几只小鸡。正好何田每日都要去学堂,阿宝只能留在家里,它便对小鸡产生了兴趣,每天都带着它们一起玩,亲热得像个鸡妈妈。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也如流水般迅速淌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乡试的日子。


    何田心里一点也不慌,何明杰也是,他对亲爹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倒是刘彩英跟两个女儿,心里有些紧张,时常背着何田,偷偷拜佛,乞求佛祖保佑乡试顺利。


    何田不负所望,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成为二甲进士中的一员,不久就被任命为西林县的知县一职。


    何田带上二房一家子赴任,到了地方以后,先是查看前任留下来的资料,然后亲自下乡体察民情。


    他让何明杰买下一片荒地,这事何明杰爱干,也不用雇人,自己一个人就开垦出将近十亩地。


    何田又改良了肥料,教他如何沤肥、施肥、育苗、养护、防虫等等。西林县气候温暖适宜,当地的稻收一年只有一次。何田考察过后觉得这完全可以做到一年收两季。


    于是,就拿荒地来做试验。


    何明杰犹豫着不肯动手,支支吾吾道:“爹,哪有人这时候种水稻的?况且你说的一年收两季,更是闻所未闻。”


    虽说如今一家人吃喝不愁,可要是这么胡来,耽误了天时,这片地今年就算白忙活了。还不如照着老规矩来,今年多多少少还能有些收成。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聪明还是我聪明?”何田把眼一瞪。


    他身上本就有大家长的威严,如今做了官,威严更胜。何明杰不敢反驳,只好老老实实照办,引得附近的村民都啧啧称奇,一旦有闲了便过来瞧一眼,想看看他能种成什么样。


    何田把秧马画出来,请工匠制作出来,插秧的时候坐在秧马上面,省了许多力,腰也不那么酸了。接着,他又改良了犁具,用起来事半功倍。


    新型的农具很快就获得村?????民们的认同,或买或租,都轰轰烈烈地用起来了。


    等到荒地果然一年收了两季,且每一季的产量都远超以前,村民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请求匀些种子给他们,他们也想一年收两季。


    谁不想吃饱饭呢?大米饭多香啊!


    何田一边主持此事,一边给朝庭上折子汇报。皇帝见后大喜,派了钦差大臣下来视察。等钦差大臣满意而归,何田就收到了皇帝的赏赐,并被调任为本地知府。


    西林县的事情越传越远,终于传回了何田的老家。最先知道这消息的是张修文,先生在学堂上讲了此事,言语间十分遗憾,只恨何田当初为什么不是他的学生?


    张修文还在苦读,期间下场一次,再次落败。虽说这也不是头一回没考中了,但他的心态却和以往大不相同。


    毕竟,以前没有何田这位老太爷用来做比较。越是相比,就越显得他蠢笨愚钝。心情郁郁之下,银钱也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凑手。


    以前张家人只需供养他一个人读书就够了,自家人全都节衣缩食。自从何谷蕊嫁了过去,她是万万不肯像婆家人一般穿粗布破衣的,每年都要闹着做两身新衣,在吃食上也不愿意太过委屈自己。


    否则不等丈夫考中,她就先熬成了黄脸婆,发达的男人能看重她?


    因此,张家人的负担等于是增重了。偏偏亲家也是穷的,不仅借不到钱,时常还因为何永昌的束脩还缺了一些,反倒问张家人借。


    近几年来,夜深人静时,张修文常常后悔自己做错了,他就不应该退了跟二房的亲事。如果没退亲,以何田对二房的看重,他肯定早就顺势发达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泡黄莲般地苦熬?


    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悔恨,张修文的精力被分散,学业上没有半分进步。


    何谷蕊做为他的枕边人,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她也很后悔啊!


    自从丈夫上一次下场落败,她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明明爷爷不会读书,可事实是他考得比谁都好,连官都当上了。明明上一世在她死前,张修文就中了童生,可事实是他一路落败。


    她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吗?


    越想越头疼,头越疼就越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抢堂妹的亲事。如果没有这件事,她仍然还是爷爷心目中的乖孙女。凭着爷爷如今的风光,她可以直接嫁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日盼夜盼丈夫有出息呢?


    曾经蜜里调油的小夫妻,渐渐的貌合神离起来。


    这一次听说何田升为知府,张修文便激动起来,回到家立刻带着张谷蕊回娘家。


    何兴旺听完女婿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我也听说了,还以为是瞎传呢,真有这么厉害?一年收两季?我爹真的升官了?”


    他知道他爹当了县令,只是任职的地方距离老家实在太远,就算想过去投奔,一路上的花销都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再者,路远了容易生事端,万一半路遇见劫匪,命都要交待在那里。况且,他实在没有把握他爹看到他会欣喜若狂。


    因此才一直拖了下来。


    张修文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何兴旺开始琢磨起来。


    对他来说,县令已经是很大的官了,更何况知府呢。如果能赖在他爹身边,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我也想去看望爹,只是……女婿,你也是知道的,就因为你当初跟桃雨退亲,连累了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爹才看我不顺眼。”何兴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直视着张修文,“我倒是想去看爹,就怕他不欢迎我。”


    岳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张修文心里憋着气,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


    张修文赔着笑道:“官越大的人越讲究脸面,亲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何谷蕊也跟着帮腔:“等去了那边,永昌就再也不用愁读书的事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何家唯一的孙子,难道爷爷还真能不管他?肯定要送他去最好的书院,再安排丫头小厮妥贴地伺候着。”


    杨大凤顿时眼睛一亮:“这么说我和你爹也能有丫头伺候了?”


    何谷蕊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哎呀!”杨大凤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转头去扯何兴旺的衣袖,“不必看日子了,我们还是尽早出发。早一天到,就能在公爹身边早一天尽孝。”


    这几年因为儿子的束脩的问题,何兴旺愁啊,哪怕在田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仍然不够儿子在学堂里的花销,总得东拼西凑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他实在太渴望有人能帮他一把了,于是不再犹豫,拍板说收拾好了就走。


    这么远的路途,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家里的田地和家畜都要托人照顾,还要凑路费,租车马,再请人一路护送。


    最后这个是重中之重,否则路上有个意外,人就凉了。


    张修文建议道:“不如跟着商队一起走。商队一般都会请镖师,这样我们也能省下一笔。”


    何兴旺觉得这个建议挺好,到底是读书人,懂的就是比他多。不过,女婿嘴里的“我们”这两个字是怎么回事?


    “你也要去?”何兴旺抬起眼皮看着他。


    张修文温和一笑:“我是晚辈,该去看望一番的,一路上也能照顾岳父岳母。顺便再瞧瞧那边的书院,是不是和我们这里有很大的不同。”


    何兴旺拉长调子哦了一声。明白了,女婿也想去沾光占便宜。


    何兴旺看看女婿,再看看女儿,最后还是忍下了。女婿有出息,女儿的日子就好过,他的脸面上也有光彩。


    最后,何张两家人高高兴兴地开始准备起来。


    自从何田考中进士,本地富户都想给他送厚礼,可惜见不着正主,于是便把希望放在何兴旺身上。


    何兴旺当然想收下,随随便便一份礼,就够他一家子吃喝一辈子的。可是村长盯得紧,不仅不许他收礼,还往外放话:谁要是私底下给何兴旺送礼,那就是在跟何田做对。


    这话一出,再也没人敢带着厚礼去跟大房攀关系,就怕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所以,这次想凑齐路费,何兴旺就只能卖掉一部分的土地。虽然把土地卖了有些可惜,但只要找到他爹,一切就都好了。


    张家人也是这么想的。家里没有多少存银,便学着何兴旺那般,卖掉了家中一半的土地,总算把儿子儿媳那份路费给凑了出来。


    第164章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达何田任职所在的府城。不用费心打听,就找到了府衙。


    这一路风尘仆仆,每个人的气色都不太好。张修文便提议先找间客栈安顿下来,至少要梳洗一番,换一身体面整洁的衣裳再上门。


    何兴旺没那么多讲究,摆摆手道:“那是我亲爹,他不会在意这个的。况且我们的模样越惨,说不定爹就会越心疼。再说了,客栈不用花银子啊?省一点不好吗?”


    两家人各卖了一半的田地才凑齐路费,一路上就算再怎么节省,两个多月下来也花得快要差不多了。


    张修文有着读书人的讲究,奈何岳父不答应,也只好憋着气,强行忍耐。


    何田正在府衙处理公务,衙差禀报说他的大儿子寻来了。


    “哦?”何田微微挑眉,“我没空,叫他们先去家里等着。”


    虽然没能立刻见到亲爹,但能去爹的家里等着也是好的,至少爹愿意叫他们进门。因此何兴旺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兴高采烈地跟着下人走。


    何明杰不在家,他白日都要去城外照顾田地里的庄稼,这时候家里只有刘彩英母女三人。


    刘彩英见大伯一家千里迢迢地找来了,也只能抛开以往的龃龉,热情地招待起来。


    她先叫下人领他们去梳洗,然后又吩咐人赶紧去请何明杰回家来。家里没有尺寸合适的新衣,她便没有费心思准备。虽然何谷蕊倒是能穿桃雨的衣裳,可是凭什么呢?她就是不乐意把自己女儿的新衣给何谷蕊穿。


    何兴旺一行人此时已经顾不上新衣的问题了,自从进了这门,他们就被眼前的富贵给迷花了眼。屋子漂亮极了,红砖绿瓦,繁花似锦,绿树成荫。仆人们穿梭其间,全都衣着干净整洁,看起来十分有规矩。


    梳洗过后,他们换上自己带来的衣裳,然后又被请到厅里去喝茶。


    这时,桃雨跟初夏过来了,两人身后都带着各自的丫头。


    杨大凤是个没见识的,张嘴便道:“哎哟,两个侄女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穿金戴银,还有丫头伺候,弄得跟仙子似的。”


    桃雨微微一笑,领着妹妹跟众人打过招呼,便在一旁坐下来。


    张修文虽然有些见识,但也很有限。此时见了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桃雨,险些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


    桃雨这些年过得好,早就养出了一身细腻肌肤。因日日跟在何田身边,气质也和以前不一样,看起来既端庄又大方。


    张修文在心里暗恨,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坚定地娶了桃雨才对。


    坐在他身旁的何谷蕊,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异常,但是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正如张修文厌倦了她一般,她也早就厌倦了对方这个屡试不第的常败将军。


    现在,何谷蕊满脑子都是如何拯救自己在何田心里的印象。


    只要爷爷喜欢自己,她还愁没有好日子没有好丈夫?瞧瞧桃雨如今的样子,衣着华贵,仪态落落大方,这些都是托了爷爷的福啊。


    如果能换回爷爷对自己改观,何谷蕊甚至恨不得把张修文还给桃雨!


    刘彩英吩咐下人备饭,等饭菜做好,何明杰也回来了。


    因为要下地,所以他一身粗布短衣,何兴旺见了便惊诧地大叫起来:“二弟,你怎么穿成这样,岂不是给爹丢脸!”


    兄弟俩也有许久未见了,何明杰乐呵呵道:“下地干活,何必穿得那么好,白白糟蹋了。”


    打完招呼,他这才回屋梳洗,换了一身日常的衣裳。虽然日常,但那也是锦袍,袖口和袍摆处绣着精致的花纹,全都是刘彩英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


    何兴旺看得眼热极了。


    为了这次出门,他给全家人都买了两身细棉新衣。这要在平时,已经属于非常好的了。可是跟二弟一比,算了,没法比。


    何明杰招呼众人入座用饭,吃完后何田还没有回来。


    何兴旺他们也不敢乱动,乖乖地坐着等,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直到天色将晚,何田才踩着暮色归家。


    “爹,爹!儿子好想你!”何兴旺酝酿了一下午,要如何在何田面前表现自己,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何田刚跨进家门,他就飞扑上去,扑倒在何田身前。一边抱着他的大腿,一边哭诉自己的思父之情。


    “这么些年见不着爹,我是既吃不好也睡不着。日盼夜盼,就盼着能在爹跟前尽孝。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伤了爹的心。我向你保证,往后我一定听话懂事,爹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说完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硬挤出来的眼泪,朝着何永昌招手:“永昌,快过来,这就是你爷爷。你在家时,不是最挂念他的么?”


    何永昌这几年的书没有白读,走过来乖乖地向何田行礼问安。


    何田只嗯了一声,便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至于何谷蕊跟张修文,何田直接忽略,只当眼里没这两人。


    他看向何明杰:“老大他们用过饭没?”


    “已经用过了。爹,你今日回来得晚了些,我这就叫人去备饭。”


    “不必了,我在衙门里用过了。”何田摆摆手,又看向何兴旺,“既然你已经吃饱了,不如我领着你在家里转一圈?”


    “好好,辛苦爹了。”何兴旺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何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务必要将自己如今的富足生活展现出来。


    大房一家子果然听得很投入,个个脸上都不受控制地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何田买的这处宅子并不算很大,正好够家里人住而已。因此慢慢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把该逛的地方都走完了。


    何田又带着他们去看家里的库房。


    库房里并没有金银满箱,倒是摆着许多上好的木料做成的各色家具。何田笑道:“看见了没?这些都是我给桃雨和初夏准备的嫁妆。床、柜、桌椅、首饰衣裳,样样都有。我是绝不肯亏待了我的孙女们的,凡是别人家有的,只要我置办得起,她们也都要有!”


    大房一家子已经羡慕得说不出话了。虽然他们看不出这是什么木头,可是那精致的做工,繁复的花样,无一不在诉说着它很贵。


    何谷蕊暗地里使劲拉扯杨大凤的衣袖,杨大凤这才从满眼的富贵中回过神,讨好地笑着说道:“公爹,谷蕊也是您的孙女,您看……”


    你是不是该给谷蕊补一份嫁妆?我不要求多了,比照着二房的规格来就行了。


    何田不想跟她说话,径直看向何兴旺:“你女儿的嫁妆,自然是由你这个当爹的来置办,关我什么事?当初她成亲,你也没在乎过我的意见,现在怎么好意思跟我提嫁妆?脸皮真厚。”


    这话说得太难听,何兴旺拉着脸道:“爹,你也太偏心了。”


    何田微笑着点头:“对,我就是偏心。谁孝顺我,我就偏心谁。”


    若论起孝顺,自己的确比不过二弟。何兴旺羞得满脸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何谷蕊突然上前,跪在何田面前:“爷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才干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来。如今我后悔得不得了,我愿意跟张修文和离,把他还给桃雨。”


    何田:“……”


    二房一家闻言都觉得好恶心,仿佛被人硬往嘴里塞了一坨臭狗屎。


    何明杰跟刘彩英当场就想骂人,偏偏又骂不出来。他们夫妻俩就是这种性格,气极了的时候反倒说不出话。


    一直表现得温和有礼的桃雨,忍无可忍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谁稀罕。”


    “对,我们不稀罕。”何田慢悠悠道,“她俩的亲事就不用你们大房操心了。我早就相看好了,都是家境富足,家风清正,身上已有功名的青年才俊。”


    这话倒也没撒谎。桃雨已经定了亲,未婚夫是举人,品行相貌俱佳,两人也见过几次了,彼此都很满意对方。


    “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何谷蕊眼里含泪。


    这次出行是何谷蕊头一回出远门,虽然路途辛苦,但在路上也偶遇了几个富家公子哥。尤其是进城以后,坐在马车上的她也不老实,偷偷掀起帘子打量外面。


    她看到好几个带着仆人、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顿时向往不己。


    跟这些人一比,张修文算什么?一个烧糊的卷子罢了。


    虽然还没见过桃雨的未婚夫,但是想来应该跟她在街上看到的公子哥差不多。


    堂妹真是太好命了,就因为爷爷喜欢她,所以样样都给她安排好了。她也很想要这样的生活啊!


    “爷爷,我想跟张修文和离,你帮帮我。”何谷蕊的眼泪如泉涌,“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


    何永昌机灵地跪到姐姐身边,一边给何田磕头,一边保证自己将来也会好好孝顺他。


    何田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张修文却被气坏了。


    他的妻子居然想跟他和离!


    很明显,她也想像桃雨那般,得到丰厚的嫁妆,再嫁一个已经有功名的男子。


    张修文万万不能接受妻子嫌弃自己,甚至还想抛弃她,另攀高枝。


    他的脸色黑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何谷蕊却对他视而不见,只一个劲儿地向何田表孝心。


    何田终于欣赏够了何谷蕊的丑态,微微一笑:“这门亲事你当初就没听我的,如今想和离,还是和你爹商量去吧。”


    说完,他看向何兴旺:“老大,你能跑这么远来看望我,心意我领了。天色已晚,就不多留你们了,赶紧回客栈安歇吧。”


    第165章


    “客栈?我们没有在客栈订房间啊。”何兴旺都顾不得酝酿情绪跟儿女保持一致了。


    只见他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恐怕是听错了。


    儿子大老远赶来看望亲爹,结果亲爹甚至都不愿意留他们住宿。这说出去像话吗?


    “不要紧,城里客栈多,现在肯定还有许多空房间。”何田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何明杰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并没有帮大哥说话的想法。他心里甚至觉得还是爹最聪明,买的宅子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一家子住,连一间多余的屋子都没有。


    “爹啊!哪有你这样做爹的?”何兴旺气得大叫,口水都喷了出来。


    何田立马后退,免得叫这不孝子的口水喷到自己身上。他冷冷道:“刚才领着你转了一圈,你也看见了,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安置你们。我现在过得很好,有吃有穿,也不缺人伺候,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不必担心我,往后也不用再来看我了。”


    “赶紧回客栈歇着。你要是愿意呢,就在城里多逛几日,不过我公务繁忙,你二弟也整日要去城外干活,没人招待你,不要再上门了。要是放心不下家里,就挑个日子赶紧起程回老家去。”


    何田这番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张修文本以为只要岳父老老实实低头认错,何田多半也会顺势跟大儿子恢复关系。万万没想到,岳父在何田这里没有半分脸面。


    况且又有刚才何谷蕊想和离的那些话,张修文打算不再忍耐了,冷笑着道:“你是当官的,这么对待亲儿子,真的一点都不顾忌名声了吗?”


    心灰意冷的何兴旺听了这话,瞬间想起女婿?????说过当官的都在乎名声。他立刻振作起来,往地上一蹲,仰头看着何田,耍赖道:“我不走,我偏不走!你是我爹,是我亲爹,凭什么老二能跟着你,我却不能?”


    何谷蕊跟何永昌还跪在地上,杨大凤赶忙跪到儿女身旁,连声哀求:“公爹,以前都是我们错了,往后一定改,求你不要把我们赶出去。”


    只要能赖在公爹身边,儿女的将来还用愁吗?


    何田毫无所动,杨大凤想起公爹以前指责自己爱偷懒,于是把膝盖转向刘彩英:“弟妹,以后家务活儿都让我来干,你歇着,绝不叫你受累。”


    刘彩英再不喜欢这个大嫂,也不能叫她跪自己,所以闪身避开了,回道:“嫂子说这些做甚,如今我也没累着,有丫头呢。”


    是哦,杨大凤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何田不搭理大儿媳的惺惺作态,他踢了何兴旺一脚,骂道:“用名声来拿捏我?你的脑子真是白长了。你记清楚了,我是你爹!这年头只有爹告儿子不孝的,哪有儿子告爹的?再说了,我把你抚养长大,又给你娶妻成家,我对你的义务已经尽到了。你凭什么告我?”


    “我只要跟外面的人说是你不孝,你猜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何兴旺:“……”


    他没想到这么多,此时仔细一回想。确实,他曾经听说过的都是儿子当了官不管爹,爹才能去告他不孝。


    这跟他现在的情况不符合啊。他要是他爹的老子,那就妥妥地能赖在这儿了!


    “滚滚,赶紧给我滚!以后也不必再来了!对了,回去后告诉你妹妹,我过得好得很,她也不必来看我,就算来了我也不会给她开门。”何田冷冷道。


    话音刚落,好几个下人并婆子围了过来,连拖带拽地把大房一家往外赶。就连阿宝也汪汪叫着,冲他们凶狠地龇牙。


    张修文最先往外走,他不想闹得太难看,有损读书人的体面。况且那条狗一看就很凶,万一凶性大发,把他咬伤了怎么办?因此他是最识趣的。


    剩下的几个,也被下人们给强硬地拉出去了。


    大房的哀求声渐渐消失,何田这才满意,含笑吩咐道:“往后他们若是再来,谁也不许开门。”


    何明杰赶紧应了。


    大门外,大房一家子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面面相觑。


    “爹啊!”何兴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吓得邻居家的狗都跟着叫起来,“我爹真的不要我了。”


    他好想哭,但是只能死死忍住。


    何谷蕊的眼泪就没停过,她哽咽道:“爹,娘,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她不甘心。赶了这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又见识了二房一家如今富足的生活,再让她回到乡下去过贫苦的日子,凭什么?


    何兴旺同样不甘心。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发狠道:“我就不走,这条街总不是爹的,我们就在大门口赖着,逢人就哭诉爹偏心,看谁熬得住!”


    杨大凤一听这话,赶紧从包裹里找出带来的被子,准备铺到公爹的屋檐下。幸好天还不冷,只要铺得厚厚的,一家子也能将就下去。


    张修文冷笑道:“人家是知府,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把你们抓进大牢里。”


    何兴旺梗着脖子说道:“亲儿子去坐牢,爹脸面上就能好看?”


    说完,仿佛安慰自己似的,他看向家人:“爹就是生气我以前不听他的话,不够孝顺,所以才把我赶了出来。要说爹想把我抓进大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怎么说也是亲父子,我们就在门口打几天地铺,爹迟早会心软。”


    张修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那你们不如试试看。”接着,他又看向何谷蕊,“既然你都想跟我和离了,那我也就不掺合你家的事了。”说完,大步离开。


    张修文算是看透了。哪怕是亲父子,岳父在何老爷子那里也占不到丝毫便宜。他身上还藏了一些钱,足够回老家去。若是继续留下来,除了更加丢脸之外,这些钱恐怕也保不住,还得拿出来大家一起花。


    那还不如早些走了呢。


    “姐夫怎么走了?”何永昌坐在刚铺好的被褥上,呆呆地看着张修文远去的背影。


    “走就走,谁稀罕。”何兴旺满不在乎。


    来的这一路上,他确实觉得有女婿陪着挺好,毕竟女婿是个读书人,懂的多,见识也广,光靠他自己兴许会被人骗。如今都到了,不需要女婿了,偏偏女婿还摆架子,既然他要走那就让他走。


    杨大凤心里有些不安,小声道:“要不,把人追回来吧?”


    她内心是不赞同女儿和离的,夫妻到底还是原配好。


    何兴旺不言语,他想起了二房侄女的定亲对象。那种女婿才叫好啊,张修文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谷蕊没有吭声,她还在回想着刚才走进这所宅子所看到的一切。越想就越觉得不公平,明明她获得了天大的机缘,死后又重生一回,结果日子却越过越糟,仍然处处都比不上桃雨。


    这是为什么呢?


    “赶紧睡觉。”何兴旺让儿子在自己身边躺下,“明天要早些醒来,我就在这儿守着爹出门。”


    宅子里,何田正要安歇,管家进来了,禀道:“老爷,他们打算在屋檐下过夜。”


    “没事,不必管他们。”何田摆摆手。


    管家不再多话,低着头出去了。


    次日,何田起得很早,用过早饭就要赶着去府衙上差。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他摸了摸阿宝的脑袋,叫它不要送到外面,然后才低着头坐进轿子。


    大门缓缓打开,一顶官用小轿出来了。


    何兴旺再没见识,也知道那轿子里头坐着的就是自己的亲爹。他立刻跑上前,连声喊道:“爹,是我,是我啊。你用过早饭了吗?这么早就要赶着去上差,爹真辛苦。”


    杨大凤领着一双儿女也跟了上来。


    何兴旺一脸热情,早就被吩咐过的轿夫充耳不闻,脚下走得飞快,仿佛踩了风火轮似的。


    何兴旺追着撵了一段路,他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连抬着轿子的轿夫都追不上。慢慢地,那顶小轿便消失在街角。


    何兴旺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撵上,干脆不追了,停下来弯着腰大喘气。


    他的妻儿从后面赶来,何兴旺为了挽救自己的面子,便道:“还没吃早饭,我腿上没劲。你们瞧瞧,我爹的日子过得多好,就连轿夫都养得有一身力气。这要是去到我们乡下,那也是干农活的好手!”


    “我们现在怎么办?”杨大凤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公爹的日子过得好,做着大官,既有钱又没人敢欺负。瞅瞅二房一家子,个个都养得白白胖胖,跟城里的大户人家没啥区别。


    她好羡慕二房,她也想过这样的日子,而不是被公爹拒之门外,像可怜的叫花子。


    “爹,我饿了。”何永昌摸着肚子说道。


    “饿了?爹带你进去吃早饭,叫你婶婶摆上满满一桌子,让你吃个够。”何兴旺一脸胸有成竹。


    他不敢在何田面前造次,但现在何田已经出门了,家里只剩下二房。他在二弟面前还是能摆摆大哥的架子,晾他也不敢无视怠慢。


    何兴旺慢慢走回府门前,一下下地拍打着大门。


    仆人从门缝里瞧见了,不敢开门,只当自己没听见。


    而何明杰生怕大哥会纠缠自己,匆匆用过早饭,嘱咐妻女不要给大房开门,然后就从侧门出去,直奔城外,照顾他的庄稼去了。


    第166章


    何兴旺站在大门口,边喊边拍打大门,门内没有丝毫动静。耐着性子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他都有些累了。


    儿子一直小声地喊饿,女儿则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似的,只会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院门。


    “算了,先去吃早饭。”何兴旺黑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等吃完了再来接着叫门,我就不信他能在里面装死一整天!都是二弟的错,他以为把我拦在外面,就能阻止我跟爹亲近了。”


    这话不仅其他人不信,就连他自己也是不信的。


    何明杰有多听爹的话,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可事到如今,何兴旺只能这么想,难道要他承认自己白跑了一趟吗?他不甘心。


    何兴旺手头剩下的银钱不多了,也不敢随意乱花,买了几个馒头,让家人填饱肚子后,便又回到何府大门口。


    他上前继续拍门,不时有路人向他投来怪异的目光。何兴旺全然不在乎,他只想赖在这里。


    他要和亲爹比比看谁的脸皮更厚!


    何兴旺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在这里耗下去,只是没想到,很快便来了一队凶神恶煞的衙差,抓住他就要往大牢里扭送。


    “你们凭什么抓我?”何兴旺吓得两股战战,但一想到自己的亲爹是这城里最大的官,顿时便不怕了,“这宅子里住的是我亲爹,到时要你们好看!叫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抓得就是你!无事生非,寻衅扰民,够你在大牢里呆几个月了。”领头的一点也不害怕,一边强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边下手更重了,疼得何兴旺当即叽哇乱叫起来。


    何兴旺是典型的窝里横,发现亲爹的面子不好使,立刻就怂了,连声认错,求他们高抬贵手,放过自己这一回。


    何田事先吩咐过衙役,态度凶狠一点,最好能把人直接吓回老家去。在这方面,几名衙役是行家,拿出了面对鱼肉乡邻的恶霸的气势。


    果然,何兴旺不经吓,险些快被吓尿了。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挣脱出来,一把拉着儿子拔腿就跑,连妻女都顾不上了。


    一口气跑出几条街,发现衙役们没有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站在原地等待妻女寻过来。


    不多时,杨大凤拉着何谷蕊找了过来。她被吓坏了,流着眼泪,惶恐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家里的日子虽然不太好过,可怎么也比坐牢强啊。”


    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可何兴旺还是不甘心。明明有一份富贵就在他的眼前,唾手可得,只要他的亲爹还念一丝丝亲情,偏偏……


    想了半天,他咬牙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去瞧瞧。”


    何兴旺跟做贼似的,偷摸着又溜回到何田所住的那条街。他躲在拐角处,往外探头探脑,发现那条街上居然有几名衙役在巡逻,不断地走来走去,手扶腰刀,眼神利如鹰隼。


    他吓得不敢再看,也不敢再逗留,赶紧去找家人,然后说道:“回吧,我们回老家去。那几名衙役还没走呢,一直在那条街上巡逻,也不知道要守几天。”


    如果身上银子多,他还能耗下去。偏偏快要山穷水尽,难道要他带着家人在城里讨饭度日吗?


    “人家衙差干的就是这份活,能守到天荒地老。”杨大凤一脸丧气,接着又庆幸道,“幸好你没被逮住,万一被抓进大牢里……”


    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很可怕。那样的话,这个家就完蛋了。


    心有余悸的杨大凤连声催促着要回老家,何兴旺也不敢多呆,立刻带着家人去车马行打听。


    他身上剩下的那点钱,是付不起回程的车资的,不过何田派了人一直盯着他们,悄悄地替他们付了一半的车钱,大房一家子才得以起程。


    在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月才回到老家,村里人还以为他们是投奔亲爹享福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一趟,何兴旺不仅收获了伤心与失望,还失去了一半的田地,他在院子里跳着脚边哭边骂。


    杨大凤陪着他哭,何永昌也很想哭,因为他的束脩没有着落。


    何兴旺骂着骂着,余光瞥见像个木头人一般的女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过去,怒骂道:“丧门星!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不检点,非要去抢侄女的未婚夫,爹也不至于不认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要不是你,我早就像二弟那样过上好日子了。”


    杨大凤吓了一大跳,急忙把女儿护住,流着泪劝道:“打不得,打不得啊。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又该说闲话了。”


    “你让开,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不孝女!”


    杨大凤抓着他的胳膊,哭求道:“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她。打出印子,女婿见了也不喜欢的。”


    闻言,何兴旺讪讪地放下手。


    之前他以为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因此便很有些看不上张修文。如今被打回原形,他又意识到这个女婿不能丢。


    “明天你就回夫家去。”何兴旺板着脸道。


    何谷蕊捂着脸颊,怔怔地看着她爹。


    从被赶出何家大宅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何兴旺的这一巴掌,反倒打醒了她。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当晚,吃过晚饭,杨大凤拧了一条帕子给女儿敷脸。何谷蕊下午挨的那一巴掌极重,到现在都还红肿着。


    何兴旺朝女儿脸上看了一眼,叫他给女儿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只好干巴巴道:“要是明早还不消,就叫你娘给你煮个鸡蛋滚一滚。”


    何谷蕊默默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蔫蔫的。


    何兴旺又道:“修文这个女婿还是很不错的,大老远陪我们走了一趟,也不知他现在到家没。明天先去城里买份礼,我和你娘陪你一起回去。你以后好好跟他过日子,别寒了他的心,你弟弟将来还要指望你呢。”


    何谷蕊又点了点头。


    何兴旺自觉这几句关怀已经足够弥补那一巴掌,便开始计算兜里还剩下多少钱。一想到明天要给亲家买礼,至少得买一块肉吧,瞬间一阵心疼。


    再过两个月,儿子的束脩也要交了,银子从哪里来?


    何兴旺越想越烦闷,忍不住咬牙道:“就算爹如今不搭理我,等他死了,遗产总该有我的份吧?”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何永昌咽了下口水:“当官的都有钱,尤其是当大官的。”


    杨大凤想着那座精致漂亮的宅子,以及公爹的锦衣玉食,说道:“公爹身上的一件袍子,拿去当铺应该能值不少钱。”


    一直没什么精神的何谷蕊,眼里都有了一些光彩。


    何兴旺越想越火热:“爹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有几年活头?就算他在临终前把东西都给了二弟,我也不怕。等爹一咽气,二弟敢不分给我?”


    何兴旺不敢对着何田叫嚣,毕竟那是他爹,父子关系是最天然的压制。可是面对何明杰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大哥啊!


    于是,大房一家就这样找到了生活的奔头,齐心协力地盼着何田早死,好分他的家产。


    次日,何兴旺提着礼,带着妻女来到张家。


    张修文早就到家了,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爹娘,如今张家人正是对何谷蕊最不满的时候。


    一见她来,张母便满脸嫌弃:“你不是想跟我儿和离吗?还来做什么。我家地方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赶紧走吧。”


    没有何家老爷子做靠山,这个又懒又馋的儿媳妇,她才不稀罕。


    何兴旺跟妻子连忙说了许多好话,何谷蕊一声不吭,任凭婆婆怎么骂,她的注意力只放在张修文身上。一眼又一眼地看他,眼神里带着胆怯。


    等何兴旺说到将来何田死了,他肯定能分到好大一笔家产时,张家人的心全都松动了。


    张家虽然有心想换个儿媳妇,可家里穷得响叮当,田地也卖掉了一半,拿什么娶?既然这样,还不如先将就着,等何家老爷子一死,家里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


    于是,两家人达成和解,何谷蕊继续留在张家做儿媳妇,何兴旺跟杨大凤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何谷蕊虽然如愿留了下来,日子却没有以前那么轻松,婆婆决心要将她调|教好,家务活儿全都丢给她。


    没干几天,何谷蕊就累得不行,她向张修文诉苦,希望丈夫能跟婆婆说一声。可是张修文现在待她远不如从前,连话都没听完,转身就走了。


    何谷蕊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老老实实干活,与别的村妇一般无二。


    后来即使她有了身孕,该干的活儿一样也没变少。但凡她想偷懒歇一下,婆婆就会破口大骂,话语间总会把桃雨带出来和她做计较。


    张家人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老老实实娶了二房的桃雨,那该有多好。


    何谷蕊最受不了别人说她比不上桃雨,听了这些话,再气再恨也只能咬着牙默默承受。


    她就不信桃雨能风光一辈子。


    为此她甚至不止一次在心里幻想,如果何田出事就好了,比如公事出差错,又或者贪|污之类,然后连同着二房一起被抓进大牢里,接受严刑拷打,最后流放蛮荒之地。


    这么一想,她顿时就不觉得现在的日子苦了。


    第167章


    何家大房跟张家都盼着何田死。


    怀揣着同一个梦想,有了盼头的两家人,磕磕绊绊地把日子过下去了。


    自然,这期间免不了有许多吵闹与不顺。


    何谷蕊连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张母气得不行,私底下还要劝丈夫与儿子:不要紧,等亲家继承了家产,那时我们也就好过了,给儿子纳几个小妾,想要多少个孙子就有多少个。


    因为两家人都卖掉了一半的田地,田地就是农户的命根子。没两年,张修文跟何永昌都没法再去读书了,实在是交不起束脩。


    对此,张家人很看得开,梦想着等亲家继承了何田的遗产,去城里买店铺做生意,到时儿子就可以帮忙照管。至于工钱,比别家掌柜高一点就行。


    何兴旺也看得开,对何永昌说,你年纪还小,空几年不要紧。等你爷爷死了,那时家里就有钱了。到时我给你请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比别人在学堂里跟着秀才童生要强上千百倍。


    他们等啊等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没等来报丧。


    何田在任上兢兢业业,改革农业,民生民计得到了充足的发展,本地税收多次创下新记录,得到皇帝的赞扬无数。他步入官场的时间虽然很晚,但身子骨却很康健,直到满七十岁那年,才上折子请求致仕。


    皇帝本来想留他多干几年,这种不拉帮不结派、一心只干实事的官员,他实在太喜欢了。可人家年龄确实也大了,于是思索再三便准了。


    桃雨跟初夏两人都嫁了出去,没有一个留在家里招赘,主要是因为何田平时表现得很不在乎,只要孙女嫁人后过得好,是否留在家里并不重要。


    她俩嫁得很近,夫家都在本地。两边的亲家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反对儿媳常回娘家看看。


    何明杰本以为侍奉完亲爹的晚年,那时家里只剩下他和妻子,可能就会感觉到寂寞。万万没想到,他亲爹是真能活啊!


    先是送走了刘彩英,等何明杰躺在床上,处于弥留之际时,何田还气色红润,声如洪钟。


    何明杰很羞愧,本来该他给父亲送终的,结果却是他爹送走了他。


    远方的老家,何兴旺也快熬不住了,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每天都要问一遍儿子,爹回来看我了吗?


    何永昌早已娶妻生子,常年的农活使他的皮肤黝黑发黄,一双粗糙的大手半点看不出当初握笔时的样子。


    “爹,赶紧把药喝了。”何永昌的妻子熬了一碗草药端进来,递给丈夫。何永昌接过来,一边搅着药碗一边说道,“爹,你也知道家里艰难。大夫都说了,你这病好不了。贵的药材我买不起,普通的草药还是能管够的。”


    “趁热喝吧,喝了还能好受一些。”回娘家看望的何谷蕊一边抹眼泪,一边劝道。


    她家里的事情很多,能抽出空回来一趟,还是因为大夫说爹可能就在这几天了。早些年娘就走了,如今轮到爹了。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失去双亲,她的眼泪就止不住。


    当然了,这里头也有几分是因为爷爷跟爹的感情最深,毕竟当初是爷爷亲手把爹养大的。如果她爹临死都不能挽回爷爷,那其他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何兴旺把药碗拂开,吃力地撑起头,看向屋外:“你爷爷回来了吗?”


    没人回答。


    何兴旺失望了一阵,又饱含希翼地问:“有没有书信回来?”


    何永昌实在受不了了,把药碗重重地放在桌上:“爹,醒醒吧,爷爷不会回来了。几个月前我就写了信,后面又连写了十几封。他要是愿意,早就回来了。说不定,他早就死了呢!”


    “不可能,不可能。”何兴旺喃喃道,“落叶归根,爹要是死了,二弟一定会扶着棺木回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当晚,何兴旺就在不甘与怨恨中咽了气。


    直到丧事办完,何田也没出现,众人这才死了心,不再希望能够继承他的遗产。


    此时张父张母早就过世,张修文跟何谷蕊将就着过了大半辈子,只能继续将就下去……


    【完】


    “少爷,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一道老实忠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田回过神,先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低头打量自己。


    他穿着一身窄袖劲装,脚踩玄色皮靴,右手握着一把宝剑,剑鞘上镶嵌着几颗宝石。拔|出来一看,是把好剑,只可惜还没开刃。


    何田随手把宝剑与剑鞘扔到桌子上,朝着刚才说话的小厮吩咐道:“沏壶热茶来。”


    “是。”小厮只犹豫了一瞬,没有提醒小姐还在前院等着,赶紧亲自去泡茶了。


    不多时热茶端来。茶汤清亮,整片的茶叶在杯中尽情地舒展着。何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始接收这个小世界的剧情以及原主的记忆。


    何家是本地鼎鼎有名的大商户,主要经营着绸缎庄,其他的诸如书铺、酒楼、客栈、杂货铺也有所涉及,只是不如绸缎庄那么赚钱。


    三年前,何老爷跟妻子出城上香,回来时遇上山体滑坡,两人当场去世,留下一双儿女。


    原主跟妹妹何霜是双胞胎,何霜从小就跟庞家的庞永春定了亲。那时庞老爷还在世,家境也算富足,何家当年的生意也没有现在这么兴旺,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后来,庞老爷生病去世,留下孤儿寡母,日子越过越清苦。何家却蒸蒸日上,但他们也没悔亲,只等着何霜年纪一到,便用丰厚的嫁妆把她嫁过去。


    至于原主,还没定亲,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何父何母在他的婚事上比较慎重,总想给他挑一门最好的,所以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等到三年守孝期一过,庞家就立刻张罗着要把何霜娶进家门。何霜的待嫁之心如火如荼,她对庞永春情根深种,满脑子只想着早点嫁过去,好用自己的嫁妆让夫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何田穿进来的节点正是原主在妹妹的央求下,要跟妹夫一起去城外猎一对活大雁。


    大雁在时人心中有着美好的寓意,代表着夫唱妇随,琴瑟合鸣。但是活大雁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所以也有很多人家在婚嫁时用别的家畜,比如鹅鸡之类的来代替。


    何霜自诩不是小门小户之家,况且又是嫁给心心念念的男子,自然希望成亲时样样完美,不留一丝遗憾才好。所以,她提出想要在成亲当天,庞永春能提着大雁上门迎亲,这样既体面又好看,还能显出丈夫对自己的爱重。


    庞永春生得白净俊秀,是个文弱的读书人,让他去猎一对活大雁,这属实是在强人所难。所以何霜才会央求自己的哥哥,叫他多带点人手去帮忙。


    原主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


    三年前,原主才13岁,骤失双亲的他被迫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不仅要打理家中生意,跟老练油滑的掌柜们周旋,还要安抚照顾好妹妹,就连妹妹的夫家也在他的照顾范围之内。


    唯一的同胞妹妹成亲,想要一对活大雁,他自然得满足。于是带齐人手,领着准妹夫出城去了。


    原主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如何做生意,他身上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一般的猎户都比不过。等去到城外,不知不觉进了林子深处,撞见两只野狼,顿时吓得整个队伍都跑散了。


    转身逃跑时,原主被马儿甩了下来,混乱中又被妹夫骑的马踩到了脚裸处,好在他的几个贴身小厮都很忠心,不顾野狼的威协,硬是将他给拖走了。


    这一趟空手而归,连大雁的毛都没看到,虽然大家的性命都保住了,可原主却从此落下了残疾,走路时需要拄着拐杖。


    原主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疾,整日郁郁寡欢,连出门都不愿意,更别提照管家中的生意了。这时,已经成亲的妹妹便提议她的夫君可以帮忙打理。


    原主相信了他们,没想到妹夫却是越帮越忙。到最后,妹夫家的存银越来越多,可是何家的铺子却一间又一间的关门倒闭。


    等何家最大的生意绸缎庄也要关门时,原主这才知道妹夫把他家的生意亏完了,当即气得吐血,深深觉得将来死后也没面目去见父亲,在深深的愧疚与悔恨之下,没几天就死了。


    他死后,妹妹跟妹夫哭得很伤心,给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丧事,然后接收了何田留下来的所有家业,把能卖的全都卖了,怀揣着大把银票搬家去了外地。


    接收完记忆,何田发出一声冷笑。


    听见主子的笑声,一旁伺候的小厮福旺尽职地提醒道:“少爷,小姐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因为要跟着大舅子一起去猎大雁,所以庞永春很早就过来了。何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反正没有长辈管着,她就去前院见庞永春,还美其名曰送哥哥出门。


    “让他们等着。急什么,我的茶还没喝完呢。”何田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小口。


    猎什么大雁,大雁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第168章


    阿宝也在这个小世界,原主养了一条狗,就是阿宝,平时有小厮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这次出去打猎,本来应该带上阿宝的,但是原主舍不得,生怕它会在野外受伤,所以一大早就叫人把阿宝关进笼子,免得它趁乱跟着跑出去。


    “把阿宝放出来,让它在院子里跑跑。”何田吩咐道。


    小厮很快去了,不多时就把阿宝牵了过来。


    一见到何田,阿宝就往他身上扑,嘴里还哼哼叽叽的,似乎在表达自己被关起来的不高兴。


    “好了,乖,以后再也不关你了。”何田笑着摸了摸它的狗头。


    这一世的原主很有家底,因此阿宝被喂养得极好,皮毛油光水滑,体格健壮?????。


    “少爷,一会儿要带着阿宝一起去打猎么?”福旺笑着问道。


    “不去,大雁那么可爱,它招谁惹谁了?”何田说道,“肉干呢?拿一些过来。”


    福旺一愣,不明白少爷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但他也没多嘴,立刻取了一些阿宝专用的肉干过来。


    何田拿着肉干,慢慢地喂阿宝吃,才喂了两条,何霜就过来了。


    来不及等下人通传,何霜直接闯进屋,张嘴就是埋怨:“哥,永春在前边等你多时了,你怎么还没收拾好?”


    虽然她也很想跟未婚夫多呆一会儿,可是猎大雁这件事很重要,耽搁不得。


    “没规矩,进门不知道先让下人通传?”何田板起脸,训斥道。


    何霜顿时怔住了。


    自从爹娘过世,她跟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把她看得比天还重,别说对她大声了,她要月亮哥哥都绝不给星星。


    何田继续训道:“你也是即将成亲的大姑娘了,哪有这样直闯兄长房间的?”


    “是我错了,下回一定改。”何霜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大雁更加重要,因此强忍着道了嫌,又像往常那般撒娇道,“哥哥,赶紧出发了,要是去得晚了,大雁肯定飞走了。”


    “飞走就飞走,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成亲。”何田满不在乎地说道。


    何霜瞪大眼,一脸震惊:“哥哥,大雁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知道的。我早就在小姐妹们面前夸下海口了,说永春必定会提着大雁来迎我过门。你要是不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又不会打猎,实在是爱莫能助。”


    “哥哥,你不疼我了吗?”何霜急得直跺脚。她当然知道哥哥不会打猎,可是他身边不是还有那么多下人吗?


    她就不相信,这么多人一起去,还猎不到一对大雁?


    何霜越气,何田就越高兴,只见他笑眯眯道:“是庞家要娶妻,又不是我。这事儿就讲究诚意,连大雁都要别人帮忙,可见他的诚意也没有多少。依我看,不如你别嫁了,将来我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


    三书六礼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迎亲了。况且她跟永春从小青梅竹马,怎么可能不嫁?


    “我没有胡说,我是在很认真地提醒你。庞永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种人嫁了有什么意思?”


    “哥哥!”听见哥哥说她准夫君的坏话,何霜嗓音尖利,险些破了音。


    何田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慢悠悠地喝着茶。


    何霜又气又急,走过来拉扯何田:“哥哥,快走,永春已经等候多时了,别让他等急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等猎完大雁,回来了再说。”


    “我都说了我不会去。”何田拂开她的手,面色冰冷下来,“他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硬拉上我算什么。”


    何霜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始终没有松动,这才放下狠话:“好,哥哥,我记住今天的事了。”然后用手帕捂着眼睛,快步出去了。


    福旺心里有点不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这……”


    “没事,你出去吧。”何田摆摆手。


    福旺刚走了两步,听见主子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都快嫁人了,也该学着懂点事了。”


    福旺心头一惊,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多问,迅速退到屋外,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守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何霜身边的大丫头芙蓉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她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福旺先看了一眼屋里,主子仍然在喝着茶,不时还逗弄一下阿宝,他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七八步之外的廊沿下。


    芙蓉小声问他:“小姐让我过来问问,少爷今天怎么突然变卦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福旺回道,“少爷什么也没说,我哪里知道。”


    福旺内心也是疑惑不解。以前少爷总是把小姐的事情放在前头,像今日这般还真是头一回。


    芙蓉板着脸,恶狠狠道:“果真没事?你可不要瞒着我,回头让我打听出来,小姐必定会赏你一顿板子!”


    何田耳聪目明,把屋外的对话听得真真的。因为原主总是把妹妹看得比自己还重,导致妹妹身边的大丫头也自觉高人一等。


    “没有,真没有。”福旺摆着手连声保证。


    芙蓉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实在看不出有撒谎的迹像,这才咬着牙走了。


    何田摇了摇头,何霜真是被宠坏了。不过原主身边的小厮倒是好的,嘴巴挺紧。


    芙蓉回去的时候,何霜已经满脸不耐烦了,她赶紧禀报说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何霜眼一瞪就想骂人,又怕被不远处的庞永春给听见,只好强行忍住。抬头看看天,日头快要升到半空中了,再拖延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于是只能慢慢走到庞永春身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哥哥早起有些不舒服,不能陪着你一起出门了。”


    “啊。”庞永春很惊讶,连忙关切地问,“大哥哪里不舒服?请大夫了没有?我瞧瞧他去。”


    “哎,不用了。”何霜连忙拦住,“就是有些头晕,不想见人,这会儿已经躺下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不便去打搅了。”庞永春看了看天色,然后叹了口气,十分遗憾地说,“至于大雁,改日再说吧。”


    何霜有些心急,因为距离成亲也没多少日子了。她希望能早些把大雁弄到手,于是便软声软语地央求道:“病去如抽丝,哥哥要养好一阵子呢,不如你……”


    庞永春苦笑道:“霜儿,你是知道的,我日夜苦读,只盼着将来能金榜提名,夫荣妻贵,好叫你过上好日子。只可惜,在打猎这件事上,我实在是不擅长。如果没有大哥陪着,我就算在山里守一个月,也未必能瞧得见一只大雁。怪我,是我没本事……”


    “别说了。”何霜不忍心再听他说下去,连忙安慰道,“我相信你,你迟早能蟾宫折桂,一展宏图。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怪哥哥的身子不争气,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出不了门了。”


    何霜生怕他不高兴,轻声软语地劝慰了好半天,见他仍然一副神色郁郁的样子,最后只好道:“我也不是非要大雁不可。”


    庞永春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眉目舒展:“霜儿果然善解人意。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何霜羞红了脸,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庞永春才告辞回家去。


    送走准夫婿,何霜的脸色一下子就黑沉下来。本想再去找哥哥问个明白,又觉得这样会显得她很没面子。明明是哥哥不对,说好的去猎大雁,临时又变卦,该他来哄自己才对。


    这一次她真的很生气,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哥哥的!


    *


    何田在院子里陪阿宝玩你扔我捡的游戏,管家过来禀报说庞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他独自去山里了还是回家去了?”何田一边发问,一边把手里的绳结扔得远远的。


    阿宝撒开腿,飞一般的去追绳结,一身长毛随风飘动。


    “应该是回家去了,庞公子没骑马。”管家回道。庞公子文弱,不擅于骑射,为了这次打猎,少爷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匹温驯的母马。


    连马都没骑,庞公子总不可能走路去山里吧?那还不得把腿走断。


    “哼。”何田冷笑一声。


    多半是那个好妹妹心疼她男人了,见自己不肯出力,她就舍不得让她男人去受苦。


    “对了,以后不管是谁,进我这院子都要经过通传,包括小姐。”何田一脸正色地吩咐道。


    原主太过宠溺唯一的妹妹,何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连她身边得脸的大丫头也是一样。


    这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是。”管家低头应了,然后赶紧吩咐下去。


    何霜住后院,何田住前院,只要何田不愿意,何霜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着。这样很好,只等到了日子就把她嫁出去。


    陪阿宝玩了一会儿,何田开始办正事,坐到书桌前,翻看以往留存下来的账薄。


    何家经商几十年,过往的账薄装满了好几个大箱子。何田翻看的速度极快,花了一个多时辰就将所有的账薄都看完了,心里也有了底。


    正喝茶休息的时候,管家拿着账本走进来,要给何田过目。


    这是家用开支的账本,每月都要先给主子过目,等主子点头了,管家才能把各项银子发下去。


    第169章


    何田接过账本翻了翻,家里各项开支都一目了然。唯独有一点不好,怎么这里头还有给庞家的十两银子?


    稍一思索,何田从原主记忆的角落里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霜三岁时就跟庞永春定了娃娃亲,两家的大人一度走得挺近,后来庞老爷生病去世,何父实在不忍心看亲家的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便每月都送十两银子过去。


    否则,庞永春这些年怎么能去读书?要知道庞老爷生病就把家里的积蓄给掏空了。


    庞永春的命还真是好啊。小时候用着何家的银钱去读书,长大就娶了何家的女儿,最后还接收了何家所有的家产。


    何田在心里冷笑,吩咐道:“从这个月起,以后都不必再给庞家送银子了。”


    管家很惊讶。


    自家老爷善待了庞家人这么多年,少爷掌家后也没改变,年节时送的礼也厚厚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何田笑道:“你家小姐马上就要嫁过去了,她的嫁妆那么丰厚,还怕庞家人没银子花?”


    说到这儿,何田又想起了一件事。


    何父跟何母早些年前就开始给女儿置办嫁妆了,用上好的木料打造了新房所需的一切家具,一匣子金银首饰,另外还有几十箱各色衣料子,足够何霜穿到老死的那一天。


    除了这些,另外还有一间铺子,一百亩良田,以及二千两的压箱底银子。


    她的这份嫁妆,在本地属于顶顶好的了。原主还生怕妹妹嫁过去会吃苦,早就跟她说了,等到出嫁那天,他要再送妹妹八千两,给她凑个一万两的整数。


    “呵呵。”何田庆幸,幸好这笔银子还没交到何霜手里。


    现在换成他,别说八千两,八个铜板他都不会多给的。当然了,原主的爹娘给何霜准备的那些嫁妆,何田是不会动的。


    他会让何霜把她应得的嫁妆带走,至于她以后过成什么样,那就跟何田无关了。


    *


    送走庞永春,何霜回到自己的院子。


    今天为了送哥哥出门,她特意起得很早。自从爹娘不在,她也不用日日晨昏定省,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


    因为何田突然变卦,何霜带着一肚子的气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午时,丫头才把她摇醒:“小姐,该起来用午饭了。”


    何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丫头扶着坐起身,突然想起早上的事情,她又躺了回去,用被子蒙住脸,闷声闷气地说道:“不吃了,别吵我!”


    尽管肚子已经饿了,但为了让哥哥着急,给他点教训,何霜决定先忍一忍。


    小姐不肯用饭,首先着急的就是丫头,劝了又劝,小姐依然不肯起来,甚至还嫌她们吵,把人都赶了出去。


    没办法,芙蓉只好去前院找少爷,希望少爷能来劝劝小姐。


    她一路急走,来到少爷的院子,院门口有个小厮在守着。她一眼也不看他,径直往里走。


    “姐姐稍等,等我进去通传一声。”小厮挡住她的去路,和气地说道。


    因为少爷极庞小姐的缘故,所以导致她们这几个伺候小姐的大丫头,也能随意进出少爷的院子,下人们从不敢拦,没想到今天却破了例。


    芙蓉眉毛一竖,怒骂道:“狗奴才还不快让开。我找少爷有急事,若是耽搁了,回头小姐哪里不好了,你的狗命还不够赔的!”


    小厮寸步不让:“劳烦姐姐在外边略等一等。”


    芙蓉不屑和他吵架,直接伸手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人使劲往外拽。


    正拉扯间,管家过来了,黑着脸问:“胡闹什么?少爷正在里头用饭,要是惹得少爷心烦,你俩都讨不了好。”


    小厮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芙蓉丝毫不怵,反而微抬着下巴说道:“小姐心情不好,不肯用饭,这怎么能行呢?要是饿坏了身子,心疼的还是少爷。我赶着来请少爷过去劝一劝,谁知这狗奴才硬是拦着不许我进去。”


    管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这等着。”然后就进屋禀报去了。


    管家的地位不同于小厮,芙蓉瞬间老实了。她站在原地,得意洋洋地看着小厮。心想,打你就打了,反正少爷那么疼小姐,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屋里,何田正在用饭。阿宝已经提前吃过了,何田丢了一块骨头给它,它趴在何田的脚边,啃骨头磨牙玩。


    管家进来,也不添油加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何田放下筷子:“何霜不肯用饭?那肯定是不饿。她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要我去喂饭不成?不用管,饿了自然会吃的。”


    “是。”管家低着头应了,对于小姐在少爷心中的份量有了新的认知。


    管家转身要走,何田又叫住他,吩咐道:“那丫头实在可恶,居然敢打我院子里的人。她一个丫头,谁给她的胆子?拖下去打十板子,叫她长长记性。对了,小厮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赏二两银子给他。”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啪啪啪的打板子声。


    芙蓉的嘴被堵住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打完这顿板子,何家的下人们都懂得了一件事,那就是小姐不如以前那么受宠了!


    何霜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忍着肚饿,专门等着哥哥来向她赔礼道歉。


    她已经想好了,哥哥至少要赔她几件漂亮的新首饰,然后还要保证一定会带着永春猎到大雁。


    没有这些诚意,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她等啊等啊,日头都落到半山腰了,也没见到何田的影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这才出声喊丫头进来。


    进来的是另外一个大丫头,名叫海棠。


    海棠满脸惶恐不安,何霜见了便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之前小姐发脾气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因此芙蓉挨打时才没有丫头敢请小姐去救人。


    芙蓉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自从在小姐身边做了大丫头,不仅吃得好,穿得好,平时也从不做粗活重活,养得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娇气。她怎么受得了打板子?


    十板子还没打完,人就晕过去了。


    就这样,少爷也没叫停。哪怕人晕了,也仍然把剩下的给打完了。


    想到芙蓉流血开花的屁|股,海棠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儿见了自家小姐,就像见了救星似的,哭着说芙蓉被少爷打了的事。


    何霜听完简直不敢相信。


    哥哥打了自己的丫头,这就等于打了自己的脸。她猛地站起来,想去找何田理论一番,结果因为起身太急,再加上又没吃午饭,竟然一下子晕过去了。


    主子一晕,院子里顿时就乱了套,尖叫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就连被派去给芙蓉擦伤药的丫头都顾不得手里的活儿,急急忙忙从屋里走出来察看。


    丫头们七手八脚地扶着何霜躺好,一边叫人去请大夫,一边又叫人请去少爷过来。


    何田刚用晚饭,正打算午歇一下,管家一脸急色地走进来:“少爷,小姐晕倒了。”


    虽然管家不知道少爷为何突然厌恶了小姐,不过亲兄妹嘛,今日吵,明日又和好。况且小姐晕倒是大事,他若是不禀报,将来少爷肯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嗯,我知道了。”何田神识强大,只要他愿意,这座宅子里的蚂蚁都无所遁形。


    眼见自家少爷还稳稳地躺着,半点都没有要起身的样子,管家不由多问了一句:“少爷,您不过去瞧瞧么?”


    何田懒洋洋道:“请大夫了吧?这样就够了。我又不是大夫,既不会把脉也不会开方,去了有什么用,别耽误我睡午觉。”


    说完,他翻了个身,面朝里。


    管家沉默几息,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围着他的丫头们俱都一脸担忧。老大夫把完脉,平静地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饿着了。先冲一碗糖水来,再备些好克化的吃食。”


    不久,何霜悠悠醒转,海棠喂她喝糖水,一面叫人送老大夫出去。等何霜把糖水喝完,又在丫头的伺候下喝了一碗鸡丝粥,吃了两碟子点心。


    饭毕,肚子里有了东西,何霜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这时她才想起芙蓉。


    “芙蓉怎么样了?”


    “身上见了血。不过不要紧,派了人照顾她,药也不缺。”海棠不敢再当着主子的面哭,万一主子受不了刺激,又晕过去了,那该怎么办?


    何霜本想去看看,毕竟是自己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可是一听说见了血,她便打消了这主意,只道:“叫她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再出来做事。”


    海棠替芙蓉道谢:“多谢小姐体恤,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唉!”何霜叹气道,“也不知哥哥发什么疯,好端端地打丫头干嘛?爹娘在世的时候,对下人也没这么严苛。他那院子里是藏了金还是藏了银,连我身边的大丫头也去不得?”


    何霜抱怨了一通,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问:“我晕倒后,哥哥来看我了吗?”


    海棠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缩着脖子回答道:“没有,少爷大概正忙着……”


    “忙什么忙,有什么事情能比我这个妹妹还重要?”何霜大怒,“以前还总说要跟我相依为命呢,他如今哪还有半分做人哥哥的样子。”?????


    第170章


    何田的神识已经笼罩住整座宅子,听到何霜的这番话,他笑了。


    在原剧情里,原主残疾后不想出门,于是在妹妹的强烈建议下把生意暂时托给妹夫照管。庞元春受何家恩惠那么多年,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借着这个便利,使劲往自己怀里搂银子。


    至于岳家的生意会不会因此垮掉,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又不擅长经商。


    到最后事情败露,原主又气又急,大骂庞永春。何霜又跳出来,指责原主太过于斤斤计较,眼里只有钱,永春有什么错?他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可以说,原主最后吐血而亡,就是被亲妹妹给气死的。


    他把妹妹当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没想到妹妹的心却只在丈夫身上。只要她的男人好好的,娘家好不好并不重要。


    这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白眼狼。


    “还是阿宝最好。”


    何田翻了个身,把手伸出去,在床榻上趴着的阿宝立刻把脑袋凑过来,方便他揉捏。


    在原剧情里,原主被气死以后,何霜顺利接收了娘家所有的产业,能卖的通通卖了。至于阿宝,则被她赶出去做流浪狗,没多久就叫人套了麻袋,打死吃肉。


    何田打定主意不管这个便宜妹妹,只等她嫁出去就完事,因此午觉睡醒也没问何霜半个字,只对小厮说:“牵引绳做好了没?”


    睡觉之前他就吩咐了管家,叫绣娘做几条给阿宝用的牵引绳,他想带阿宝出门。


    原主虽然对狗也很好,但他从不带阿宝出门,总是把它关在家里。


    牵引绳早就做好了,福旺赶紧拿过来,何田接过来一看,项圈是用柔软光滑的皮子做的,大小还可以调节。


    何田非常满意,道:“做得不错,赏绣娘。”


    他朝不远处的阿宝招招手:“来,我带你出去玩。”


    阿宝颠颠地跑过来,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他,十分顺从地任由何田将项圈套到它脖子上。


    何田调整了一下松紧,然后牵着它往外走。


    快要走到大门口时,阿宝明显的兴奋起来。何田知道它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于是也不坐轿子了,牵着阿宝在大街上慢慢溜达。


    一出了门,阿宝的眼睛就不够用了,遇到感兴趣的地方就会想要停下来。何田也由着它,等它看够了再走。


    就这么慢慢溜达着,来到了何家开的书铺。


    此时正值午后,店里还有几个客人,看上去都是读书人。明明客人不算少,但这间书铺却仅仅只能维持收支平衡,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亏本。幸好何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亏损。


    何田牵着阿宝,抬脚进了店。


    柜台后正在算账的陈掌柜一眼瞧见了,赶忙出来迎接:“东家,您来了。”一面吩咐伙计去泡茶,一面将何田迎到二楼的雅间。


    何田坐下来,把阿宝脖子上的绳扣解了。阿宝也不乱跑,乖乖地坐在他身边,只是小脑袋四处转着,好奇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很快,伙计来上茶,陈掌柜接过来,亲手给何田倒茶,然后恭敬地站在一边等着吩咐。


    何田:“账本呢?拿来我瞧瞧。”


    陈掌柜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


    何田接过账本,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然后面色沉沉。


    陈掌柜心里一跳,忙道:“东家,不是小的不用心,实在是……”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何家有很多间铺子,几乎间间都在赚钱,唯有书铺最不争气。每次东家召见各家掌柜,就属他脸上最没光彩,好像自己办事不用心,很没本事似的。


    他一直都很担忧,生怕东家会换掉自己。


    “我知道,你也有苦衷。”何田含笑说道,然后指着账本上那些被做了特殊记号的地方,“赚得再多,也不够蚂蝗来吸的。”


    他说的蚂蝗是谁,陈掌柜可太清楚了,就是小姐的未婚夫庞家少爷。


    书本笔墨纸砚,都是贵货,普通人家都得精打细算着来买。明明应该是最赚钱的铺子,结果却经营成这样。


    只因庞永春在何霜面前状似无意的抱怨过,说书本好贵。何霜便一力承包下来,许诺他可以在自家的书铺里免费挑选。


    庞永春也不客气,果真来白拿了。他不仅自己拿,还时常叫上好友们一起来。


    有这种白得的便宜,谁不乐意?


    庞永春得到了恭维,让他极度满足,只可惜这间铺子在他的呼朋引伴下,月月都赚不了钱。


    这种情况,陈掌柜早就跟东家反应过。原主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跟妹夫计较,还想着妹夫多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好事。


    现在轮到何田来了,他才不会惯着这些蛀虫,当即便吩咐道:“往后庞少爷和他的好友再来,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一个铜板都不许便宜。他要是不服气,就让他去别家。”


    “是。”陈掌柜大喜过望。东家终于想开了啊,他太高兴了,连声保证下个月一定会让东家赚到钱。


    从书铺出来,看看时间还早,何田又去了绸缎庄。


    这里也有相同的情况,原主允诺庞家人,每月都能从这里免费拿走两匹布,好给庞家母子每人做一身新衣。


    庞母的品性和她儿子差不多,大概是觉得既然亲家的银子多到花不完,她只是拿两匹布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因此,每月都准时来拿走布匹。


    何田照旧对掌柜吩咐了一通,以后不许再让庞家人占便宜。


    还有好几间铺子来不及去看了,他便让管家跑一趟,收回所有对庞家人的特殊待遇,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阿宝这一趟也很满意,活动了一下午,回到家就干掉了一大盆饭。


    *


    后院里,眼瞅着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可小姐还不叫人摆饭,海棠心急如焚,再三苦劝,何霜只是摇头:“不想吃,没胃口。”


    海棠知道小姐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等着少爷过来哄她。小姐也没别的法子,只能通过挨饿这种让自己受罪的方式,试图叫少爷心软心疼。


    可依她来看,少爷这次是真的铁石心肠,约摸是不想再惯着了,就连今天小姐请了大夫,少爷也没往后院来。


    “你再去瞧瞧,看哥哥回来了没。”何霜吩咐道。


    半个时辰前,她就派人去前院打听,小厮说少爷出去了。


    海棠赶紧去了。因为芙蓉刚挨了一顿板子,海棠也不敢随意乱闯,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等小厮通传。


    何田看着阿宝吃完一大盆肉汤拌饭,又丢了几块大骨头让它慢慢啃着玩,然后才坐在饭桌前,享用自己的晚饭。


    听完小厮的话,何田连筷子都没放下,直接说道:“小姐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非要我陪着用饭的道理?我每天那么多事,抽不空去后院陪她。你去告诉她,往后都不必等我了。”


    小厮应声退下。


    何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原主很疼唯一的妹妹,哪怕再忙,每天至少会陪她用一顿饭,平时嘘寒问暖,凡事都以妹妹为先,就跟伺候祖宗似的,把她惯得上了天。


    这种自私的巨婴,别说陪着吃饭了,何田都不愿多看她两眼,就怕眼睛会受伤。


    海棠失望地回去了,如实禀报,何霜气得发了好大一通火,砸了两个花瓶和一套茶盏才消停下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何霜气呼呼道:“摆饭。”


    她不要再挨饿了,反正如今哥哥不会心疼她,那又何必委屈自己呢?她偏要吃得好,睡得好。既然哥哥不在乎她,她也不要再想着他了。就这样吧,看谁熬得住。


    何霜有信心会赢,虽说哥哥今天怪怪的,可之前十几年的疼爱不是假的。


    她这份信心坚持了还没三天,就被逼着主动去找何田了。


    这天,庞母带着儿子上门来,正巧何田出去了,何霜招待母子俩,赶紧叫人上最好的茶水和点心,还热情地留了饭。


    闲聊间,庞母状似不经意般地说:“这些年我们受了你家许多恩惠,无以报答,你是我心里认定了的儿媳妇,便想着趁眼睛还看得见,给你做身新衣。虽然我的针线活儿比不过你们府上的绣娘,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我去绸缎庄拿布料,谁知掌柜的居然要收我银子。论理也是该给,哪能白拿呢?只可惜手头紧,实在拿不出来,只好作罢。”


    何霜一听未来婆婆要亲手给她做衣裳,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听闻婆婆手紧,她便有些疑惑:“不是每月都按时给你们送银子吗?”


    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管家每月1号便会准时送十两银子过去,给庞家母子做家用。


    庞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怎么了,这个月的还没给呢。兴许是你哥哥太忙,把这事给忘了。”


    “怎么可能。”何霜脸色垮下来,“?????又不要哥哥亲自去送,向来都是管家负责办这事,就算哥哥一时不记得,管家也不该忘了才对。”


    接着,她又抱怨道:“当初我刚听说这件事,就觉得给得太少了。十两银子够买什么?我家又不缺银子,扣扣索索的,反倒叫人说咱们家不顾念情份,只可惜我不能作主。”


    话落,便吩咐海棠去把管家叫过来,她要问一问。


    管家很快就来了,听完小姐的问话,他低着头说这都是少爷的吩咐。


    庞母一脸惊讶,庞永春的脸色很难看,问他:“昨日我去书铺,想拿一块君子墨,掌柜的也冲我伸手要银子,这也是大哥的吩咐?”


    君子墨是书铺刚进的名品,小小一块便要将近百两银子。他在何家书铺里白拿惯了,没想到居然遭到拒绝,害他在好友面前丢了脸。


    一想起这事,庞永春就极为恼火。


    第171章


    “还有这事?”何霜一脸震惊。


    她不懂君子墨价值几何,只知道永春去拿墨,必定是他缺了。读书人怎么能没有墨呢?


    “哥哥也真是的,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何霜气呼呼地道。


    管家一直没有抬头,眼睛盯着地面,回道:“是的,这都是我家少爷的吩咐。”


    庞永春气性上来,猛地站起身,冷冷道:“大哥多半是瞧不起我了,嫌我家太寒酸,拖了他的后腿。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了,这就走。”


    说完,甩着袖子当即便要走人。


    “哎,等等。”何霜急了,忙道,“等哥哥回来,我一定好好问问他,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哥哥怎会嫌弃你?他平日里常跟我说他最喜欢的便是读书人。”


    庞母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劝儿子:“你就听霜儿的。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庞永春闻言,脚下便不动了。


    何霜心里非常感动,赶紧吩咐丫头去取五十两银子来。丫头还没走,她又想起庞永春想要的那块墨,于是改口道:“取二百两吧。”


    丫头很快便捧着四个银锭子过来了,何霜接过来,亲手交到未来婆婆手里,还讨好地说道:“这回是我们的不是,疏忽了,回头我叫哥哥亲自上门赔罪。”


    庞家母子俩这才满意了,又坐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何田回来,眼见时辰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去。


    至于大雁,庞永春巴不得何霜不要再提起。


    在他看来,何霜想要自己亲手猎来的大雁,这就是强人所难。他一个读书人,哪里懂打猎的事?之前要不是大舅兄说要陪着,他才不会答应这事呢。


    母子俩走后,何霜便一心一意等何田回来。


    等啊等啊,等到日头快要落山,小丫头才从前院跑过来,报说少爷已经回来了。


    何霜立刻赶往何田的院子,到了院门口,一看到守门的小厮,何霜就是一肚子气。


    就是这个小厮,害自己的大丫头芙蓉被打了板子,弄得她脸上也没面子,于是伸手狠狠一推,将正要行礼的小厮推倒在地,然后径直往里走。


    何霜没耐心等福旺通报,直接推开了房门。


    何田刚在屏风后换好一身家常袍子,听见推门声和进来的脚步声,他便怒了。


    “上回便同你说过了,你好歹也是快要成亲的大姑娘……”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打断了,何霜一脸怒容,看上去比他更生气:“哥哥,你为什么停了给庞家的家用?还不许他们再去绸缎庄和书铺拿东西?”


    看到何霜如此生气,何田心里便舒服了,他坐到桌边坐下,慢悠悠地端起茶盏:“买东西自然应该给银子的,付不起便不要买,我从来不强卖。”


    眼见哥哥还不知错,满嘴歪理邪说,何霜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爹在时就每月给他们十两银子,你凭什么突然断了?”


    幸亏何田把茶盏端在手里,否则她这一巴掌拍下来,茶汤肯定要溅一身。何田的目光转冷:“凭我想开了,不行吗?我的银子我爱给谁就给谁,就是不愿意给庞家。庞永春有手有脚,他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养着他和他娘?”


    “哥哥!”何霜气得脸色涨红,“他是你的妹夫啊!你怎么如此冷血无情?平时舍粮施粥,往庙里捐香油一捐就是几百两,对外人如此大方,这才叫白白浪费了银子。与其花在旁人身上,倒不如送给庞家,好歹那也是你的亲戚。”


    “你明知永春还在读书,何必说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他去哪里挣银子?等他将来高中,你脸上就没光彩?此时不雪中送炭,难道等他中了举再锦上添花吗?那时谁还记得你。”


    “中举?他连秀才都不是,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些。”何田摇摇头,“我不指望沾他的光,也不希望他再占我的便宜。不过,我知道你私房钱多,嫁妆也多,你要贴补他是你的事,别拉扯上我。”


    刚进门时,管家就禀报过小姐给了庞家二百两的事。何霜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有二十两,她的吃喝穿戴全都是家里出的,因此这些年她也存了一些。


    一想到何霜眼也不眨就送给庞家人二百两,何田就很生气。以今时的物价,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家用了。


    “哥哥!”


    何霜还想再争辩,何田却没那闲功夫跟她磨牙,直接说道:“爹娘还在时,就将你的嫁妆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也不苛扣你的,该是你的,成亲时自然会让你带走。至于属于我的那一份,你也别肖想。”


    财产是何父何母还在世时就分好了的,何田身为儿子得以继承家业,但何霜的嫁妆极其丰厚,属于城里的头一份。


    因此,何田说这话一点也不觉得亏心。何霜要是不服,觉得她分到的少了,只管哭坟去,看爹娘会不会从坟里出来给她做主。


    何霜半晌说不出话来。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明确地意识到,哥哥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屋子的,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院子外面。


    她不知道从小就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哥哥怎么变成了这样,伤心难过之余,想起了庞伯母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庞伯母总说,女人这辈子最终还是得依靠丈夫和孩子,娘家人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枕边人。哥哥迟早会娶妻,到了那时,跟哥哥最亲的就是嫂子和侄子侄女。


    不要紧,没关系的,哥哥会娶妻,自己也会嫁人。她有永春,有嫁妆,还有什么值得伤心与难过的呢?


    何霜轻轻吐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安静待嫁。


    之后的这段日子里,何田与何霜相安无事。嫁期很快就临近了,何霜最近发愁一件事,那就是哥哥之前曾经说过,要再给她添八千两银子压箱底。


    眼看婚期一日日临近,哥哥却始终不来后院,这笔银子到底什么时候给啊?


    何田才不操心她的事情,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全都交给管家处理。好在管家是个能干的,把酒席安排得妥妥当当。


    婚期的前一天,何霜左思右想,还是叫丫头去请哥哥过来一趟。


    何田想着她明日就要出嫁,这才松了口,踏进了后院。


    “找我有什么事?嫁妆单子在你手里,存放嫁妆的库房钥匙也在你手里。”何田一进门就问道。


    “嫁妆没有问题。没事我还不能请哥哥喝杯茶么?”何霜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娇蛮了,甚至亲自动手给何田倒茶。


    “那就好。”何田点点头,然后开始喝茶。


    何霜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再度开口,迫不得己,她只好挑起话头:“明天我就要出嫁了。哥哥,虽然爹娘在世时没有给你定下亲事,要是遇见合适的,你也早些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何田朝她一笑:“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以后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何霜赶紧往下接,生怕错过了:“唉,庞家实在太穷了。我也不傻,等我嫁过去,他们家只能靠我的嫁妆来支撑。虽说嫁妆多,可永春是个读书人,处处都需要银子。我也不知道能撑几年,就怕委屈了他。”


    何田听出来了,她的言下之意是想叫自己实现诺言,再给她添八千两。


    那是原主答应的,跟何田有什么关系?


    何田只当自己没听出来,诉苦道最近生意不好做,险些周转不过来。又劝何霜嫁人后花钱要有算计,别只顾着眼前痛快,多想想将来。


    何霜不懂生意,她只会花钱,从来不关心家里的生意如何。何田这么一说,她就相信了。甚至想到哥哥突然取消给庞家的优待,多半也是因为生意不好做了的缘故。


    想明白了这件事,之前积下的怨气非但没消,反而还增多了,在心里埋怨何田不如爹爹那般会做生意。照这么下去,哥哥会不会找她借钱啊?


    何霜吓得心里一抖,赶忙?????将话题岔开。


    何田也不点破,闲聊几句后便起身:“你今晚早些歇息,免得明天气色不好。”


    何霜正巴不得呢,高高兴兴地送他出去。


    次日一大早,何家锣鼓喧天,到了吉时,庞永春一身红衣过来迎亲。


    本来应该何田背着妹妹上花轿的,但是他不愿意,推说昨夜吹了风,此时正头疼着,叫了一个粗壮的婆子来背。


    何霜生怕哥哥的风寒会传染给自己,于是也不计较,乖乖地趴到婆子的背上。


    庞永春见了便是一愣,不过此时也来不及想这么多,接到新娘子以后,一路吹吹打打的走了。


    终于把这个白眼狼送走了,何田只觉得家里的空气都更清新了。


    他吩咐管家,把何霜住的院子锁起来,平时没事就不要打开了。这样一来,阿宝活动的地方就更宽敞了,前后院都随便它跑。


    原主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如何做生意,很有些经商天赋,如今何田接手,也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动,一切遁例即可。


    他也不打算扩大规模,开启了养老模式,每天都过得很悠闲。


    嫁进庞家的何霜也很开心,她终于如愿嫁给了情郎,庞永春待她温柔体贴,婆婆又和善,也不摆架子故意搓磨她。


    所以,等到三朝回门那天,何霜满脸笑意,气色红润,眉眼间含着一丝初为人妇的娇羞。


    第172章


    大抵是新婚的日子太快乐了,何霜一见到何田便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哥哥”,仿佛已经将之间的不愉快给忘记了。


    “大哥。”庞永春一脸春风得意,笑着打招呼。


    “回来了,进去坐吧。”何田领着两人来到厅堂坐下。


    下人上了茶和点心,何田陪着闲聊了一会儿,又带他俩去给爹娘的牌位磕头。从小佛堂出来,何霜冲他使眼色,似乎私底下有些话想说。


    何田叫管家领着姑爷去小花园逛一逛,庞永春也识趣,什么也没问就跟着走了。


    等人走后,何霜一脸骄傲地看向何田:“哥哥,我在婆家过得很好,夫君待我温柔体贴,婆婆也处处以我为先。”


    “哦。”何田淡淡道。


    何霜不满哥哥反应如此冷淡,继续说道:“婆婆说,本来该叫我管家的,只是刚成亲,她实在不忍叫我如此劳累,早些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如今虽然是婆婆管家,可只要是我想要的,她就没有拒绝的。”


    “哥哥,你以前还说庞家不好,哪里不好了?我过得既自在又舒心,一点也不比娘家差。”


    何田听出点苗头,问道:“你把嫁妆都交给你婆婆了?”


    庞家这么多年全靠何家养着,之前何田停止供给他们银子,虽说何霜给了二百两,可是照庞家母子俩的消费水平来看,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


    那么,如今庞母管家,银子从哪里来?


    何霜闻言,意味深长地回答道:“我只给了婆婆一千两,还有一千两我自己拿着呢。再说了,已经是一家了,何必在银钱上斤斤计较?反倒弄得一身铜臭,惹人厌烦。”


    何田听出来了,她这是在骂自己一身铜臭,只看重银子,不讲亲情呢。


    “嗯,对,庞永春是读书人,向来不看重身外之物。你既然嫁给了他,自然也是要向他看齐的。”何田微微一笑,“爹娘给你准备的嫁妆,我没有一丝克扣,全都交给你带走了。你的东西,随便你怎么花,我是管不着的。”


    “不过,我劝你还是留个心眼,嫁妆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免得被人坐吃山空。”


    “哼。”何霜冷笑,“哥哥你又来了,看别人总是坏的,这世间还是好人多。”


    何田后悔自己刚才那句多嘴,恋爱脑岂是能劝得动的?于是他也冷笑道:“我是想提醒你,你的嫁妆是满城里的头一份,足够你安稳过完这一辈子。要是胡乱花完了,将来可别到我面前哭穷,我是不会帮你的!”


    何霜听了很不高兴。本来是想在哥哥面前炫耀一番的,好叫他知道他错了,没想到反而受了气。


    她气呼呼地说道:“我记住你这话了。等将来永春有了功名,做了大官,你也别求到他面前,我也不会帮你的!”


    兄妹俩算是撕破了脸。本来何霜应该留在娘家吃一顿饭的,这下子也没心情了,吩咐海棠:“走,回了!”


    她嫁人时,伺候她的几个大丫头也都跟着去了庞家,包括已经能下地的芙蓉。


    何田听见她要走,也不挽留。何霜见状就更气了,在小花园找到庞永春,便嚷着要回家去。


    庞永春心里吃惊,问她:“大哥呢?”


    “别问他了,人家忙着呢。我们走吧,别留在这里叫人笑话。”


    何霜气得眼睛有些发红,庞永春见大舅哥并没有追出来,心里也有些怨恨,便道:“好,我们这就走。”


    上了轿子,何霜越想越委屈,冲他撒娇道:“将来等你做了官,可不许帮他。”


    “嗯。”庞永春应了,拉起何霜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在庞永春看来,岳父家虽然有钱,可到底也只是商户。自家这些年确实得到了岳家的接济和恩惠,那也是因为他们看中了自己,相信他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


    等他中举当官,那时就该他回报岳家了。


    只可惜,岳父多年的付出,却被没有远见和眼力的大舅兄给毁了。如果是他,绝不会在对方即将与妹妹成亲时突然冷淡下来,不仅让前面十几年的付出成为流水,反倒还结下了不满与怨恨。


    庞永春摇摇头,为何田的鼠目寸光感到可笑。等他金榜提名时,大舅兄肯定会碘着脸围上来,像狗一样冲他摇尾巴,那时他绝不会搭理的。


    毕竟,这也是妻子的要求啊。


    轿子一路摇晃着到了庞家,庞母见儿子儿媳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由得很吃惊。等听说亲家居然没留饭,又看儿媳妇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庞母赶紧安慰。


    “如今你是我的女儿了,有没有哥哥有什么要紧。别人不疼你,我来疼你。”庞母柔声细语,像哄小孩子似的。


    何霜感动得眼泪汪汪,这一刻,她在婆母身上看到了亲娘的影子。


    “以后,你和永春便是我最亲最重要的人。”何霜感动道。话落,看见庞母头上插|着一根早已过时的旧金簪,就连色泽也不怎么鲜亮了。


    她便吩咐丫头:“去叫首饰铺子的人过来一趟,带些好的给我挑选。”


    庞母和庞永春都没出声反对,以为她是想给自己买新首饰。儿媳妇花自己的嫁妆,他们母子俩现在还吃用着她的呢,实在不好指责。


    海棠立刻就去了,何霜这才看向婆婆:“我的首饰已经足够了,多给您挑几个新样式的,每日轮换着戴,免得叫外人以为我们家很穷呢。”


    庞母闻言脸上笑容灿烂,忙道:“海棠,别去了,赶紧回来。”又对儿媳妇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是最孝顺的,只是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何必浪费银子。不如花在永春身上,免得他太寒酸,叫同窗小瞧了。”


    今天回门,庞永春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料子还是何田没断他们的供给前,庞母在何家绸缎庄里白拿的。


    庞母既想占便宜,又不愿被人说嘴,因此每次只肯挑中等档次的衣料子。庞永春这一身约摸也值十几两,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经是顶顶好的了。但是在何霜眼里,那就很上不得台面。


    何霜笑道:“我都听娘的。”然后赶紧吩咐另外一个丫头,去请布庄的掌柜过来,她要给丈夫添置体面的新衣。


    庞母犹豫着问:“是去你娘家的铺子么?”


    “自然不是。”何霜微抬着下巴,“既然哥哥瞧不上我们,我也没必要上赶着送银子给他。城里这么多铺子,离了他,我还买不到东西不成?”


    庞母便笑了起来:“说得很是,你手里大把银子,去了别人家的铺子,人家都得把你供起来。”


    这话何霜听得很舒心,一时间气氛和睦,言笑晏晏。


    首饰铺和布庄的人就是在这种氛围下进门的,□□的都是大客户,没人只买几两银子的东西就叫人上门,不然定会遭到嘲笑。


    况且,这是城里首富家刚嫁出去的何小姐,之前也是首饰铺子的老客户了,只有布庄是头一回做她的生意。这两拔人都不约而同地带上最贵最好的货,脸上带着笑,舌灿莲花,好一顿吹捧。


    他们先是夸庞永春一表人才,一看便知将来定能位极人臣。接着又夸庞母能干,养育出如此出色的儿子。最后的重中之重是何霜,夸她年轻貌美,嫁了个前途无限的好夫婿,满城里的大姑娘都羡慕得很。又说婆媳俩以后肯定能诰命加身,荣华富贵。


    这一顿吹捧,让庞家三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等他们开始介绍自家带来的东西,庞母这才从云端?????落回地面,推拒道:“不必给我买,顾着永春就够了。”


    庞永春也推拒:“这些年娘为了我,受了很多苦,儿子什么也不缺,倒是娘可以按照心意挑上两件,这也是霜儿的一片孝心。”


    庞母连连摆手:“我不要,我整日都不出门的,何必穿得那么好看。倒是你,时常在外行走,很应该好好打扮一番。”


    母子俩推来推去,彼此都想着对方,何霜感动极了,大手一挥:“不必再推了,全都要了吧。”


    两家铺子的人都高兴坏了,然后用随身带来的算盘开始算账,共计509两。他们也大气,各自把零头抹了,只收了个整数。


    何霜眼也不眨,吩咐海棠去取银子。


    庞母摸着堆在桌子上的上等好料子,触手柔软光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庞永春看着匣子里的首饰,从中挑了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佩,挂到腰间,问何霜好不好看。


    “好看。”何霜满意地点点头,从匣子里翻出另外一块翡翠玉佩,“这块也好看,正好给你轮换着戴。”


    还有新的玉簪,质地上乘,色泽透亮,何霜拿着它在庞永春的头侧比划了一下,笑眯眯道:“这个也好看。”


    庞母见状,心里非常满意儿媳妇对儿子的态度,跟着笑道:“你别总想着他,也替你自己挑上几件。”


    何霜是真不缺这些东西,她的嫁妆里啥都有,因此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喜欢的,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感觉有些累了,用帕子掩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庞母立刻道:“永春,快带她去歇着。我这就叫厨房做饭,多做几个霜儿爱吃的菜。等饭菜好了,你们再过来。”


    第173章


    回到屋里,何霜一时又睡不着了,懒洋洋地歪靠在矮榻上。


    庞永春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来,笑着柔声道:“今日又叫你破费了。”


    “说什么话。”何霜忙道,“你我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何必如此见外。”


    庞永春握住她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一下:“等我将来当了官,必定百倍千倍地补给你。”


    何霜心里甜滋滋的,庞永春又道:“同窗约我去喝茶,前几次都是他做东。我想着,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该轮到我了。”


    何霜不是个蠢人,立马问他:“是不是身上的银子不够?”


    “你刚给了娘一千两家用,怎会没有银子呢。”庞永春露出一个苦笑,“只是我娘节俭惯了,我若问她拿,她必定要问个彻底。我都这么大了,娘还管着我,不许我去花费高的地方,生怕我被带坏了。”


    “娘也是为了你好。”何霜坐起身来,认真地说道,“虽然娘一片好心,可她哪里知道,男人也是需要交际应酬的,总是怕花银子,路会越走越窄。”


    何霜虽然从不关心家里的生意,但从小到大,也听过好几回爹爹是如何教导哥哥的。她爹总说,做生意要有舍才有得,不要总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该花的银子就要花。


    何家不缺钱,何霜早就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性子,听见丈夫诉苦,当即便取了一百两,交到他手里:“先拿着,花完了再跟我说。”


    庞永春心里暗喜,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是你最体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把你娶回家。”


    何霜被夸得脸颊飞红,娇羞不已。


    用过饭,庞永春陪着她午歇,午睡起来后他就出门会友去了。何霜一时找不到事干,婆婆也不需要她伺候,她又不想出门,便靠在窗前的矮榻上,闷得直叹气。


    芙蓉见状,赶紧开箱子找出话本子,放到何霜面前,笑盈盈道:“少奶奶,不如看会儿书?可惜这里实在太小,若是也有个小花园,少奶奶还可以去走一走。”


    庞家所住的宅子,对普通人家来说并不算小,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何家相比。何家不仅院子多,还有花园、假山、水池,池子里养着各色鱼儿,游动的时候特别可爱。


    何霜的陪嫁里也有一座宅子,面积比夫家略大些,她也曾动过搬家的念头,但是夫君不答应。理由是住进妻子陪嫁的宅子,会被外人说嘴。


    “花园有什么好的,在娘家时都看腻了。你若是想看花儿,回头叫人送几盆进来,好让你看个够。”何霜随便挑了一个话本子,闲闲地翻开。


    芙蓉想了想:“几盆怕是不够。顺着墙根,能放好几十盆呢。等到开花的时候,那才叫好看。”


    “行吧,那就多买一些,你负责照顾。”何霜不计较这种小事,点了点头。


    芙蓉笑眯眯道:“少奶奶只管放心,我一定伺候得好好的。”


    恰在这时,海棠亲自端着两碟子点心进来了,放下后她面带犹豫,似乎有话想讲。


    何霜:“有话就直说。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海棠先把送茶的小丫头打发走,屋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这才开口道:“少奶奶,往后花钱是不是要计算着些?匣子里只剩下四百两了。”


    少奶奶的压箱底银子原本有二千两,这才嫁过来几天,居然只剩下四百两。要是再不计算着,到了下个月,只怕匣子就空了。


    何霜花钱大手大脚,不在乎银钱,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闻言眉头就皱起来了。


    芙蓉心里着急,她刚跟少奶奶说了要养花呢。万一少奶□□一个就从这里开始节省,那她该怎么办?


    芙蓉眼珠一转,安慰道:“姑爷是个读书人,海棠开口闭口就是钱,姑爷听了肯定不喜的。再说了,少奶奶刚嫁过来,要帮衬的地方实在太多,一时银子花得多了些,等往后理顺了,也就花不了那么多了。”


    “况且,少奶奶的付出,老太太和姑爷都是心里有数的,能不念着少奶奶的好?人啊,别总盯着眼前,目光放长远些才好。”


    芙蓉这几句话说到了何霜的心坎上,何霜的脸色由阴变晴,含笑道:“芙蓉说得很对。我嫁过来就给了三次银子,一千两给婆婆做家用,五百两买衣裳首饰,又给了少爷一百两出门交际。你们说,这里哪一项是能省的?”


    “还是少奶奶厉害,银子都花在该花的地方。”芙蓉笑着吹捧,“再说了,少奶奶除了压箱底银子,就没别的东西了?海棠你也太心急了些。”


    何霜一想到自己其它的陪嫁之物,心里也安稳下来。


    芙蓉又道:“等回头花养好了,不仅少奶奶能时时观赏,还可以送老太太几盆,这也是少奶奶的一片孝心。就连姑爷,平日看书累了,看看花也能放松一下。”


    “你说得很对。”何霜越听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要吝啬银子,多挑些贵的,那才养眼呢。”


    “是。”芙蓉笑眯眯地应了。


    海棠见少奶奶听不进劝,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她只是一个下人,难道还能替主子做决定?话多必失,往后她还是少说为妙。


    名贵的花价钱都高,十几两甚至几十两一盆也不罕见。何霜一心想做贤妻,眨眼间花了二百多两,买下几十盆花。有贵的,也有便宜的。为了好看,她叫芙容把贵的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庞家母子俩见了果然很高兴,夸她这事办得好。何霜更加开心了,叮嘱芙蓉一定要把花儿打理好。


    庞母紧紧捏着手里的一千两银子,这些钱除了做家里的买菜开支外,将来儿子赶考也要从里头出。不管儿媳妇买什么,只要不问她拿钱就行。


    她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许是有了底气,心境宽松了,闲时也爱出去窜门了,逢人便夸她有个好儿媳。


    母子俩以前过得节俭,虽说何家一直在资助他们,但每月就只有十两银子,他们也不可能全部花完了,总想着多存一些,以备将来赶考所需。如今家里来了一个金娃娃,不仅庞母心境发生了变化,庞永春也变了。


    以前的庞永春从不参加不必要的应酬,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银子。现在不一样了,有妻子支持,庞永春穿得光鲜亮丽,出手大方,十足的富家公子哥儿的派头。


    何霜从不拘着他不许出门,因为她的爹爹和哥哥也是经常需要出门交际应酬的。在她看来,这是很正常的。


    倒是庞母有些不满,生怕儿子会因此耽误了学业。何霜劝她,少爷出去也是跟同窗们在一起,在家闭门造车终究有些不足。


    庞永春连忙在一旁附和,声称自己是跟同窗们在一块儿讨论功课。


    庞母被劝住了,想着儿子已经娶妻,是个有主意的人了,从此便不再多管。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手里有一千两巨款,每日跟丫头们讨论穿戴打扮都忙不过来,能分到儿子身上的精力便少了很多。


    这日,管家向何田汇报:“听说姑爷最近很大方,常常出?????入酒楼,还总是请客做东。”


    “知道了。”何田淡淡道。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何霜是个没脑子的,带那么多嫁妆嫁过去,庞家母子俩能不占便宜?


    管家看出少爷不是很想听,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小姐带过去的银子,应该没剩下多少了。”


    庞母治家并不严,管家很轻松的就打听出来了。他并不担心小姐的银子是否够用,只是担心将来要是小姐回娘家哭穷,少爷会怪他知情不报。


    “哦?”何田有了点兴趣。


    管家赶紧将打听出来的事情讲了一遍,何田听完摇了摇头:“她的嫁妆,我也不好干涉,随她去吧。”


    管家退下后,何田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在原剧情中,原主在何霜出嫁前一晚,又补贴了她八千两银子,之后更是时不时就送银子过去,生怕妹妹吃苦受委屈。


    有了原主的大力补贴,哪怕何霜一拖二,她的私房钱也从没动用过。


    有了岳家的强力支持,庞永春也如现在这般过上了富家公子哥的生活。手里有了银子,他也没变坏,因为有原主那个大舅兄一直紧紧盯着他呢。就怕他行差踏错,对不起妹妹。


    如今何田撒手不管,不知道庞永春在没人管束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坚守本心,不被外界的花花绿绿所腐蚀。


    何田饶有兴致地等着。


    何霜还不知道哥哥正等着看她的笑话,她沉浸在幸福美好的生活里,婆婆和善,丈夫温柔体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银子花得太快了。


    还没两个月,匣子里剩下的那四百两也花得干干净净。


    庞永春面带愧疚,自责地说都是他不好,怪他在外头请客太多了。然后又抱着何霜,给她描述自己当上大官后要如何如何对她好。


    何霜只为银子心疼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就想开了。男人在外行走,哪能没银子,抠抠搜搜的如何与人结交?


    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变卖嫁妆。


    她的嫁妆里有一座宅子,因为丈夫不喜欢住那里,平时也是闲置着的,还要浪费人力物力去清扫维护,不如干脆卖了。


    第174章


    对于妻子要卖宅子的做法,庞永春只是道:“这是你的嫁妆,全由你自己做主。”


    他虽然没有赞成,但是也没反对。


    在何霜看来,这就是丈夫尊重自己的表现,完全没有要插|手她的嫁妆的想法。


    感动之余,也来不及细细挑选买家了,只想着快点卖出去,好换成银子给丈夫使用。这座宅子值九百多两,何霜急于变现,主动降价,只要八百两。


    何田听说后,便叫人把宅子买了回来。


    宅子卖掉后,何霜手里又有银子了,她自己留下一点,其他的都交给了丈夫。庞永春不急着出去消费,在家安生了好一阵子,因为他怕出去会被人问起妻子卖嫁妆的事。


    不久,何霜有孕,庞家母子俩高兴坏了,恨不能把她供起来,一面又派人去何家报信。


    何田没有亲自去看望,只是备了一份很普通的礼,叫管家替他走一趟。


    管家只是一个下人,自然不会跑去敲打姑爷。他把礼送到,说了几句吉祥讨喜的话,便告辞了。


    庞母内心不快,嫌这份礼太轻太薄,抱怨道:“也不知亲家少爷在忙什么,连亲妹妹有孕都腾不出空来看一眼。”顿了顿,有些恶意地说道,“不会是病了吧?”


    何霜丝毫没觉得婆婆是在咒她哥哥生病,她只关心自己,压根不在乎哥哥病得重不重,忙道:“既然病了,那还是不要见才好,免得过了病气给我。”


    “对对,如今你最重要。”庞母笑眯眯道。


    她很喜欢这种又蠢又有钱的儿媳妇,既能帮到自家,人又好哄好骗。


    何霜的嫁妆里还有一间铺子,是间杂货铺,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在何家的产业里,属于赚钱中等的那种。


    何霜有孕后就很嗜睡,她连丈夫都快顾不上了,更别提管理铺子。


    事实上,她嫁人之前也只是见了掌柜一面,其他的都没管过。因为掌柜和伙计都是做熟了的,她万事不操心,只等着收银子就好。


    这日,掌柜上门求见。


    店里好些货物快要卖光了,急需补货。以往都是何家主动送货过来,这次等了又等,始终没等来,他只好去了何家一趟,结果管家告诉他,这是小姐的嫁妆,何家不会再管了。


    于是,他只好来找何霜,想讨个主意。


    何霜精力不济,她如今最关心的便是肚里的孩儿,况且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进货。


    庞永春便道:“不如把这事交给我,你安心养胎。”


    “好,辛苦你了。”


    何霜吩咐掌柜以后万事都听姑爷的,然后撒手不管,继续睡觉去了。


    庞永春也不懂如何做生意,要不是妻子有孕,他是万万不可能接手的,毕竟他可是个读书人。


    他拿着银子出门请客,请教了一圈,最后总算知道在哪里进货。他没经验,身边又没人指点,最后高价进了一批货。


    庞永春还不知道自己吃了亏,他翻看着店铺的账册,越看越不高兴。


    这些东西怎么卖这么便宜?有好几样商品,卖价竟然只比进货价高一两文钱,简直就是白送的。


    他当即便决定全部都要涨价。


    掌柜听了大吃一惊,连忙劝道:“这几样确实卖的便宜,那是为了留住客人。其他东西的利润都挺高的,总的来算,并不吃亏。”


    庞永春板着脸:“现在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他一意孤行,半点不把掌柜的放在眼里。掌柜也聪明,知道这样搞下去,迟早要关门歇业,于是便请辞。


    庞永春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在经常一起吃喝的好友的建议下,重新请了一名掌柜。


    新来的掌柜跟那个好友的性子差不多,都是爱占便宜的。况且店里又涨价,损失了大批客人。如此一来,铺子便月月亏损。别说往家拿银子了,每月还得倒贴。


    庞永春本来就看不上杂货铺,要是换成何家最赚钱的绸缎庄,他或许还会多用点心。于是,他便跟何霜说,这么操心还亏本,不如干脆卖了。


    何霜也没多想,在她心里,她的丈夫就是最厉害的,说什么都对。


    于是,继卖宅子之后,何霜又卖掉了陪嫁里的铺子。


    这一回,还是被何田买了回来。那间铺子的位置很不错,落到别人手里实在可惜。


    买回来后,何田把之前的掌柜重新请回来,各色商品也降回原本的价格,开业头几天还有很多优惠,一时间客似云来,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庞永春偶然路过,好奇地往里一瞧,居然是那个曾经反对过他的掌柜在招呼客人,顿时心里不太痛快,找人打听了一下,险些没气炸肺。


    回到家,他就在何霜面前说了一通何田的坏话。


    “以前我以为你们兄妹情深,如今算是看出来了,真真是日久见人心。你是没瞧见,店里好热闹,个个都争着抢着买!大哥既然有这本事,当初为什么不帮帮我们?”


    他也算是看过账本的人,杂货铺所卖的东西都不算很贵,按照他浅薄的经验来看,这么大的客流量,赚得应该不少。


    庞永春又气又恨,心底还有些难堪,他不愿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比不过大舅哥。


    何霜听完也怒了,跟他同仇敌忾:“我早就看透了,要不是爹娘在世时把嫁妆都安排好了,指不定我出嫁会是什么样子呢,没准只有两身新衣,一床棉被。”


    “以前还总说我是他最亲的人,可见都是哄我玩的,他心里只有他自己,自私又冷血,血脉亲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唉,你受苦了。好在你已经嫁给了我,我和我娘会好好疼你的。”


    何霜顺势靠到他怀里,两人之间温情脉脉。


    这世上,只要肯付银子,有什么消息是打听不到的?何霜跟庞永春的这番话,第二天就传进了何田的耳朵里。


    何田听完微微一笑,看上去半点都不介意。


    在这个世界,他不需要做过多的事情,只要不对何霜伸出援手,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完。


    何霜有了身孕,庞永春不敢碰她,只能强行忍耐着。


    他跟同窗好友们也去过几次花楼,但他顾忌名声,又怕妻子会生气,因此每次只是坐着喝酒,并不敢真的跟那里的姑娘发生点什么。


    忍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长,便有些受不了。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不像前世那样有大舅兄约束着。庞母私底下也说过,希望儿子能在丫头里挑一个夜里伺候。


    庞母很精明,这话并不敢对着儿媳妇说,就怕惹恼了金娃娃。她希望儿子能私底下跟儿媳妇商量好,反正她是不愿意儿子苦熬的。


    庞永春压根就没有跟何霜提这件事,不过亲娘说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不自觉地观察起了家里的丫头们。


    庞家原先只有两个丫?????头,虽然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可长相实在说不上好,倒是何霜带过来的几个大丫头还有几分颜色。


    芙蓉因领了侍弄花草的活儿,好多次庞永春从院子里经过,都能看到她正蹲在花盆边,摆弄花花草草。


    芙蓉并不是几个大丫头里最漂亮的,但长相也不差,最妙的便是她皮肤很白,被鲜花一衬,显露出几分旁人没有的风流雅韵。


    庞永春渐渐地上了心。


    这日,院子里的芙蓉花开了,芙蓉见状心喜,赶忙掐了几朵最好看的,用花瓶装起来,送到少奶奶屋里去。


    何霜见了果然很喜欢,欣赏了一会儿便吩咐道:“少爷整日在书房用功,送几朵过去,给书房增添点香气。”


    她怀孕后,庞母怕他们年轻小夫妻不懂事,硬是让儿子搬去书房住。何霜为此很不高兴,庞母哄她道:“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等你的胎坐稳了,再叫他搬回来也不迟。”


    何霜这才依了。


    芙蓉去书房送花,庞永春见她捧着花瓶,花瓶里的花朵有粉有白,人美花娇,分外好看。


    “就摆在这桌上吧。”庞永春含笑道。


    芙蓉刚把花瓶放好,手还没缩回来,庞永春伸手去摸花朵,可能是眼睛不好,竟然摸到了丫头的手背上。


    芙蓉愣了一下,没有退缩,脸颊立刻红了。


    等何霜得知丈夫收用了她的丫头,顿时气得哭了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如同泄洪,好不容易止住,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子了。


    “海棠,你回娘家一趟,告诉我哥哥,叫他来给我主持公道。”


    海棠立刻去了,何田并没有拒之不见,等一脸焦急的海棠把话说完,何田微笑道:“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呢,哪有空管这闲事。再说了,妹夫的房里事,我也不好开口的。你回去告诉她,别动不动就想着叫旁人替她撑腰,夫妻过日子,应该互相体谅,以真心换真心。只要她足够贤良淑德,妹夫就算收十个八个丫头,也不会抛弃她的。”


    这时候才想起哥哥,何田怎么可能会理她。


    海棠没请到人,回去后只好老老实实地把何田的话告诉主子。何霜听了又是一阵哭:“哥哥这是在说我不够贤良大度,是个妒妇?”


    一想到哥哥不愿意给自己撑腰,爹娘又去了,何霜悲从中来,哭得停都停不下来,直到小腹一阵疼痛,她才慌了。


    丫头们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躺好,一面派人去请老太太和姑爷过来,一面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便来了,说是动了胎气,开了一副保胎的方子。


    庞家母子俩见躲不过了,这才急忙赶来。


    庞母当着儿媳妇的面,假意骂儿子:“瞧瞧你办的好事,把儿媳妇都气病了。她这一胎要是有意外,全都是你的错。”


    第175章


    庞永春赶紧认错,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他说都是自己的错,但话里话外以在暗示是芙蓉勾引了他,所以他才没把持住,犯下了错。


    庞永春认错的态度看上去很诚恳,何霜见他还被婆婆骂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地心软了一大半。


    庞母见儿媳妇神色松动,忙道:“我儿子向来洁身自好,成亲前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也是那丫头心大了,以为主子有孕她便能趁虚而入。我眼里是容不下这样的人的,不如卖得远远的。”


    何霜闻言,心又软了一点,婆婆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呢,不枉她平时对婆婆那么好。


    庞母又道:“这样的人,卖了才好。只是……你如今有孕,永春身边总要有个伺候的人,免得憋坏了。万一他被外面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人引|诱了怎么办?还不如就让芙蓉伺候他。反正这丫头的身契在你手里,谅她也翻不起浪来。”


    何霜想了想。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把芙蓉打死,也改变不了她被丈夫收用过的事实。而且,婆婆说得也有道理,比起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还不如就在家里给他备一个。


    想通了的何霜便点头答应了,见她一脸虚弱,庞永春既心虚又有些心疼。庞母也夸了她好几句,然后才离去,吩咐儿子好好陪着。


    芙蓉虽然不用被卖,但她也没讨着好,庞永春发话叫她到院子里跪着给少奶奶祈福。少奶奶一日不好,她便要跪一日,每天最少要跪足八个时辰。


    何霜听到这话,心里剩下的那点不舒服也没了。


    她本就身娇体弱,这次动了胎气,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彻底好转。为了折腾芙蓉,她硬是多躺了几天。


    芙蓉的膝盖跪得又红又肿,要不是每晚还能回屋里去睡觉,她这双腿早就废了。等到惩罚结束,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人强压着灌了一碗汤药。


    她问这是什么药,婆子理都不理。少奶奶厌恶了芙蓉,婆子也懒得给她面子,甩手就走了。


    芙蓉忍下了,回头找了个机会,把药渣翻出来,偷偷带到外面,请大夫看了一下,说这是绝育的药。


    芙蓉的心都凉了。如果不能生育,过上几年容貌不在,少爷身边还能有她的位置?


    芙蓉恨得直咬牙。


    何霜一点也不怕芙蓉知道自己给她灌的是绝育药,而不是普通的避子汤。不过是一个给丈夫解闷的小玩意儿罢了,怎么可能让她生下孩子,从而影响自己孩子的地位?


    她没把芙蓉卖得远远的,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芙蓉知道自己斗不过主子,从此表现得更加温顺,夜里伺候少爷也越发用心了。渐渐地,她在庞永春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在不惹妻子生气的情况下,庞永春也愿意对她好一点。


    时光如水,转眼何霜就要临盆了。


    之前变卖嫁妆得来的银子,已经被庞永春花得差不多了。他在外面潇洒,回到家则对着大腹便便的妻子诉说自己的不得己,比如今日约的是某官员家的公子,出手小气了会招人厌恶。


    何霜不懂外头的事情,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因此当庞永春说银子快要花完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该卖嫁妆了。


    陪嫁里的房子和铺子已经卖掉了,还有些珠宝首饰,她舍不得。嫁妆里还有一百亩良田,她打算全部卖掉。


    海棠见势不好,这样卖下去,将来卖无可卖了,岂不是要打起她们这些丫头的主意?


    她并不敢说少爷的坏话,因为知道少奶奶不喜欢听这些。海棠日夜苦劝,总算劝得少奶奶留下了十亩。


    这些良田照旧还是被何田买了回去,何霜依然不知道,她找的是中介,丝毫不关心谁是买家,只要银子给够就行了。


    如此又得了将近一千两银子,庞永春对她感激不己,庞母也夸她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儿媳。就在这样和乐的氛围下,何霜生了一个儿子。


    何霜只觉得生活太幸福了,她不仅有儿子,还有丈夫的看重与疼爱,婆婆也拿她当亲女儿般对待。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芙蓉。


    有这丫头在一日,她便时刻不能忘记丈夫不是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先前是迫不得己,如今孩子都生出来了,自然也用不上暖床丫头了,于是她便决定寻个机会把芙蓉卖掉。


    这话恰好被小丫头听见了,小丫头又告诉了芙蓉。


    芙蓉清楚地知道少爷不可能为了她而跟少奶奶对上,于是她决定跑。


    按照少奶奶对她的恨意,多半会被卖到腌臜的地方,与其这样,不如先跑了再说。


    何霜坐月子,全家人都围着她和小少爷打转,一时疏忽,芙蓉便找到机会,偷走了何霜放在外边、供日常佩戴的半匣子珠宝首饰。


    等发现时,芙蓉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何霜大怒,庞永春简直不敢相信,夜里娇滴滴的芙蓉竟然是个贼!


    庞永春并不笨,问过家里的下人后,他也猜出了芙蓉为什么要跑。心里暗暗责怪妻子是个妒妇,否则芙蓉为什么要跑?还不是怕被卖!


    可事已至此,责怪也无用,他只能安慰道:“她跑不远的,指不定半路上就遇见坏人了。”


    何霜并不关心芙蓉的下场,她只想找回自己的首饰。也怪她放在外边的首饰太多了,要是早知道丫头会偷,她一定全部都锁起来。


    庞永春报了官,又派人去通知大舅兄一声,希望何田能出面,帮忙把逃走的丫头和首饰都找回来。


    何田不想搭理,借口自己忙,没空,叫他们耐心等官府的消息。


    何霜听说后,生了好大的一场气。


    何田压根不在乎她是否生气,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看个人,她喜欢无止境地补贴夫家,那就让她补贴个够,反正他是不会像原身那样,给这个妹妹擦屁|股的。


    何霜嫁妆里的大件几乎都被卖掉了,如今最值钱的就只剩那半匣子首饰。庞永春安分了两天,他也怕把妻子的嫁妆花完就没得花了。本想着节约一点,到了第三天,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外头呼朋唤友惯了的人,窝在家哪里静得下心来。突然想起娘那里还有一千两银子,顿时就不觉得怕了,找了个借口,又出去潇洒了。


    过了一个多月,有消息传来,在城外发现了芙蓉的尸体,首饰却不翼而飞,估计多半是被劫财害命了。


    庞永春跟何霜齐齐叹气,可惜那些珠宝首饰,恐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何田每天都过得很悠闲,他没想着要扩大生意规模,保持现状就可以了。自从甩掉庞家这个包袱,何家的每间铺子都在赚钱。


    他日常除了出去巡视铺子外,就是在家陪阿宝。他也经常做慈善,比如捐钱修路造桥,冬天时给城里的孤寡老人和失怙孩子送衣送粮。遇上灾年,则施粥布善。


    感恩的人越来越多,何家的名声越来越好,就连本地知府提起何田,也是大大夸赞的。


    何田不在乎名声,他在这里也没打算娶妻生子,赚那么银子又花不完,不如造福社会。反正不要像原主那样,全补贴给妹妹妹夫一家。


    何田越过越好,庞家的日子却逐渐日落西山。


    人变坏总是比变好更容易一些,庞永春身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何霜从不管他在外面的事,庞母倒是想管,却有心无力,因为她的精力全放在照顾孙子上了。


    庞永春在外面潇洒惯了,叫他再重新回到以前的节俭日子,那还不如杀了他。


    妻子的嫁妆越花越少,他的学业也没有任何进步,之前下场几次,全都榜上无名。他丝毫不以为意,功名是那么好考的么?哪有考一两次就中的,他这都是正常的现象。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下,他不仅没有奋发图强,反而心安理得的继续在外面潇洒。


    直到,何霜再也拿不出银子来。


    庞永春一点也不慌,对何霜说道:“大哥每年赚那么多银子,大把大把的扔出去做善事。上次我在街上偶然见了,大哥养的那条狗,脖子上挂着一个拇指大的金坠子。”


    “不如你回娘家一趟,跟大哥哭诉一番。好歹你也是他的亲妹妹,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何霜点点头,觉得丈夫说得很有道理。


    这些年,虽然兄妹间的感情淡了许多,逢年过节互相送的也是很普通的节礼,并不亲厚。可不管怎么说,她总不会比不过一条狗吧?


    她现在为人妇,为人母,回想过去,以前她确实有些骄纵。不过不要紧,今日不同往日了,只要见到哥哥,多说几句软话,想必哥哥还是能谅解她的。


    何霜信心满满地回娘家去了,说了一大堆软话,又是诉苦又是哭穷。仿佛何田如果不帮她,她就要活不下去了。


    何田乐得看她的笑话,耐心听她讲完,慢悠悠道:“爹娘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嫁妆,足够你丰衣足食过完这辈子。这才几年,怎地就到这地步了?我不信。”


    “真的,哥哥,我没有骗你。”


    何霜将自己嫁人后的开支细细数来,期盼何田能看在血缘的份上,资助她几千两。


    何田:你怕不是在想P吃。


    与其把钱给你,还不如拿出去做善事呢!


    第176章


    何田坚定地拒绝了她。


    “当初我就说过,你的嫁妆我不会克扣半分,但也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你是忘了吗?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何霜当然没忘。


    当初为了这话,她还生了好久的气。那时她觉得自己有这么多嫁妆,怎么可能会有求人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何霜头一次升起了对庞永春的不满。都怪他花钱太厉害了,短短几年就把她的嫁妆花得七七八八,以致于她不得不低头求人。


    “哥哥,我现在真的好难。”何霜眼圈红了,两滴眼泪滚落下来。


    她觉得很委屈。身为何家唯一的姑娘,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这样低过头?


    “看在爹娘的份上,你帮我这一次。你继承了那么多家业,这点银子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何霜边擦眼泪边说道。


    “我继承的家业再多也是爹娘给的,又不是你给的,凭什么要我帮你?”


    当下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儿子继承家业,女儿则是给一副嫁妆。像何霜这样嫁妆超级丰厚的,已经是何父何母很疼爱她的表现了。


    何霜:“……”


    她说不出话来。她自然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占理,不过亲人之间,又何必讲道理呢?讲亲情就够了。


    阿宝正蹲在何宝身边,它吐着舌头,微微歪头,盯着何霜看。


    何田把它养得很好,一身毛毛油光水滑,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明晃晃的刻着福字的黄金吊坠。


    这金光刺得何霜眼睛生疼,她已经开始变卖首饰了,而哥哥养的狗竟然还戴着黄金坠子,它配吗?


    “哥哥。”何霜的语气很不满,又有些愤慨,她用手指着阿宝,“你对我铁石心肠,却舍得把金子戴在狗的身上。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条狗?”


    何田微微一笑。


    对不起,你还真比不上阿宝。


    阿宝能看家,不会把自家的东西往外拿。这个便宜妹妹一心只替夫家打算,原主对她那般好,她不仅不感恩,反而视做理所当然。


    “你说什么呢。干嘛要跟它比?你怎么可能比得上阿宝。”何田挥挥手道,“好了,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了。你走吧,以后像这种事就不必上门了,我说到做到,说不帮就不帮。你来也没用,以后我未必有空见你。”


    何霜又气又恨,她居然还比不过一只畜生?一时面子上挂不住,涨红了脸,拎着裙摆飞快地走掉了,倒省了管家来请她。


    她回到家就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庞永春不必问就知道结果,当即长叹几声,然后转身往庞母的屋子去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何霜见了又是一阵伤心。不知从何时起,丈夫对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呵护备至,耐心也少了很多。


    何霜心情黯然,海棠看出来了,赶紧拧了一条热热的帕子给她擦脸,小声道:“少奶奶,您手里的那十亩地,可千万别卖了,留着好歹也是一条退路。至于少爷,老太太手里还有银子呢。”


    何霜不出声,心里倒是把她这话给听进去了。想到哥哥的绝情,丈夫的冷淡,还有她年幼可爱的儿子,最后的十亩地确实不能再卖了。


    庞永春心知妻子没从娘家得到任何帮助,他也知道妻子快被自己榨干了,因此便打起了庞母手里那一千两银子的主意。


    庞母把银子捏得很紧,平时买菜都精打细算着。虽然每天也有鱼和肉,但何霜吃惯了精细食物,很看不上这些普通菜式。她如果想吃点好的,庞母就会哭穷,何霜只好自己拿银子叫丫头去外面买。


    因此,几年下来,当初那一千两,庞母如今还剩下九百多两。


    庞永春知道亲娘最在乎什么,打着读书的旗号,从庞母手里拿到了不少银子。庞母丝毫没有怀疑,本来这笔银子也是打算花在儿子的学业上的,因此给钱很痛快。


    如此过了一年多,庞母手里的银子快要见底,母子俩这才慌了,急忙去找何霜商量。


    何霜在海棠的日夜劝导下,思想早就发生了改变。她依然看重婆婆和夫君,不过她更疼爱自己的儿子。


    儿子还那么小,过几年要读书,长大了还要娶妻成家,她手里就只剩下一些首饰和十亩良田。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乱花费了。


    庞母听儿媳妇说是为了孙子的前途,她就开不了口,默默地开始节俭。只有庞永春最不习惯,从奢入俭难,可是现在没人给他银子,再憋屈也只能忍着。为此,他黑脸了好些天,还冲何霜发脾气。


    何霜也算是看透了他,不想跟他计较,只一心一意照顾儿子。


    庞永春迫于无奈,不再出门交际会友,打算好好用功,考取功名。


    可他这几年的放纵,早就把心性给弄坏了,即便在书房坐一整天,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完全静不下心。


    他一年又一年地蹉跎着岁月,何霜则是年复一年地听旁人说起她哥哥又做了哪些善事。每到这时,庞家母子俩就会齐声大骂何田不讲亲情,那么多的银子花出去买名声,却舍不得给自己的亲妹妹半个铜板!


    这样的人,即便做再多的好事,也让人鄙夷!


    何霜总是默默地听着,不说半个字。


    她当然知道,如果哥哥肯从手指缝里漏一点给她,就够她活得滋润无比了。可同时她也明白自己指望不上哥哥,那次过后,她又回了几次娘家,哥哥都避而不见。


    幸好,她手里还有一些东西,精打细算着总能把日子过下去。每每想起在闺中时的富足奢华,都会陷入深深的悔恨中。


    明明她有那么多嫁妆,满城里无人能比,可她不懂珍惜,一味相信婆家人,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早知如此,当初她应该把嫁妆全部握在?????自己手里的……


    【完】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正瞪大双眼,一脸气愤地说道:“分手就分手,别拿钱来侮辱人!”


    何田刚穿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女孩子的对面,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五百万的支票。


    视线下移,一身高定西服,没有一丝褶皱,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看来这次的身份比较有钱。


    他开始接收这个小世界的剧情。


    女主名叫关雪莹,大学毕业后进入何氏集团工作,虽然她职位普通,长相也只能算做清秀,但却无意中入了原主的眼。


    原主身为总裁,身家多到数不清,他不仅年轻俊美,还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过花边新闻,一心只扑在工作上。


    当他提出想跟关雪莹交往时,关雪莹只思考了两秒钟,就微红着脸答应了。这么完美的一个男人,谁能不动心呢?


    原主还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这段关系必需保密,而且她不可以怀孕,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同时,作为弥补,他每个月会给她一笔零花钱。


    关雪莹没有反驳,两人开始地下交往。


    在公司里,原主仍然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并没有因此对她另眼相看。但在下班后的私人时间里,他就像许多普通男人一样,会搂着她说笑,给她买礼物。关雪莹逐渐沉沦,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着嫁给他了。


    一年多以后,原主突然提出分手,理由是性格不合。


    关雪莹自然不肯接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分手?可原主却始终不肯改变主意。关雪莹知道,他肯定是变心了。变了心的男人就如同隔夜馊掉的饭菜,强留下来也毫无用处。


    她强忍着痛苦和伤心,同意分手。


    原主为了弥补她,开出了五百万的支票,关雪莹自认还是有点骨气的,拒不接受。原主见她这样,心里的愧疚便多了一点,直接往她的账户上打了一千万过去。


    恰好她的手机坏了,没有及时收到转账消息,她正忙着辞职搬家。等一切都搞定,她这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没有把这事告诉原主,打算生下来独自抚养。这时,新闻上报道了原主订婚的消息,商业联姻,对方是一位富豪千金。


    到了此时,关雪莹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分手。


    她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她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坚定了要将孩子生下来的决心。


    后来,她生下了一个面容跟原主有七八分相似的儿子。


    而原主也在分别的日子里,越发想念关雪莹。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见了她们母子俩,然后派人去调查,发现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原主取消了与豪门千金的婚约,开始了追妻火葬路之路。


    他高调示爱,甚至向关雪莹下跪,以及自扇耳光等等,经过种种努力,终于抱得母子归。


    可关雪莹还是有心结未消,为了这个心结,在之后几十年的婚姻里,原主丝毫不敢行差踏错,不仅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关雪莹母子俩名下,还主动跟异性保持距离,时刻将妻儿放在首位。


    周围的人纷纷赞扬关雪莹御夫有术,甚至不少人还向她取经。每到这时,关雪莹总会淡淡一笑:“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是别把男人太当回事。女人啊,还是要最爱自己才好。”


    第177章


    这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虽然何田穿成了男主,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主角。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关雪莹,而原主只负责给她的光辉增砖添瓦。


    关雪莹是有骨气的,高傲的,自尊自爱的。后来之所以肯原谅原主,并且跟原主结婚,也不过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而原主的余生,一直在为他的错误买单。做为犯错方,他在这段婚姻里是卑微的。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关雪莹宠成让别的女人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关雪莹高高在上,牢牢地拿捏着原主,她生的儿子也跟她站在同一阵线,把原主当成这个家庭的下等人。如果夫妻间有了小矛盾,就把原主当年的错误拿出来说一说,逼他退让,使他羞愧,从而自我反省,然后把自己的家庭角色做得更好。


    “呵。”接收完小世界的剧情,何田在心里冷笑。


    这种火葬场,谁爱追就去追,反正他是不会追的,看看最后葬的是谁吧。


    “把你的臭钱拿走,我不稀罕!感情不是用钱就能弥补的!”关雪莹捏紧小拳头,脸色因为气愤而带上了一层薄红。


    她就像一头受到侮辱的受伤小兽,极力用言语来捍卫自己的自尊。


    何田如她所言,把支票收了起来。


    整整五百万呢,捐给希望工程不好吗?让失学儿童重返校园,改善偏远地区的校园环境,这可比送给关雪莹要有意义多了。


    关雪莹见状一愣。


    她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把支票收回去。自从两人交往以来,何田对她很大方,时不时就送她价值昂贵的礼物,随手送的一个包就抵得上她好几年的工资。


    关雪莹很快回过神来,微微抬起下巴,姿态略有些高傲:“别拿钱来侮辱人!当初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是图你的钱,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分手就分手,我绝对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


    她这副不爱钱的样子看起来清纯极了,可惜何田并不这么想。


    “我这个人,难道不包括我的钱?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也没少花我的钱啊。”


    原主除了日常送礼物之外,每个月还给关雪莹十万块零花钱。就连关雪莹给原主买礼物,刷的都是原主的卡。谈恋爱都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说是包养似乎也不为过。


    何田挺看不上这种又当又立的做法,忍不住出声反驳。


    关雪莹一听就炸了,双眼瞪得溜圆:“是我问你要的吗?明明是你主动给我的。再说了,你是我男朋友,我花男朋友的钱有什么不对?”


    说着,她的眼泪落下来,委屈地说道:“我不像你那么有钱,但在这段感情中,我也付出了很多!我每天都在关心你,还给你做饭洗衣服,难道这些你全都看不见吗?”


    “你说的这些保姆也能干。再说了,洗衣服有洗衣机。”何田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关雪莹一时气极,口不择言:“那我还陪你睡了呢!”


    何田眉梢一挑:“难道你没享受到?”


    床上那点事,原主可从来没强迫过她,都是水到渠成,你情我愿。怎么到关雪莹嘴里,就成了她单方面的付出了呢?


    关雪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想要弥补,一时间又想不到好的理由,她只好强硬道:“好好,我把礼物都还给你,一件也不留!”说完,蹬蹬蹬地往屋里去了。


    她把何田送她的衣服、包包、首饰,甚至连化妆品护肤品都一股脑儿整理出来,全部丢到沙发上,然后喘着气,对何田说:“都在这里了,你赶紧拿走吧。”


    她眼眶微红,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实在惹人心疼。


    偏偏何田不解风情,慢悠悠道:“这套房子似乎是我的。”


    关雪莹定定地看着他,紧抿着嘴唇,好半天才道:“我懂了,我马上就搬走。”


    她重新回到卧室,发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入眼所及的几乎都是何田出钱购买的。最后,她从角落里翻出自己搬进来时背的那个帆布包,把一些重要的个人物品收进包里。


    “我走了,以后我俩互不相欠!”关雪莹来到客厅,掷地有声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何田突然出声,“避孕药你吃了吧?”


    原主不想让关雪莹怀孕,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前天,家里的套用完了,当时箭在弦上,两人都不想忍,于是就放纵了一回。


    事后,原主特意叮嘱她去买药吃,关雪莹也乖乖答应了。不论她是忘记了又或者出于别的原因,反正那一次就让关雪莹怀上了。


    “吃了,吃了!等下我再去买药,再吃一次,这下你满意了吧?”关雪莹非常愤怒,“你以为我会借着肚子逼你娶我?未免太小瞧人了!”


    关雪莹高高仰着头,挺直脊背,快步走了出去。她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被他看见,倔强地不肯回头,连关门这种基本礼貌都顾不上了。


    “呵。”何田摇头轻笑。


    不论他还是原主,都表明了态度不想要孩子。当然,肚子长在关雪莹的身上,她非要生,谁也拦不住。何田总不能硬给她灌药打胎吧?


    法制社会,可不能这么干。


    关上门,何田看着客厅里堆成小山似的奢侈品,打开手机,叫秘书赶紧过来一趟。


    李秘很快就来了,何田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再找家政把屋子打扫干净,不该留的一样也别留。”


    李秘书秒懂。


    自家总?????裁快要跟王家千金订婚了,自然要把某些人和事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何田回到老宅,老宅位于一片别墅区内,自从爸妈过世,原主一直独自住在这里。为了排解寂寞,他养了一条狗,也就是阿宝。


    老宅环境清幽,面积很大。何田的车子刚开进大门,正在草坪上玩耍的阿宝立刻就跑了过来。


    下车后,阿宝抱着他的大腿一阵嘤嘤嘤,尾巴甩得快要飞起来。


    原主自从跟关雪莹在一起后,常常去刚才那套房子里过夜,因此陪伴阿宝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何田想到这就是一阵心疼。他直接把几十斤重的阿宝抱起来,抱着它往屋里走,看见阿宝的食盆已经空了,便道:“一会儿给你煎牛排。”


    他先用手机下单,接着上楼洗澡换衣服,等收拾好自己,正好快递送货上门。


    没有腌制过的牛排,用小火慢煎,煎至五成熟便出锅,再用剪刀剪成小块,放凉了就可以给阿宝吃。


    阿宝一直紧紧跟着他,闻到牛排的香味,它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来,到这边来吃。”何田端着盘子,一路来到客厅。阿宝就像他的影子似的,半步都不肯落下。


    何田手拿叉子,一块块地叉起牛排喂给阿宝,直到整块牛排被阿宝吃完。


    接下来,他又陪着玩了一会儿我扔你捡的游戏,然后丢了一个玩具给它,叫它自己玩。


    何田坐在沙发上想事情。


    跟王小姐的订婚肯定要取消的。这只是一场商业联姻,两位当事人对彼此都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订婚,没必要再维持下去。


    在原剧情中,原主为了向关雪莹表达爱意,当着她的面狠狠羞辱了王小姐一番。


    关雪莹嘴里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感到一阵阵隐秘的满足。王小姐出身优渥,那又如何?这个男人不喜欢她,却独独喜欢自己。


    王小姐当众受辱,自然是不服的。


    当初订婚,也不是王家人拿刀逼他的。如今他不仅悔婚,还为了小三当众羞辱自己,但凡有点气性的都忍不下这口气。


    于是,王小姐开始针对关雪莹,只可惜全都被原主识破,并且在生意场上教训了回去,使王家吃了个大亏。这之后,王小姐才不得不咽下那口气,不敢再找关雪莹的麻烦。


    在何田看来,王小姐并没有做错什么。倒是原主,想退婚就应该把姿态摆低一点,何苦还要当众羞辱别人,实在是太没风度了。


    坐了一会儿,何田有点困了,于是打算回楼上卧室去休息。


    阿宝亦步亦趋地跟着,何田停下脚步,扭头问它:“你也想进来睡?”


    阿宝汪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他,尾巴不断地摇着。


    何田:“想进来睡,那你就去把你的狗窝拿来。”


    阿宝转身跑下楼,叼起自己的窝窝,又跑了回来,然后走到何田床边,这才松开口,狗窝落地。


    它的意思很明显,它想睡在主人旁边。


    何田轻笑一声,帮忙把窝窝摆正,又揉了揉它的狗头,然后躺好休息。


    *


    关雪莹并非没有地方可去。


    她以前租住的房子仍然留着,那点房租对身为何总的女朋友来说并不算什么。也幸亏她没退租,否则偌大的城市却无处可去,那也太惨了。


    关雪莹回到自己原先租住的地方,哭了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起床,就在网上看到了何氏总裁跟王家千金疑似即将联姻的小道消息。


    关雪莹气得浑身发抖。


    怪不得他那么迫不及待地想甩掉自己,原来是要跟别人订婚了。一时间,背叛的愤怒涌遍全身,她只觉得昨晚的眼泪全都白流了。


    像何田这种人渣,不值得她为他哭!


    第178章


    那一则小道消息,何田也看见了。


    原主与王氏千金还未正式订婚,目前只是双方已经有了口头约定,还没办订婚宴。


    何田备上厚礼,去了王家,把退婚的想法表达出来,言明这事与王小姐无关,都怪他之前没有考虑周全,他最近几年都不打算结婚,不能拖着对方。


    为表歉意,何王两家共同合做的一个大项目,何田主动让利。


    他态度谦逊诚恳,又主动让出了一部分利益,王家人心里的埋怨自然也就消了。至于王小姐,她对何田还没有任何感情,见对方肯让利,也算是敢做敢当的一个人,倒是对他印象更好了一些。


    解决完这桩事,何田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平时除了上班,就是陪阿宝玩耍,过得非常愉快。


    至于关雪莹,他并不想去打听有关她的事情。关雪莹是个成年人,也该为她的选择负责。


    *


    虽然嘴上说着不应该为了渣男而流泪,可关雪莹实在提不起精神,整个人的状态很颓丧,连上网都没兴趣,自然也就错过了王家否认联姻的消息。


    浑浑噩噩了二十多天,直到房东催交下个月的房租,关雪莹才从失恋的悲伤中清醒过来。


    活在这世上,总与钱绕不开关系。富贵的生活需要大钱,平凡的日子则需要小钱。关雪莹急忙查看自己的账户,幸好,还有将近十万的余额。


    跟何田在一起的这一年多,她生活中的一切所需都被对方承包了,她的工资基本花不着,这才能全部存下来。


    虽说这点钱对很多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它却是关雪莹此时的定心丸。


    手里有钱,心就不慌。她先交了房租,再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接着又去买菜做饭,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就开始找新工作。


    投了很多简历出去,面试了好几次,可惜都不是很满意。


    正在丧气时,高中同学邀请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关雪莹正好想散散心,于是就同意了。


    在这场同学聚会上,她见到了当年的同班同学纪文光。


    纪文光从高中时就喜欢她,但关雪莹一直待他很冷淡,不仅从不赴约,就连社交软件上的回复永远都是客气敷衍的。


    这次聚会,纪文光终于再次见到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顿时犹如遇上春雨的小苗,立刻蓬勃茁壮起来。


    参加完聚会后,关雪莹继续找工作、面试,无奈不太顺利。纪文光听说她单身,强硬地闯进她的生活,常常安慰她开导她,使关雪莹感到了一丝温暖,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很多。


    过了许久,新工作还没找到,关雪莹突然发现自己的大姨妈没来。这时她才想起何田两次三番提醒她吃药的事,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怀了吧?


    带着惶恐的心情,她走进了医院。检查过后,果不其然是怀了。


    结果一出来,她的心反而镇定下来。不需要过多思考,她就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坐在诊室外面的椅子上,双手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没关系,你的爸爸不要你,妈妈要你。妈妈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宝宝!


    既然怀了孕,工作也就不必再找了,反正这么久也没找到合心意的。于是,关雪莹仗着自己还有点存款,安心在家养胎。


    她怀孕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纪文光。


    纪文光最初很伤心失望,可是等关雪莹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他顿时就理解了她。


    她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善良的女孩儿,不忍心打胎,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啊。她自尊自重自强,即使怀孕了也没想过要去找那个男人负责,而是独自扛起了所有的责任。


    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一个渣男。


    关雪莹表现出来的柔韧与坚强,深深地打动了他。在这之后,纪文光便主动陪着她去做产检,在生活中也处处关心。


    这天,何田的车子路过医院,等红绿灯时,看见了医院门口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关雪莹。


    她小腹微微鼓起,旁边伴着一名男子,那人身材中等,相貌端正,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不知情的人看了,必定会以为那是一对夫妻。何田知道,这就是剧情中最重要的男配纪文光。


    在原剧情里,纪文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舔狗。哪怕清楚地知道关雪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他也舔得无怨无悔。


    他的所做所为可以总结成一句话:只要关雪莹幸福,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关雪莹跟原主结婚后,纪文光依然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关雪莹身边。直到他35岁那年,关雪莹不忍心他再耽误下去,劝他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吧。


    纪文光听她的话去相亲,娶了一个各方面都比不过关雪莹的普通姑娘。


    关雪莹一提起他,就会充满感慨的叹息一声。


    因为纪文光的存在,给原主源源不断地制造危机感,他不能赶走纪文光,因为关雪莹不允许。他只能不遗余力地对关雪莹好,生怕自己表现得稍微差了一点,关雪莹就会舍弃他,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在何田看来,纪文光也是个人精。他这只舔?????狗,可不是无欲无求的。


    在原剧情里,关雪莹拒绝了五百万的支票,使原主心里愧疚,于是就转了一千万给她。正是因为有了这笔钱,关雪莹不仅能买房安顿自己,生活得十分富足。甚至还因为感激,拿出两百万支持纪文光自己创业。


    到了后期,原主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追回母子俩,在关雪莹的要求下,原主不断地给纪文光提供生意上的帮助,使他的公司规模越做越大。


    除了没有得到关雪莹的爱情,其他的纪文光全都得到了。


    但是如今,纪文光还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打工人。


    刚刚下车的关雪莹心中似有所觉,猛地扭头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路边正坐在车里的何田。


    两人视线对上,关雪莹的眼圈顿时红了,那里面有愤怒、委屈,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何田率先移开视线,正巧这时红灯变绿,车子缓缓离开,徒留关雪莹站在原地发怔。


    “你怎么了?”纪文光左手提着关雪莹的包包,右手拿着一个保温杯。


    “没什么。”关雪莹忍住心中的刺痛,往医院里面走。


    纪文光看出她情绪低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突然想起了以前那个男人呢?


    纪文光眨眨眼,没有再问,伸出手虚虚地扶着关雪莹的腰,一边说道:“最近我请假太多,主管都对我有意见了。一会儿我还得赶回公司去,只能陪你做检查,之后你自己回家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要不你现在就走吧?”关雪莹强打起精神,“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之前关雪莹几次来医院,都是纪文光请假陪着。虽然两人的关系更好了,但普通平凡的打工人纪文光也为此受到了主管的责骂。


    “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好好的,我挨几句骂又有什么关系。”纪文光眼神里充满了宠溺,“回到家就给我发消息,不然我会担心的。晚饭你别管,我下了班就去买菜。菜市场湿滑,万一摔着你,那就不好了。”


    “嗯。”关雪莹点点头,心里非常感动。


    她失去了一个男人,但又有另外一个男人无微不至地陪伴在她身边,她真幸运。


    坐电梯来到妇产科,纪文光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接着就跑上跑下的交各种费用,几趟跑下来,他的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关雪莹见状,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擦汗。


    纪文光三两下擦完汗,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又看了一眼时间,心里忍不住有些焦急。


    排队等待的病人很多,轮到关雪莹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他担心自己会迟到。


    关雪莹善解人意,忙道:“要不你先走吧,我一个人能行。”


    纪文光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先走。临走前再三叮嘱,末了叹气道:“唉,如果我是老板就好了。”


    如果他是老板,就能自由安排时间,不必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


    关雪莹不知道说什么好,目送他走进电梯,这才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和她都只是普通人,想实现时间与财务的自由,难如登天。


    突然,她想起了那张被自己拒绝掉的五百万支票,心里有一丝后悔。虽然她还有一点存款,可怀孕以后才知道,处处都需要钱,她的存款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如果当初她收下那张支票就好了,那么许多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不行,怎么能这么想呢?关雪莹赶紧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抛开。她才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虚荣之人呢!


    *


    这次偶遇过后,何田很少想起关雪莹,哪怕她怀了孕也是一样。他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不可能强拉她去打胎,他尊重她的选择。


    何田在朋友圈发的最多的就是阿宝,陪阿宝玩耍的照片,以及各种做给阿宝的精致大餐。


    他并没有刻意屏蔽谁,在知道关雪莹没有乖乖吃避孕药以后,他就没有拉黑她。


    关雪莹不想看的,可是又忍不住。


    每每看到那条狗生活富足,吃着各种昂贵的食物,再想想自己肚里的孩子,都会感到愤愤不平。


    第179章


    关雪莹知道自己现在跟何田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她肚子里正怀着他的孩子,可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因为他不配!


    起初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对何田的朋友圈产生强烈的情绪。直到后来,她的存款越来越少,不甘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烈。


    关雪莹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一的弟弟。在跟何田交往的那段时间里,她刷他的卡,给弟弟买了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喜欢的东西。


    关父关母非常高兴。从女儿买的礼物能看的出来,这不是女儿的工资能负担得起的。因此,他们知道女儿交往了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但是除此之外,再多的就没有了。关雪莹嘴巴很紧,这就导致她的父母连何田是多大年龄,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跟何田分开后,关雪莹的经济条件大幅度下降。为了给宝宝出生做准备,她平时都算计着花钱,自然不可能再给弟弟买礼物。


    在父母的追问下,关雪莹只好说已经分手了。


    等她怀孕七个月时,存款已经花掉了一大半,想订个好点的月子中心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好把妈妈叫过来照顾自己。


    纪文光仍然围在她的身边,他也知道她目前的难处,有心想帮,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纪文光的家庭条件很不好,他的工资每月都要给家里一半,用来还债。


    关母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未婚先孕了,更离谱的是,那个让女儿怀孕的男人还不知道是谁!


    关母一看到大腹便便的女儿就来气,狠狠骂了一顿。要是早点知道,还能叫她去打掉,可这都七个月了!


    关母逼问那个男人是谁,关雪莹咬紧牙关,死活不肯说。她知道,如果说了出去,她妈妈肯定会找上门大吵大闹,再逼着他娶自己。


    那样太难看了,她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她是宁死也不肯接受的!


    关母眼见女儿不听劝,气得要死,又嫌太丢人,第二天就坐高铁回家去了。临走前倒是留了下话,说等女儿要生的那个月她再过来。


    旁观了这一切的纪文光对关雪莹更加心疼了,他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把关雪莹照顾得妥妥当当,才叫她受了这种委屈。


    关雪莹也是没想到,在她如此难堪窘迫的状态下,纪文光不仅没有退避三舍,反而对她关怀有加。


    两个人,两颗心,又靠近了一点点。


    又过了几个月,关雪莹在医院产下一名男婴,取名关星辰。


    关母照顾完整个月子,虽然她也喜欢外孙,可家里的父子俩也需要人照顾。迫于无奈,她买好了返程的车票。


    趁着纪文光不在,关母对关雪莹说道:“既然那个男人不要你们母子俩,那你就要把纪文光抓紧了。只要有他在,别人才不会对你说三道四,还以为这孩子就是他的。”


    “要我说,你赶紧跟他领证。万一错过了,我看你将来怎么办。”


    关雪莹把儿子抱在怀里,听了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确实觉得纪文光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她也很感激他,可是一想到要跟他结婚,心里就很别扭。


    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不甘心。


    关母看她木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你呀,我说的全是为你好,你可别不当一回事。等你和文光领了证,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他也得帮你养着这个孩子。”


    “头两年你先别去上班,在家好好带孩子。等孩子两岁了,就能放到托儿所去。你再找份工作,跟文光一起努力,多存点钱然后买房。”


    “你别装没听见,文光是头婚,他不介意你带着个孩子,这样的好男人上哪儿找?”


    关母的苦口婆心,却叫关雪莹的心情越发烦闷起来。


    自从孩子出生,花钱就如流水似的,她剩下的那点存款早就花光了。这次妈妈过来,给了她三万块,但也明明白白地说了,家里最多就只能支持她这么多。


    她知道爸妈要供弟弟读书,还要存钱给弟弟买房子,能拿出三万块已经是极限了。


    关雪莹收下了这笔钱,但对妈妈提出的让她跟纪文光结婚却不肯发表意见,只是一味沉默不语。


    关母没办法,只好私底下跟纪文光说,希望他能好好照顾雪莹母子俩。


    纪文光一口答应下来。等关母走后,他便提出为了方便照顾,也许他应该搬过来一起住。


    关雪莹还是不吭声。她的沉默何尝不是另一种同意?纪文光只当她答应了,高高兴兴地退掉自己的租房,搬过来和关雪莹一起住。


    关雪莹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她跟儿子住卧室,纪文光买了一张折叠床,搭在客厅的角落。虽然有些拥挤,他倒是甘?????之如饴。


    关雪莹身为新手妈妈,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幸好有纪文光,他下班后可以帮着照顾孩子,房租和日常开销也由他承担了。有时候,他还会给孩子买衣服奶粉玩具之类的。


    他的工资不高,能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关雪莹母子俩的开销,主要还是落在她自己身上。


    三万块再怎么节省也用不了多久,看着日益减少的存款,再看看朋友圈吃喝玩乐处处都高档精致的阿宝,她越发不平起来。


    等儿子一岁多时,她的存款只剩下两千块。这一天,等儿子睡下后,她对纪文光说:“你说,我应不应该找那个人要抚养费?”


    纪文光沉默了许久,然后点点头:“应该,这孩子他也有份。”


    关雪莹也想硬气起来,可现实却不允许。孩子还小,离不开她,她没办法出去找工作赚钱。纪文光已经帮了她很多,这一年多来,因为夜里帮着照顾孩子,他经常工作迟到,要不然就是上班没精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仅耽误了她,还影响了纪文光的升职加薪。


    纪文光原本不想点头的,他当然不希望雪莹跟以前那个男人有任何联系。可是,他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他心里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


    以前关雪莹就是他的女神,同住的这一年多,也许是见惯了她在私底下的样子,女神光辉逐渐变淡。关雪莹为了省钱而斤斤计较,时常抱怨东西太贵。一个人带孩子,使她满脸憔悴,肤色开始偏黄。她没有精力,也没有金钱好好打理自己,渐渐地跟纪文光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关雪莹见他也同意,这才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给何田发短信。


    【我生了一个儿子,是你的。】


    发送成功后,她又生怕何田会跟她抢孩子,赶紧追发一条过去。


    【这是我的儿子,你休想把他抢走。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把我们母子俩分开。否则,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何田收到这两条消息时,他正在院子里陪阿宝玩游戏。趁着玩耍的间隙,他回复了一个问号过去。


    关雪莹险些没气晕。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听说自己在外面有了儿子,都不应该是他这种反应吧?冷淡得好像事不关己。


    关雪莹气得浑身发抖。她捏碎了自己的自尊,主动联系他,向他低头,但他却没有如预料般的那样欣喜若狂。他连好奇都没有,甚至都不愿意打电话过来问个清楚。


    一旁的纪文光沉默许久,他没有安慰她,只是催促道:“太晚了,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去上班。”


    次日,纪文光五点半起床做早饭,关雪莹母子俩还没醒,他一个人先吃了。刚吃完,就见关雪莹从屋里出来了。


    关雪莹昨晚没睡好,又哭了几个小时,此时眼睛浮肿,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一套已经洗得发白起球的旧睡衣。


    她这副形象实在说不上精致好看,至少纪文光看了以后心情很平淡。他叮嘱她记得吃早饭,然后出门。


    跨出这间小小的出租屋,纪文光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工作的压力,经济上的紧张,让他突然生出那个男人把母子俩带走也挺好的想法。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他顿时觉得呼吸都轻松了一些。


    关雪莹并没有失落很久,吃过早饭后不久,她就迎来了何田专门派来的律师。


    何田对原剧情中坚决站在妈妈那一边的小崽子无感,说不上爱,也说不上恨。但是该他尽的义务,他会尽到。


    他不想见关雪莹,所以叫律师专门负责此事。抚养费会按照标准来给,多一分都没有。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律师看起来沉稳又精明,开口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先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等结果出来后,证实这就是何田的儿子,他这才对关雪莹说:“至于抚养费,何总不愿意协商,他只同意按照国家标准来付。”


    关雪莹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这之前,她上网搜了何田的现状,这才知道当初他并没有订婚。而且这几年,他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伴。


    要说心里没有任何想法,那是假的。但是冷淡到只派律师来跟自己接触,这也是她未曾设想过的。


    更高谱的是,她以为自己的儿子能过上豪门小少爷的富贵好日子了,没想到何田如此扣门。按照国家标准?何田明面上的工资并不高,抚养费又能高到哪里去?


    律师微微一笑:“关小姐最好还是接受这项提议,毕竟就算你去打官司,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第180章


    关雪莹只能被迫接受,因为她知道就算去打官司,最后得来的抚养费也只有这么多。


    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如果自己闹的话,万一何田跟她抢抚养权呢?她没有任何胜算,她不想离开儿子。


    有了这笔每月准时打过来的抚养费,她养儿子的重担顿时就轻了一半,但是她的经济压力并没有因此变小,因为她还要养活自己,以及承担抚养孩子的另外一半的责任。


    纪文光得知后久久没有出声。


    关雪莹也看出来了,纪文光虽然没有搬走,但是对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体贴耐心了。可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光是照顾孩子就用掉了她的全部精力。


    等关星辰两岁大时,关雪莹就把他送去了托儿所,然后开始找工作。她不再挑三拣四,最重要的是先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关星辰进了托儿所的第三天,就因为不小心撞到了头,鼓起了一个大包。


    关雪莹心疼极了,抱着晕过去的儿子大声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给何田,这还是自从分开后,她第一次打给他。


    何田接了,关雪莹在电话里一阵痛骂:“你真是禽兽不如!你知道吗,儿子受伤了!明明你有那么多钱,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过得好一点。明明你可以给他提供很好的条件,多请几个保姆来照顾,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了。你太冷血无情了,你不配当他的爸爸!”


    何田挑眉:“当初你怀孕时,通知过我吗?不是你背着我偷偷地生下他吗?如果你养不起,可以把孩子送过来。”


    想仗着孩子来拿捏他,没门。他能按照标准给抚养费,已经是在讲良心了。


    “你做梦!我死也不会把儿子让给你!你就抱着你的钱进棺材去吧!”关雪莹骂完,挂断了电话。


    她越想越委屈。明明何田那么有钱,但凡他对孩子有一点慈父之心,只要他舍得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她们母子俩好好生活了,她也不必出去辛苦工作,能在家专门照顾好孩子。


    偏偏他就是不愿意!


    何田叫律师去处理这件事,毕竟医疗费也是包含在抚养费里面的。


    关雪莹没想到孩子受伤她都没能见到何田一面,她已经不想生气了。至此,她对有钱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控制不住的有些失落,可是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失落?当初决定生下孩子时,她就没想过能因此从何田身上得到些什么。所以,她为什么要失落?


    病房里的关星辰重生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小时候。上辈子他过得很好,爸妈将他视若珍宝,还给他提供了最优渥的生活条件。从青春期起,家世好长相也好的他就是女孩子们追逐的对象。


    她们为了他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这让他十分得意。不过他谁也没答应,因为那些富家千金里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


    后来上了大学,他喜欢上一个领着贫困补助的女生。她相貌清纯,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她并没有因此自卑。相反,她不仅非常努力,脸上还总是带着灿烂的笑。


    费了很多功夫,他才追到她。两人刚谈恋爱没多久,一个追了他好几年的富二代千金气不过,居然发疯开车撞死了他。


    一想到车子碾过身体的感觉,他顿时就不嫌弃这具身体小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吸取教训,坚决不跟那些富家千金来往了,免得又招惹到疯婆子。他的爱情世界,有兰兰一个就足够了。等他长大了就去找她,只要躲过死劫,这一世他跟兰兰一定能白头到老。


    想通了这些,他就闭上眼沉沉地睡了。


    等睡醒,发现自己居然身处狭窄的出租屋里。上一世,从他出生起就一直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家里还有两个保姆,一个负责做饭打扫卫生,一个专门照顾他。


    后来被爸爸接回去,他的生活条件更是直线上升。可以说,他从来没呆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正在发怔,关雪莹发现儿子醒了,于是抱着他一通哭,哭诉自己的委屈,以及怨恨何田的绝情和扣门。


    从妈妈的哭诉中他终于弄明白了,因为爸爸没有给妈妈一千万的分手费,所以他们?????母子俩现在生活得很艰难。虽不至于饿死,但和上辈子的条件实在相差太远了。


    不过不要紧,按照上辈子的经验,爸爸那么爱妈妈,迟早会过来当舔狗,跪着求他们回去。再说了,爸爸至今身边没有任何女人,他身为他唯一的儿子,迟早都会回到何家,继承爸爸的一切。


    关星辰完美地继承了关雪莹的心高气傲,他坚决不肯向何田这位犯错者低头。他拍了拍关雪莹的背,安慰道:“妈妈,别伤心,别难过,你还有我。”


    等着瞧吧,等以后爸爸来求他们回去,一定要付出比上辈子更大的代价,表现出更多的诚心,否则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何田还不知道便宜儿子已经重生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


    关星辰的雄心壮志,坚持了不到三个月就宣告破灭。原因无它,关雪莹此时实在太穷了,只能给他提供最普通的生活,这让上辈子富贵惯了的少爷实在无法忍耐。


    狭窄破旧的出租屋,普通的平价伙食,打折的便宜衣服,出入都得坐公交车,以及吵闹的托儿所……关星辰忍了无忍,最后决定还是不忍了。


    到底是亲父子,他提前给爸爸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关星辰想得很好,他决定去找爸爸。有了他这个纽带,相信他的爸爸很快就会像上辈子一样,哭求他回去。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提出要求,他不能离开妈妈,他要带着妈妈一起过好日子。


    他打算得很好,只可惜现实并不容许。托儿所的老师看管很严,他就算长出翅膀起飞,老师也能从半空中给他拽回来。


    只能离开托儿所再想办法了。


    一天,他趁着关雪莹正在做饭,偷偷跑出家门,刚来到大街上,就被热心的群众给送回去了。


    事后,关雪莹吓得在他屁股上打了两巴掌,从此以后看他看得更紧了。


    直到上了小学,关雪莹对他的看管稍微松了一点儿,他独自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被认为是走丢的小孩。他用妈妈平时给的零花钱,坐公交车来到何氏集团大楼。


    何田听说有个声称是他儿子的小孩找来了,眉梢一挑,叫人把他送上来。


    关星辰见到何田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他穿着小学生的校服,背着一个半旧的书包,神态间没有丝毫局促不安,反而镇定自若的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这间总裁办公室。


    窗明几净,随便一个摆件都价值不菲。


    何田大概懂了,真正的小学生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果不其然,关星辰开口便是指责:“爸爸,你怎么能自己过着好日子,却让老婆孩子在外面受苦呢?好男人不应该这样,你赶紧向妈妈认错,求她原谅你。”


    上辈子关雪莹把原主调|教得明明白白,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关星辰看得多了,也装了一肚子的好男人经。不过,这件事只针对原主,他自己则是宽于待己,整日游走在女孩子们中间,最后才导致被车撞死。


    “我是不是好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何田冷笑,“当初你妈妈背着我偷偷生下你,我能给抚养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了,正好你来了,我在这里正式通知你,关于你的抚养费,等你年满18岁就没有了。”


    “你什么意思?”关星辰脸色瞬间变黑。


    何田不想再说第二遍,直接叫人进来把他送回去。


    关星辰不想大吵大闹,那样太难看了。他忍着气往外走,心里并没有很慌。他是何田的独子,将来这里的一切必定都是属于他的。


    带着这样的肯定,关星辰老老实实跟着关雪莹过日子。


    也许是终于认清了现实和自己的心,纪文光在30岁那年,听从父母的安排去相亲,然后结婚生子,彻底把关雪莹母子俩抛到了脑后。


    不同于上一世的精英教育,这辈子关星辰的学习成绩只在小学风光过,进入初中以后他就慢慢变得平庸起来。


    关雪莹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引以为傲,她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


    关星辰安慰她,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给何氏集团投简历,给他打工。


    关雪莹一想也对。


    这么些年,何田既没找女朋友也没结婚,所以母子俩对能继承他的财产的信心,也逐年增加。


    等关星辰年满十八岁,何田就停止了支付抚养费。


    关星辰不仅安慰自己,还去劝妈妈。跟整个何氏集团比起来,这点抚养费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他们耐得住性子,总能熬到那一天!


    因为没有名师的课外辅导,关星辰高考成绩很不理想,并没有考上前世那所大学。他倒也没泄气,直接跑去找他的兰兰。


    谁料到那姑娘只当他是个疯子,不仅对他没有半点爱意,甚至还威胁说如果再纠缠她就要报警了。


    关星辰此时才意识到,也许上辈子的她,喜欢的并不仅仅只是自己这个人,还包含了很多他不愿承认的东西,比如家世,前途,才华……


    没能找回爱情,关星辰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何田身上。他不再端着架子,主动低头,想跟何田重续父子情。


    只可惜,他连何田的面都见不到。


    何田在这个世界过得很轻松,只要他离得远远的,关雪莹有再多的想法也无用武之地。


    阿宝寿命有限,送走了阿宝,他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世界了,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便脱离了这里。


    听说了他的死讯,关雪莹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她有点悲伤,又有点高兴。


    关星辰喜得一蹦三尺高,可是接下来的遗产公布却将他打入冰窖。


    何田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捐了出去,一毛也没给关星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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