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众人在城门口相聚。
谢涵又补充了一点——“有件事要和大家说清楚。这个城守说南边不安全,我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我弟弟在南边, 再危险我也是要过去把他带出来的。你们要走的, 再仔细想想,要不要和我一道。如果和我一道了 ,就要做好时刻面临危机的准备, 我要先去南边。”
原本就只有几十人要跟谢涵出去的, 听此, 面面相觑后, 又有不少人往后退了一步,便剩下十个。
十个刚好,太多了, 谢涵不敢带,却又偏偏要带几个本地人认认路。
于是, 十个年轻人想跟随谢涵商队出去 , 十五个人结伴打算自己出去谋出路, 大部分都是来送行的。
重土难迁, 谢涵对这数字一点都不失望,拱手道:“我们一定会把在这里遇到马贼的事情宣扬出去的,为安全计, 诸位务必对好话,不要露出马脚。”
这是要命的大事,他们自然连连点头, 送上些瓜果, 一边挥手,一边呼着谢涵等人, 如果哪次走商路过了,千万要进来歇一歇。
“还有小虎,你一定要回来啊——不然我下去后没法和叔交代。”
“阿斌,你也是——外面要是不如意了,就回来——屋子咱们帮你一起扫着,田地一起锄着。”
出去后,谢涵带武士们换上了在城内搜出来的梁军军服,又举起薛氏黄底旗,“从今天起,咱们就是遇到马贼,逃出来的薛家梁军。”
曾大人:“……”
十个滕国年轻人:“……?”
谢涵对一脸不愿的曾某人道:“南面如此严密,不做伪装,怕不是一过去就要被守卫者抓起来?便宜行事,劳烦曾大人了。”
又对滕国兄弟们说:“一方面我要去找弟弟,听说那里只能容梁军行走,我不得已出此下策;另一方面,这样说遇到马贼更有说服力,能给城内乡亲们的安全更添一层保障。”
十个滕人想了想,点头道:“都听当家的。”
虞纯死鱼眼:本少就知道本少不过是个摆设。
他扭头去找应小怜唉声叹气 ,“小怜啊——”
如此,曾大人知道所在城池与大方向,滕人熟识周边地理,在两方结合的带路下,一点点往南逼近,周围来往兵卒越来越严密。
残兵败家竖着飘扬的薛氏土黄旗,来到曾大人所说的战场外围最后一圈城地,往后据说就是刘齐的平原战场了。
这里驻守的也是薛叶核心人物,领命封锁消息,让刘齐兵马互相消耗的。见到一波残兵,首先是怀疑,等看到曾大人后,才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曾敏鹤,让你去攻打刘家,你说同室操戈,让你守个外城,你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你还真是老了啊。”
曾敏鹤也是冷笑,“薛安大人不也一样,风声鹤唳,看到自家兵马都害怕。”
“刚刚遇到一批乔装成叶家兵马的刘家人,差点让他们钻进去通风报信。”薛安揉了揉眉心,“容不得我不打起精神来。”末了讽刺笑笑,“可不是谁都有曾大人这样好的运气,现在就能养老了。结果养老还出了差错。说罢——怎么回事,马贼?我半个字都不信,别告诉我你曾敏鹤刀已经钝成这样了。再不济,向周边求援都来不及?”
曾敏鹤脸微微一僵,谢涵道一声要糟,压着帽檐上前,沙哑着声音道:“薛大人容禀,那批马贼不知为何训练有素,还趁我们新占城池在城内放了许多内应,故对城池十分熟悉,里应外合才使我等险些全军覆没。而且他们似乎不为抢掠,只为占地,实在可疑,我等故特来禀报。”
薛安目光在谢涵身上上下扫视,“抬起头来。”
谢涵抬头,年轻的脸上是竭力压抑的紧张与强作镇定。面容早已修饰过眉形和肤色,又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熟悉的人认不出来。
薛安冷嗤一声,“上官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曾敏鹤不悦道:“我的下属,也没有薛安大人教训的份。”
薛安鼻腔里发出一声嘲弄:“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话是这么说的,他还是把人安顿了下来,又另派了一股兵马出去调查滕城马贼的事。
反而是谢涵回去后,问曾敏鹤,“我打听到,那批乔装成叶军的刘家子弟刚昨日被抓,有没有办法救出他们?”
曾敏鹤立刻看他,“你果然是刘家的人。”
谢涵摊了下手,“我不是刘家的人,你又是薛家的人,咱们说话 ,刘说将军哪里会信,当然是有刘家人在场好。”
曾敏鹤想了想,“我去问问谢安。”
“诶诶?”谢涵连忙拉他,“曾大人要怎么问薛安大人?问能不能放了他们吗?”
曾敏鹤斜他一眼,“本将看起来像如此愚蠢的人吗?”
挺像的。谢涵笑道:“曾大哥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好奇罢了。”
“聂弟真是有事曾大哥,无事姓曾的啊。”
谢涵舔脸笑。曾敏鹤哼了一声,“聂弟知道,齐军是怎么和刘家反目的吗?
说好了一起攻打滕国,结果齐军因为一些小事和刘家起了口角,一怒之下杀了那两个子弟。刘说将军性情暴躁,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就开始了小范围的打斗,千不该万不该,刘说将军最喜欢的小儿子死了。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当然里面有叶薛的手笔。
但刘齐要打,和叶薛是无关的。刘说强要叶薛一道,他们拒绝再三后,应下给一部分人马掠阵 ,于是有了现在这场景。刘说也至今没发现叶薛主力军已经撤退了,留下的只是空壳子。”
“我和刘说有过几面之缘,他虽然急躁,也不是笨蛋。你看这两军摆出来的阵势——已经是想休战的模样了。”他遥遥指着远方战场道。
谢涵凝神望去——
恕他看不出来。
曾敏鹤已道:“所以现在再送几个刘家子弟的命去激化矛盾才是最好的。”
谢涵:“……”你不觉得这套路过于老旧了吗?可一可二不可三啊。
果不其然,第二日,薛安就劈头盖脸骂道:“曾敏鹤,我看你脑子里都是屎,刘说是傻子吗,一次两次三次都不会怀疑的?再不济,你也不想想,这打来打去的,死了多少刘家子弟,还会再在乎几个吗?”
末了见曾敏鹤脸与猪肝一色,拍了下他肩膀 ,“曾敏鹤,你是将才,心眼这种东西,天生就少了几个,不必介怀。”
曾敏鹤:“……”
薛安摸了摸下巴,“你真觉得两方是想要收兵的架势?”曾敏鹤瞥他一眼,来到瞭望塔 ,指着远方战事,一通洋洋洒洒局势分析,成功让薛安圈圈眼,这才抖了抖衣袖,“我说是就是。”
薛安琢磨着是玖玺桓察觉出不对,派人和刘说交涉了。
在他思考进一步分化的时候,谢涵已经跟着曾敏鹤去见被关押的刘氏子弟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四目相对,囚牢里的青年先是面无表情,尔后皱眉,缓缓问道:“阁下是否有两个妹妹?”
“我有两个姐姐。”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谢涵语气莫测道。
“姐姐?”刘决瞄谢涵一眼,喃喃道:“不像啊——你是胡人?”
谢涵一脸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皱眉不耐道:“我自然是中原人。好了,刘五少,与其在意我是什么人,不妨说说如今刘地战事怎么样了?”
曾敏鹤刚刚一脸莫名,总算现在进入正题,严肃起表情,闻言惊道:“他是刘五少?”
母族势力最强,最受刘戟喜欢,除了刘央外,最有可能继承刘家的那个?
刘决盯着谢涵,“你是什么人,我没见过你。”
谢涵又道:“别管我是谁,先管管你一个通风报信的人现在被关在一隅,怎么办才好,要不然等你再看到太阳的时候,刘家估计已经覆没了。”
“放肆。”刘决斥完,看着他,“你说这个,莫非是想帮我?”他脑子一转,“你是齐人?”
要不怎么有的人是呼声最高的继承人之一 ,有的人还在被时时冷嘲热讽呢,谢涵给了一脸震惊的曾敏鹤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道:“不错,所以我们现在最好是合作 。”
刘决那莫名欠揍的表情终于收敛了些,“怎么合作?阁下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取得薛军信任的?”
“我们伪装成了其他城池的薛军。”谢涵掐头去尾,进行了一番润色后,把目前大致形式说了一下,“虽有歇战之意,总的来说,二军还在焦灼,我军要支援北境 ,阁下要支援刘地,咱们是一样的心思,时间就是性命。薛安将军察觉到二军歇战之意,恐怕很快会有动作。届时,我找个与五少身形相仿的人来替换您,您就立刻跟我们走,去说服刘说将军。”
刘决现在已经没有其它办法 ,只能点头,“好。大致期限?”
“两三日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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