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渊的哭泣声中,封喉惊奇地发觉,对方的身躯在不断变小,很快成了少年的体态。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与阿蕈的博弈中成功胜出。
因为身形缩小,祁渊不得不变换姿势,搂住了封喉的脖子,双手还毫无安全感地扯着他颈后的衣领。
不知过了多久,祁渊昏睡了过去。
他在梦中仍不安宁,时不时做出类似于抽搐的举动,同时眉头紧锁,像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梦魇。
这一晚封喉睡得断断续续。每当祁渊挣扎,他便会抱紧他、握住他的手。
随着封喉的又一次惊醒,祁渊以极快的速度翻到了他身上,手里握着一根被削尖的木桩,直逼他胸口袭来。
封喉凭着本能的反应,一手攥住木桩,拼尽全力与之抗衡。
他听到对方咬牙切齿:“杀了你……”
“祁渊?”
太黑了,封喉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虽然现在祁渊情感波动大是正常现象,但潜意识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接着,他看向窗口,那里本该望见围院而中的发光蘑菇,但现在却一片黑暗。
“你不是祁渊。”他迅速做出判断,“这里也不是现实。”
身上人突然涌出一股怪力,将木桩硬生生扎进了封喉的胸膛。
那是一阵几乎让心脏停跳的剧痛。
但除此之外,封喉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没有大出血,没有心肺损伤,果然,一切不过是真实到以假乱真的幻觉。
他顶着满头冷汗,故作镇定道:“你奈何不了我。”
看似是陈述句,实则封喉心里并没有底,更像是在猜测。居高不下的菌化值让他时刻处于难以预料的危险状态之中。
“是的。”所幸阿蕈给出了肯定,“自从塑造出这片密林,我就注定只能现身于梦境和幻觉。我的同源本该我意志相融,代表密林,代表我。可几年的分别终究还是改变了太多。”
“既然清楚祁渊成为不了邪神,你又为何执着地将他困在这里?”
“‘困’?”阿蕈勃然大怒,“我给了他广袤的密林生活,而你们将他关进几平米的房间折磨,你却指责我困住了他?你们人类总是这样,自视清高、目中无人……你凭什么认为你会比身为同源的我更了解他?”
“你如果真的了解他就该知道,现在的生活他并不如意。”
“不如意是因为你和特遣队那帮人作祟。”阿蕈反驳道,“他已经杀了不少人,会好起来的。”
“是他杀的,还是你借他之手、替他做主的?”一想到阿蕈趁虚而入,把祁渊诱导入不可饶恕的境地,封喉就觉得气愤,“你把我拖到这个梦里是要做什么?我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看法。祁渊不是邪神,人类也不是你想的那般自负虚伪。我会改变密林,让祁渊过上他想要的生活,我说的。”
封喉咬着后槽牙,抬起上半身。筋肉被钉在身体里的木桩牵扯,再次引发一阵剧痛。可他仍没停下动作,仿佛想借着痛感,冲破梦魇的桎梏。
“你死不足惜,甚至不配做我的养料……”压在身上的重量的确轻了,只剩回荡在黑暗中的声音,“我的同源必须留在密林之中……即便……不再是邪神……”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封喉握了握发抖的手,为祁渊擦拭掉眼角的泪痕,疲惫地叹气。
阿蕈最后的话让人惴惴不安,却又道不清理由。
这时候,封喉用余光在窗口的方向瞥见了什么,定睛一看,是野人站在窗边向内张望。
这里是野人村,有野人出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往常野人的存在感并不强,它们常常是有组织地做着与封喉无关的事。而封喉则总会习惯性地忽视它们。
但这次,野人却在窗边驻足,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目光注视着封喉,混沌的黄眼仁让他感受到时隔许久的敌意。
正当封喉犹豫要不要叫醒祁渊之时,祁渊发出了几声呢喃,眉头皱了皱,睁开了眼。
眼中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慌乱,像是没完全辩清梦魇和现实。也就是在这短短的瞬间,封喉有了回到过去的错觉。
封喉再抬头去看,野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祁渊扶着额头坐起身。
他似乎是才发觉自己变小了,面露诧异。
“做了很多噩梦?”封喉问,“你昨晚睡得很不踏实。”
“没有。”祁渊板着脸,矢口否认。
封喉觉得他在撒谎,不过他并没有戳破,而是继续询问道:“那现在还有幻听吗?”
“没有了。”祁渊顿了顿,很快将眉头拧在一起,“他很安静,像是消失了,即便是呼唤也没有回应。怎……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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