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埋下一根刺


    每个月的第一个周三, 是高成墨固定的要去跟他老爹高传龙报账的日子。


    在高家,兄弟几个负责的生意不同,报账的日子也都是错开的。尽管如此, 高成墨在下楼的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鬼鬼祟祟的打量。


    高家还没分家,留在总部坐镇的还是高传龙。但高成墨知道, 他们兄弟几个的眼睛都盯着这里呢。


    高成墨很厌烦这种定期回来汇报的形式, 但他也知道高传龙是不可能取消这种会面的。


    大概是上了年岁的缘故, 看到儿子们一个一个羽翼渐丰, 高传龙心里多少就有了一些受到威胁的紧迫感,因此特别在意这种仪式性的会面。


    或者, 他就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和对儿子们的掌控力吧。


    有的时候高成墨甚至会有一种自暴自弃式的想法, 哪怕他老爹把那个宝座随便让给哪一个哥哥呢,他也能踏实了, 免得总这么提着一口气来回奔命。


    但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高传龙真要把他的某个哥哥立为储君的话, 高成墨十有八\九又会不服气。


    被老爹压制着,这是没办法的事。但能选的话, 谁会愿意被兄弟压制着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 在公司楼下看到霍冬桥的时候,高成墨就忍不住有些羡慕起他来。


    这小子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上面只有一个姐姐不说, 姐姐还早早的摆出了另谋生路不跟他抢家产的姿态。


    这日子过的, 才叫个逍遥。


    高成墨走到路边停车的地方,有些狐疑的弯下腰打量坐在车里的霍冬桥, “你怎么在这儿?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霍冬桥推开车门,“还真是等你。”


    高成墨心情不好,看他这副做派就不大想配合他, “我还有事儿呢……”


    “上来吧,真找你有事儿。”霍冬桥下了车,十分热情把他让进车里,“这也正好到饭点儿了,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高成墨看看时间,还没到下班时间,不过他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在公司里一泡就是大半天,中午也只吃了一份盒饭,这会儿也确实又累又饿。


    “行吧。”他看霍冬桥确实像是有事儿的架势,也就不再推辞。他们俩人虽然认识的过程不大愉快,但商场如战场,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再说这小子最近挺火的,一个解酒药一下就打开了局面,说起来,他也是挺佩服的。他们两家的生意又有诸多相似的地方,多接触接触,对高成墨没什么坏处——总比让他去拍哥哥们的马屁要舒坦。


    高成墨想通这一层,心情也好了一点儿。他拿出手机打算给家里那位发个短信,告诉他一声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霍冬桥见他拿出手机,猜到他是要干什么,凉丝丝的在旁边提醒他,“是要给陈一叶报备吗?”


    高成墨翻了个白眼。


    他不爱听“报备”这两个字。


    “提个建议哈,”霍冬桥十分正经的侧过头看着他,“你最好别跟陈一叶提今晚是我请你吃饭。”


    高成墨觉得这话说的就稀奇,“我上哪儿去吃饭,我老爹都管不着好吗?”


    这小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认为他高成墨是个妻管严呢?


    再说这还不是妻,只是个小情人。


    霍冬桥烦他这股子又狂又蠢的劲儿,要不是为李云端办事儿,他才懒得搭理伤害过李云端的人。


    光是克制着不打他,就费了好大的劲儿了好吗?!


    “你当我是想挑拨你的感情生活呐?”霍冬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就是提醒你一句。我信不过那小子。”


    高成墨眼神微凝,“他?他有什么可信不过的?”


    “你自己查吧。”霍冬桥懒得多说,“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肯定以为我是故意挑拨。”


    高成墨嗤笑一下,“故弄玄虚。”


    霍冬桥侧过头扫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表情看上去可不像他的语气那般轻松,就知道他的话高成墨已经听到了心里去。


    他姐姐也说过,高成墨这小子疑心病重得很。


    霍冬桥其实不知道陈一叶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李云端说他有问题,他也乐意拿这话来给高成墨添添堵。


    “要不咱们打个赌吧,”霍冬桥漫不经心地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就赌陈一叶能知道你今晚跟谁一起吃的晚饭。”


    高成墨脑子里最先冒出的念头是:简直荒谬。


    “他就是个普通学生。”高成墨皱眉,搞不懂霍冬桥为什么要揪着陈一叶不放,“最近在忙着排练迎中秋的晚会,我的行踪他怎么可能知道?”


    霍冬桥才懒得听他解释,“你就说赌不赌吧?”


    高成墨对他的激将法嗤之以鼻,“霍少难得请我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咱们还是去陶然居吧。”


    虽然说不相信霍冬桥的一番话,但高成墨本来就多疑。陶然居是他自己的产业,里面的人也都是他自己的手下,他就不信,这样的地方,谁来吃饭的消息也能流出去。


    霍冬桥点头,“行,我打个电话,叫李云端过来。其实是他有事想找你。”


    高成墨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


    “谈生意。”霍冬桥想了想,“你也知道,他的实验室其实跟药厂没什么关系,我们两边是纯合作的关系。”


    高成墨有些心动了。


    “扬起”卖的太好,他不但知道,还亲身试验过它的效果。如果能跟他的实验室搭上关系,对他又有什么坏处呢?


    还是那句话,利益面前,哪有永远的敌人?


    两个人赶到陶然居的时候,李云端已经在等着他们了。他今天没去药厂,从家里直接过来要比他们近一些。


    高成墨觉得李云端看上去确实挺有诚意的。


    菜上齐,服务员退了下去。


    李云端开门见山的问高成墨,“我听说士康医院的各项事务都是四少在管?”


    高成墨上面三个哥哥,他排行第四。不过外人并不知道,他确实是很讨厌这种排序的。因为一听就知道他是被排在最后的。


    “你直接叫我院长吧。”高成墨大言不惭的给自己改了个称呼。


    李云端,“……”


    这称呼听上去就挺不要脸的。


    李云端和霍冬桥对视了一眼,从善如流的改口了,“想必士康医院的研究机构也是高院长在管理吧?”


    高成墨矜持的点头。


    “高院长上次向我透露我的血液分析报告,”李云端谨慎的说:“这个分析仪,可不可以让给我一台?价钱你开。”


    高成墨有些意外,他以为李云端是想跟士康的研究所搞产品方面的合作,没想到竟然是看上了他们的设备。


    高成墨脸上浮现出迟疑的神色。


    霍冬桥问他,“听说你是学管理的?”


    高成墨点点头,这属于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霍冬桥立刻就放心了。


    这小子在医疗器械方面是个外行,他或许知道士康研究机构使用的分析仪精度更高,比别家的都值钱,但他肯定不知道这东西在行内人眼里真正的价值。


    高成墨犹豫了。


    他确实有心要跟李云端拉上关系,霍冬桥已经说了,李云端的实验室是独立的,并不是药厂的。这就意味着他也有机会跟李云端合作。


    但分析仪的事,他又不大能做主。


    霍冬桥给几个人的杯子斟酒,有些不满他的迟疑,“高院长是做不了主吗?”


    “倒也不是不能做主。”高成墨犹犹豫豫的说:“主要是我们研究所一共就两台,我倒是想匀出一台来,但研究所的工作怕是就要耽误了。”


    他知道自己是外行,所以不会轻易对研究所的工作指手画脚。他要真敢一声不吭的把分析仪让出去,研究所的那帮老家伙一定会闹到高传龙面前去。


    高成墨思索了一会儿,忍痛拒绝了李云端的要求,“我倒是想跟李少你做成这门生意,问题是这个真不行。就两台高精度的分析仪,目前还都在用。我真给你匀出一台,那帮老家伙就要来我家上吊了!”


    李云端知道他不可能从自己家研究所里匀出一台,这样的好东西,研究所的人肯定不会束之高阁。


    “那这样,”李云端故作为难的后退一步,“我也不问高家的供货渠道,就想知道能不能通过高院长给我另外搞一台?”


    霍冬桥补充,“价钱你开。”


    高成墨这一次思索的时间更长了。


    就在李云端都有些不耐的时候,见他勉为其难的点了一下头说:“我只能说可以帮你问问,但这事儿能不能成,我不敢打包票。你们可能也知道,这东西是好东西,但没有公开上市。厂家有什么顾虑,我也不好说啊。”


    李云端和霍冬桥都客客气气的向他道谢。


    高成墨试探的问李云端,“冒昧问一句,你怎么不去问问赵老?有他出面的话,可比我管用多了。”


    他这也是在试探李云端。李云端要是跟赵云梁关系好,他想跟李云端合作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云端心里一动,他就在等这句话呢。


    李云端苦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无奈,“我也知道,这东西是赵家的产品。但我创业,也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这个时候,我可不想回头去求他。”


    高成墨顿时觉得特别理解他,“那我就替你问一句吧。”


    李云端提醒他,“别说是我想要。”


    高成墨做出心知肚明的样子,“知道,知道。”


    李云端客客气气的与他碰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这东西果然是赵家的微光分析仪。


    原来这个时候就有这东西了。


    原来……赵家与高家果然是有合作关系的。


    哦,还有一个苗家。


    李云端知道大商家之间有合作是正常的,但他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家的关系,前世的云端也是不知道的~


    第37章 助理


    高成墨回到家的时候, 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


    陈一叶还没回来。


    他的老师为他争取到了市电视台中秋晚会的演出机会,他本人也对这一次的演出特别重视。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排练到十一点以后。


    在这方面, 高成墨还是比较支持他的。


    男人么,没有自己的事业怎么能行?尤其陈一叶平时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白脸, 不论是个人能力方面, 还是言谈举止, 都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但当他上了台, 架起他的大提琴开始演奏,高成墨就会诡异的有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他觉得陈一叶沉浸在演奏中时那个目中无人的样子特别勾人。


    说白了, 他喜欢的就是陈一叶身上那种会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冒出来的仙气儿。


    所以高成墨是很支持陈一叶把时间都花在修炼仙气儿这件事上的。


    也不知是不是霍冬桥挑拨的缘故, 高成墨一整晚都有些心浮气躁的。洗了澡出来见陈一叶还没回来,便就找了几分文件来看。


    但是看了一会儿又有些烦躁,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干脆打电话给保镖, 让他跑一趟学校的排练厅,去把陈一叶接回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阵雨, 陈一叶开车技术很一般, 要是正好赶上下雨,高成墨会有些不放心。


    高成墨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就听门外传来钥匙的刮擦声。高成墨从书房里走出来, 见陈一叶背着一个斜跨包, 正开门进来。他手里拎着一把伞,伞面还在滴答水滴, 鞋子也湿了,边缘处还沾了一些湿泥。


    高成墨诧异了,“你自己回来的?老刘呢?没接上吗?”


    陈一叶也一脸惊讶, “你让老刘去接我?上哪里接的?”


    “你们学校的排练厅啊,”高成墨随手拿了条大毛巾递给他,“没听你说换地方啊。”


    陈一叶愣了一下,“我没跟你说吗?今晚有同学过生日,我跟同学出去聚餐了。”


    高成墨心头一动,莫名其妙的就有些不舒服起来。“你说了吗?”


    陈一叶的神情先缓和了下来,“四哥,抱歉,是我疏忽了。我本来想跟你说的,结果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我又赶着出门……你也知道,一群人聚在一起,一闹起来,我也就忘了要跟你报备了。”


    高成墨听到“报备”两个字,心里更烦。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心烦有一多半儿都是因为霍冬桥的挑拨。


    他不想让霍冬桥的奸计得逞,于是佯装无事的催促陈一叶赶紧去洗漱。


    “哦,我喝了点酒,打车回来的。”


    “没事,”高成墨看着他,“明天你跟老刘说一声,让他给你开回来。”


    陈一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四哥。”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睛也水汪汪的,靠着他的样子显得很亲昵。高成墨就觉得自己又有些心软了。


    明知道霍冬桥是在挑拨,他要是当了真……


    高成墨不想继续往下想了。


    陈一叶进了浴室之后,保镖打来电话说没在学校的排练厅看到陈一叶。


    高成墨神差鬼使的问了一句,“还有别人在排练?”


    保镖答是。


    高成墨的心情就又有些浮躁起来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走到阳台上,压着嗓子给保镖下命令,“打听一下是谁过生日,陈一叶都跟哪些人去参加生日聚会了。”


    过了几分钟,保镖又打来电话,说排练的这几个学生都是不同专业抽过来的,彼此之间并不熟。他们只知道陈一叶今晚请假了,具体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保镖问他,“需要去查一查叶少本专业的同学吗?”


    高成墨心里挣扎的厉害。他怀疑自己是中了霍冬桥的圈套了,但想要了解更多的冲动却强烈到自己都意外的程度。


    他看到眼前有个坑,却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往下跳。


    高传龙就曾经提醒过他,用人不疑。尤其是对身边人,不论是恋人还是朋友,不可疑心太重。


    疑心太重,伤人伤己。


    隔着阳台的玻璃门,高成墨看见陈一叶举着一块大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身上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大短裤,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真如白玉一般。


    高成墨以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会很有感觉。


    但现在他却只觉得烦躁。


    心里像有一把火。


    他真相剖开他的脑子,仔细看一看他都跑到哪里去了。


    李云端喝了酒,回家之后,整个人反而有些兴奋。早早的洗漱完毕,抱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霍冬桥聊天。


    霍冬桥给陈一叶下套的事儿他也知道了,很好奇高成墨的反应。


    “故作镇定。”霍冬桥说:“我姐说这个人很多疑,我觉得他就算不信我的话,多少也会对那个小子生出点儿疑心来。”


    李云端挺满意这个效果,“能扎一根刺就不错。”


    他不知道前世时,陈一叶是在什么情况下找上赵尚清的。现在他还是高成墨的人,如果这里面高成墨能发挥点儿作用,说不定陈一叶就没机会成为赵尚清的狗腿。


    “我是讨厌他当初跟在高成墨身边看热闹。”霍冬桥不大明白他为什么对陈一叶有这么大的戒心,“他怎么得罪你的?”


    李云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现在没得罪,以后会得罪吧?


    他只能含糊的解释,“我怀疑他跟赵家有关系。”


    霍冬桥有些诧异了,“你不是说高家的分析仪是赵家提供的?那他们肯定是有交情,这有什么奇怪……”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李云端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他是为赵家工作的商业间谍?”


    李云端不确定陈一叶到底是不是商业间谍,但他以后会跟在赵尚清身边做助理——他一个拉大提琴的,没有学过商业管理方面的知识,他能怎么做助理?


    但要说赵尚清撒谎,他实际上只是小情人,那也不对。赵尚清是个挺狂的人,赵云梁去世之后,他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放在眼里的人了,陈一叶真要跟他是那种关系,他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所以陈一叶在赵尚清身边确实就只是个助理。


    但这就很奇怪了。


    李云端问霍冬桥,“你招助理,是什么条件?”


    霍冬桥随口答道:“学历要看,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忠诚度和工作能力。比如小祝,他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几乎形影不离,我穿什么牌子的内裤他都知道。这一天天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从他那里打听我。你想想他有多重要。”


    他说的小祝,就是跟着他们跑前跑后的助理二,大名叫祝之言。


    李云端想到他,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几乎霍冬桥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更多的情况下,祝之言处理的都是那种好像不大重要,但又必须去做的琐碎事。


    他的外表也很能迷惑人,到哪里都笑眯眯的,好像特别好说话的样子。但霍冬桥对他这样信任,可见那些打听消息、挖墙脚的,统统都在祝之言这里碰了壁。


    “我想问的,不是小祝这种情况。”李云端说:“你不是说他是商学院的高材生?”


    “对啊。”


    李云端说:“那我举个例子,就拿陈一叶来说吧。咱们都知道他是搞音乐的,商业管理方面的知识了解多少不好说,但肯定跟小祝没法比,对吧?”


    “那肯定啊。”霍冬桥还是很为自己身边的人感到骄傲的,“小祝当初可是商学院的高材生,拿着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李云端说:“你器重小祝,因为他专业能力突出,而且对你这个企业,这个老板,都有很高的忠诚度。所以在小霍总你这里,他差不多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对吧?”


    霍冬桥想了想,“不算。还有助理一呢。他得追着助理一叫哥。怎么也得是二人之下了。”


    “领会精神!”李云端不满他打岔,小声的呵斥他一句,“我举个例子,如果你把陈一叶抬到了和小祝一样的位置,会因为什么呢?就是……看重的会是他身上的什么特质?”


    “不可能。”霍冬桥一口否决了这个假设,“我又不傻。”


    李云端,“……”


    好吧,听着是挺傻的。


    李云端只能换个假设,“假如赵尚清把陈一叶调到身边当助理呢?还是小祝这样拥有很大权限的助理。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霍冬桥陷入思索。


    他与赵家接触不多,但最近两年赵云梁处于半隐退的状态,赵家代表他公开露面的都是赵尚清这位太子爷。霍冬桥就算不喜欢这一家子,也不能违心的说赵尚清傻。


    要是用脑子来判断,霍冬桥会说谁也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


    但李云端说的很肯定,就好像他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霍冬桥就不能这么干脆的下结论了。


    霍冬桥首先排除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两个人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赵尚清只要不傻,就绝不会把一个床\伴放到公司里来,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位置。


    他想,这样的一个人,既要捧着他,给他权限和风光地位,还得放在自己的身边,随时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陈一叶是抓住了赵尚清的什么把柄吧?”


    电话另一端,李云端微微有些愣住,“这个……还真有可能……”


    被勒索,不得不妥协,的确比什么色令智昏更说得通。如果他和陈一叶之间存在亲密关系,他应该不会让陈一叶这么高调。


    太显眼了。


    树大招风,陈一叶一个没有根基的人,把他推到那样的位置上,看似风光得意,实际上会给他拉仇恨的。


    陈一叶自认为可以通过要挟赵尚清来得到一些东西,但那些被他挡了路的人却会想尽办法针对他,还有赵尚清的对头也会先拿他身边看似受宠的人,比如陈一叶来试探。


    陈一叶的风光背后,会遇到数不清的麻烦。他会在赵尚清的暗中推动下越来越被动,最后也只能掉头去求赵尚清给他解决麻烦。


    到了这个时候,陈一叶不管握着什么把柄,都没那么值钱了。


    而赵尚清也会在这个时候露出他的獠牙来。


    “这都是咱们瞎猜。”霍冬桥说:“你想陈一叶也不傻,要挟赵尚清,他不想要命了?”


    李云端还是觉得要挟的这个说法比较有可能,“说不定在某个特定的情况下,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呢?”


    霍冬桥摇摇头,这些都是假设。


    假设哪里能做的了准呢?


    但对李云端来说,这很有可能非常接近真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接近真相了~~


    第38章 红包


    李云端这次回市区不光是为了试探高成墨和赵家的关系, 他还想见一见叶欣。


    上次秦野给他通风报信,说叶欣的合同快到期了,还说她跟大总管谢远相处的不好, 不打算继续留在谢塘的实验室工作了。


    李云端对她了解不多,但有过接触, 多少也是有一个初步印象的。她性格不错, 跟谁都挺和气, 做事也负责, 而且她有很丰富的工作经验。


    遗憾的是,他觉得叶欣合适, 叶欣却以药厂离市区太远为理由, 婉拒了李云端的邀请。


    李云端已有心理准备,仍觉得有些遗憾。但他毕竟不是不通世情的毛头小伙子了, 叶欣的顾虑他也是能理解的。


    他的实验室建起来总共也没有几个月,实验员都还是临时从药厂借来的。就算现在有一个“扬起”卖的还算不错, 也只是个连设备都不够齐全的小实验室。


    叶欣习惯了设备齐全的大型实验室的条件,自然就会觉得李云端的实验室简直……简陋的跟闹着玩儿似的。


    当然她没这么明说, 不过李云端从她的言谈中是可以领会到这一层意思的。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 不是所有的人都乐意陪着小树苗一起长大的。有那么多现成的参天大树可以攀附,谁知道小树苗能不能顺利长大?


    若是侥幸成功了,她当然可以成为这个团队的元老。


    但如果失败了呢?


    成长的路上难以估测的风险太多了。


    职业的选择, 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投资, 而投资到李云端的头上,对她来说, 风险太大了。


    两个人一起喝了茶,叶欣又分享了几条实验室的八卦,就客客气气的告辞了。


    她走了之后, 李云端仍在琢磨她给他爆的料:顾松和谢塘都向“先驱者俱乐部”提交了申请,并且都通过了初审。


    据说“先驱者俱乐部”今年改了规章制度,邀请了不少业内的知名人士来做二审的评委。也就是说,今年的评委人数要比往年都多。


    叶欣说谢远在实验室里骂娘,说让一群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做评委,俱乐部的负责人昏了头了!


    李云端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八卦透露的信息就是:像赵云梁、高传龙,或者苗家的那位老总这样的半专业人士今年会受邀出任评委,而他们的意见也会对俱乐部的评审产生一定的影响。


    李云端觉得,这样出人意表的提议,也难怪谢远会骂娘了。


    这些人虽然做的都是医药品、医疗器械的生意,但他们并不是医药学方面的专家,而“先驱者俱乐部”一直以来能摆出一副傲视天下的姿态,都是以自己的高精尖的专业知识为立足点的。


    现在也要加入商业价值方面的考量了吗?


    李云端想不起前世是不是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还在福汇药厂的实验室里一腔热血的打拼呢。先驱者俱乐部什么的,离他太远了。


    或者也发生过,只是他不知道。


    但是这样的改革不是让问题更复杂了吗?像谢塘、顾松这样的大学者,哪一个身后没有资本的支持?


    所以……所谓的改革,到最后拼的还是背景?!


    不会吧……


    一定是他想偏了!


    李云端小小的羞愧了一下。他竟然用这么龌蹉的想法去揣测心目中的神殿?!


    简直不可饶恕!


    要是“先驱者俱乐部”的负责人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定会申请什么厉害的武器直接灭掉他。


    “笃、笃。”


    茶室的竹木门扇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李云端有些诧异,他点的东西都已经送上来了。


    “笃、笃。”


    外面的人还在敲。不疾不徐,很有耐心的样子。


    李云端起身,走过去拉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他很不想看见的人。


    “怎么是你?”李云端心情本来就不大好,看见他,更想叹气了。他记得跟这人说过,以后在街上碰了面,假装不认识就好了。


    赵律师的胖脸笑成了一朵花,“哟,好巧,云端少爷也来喝茶?”


    李云端,“……”


    我信你个鬼!


    赵律师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你一个人吗?”


    李云端看他这做派,猜到他大概是有事。不管他嘴上说的多狠,面对一个面带笑容的中年人,总不能真的动手把人撵出去。


    “刚才约了人谈点儿事。”李云端有些无奈的把他放了进来。


    衣冠楚楚的赵律师大模大样的在叶欣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伸手拈起一块玫瑰饼放进嘴里,“嗳,玫瑰饼。这家的点心都很好吃。”


    李云端,“……”


    李云端用一种仿佛见了鬼似的眼神看着他。怀疑这老货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今天活泼成这个样子?


    赵律师吃完了玫瑰饼,按铃叫来了服务员换了一壶茶,又另外叫了几样点心。


    见李云端坐在对面不吭声,还十分热情的解释了一下,“没事,吃不完我打包。我最喜欢这家的点心了。”


    李云端,“……”


    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老东西。


    “你到底有什么事吧?”李云端只能开门见山了,再看他演下去,他会更郁闷的。


    赵律师亲自动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来,笑眯眯的说:“云端少爷的醒酒药如今可是火爆得很,恭喜你呀。这是赵先生的一点儿心意。”


    李云端兴致缺缺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红包。他是缺钱,但他更不想跟赵云梁再扯上什么关系。


    “不用破费。”李云端不大有精神的拒绝了,“我还欠着赵家的抚养费没还清呢。”


    赵律师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了一些,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云端少爷,咱不说别的,你真能剔骨还父吗?就因为不能啊,对吧?你生气,说狠话,这我都能理解。但血脉联系,怎么可能斩得断呢?”


    李云端反问他,“这个世界上,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少吗?这还不叫斩断?!”


    赵律师觉得自己好像找错了切入点。


    “嗳,嗳,换个话题吧。”赵律师赶紧把点心盘子朝他面前推了推,“我听说,你的实验室是跟霍少爷合作的?”


    李云端怕他把什么鬼主意打到霍冬桥的身上去,就纠正了一下他的说法,“实验室是我自己的。高成墨上次得罪我,给我赔了点儿钱。实验室就是这么建起来的。”


    赵律师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点点头,很体贴的问他,“那现在钱够用吗?”


    李云端一哂,“钱还有够用的时候?”


    赵律师,“……”


    “我换个说法,”赵律师委婉的提醒他,“你实验室里的设备,是不是要升级?”


    李云端摇摇头,“我现在就小打小闹的,买几个试管就能开工。不必升级。”


    赵律师,“……”


    这不对呀,赵律师开始怀疑传话的人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前后两套话相差这么大呀?


    “不用升级?”赵律师疑惑的继续试探他,“我怎么听说你想从高家买进分析仪?”


    他这么一问,李云端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儿疑惑也终于能确定了。


    “高成墨说的?”


    “谁说的不要紧。”赵律师笑得含蓄,一点儿也没有“老子是来雪中送炭”的得意劲儿,“赵先生让我过来问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打听而已,我暂时还用不上。”李云端说:“我只是奇怪,赵家这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投用的?外面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是合格产品吗?有申报吗?”


    “放心,赵家所有的研发流程都符合法律规定。”赵律师赶紧给他打包票,“这东西我是不太懂,但我听专家说过,精密度要比市面上的普通产品更高。目前赵家的产量也不大,只够自己用的。”


    “不是吧?”李云端摆出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据我所知,可有不少实验室都用上了。”


    “这个……”赵律师就有些尴尬了,“你看我就是一个搞法务工作的,技术方面的东西我也不大懂啊。真给我面前摆几台仪器,我也分不清谁是谁。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呗。”


    李云端轻嗤。


    狗腿子!


    赵律师的想法其实也好猜,他一心想在他和赵云梁之间牵绳引线,修补他对赵家近乎冰点的好感度。


    有点儿烦人。但确实也没什么坏心。


    李云端这样想着,语气就和缓了一些,“赵律师,不管你从哪儿听到这消息,我都要谢谢你。不过我暂时用不着。”


    再说也没钱。


    赵家的分析仪可不便宜。


    赵律师一下就被感动了,“谢我做什么?我是替赵先生跑腿的。他让我问你,需要几台?他让人给你送过来。”


    李云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么大方?”


    赵律师刚想说父子之间哪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就听李云端轻轻的叹了口气。


    近乎气音的叹息,又轻又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惋惜之意。


    他说:“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


    不管是你的钱,还是你的关心。


    我都已经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来的太晚了~~


    第39章 示范


    李云端还没走出茶楼, 就隔着一楼的玻璃窗看见了霍冬桥。


    霍冬桥懒洋洋地坐在花坛的边沿上抽烟,身上的衬衫微微有些皱,两只袖子都卷到了胳膊肘, 带着一股成年男人特有的倜傥劲儿。


    祝之言苦着脸站在他身旁,微微俯身在跟他说什么。


    这位苦逼的小助理在不犯二的时候, 外形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总是面带笑容, 跟谁说话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


    这两位的组合还挺抢眼。李云端注意到从茶室附近路过的年轻人都在看他们。


    或者说……在看霍冬桥。


    李云端见过霍冬桥的各种形象。


    穿着体面, 头发一丝不乱的样子;板着脸教训人的时候凶巴巴的样子;聊天的时候面带微笑, 双眼闪亮的样子……


    但这一刻,眼前这个看上去落拓不羁的小霍总, 却带给他一种视觉上的新奇感, 让他觉得……真帅。


    他一直都知道霍冬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却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这一点。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一直知道草莓是甜的, 但也只是知道而已。直到有一天他亲自尝到,舌尖上绽放开的丰盈滋味儿突然间就唤醒了他的味蕾。


    刺激感来的猝不及防, 原来它的甜竟然是这样的。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英俊的、有魅力的男人。


    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就显得很吸引人,会有路过的年轻人偷偷看他。男孩女孩都有。李云端就注意到有一个过马路的男孩子光顾着偷看霍冬桥, 差点撞到旁边的阿姨。


    李云端看着花坛边那个毫无觉察的始作俑者, 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撩了人,他却毫不自知。


    李云端推开茶楼的大门,朝着这个无差别散发荷尔蒙的家伙走了过去。


    霍冬桥看到了他, 冲着他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脸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怎么坐在这里?”李云端跟小祝打个招呼,在霍冬桥旁边坐下, “来很久了?”


    “那倒没有,”霍冬桥指了指他身后的茶楼,“我进去看了一眼, 人还挺多,我怕跟你走岔了。”


    李云端哑然失笑,想问他怕走岔打个电话问一声就行了,何必非要坐在这里招蜂引蝶。但他看着霍冬桥认真的神情,又觉得他大概真的就是怕走岔了吧。


    “好多人看你。”李云端随口一句话,说完又觉得后悔了,好像他在介意些什么似的。


    霍冬桥却没想那么多,反而很自恋地摸了摸下巴,凑到他面前问他,“发现哥帅了吧?”


    李云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向后闪了一下,“发现了,发现了。”


    霍冬桥不依不饶,“帅吗?”


    李云端哭笑不得,“帅!”


    旁边的祝之言看的直翻白眼。


    这是又到了例行的每日一瞎的时段了吗?!


    这两位为什么不能等回到车上了再打情骂俏?


    这还在大马路上呢。


    霍冬桥跟他闹了一会儿,见李云端的表情不像刚出来的时候那么失落,心里也放松了一些,“谈的不顺利吗?”


    李云端把叶欣和赵律师的事都跟他说了。


    他也没觉得两个大男人坐在马路边上有什么不合适的。事实上他现在坐在这里,虽然临近晚高峰,空气里都是汽车尾气的味儿,但他却满心平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乐意就算了,”霍冬桥安慰他,“咱们也不强求,以后她就该后悔了。”


    李云端被他护短的语气逗笑了,“那倒也不至于。叶姐能力不错,在哪里都能挺好的。”


    霍冬桥见他这么认真的给那女人辩解,有点儿牙痒痒,伸手去捏他的下巴,“你还分得清里外吗?啊?!我是在替谁说话呀?!”


    李云端躲了一下没躲开,笑了起来,“我领情……领情还不行吗。”


    “面包会有的。”霍冬桥松开手,两根手指悄悄的互相搓了搓。他从没想过李云端的皮肤会是这样的触感,又细又滑,摸上去还凉丝丝的。


    李云端很认真的附和他,“我也这样想,我们这才起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挖墙脚是个技术活,而且还要看运气。”霍冬桥跟他闹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正经了一些,“这个事儿你别急,合适的人要慢慢找。”


    李云端点头。


    “行了,接下来说点儿让人头疼的事儿吧。”霍冬桥叹了口气,“我姐请吃饭,去吗?”


    李云端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请我?!”


    这是到了谜底揭开,要坦白从宽的时候了吗?!


    “嗳,我不是那个意思。”霍冬桥一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解释说:“有人给我姐介绍男朋友,我妈怕她尴尬,干脆就多请一些年轻人出来玩,对外就说她过生日。”


    “在你家?”


    “在外面找个地方。”霍冬桥说:“在家里的话,会让人觉得我们家特别重视这个事儿,到时候万一我姐没看上他,或者人家没看上我姐,这不是两边都尴尬么。”


    李云端觉得这倒也是。


    “你爸妈也会去吗?”他对那个曾经给他送卡的霍先生始终抱有深深的歉疚之意,时间一长,就有些变了味儿,成了敬畏。一想到要见到霍道生,他就有一种老鼠要去给猫拜年的感觉,腿肚子都有些抖。


    霍冬桥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促狭的冲他笑笑,“放心,放心,我老爸不去。我小叔也不去。”


    李云端,“……”


    心里的尴尬被人戳破什么的,真讨厌啊。


    “我爸妈都不会去,”霍冬桥笑着说:“我们家现在不能表现出想结亲的意思,但是又不能得罪人,所以这事儿架势要足,但态度要有所保留。”


    还挺复杂。


    李云端不大懂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事,不过有霍冬桥陪着,他觉得这样的活动也是可以去试一试的。以前钟家请客,他因为身份有些尴尬的缘故,往往是露一面就赶紧躲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也不知道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霍冬桥还在怂恿他,“主角是我姐,我肯定是跑不了的……陪我去吧。我姐说了,咱俩现在不光是朋友,还是合作伙伴,应该带你回家去认认人。”


    “认人?”李云端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其实就是凑个数吧。”霍冬桥问他,“想去吗?咱俩就是去混个饭吃,给她壮壮胆。”


    李云端没有相过亲,但也觉得大家都知道女主角是相亲的话,可能也确实是个有些尴尬的事儿。


    “我跟着去合适吗?”李云端觉得霍冬桥身为女主角的弟弟,参加这样的活动肯定是背负着任务的。


    再带个朋友,是不是……不大挨边啊。


    “我姐亲口说的,再晚点儿她应该会给你打个电话。”霍冬桥拿胳膊肘碰碰他,开始耍赖了,“上次我爸妈请客,还说好了要推销‘扬起’。结果你就没来。害得我一个人在门口迎客,嘴都笑酸了。你不会这么不够意思吧?”


    李云端听的无语,好像他去了还能跟这小子一起站在霍家大门口迎客似的。


    他是他的谁呀?!


    “去吧,去吧,”霍冬桥继续怂恿,“有好吃的。”


    李云端被他咯吱了一下,笑着跳了起来,“行,我去。那你给个建议吧,要送什么生日礼物合适?”


    霍冬桥之前倒没想到这一茬。


    他知道李云端手里没多少钱,不想让他破费,“我已经准备了,就当是咱俩一起送的吧。我姐不会在意的。”


    李云端摇摇头,这样当然也能对付过去。但到底还是有些失礼了。


    “要不你陪我逛逛街吧。”李云端想了想,“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礼物。你放心,我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这只是我的心意。”


    以他和霍冬桥的关系,跟霍家的人打交道是免不了的事。


    “行吧。”霍冬桥不爱逛街,但陪李云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去逛街吧。”


    李云端点头同意,“时间来得及,说不定还能看个电影。”


    “对对对,”霍冬桥对这个提议双手赞成,“正好有漫威新片上映,我前几天还想着要找时间去看呢。”


    两个人越说越热闹,旁边的助理二都快要听哭了。


    “老板你不能这样!”祝之言壮着狗胆一把扯住了霍冬桥的胳膊,“一哥发过来的报表你还没看呢,欧洲那边的负责人还等着回话呢!你去约会了,我怎么办?我会被他们骂死的!”


    李云端,“……”


    原来还有工作吗?


    还有……约会是个什么鬼?没听到他们逛街是带着任务的吗?!


    霍冬桥却完全没反应过来祝之言的话有什么问题,很认真的给出了回答,“报表我今晚肯定能看完,分部那边我直接打电话……你跟一哥都放个假,今晚也去约个会吧。”


    祝之言,“……”


    祝之言瞟一眼李云端脸上那种被震惊到,却又佯装镇定的表情,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敢跟李云端赌一块钱,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尖都红了!


    祝之言的一句调侃让两个人都有些不大自在,又不好假装没听见。李云端就问霍冬桥,“咱们这是有事要办,哪里是约会……约会都做什么?”


    霍冬桥就觉得他有点儿可怜。都离过一次婚了,竟然还没约会过。


    “约会么,”霍冬桥想了想,煞有介事的给他解释,“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还要手拉手。”


    说着他就牵起了李云端的手,“……像这样。”


    李云端冷不防被他牵住手,愣了一下,就有些窘,“哦,我知道了。”


    他想甩开,没想到霍冬桥抓的还挺紧,一甩没甩开,顿觉整个脑袋都开始冒热气了,“行了,示范一下就行了。大街上呢。”


    霍冬桥本来也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见他发窘,又想逗他,就故意不松手,“才示范了两秒钟,你能知道什么呀,这至少得示范十分钟吧。”


    李云端,“……”


    有这个必要吗?


    李云端长得好,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死皮赖脸的追求者。但那些人的表现都跟霍冬桥不同,没有一个像霍冬桥这样一脸正经。


    他就像个中学的自然课老师,态度端正的学生解释生物学名词。


    于是,李云端就安慰自己,别想多了,他就是单纯的想给他做个示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儿甜了吧?


    第40章 冬宁草


    从开始拉手到停车的地方, 其实也就三五分钟的路,李云端硬是出了一身的汗。尤其被霍冬桥握着的那只手,掌心汗湿, 他自己都嫌弃,霍冬桥还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李云端觉得自己心理素质不行, 想的太多。要是霍冬桥知道自己在怀疑他不怀好意什么的, 估计会觉得很委屈吧。


    李云端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情商不高, 行动力也不行, 所以就特别能脑补的类型。


    嗯,想得太仔细这也算是个职业病吧。


    “我请你吧。”李云端觉得他想太多, 有点儿对不起霍冬桥, 于是主动要求请客,“你想吃什么?”


    霍冬桥有些走神,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随便吧。”


    李云端奇怪的看看他, 霍冬桥却已经转过头,发动了车子。


    李云端觉得他看上去跟平时有点儿不大一样, 但是过了一会儿, 车子驶入主干道之后,霍冬桥又很快恢复正常了,还主动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说那个什么俱乐部, 就是你们医药行的那个, ”霍冬桥两只眼睛看着前方,嘴里说着不相干的事, “我找人给你打听了,都说今年海州闹的动静这么大,是因为俱乐部的两位元老要来。”


    李云端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带走了, “知道是哪两位吗?”


    “不清楚。”霍冬桥摇头,“好像岁数都挺大。”


    李云端比他知道的稍微多一些,“俱乐部的元老当中,年纪最大的那位都快一百岁了。”


    霍冬桥咋舌,“还不退休?”


    李云端失笑,“这有什么退休不退休的,平时像他们这样级别的老师,也没人会不开眼的去烦他们,就在组织里挂个名吧。”


    霍冬桥表示明白了,“吉祥物呗。”


    李云端,“……”


    好像并不是这个意思。


    李云端能明白为什么连德高望重的谢塘教授也好像坐不住了——谢远的反应那么激动,多少是有些受谢塘影响的。他就是个狗腿子,假若谢塘成竹在胸,估计谢远也会是一副得意且淡定的面孔。


    其实李云端听到这个消息也挺激动的。那可是俱乐部的元老啊,行业里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们的许多研究成果都印在教科书里,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医药人。


    在李云端这样的年轻一辈的心目中,那差不多就是神一样的级别了。


    霍冬桥问他,“你想见见他们吗?”


    “想是当然想的,”李云端说:“不过没这个必要。我现在的水平跟他们差太远了,如果当面提出问题……老师们大概会觉得我在浪费他们的时间。你可以想象一下,请大学老师来听自己背诵乘法口诀,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霍冬桥笑着摇摇头,“这么谦虚吗?”


    “不是谦虚,”李云端纠正他的说法,“我是认真的。”


    霍冬桥觉得正因为他认真,所以才会显得这么的……可爱。


    那是一种纯稚的赤子之心的感觉。


    霍冬桥忽然觉得刚才握着他的手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并非没有道理,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真的值得任何一个人为他动心。


    “那就加油吧。”霍冬桥虽然已经下决心不能再耍流氓,但还是没忍住,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伸手过去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会成长起来的。迟早有一天,你会比他们还优秀。”


    李云端双手合十拜了拜,“承你吉言。”


    两个人在商业区找了家馆子解决了晚饭,又到附近的商场里逛了逛。


    两个大男人本来就对逛街不感兴趣,又是带着任务来的,更有压力了。


    逛的头晕眼花,两个人也没有完成今天的选购任务。最后霍冬桥被一通越洋电话叫回去加班,李云端自己干脆回家了。


    女人的东西不好买,何况还是霍冬宁那种白富美。李云端手里也没多少钱,随便买点儿什么的话,反而显得没诚意。


    李云端打电话给霍冬桥,问了问霍冬宁的喜好,决定自己动手做点儿什么——在省钱的前提下,尽量让自己不失礼。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到了霍冬宁请客的正日子。


    霍冬宁宴客的地点选在了龙桥湾会所。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定在山海酒店的,但这个提议遭到了霍冬桥的反对。他和李云端的初次见面就在那里,对李云端来说,那个地方搞不好是有阴影的。


    霍冬宁一开始没想到这一茬,经他提醒,也觉得不大合适,就改在了龙桥湾会所。龙桥湾是N代们接受度比较高的一个地方,环境好,保密性也强,就算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也绝对不会传到外面去。


    霍冬桥对这个地点没意见。他还在这里耍了宁少君一道呢,对李云端来说,这里应该是个比较有好印象的地方。


    因为霍冬桥打过招呼,宴会那天,李云端提前到了龙桥湾会所,然后被霍冬桥领着去了楼上的客房。


    霍冬宁在这里换衣服化妆,提前接待一些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


    霍冬桥带着李云端进来的时候,恰好房间里没有其他宾客,只有霍冬宁带着两名化妆师正在镜子前面做最后的整理。因为不是特别正式的宴会,她的妆容服装也是偏轻松的风格,米色长裙,蓬蓬松松的丸子头给她的端庄增添了几分少女般的俏皮。


    霍冬宁明艳大气,虽然年龄只比弟弟大一岁,却特别有那种长姐的气势。


    李云端没跟这种类型的姑娘打过交道,送上自己的礼物时,都有些要结巴了,“祝霍小姐生日快乐。”


    霍冬宁莞尔,“谢谢,可以打开看看吗?”


    李云端拘谨的点头,“当然可以。”


    李云端递给她的是一个深紫色的礼品盒,上面别了一支粉白的玫瑰花蕾。挺雅致的感觉,不过不像是她已知的品牌,倒像是私下里去定制的外包装。


    霍冬宁就有些好奇了。她很仔细地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玻璃瓶,瓶身修长,躺在一堆白色、粉色、紫色的碎纸屑里,显得晶莹剔透。


    是香水。


    “冬桥说,霍小姐喜欢青草的味道。”李云端在旁边小声的补充,“这是我自己调配的。希望你喜欢。”


    霍冬宁试着在空气里喷了一下,然后……


    足有几秒钟的瞬间,霍冬宁是处在完全失神的状态中的。


    香水她不知用过了多少,但青草味道的香水其实并不多,就算在男用香水当中,常见的大牌也多选择木香。调香师们喜欢用木香来营造稳重优雅的绅士形象。


    但李云端的青草香是不同的,在它出现的最初,霍冬宁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草香,她只是一下子就被拉进了某种……氛围里。


    雨后草地清新的气息、极淡的薄荷味道,柑橘一般回味悠长的尾调……


    仿佛置身于夏日清晨一般的感受。


    霍冬宁整个人都在这奇异的氛围里放松下来,连日加班的辛苦,安排宴会的种种琐事带来的烦躁、相亲背后的压力……


    好像统统都得到了抚慰。


    这种奇异的感受,令霍冬宁久久说不出话来。


    霍冬桥摸着下巴狐疑的打量他大姐放空的表情,忍不住小声的问李云端,“你是给她下\毒了吗?”


    李云端,“……”


    霍冬宁慢慢回过神来,她拿着香水瓶,两只眼睛都开始冒光,“你这个……天呐,是你自己做的吗?我家这傻子是交了什么神仙朋友?”


    她家的傻子,“……”


    傻子的朋友,“……”


    李云端接受到了唯一的顾客反馈回来的信息,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香水的主要成分,其实是我们做解酒药时,从核心材料里分离出来的一种芳香物质。霍小姐喜欢的话,我回头让冬桥把配方给你送过来。”


    霍冬宁打断了他的话,“叫姐姐!”


    李云端就又变结巴了,“是……是让我……”


    霍冬桥扶额,“对,她让你叫她姐姐。”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惊喜的礼物。”霍冬宁笑着拥抱了他一下,“谢谢你,我非常喜欢。”


    李云端的脸又红了,“既然姐姐喜欢,我们的核心原料以后干脆叫冬宁草好了。”


    也免得他们实验室里的人总是鬼鬼祟祟的称呼它“那种草”。不论是“那种草”还是羊尾巴草,都不是什么正经名字。


    霍冬桥一下就酸了。


    李云端怎么这么会讨好女孩子呢?还是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了?怎么他就早没想起来叫冬桥草呢?


    他也很想让李云端用他的名字给什么原料来命名啊,这样他就能时常把自己的名字叼在嘴边了。


    霍冬桥斜了一眼他姐手里的香水瓶,酸唧唧的嘀咕,“是比原来的名字体面多了哈。其实就是一种野草,姐你知道在南方乡下它的土名叫啥么?其实它叫驴粪蛋草。驴啊、马啊,最爱吃了。”


    李云端知道他是在跟他姐姐撒娇耍赖,也不纠正他的说法,只是站在一边笑。


    霍冬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驴粪蛋草怎么啦,有种你把驴粪蛋草给你赚来的银子都吐出来啊。”


    霍冬桥,“……”


    霍冬宁傲娇的哼了一声,“英雄还不问出处呢。你嫉妒也没有用。”


    李云端抬眼去看霍冬桥,却见他也正巧回头来看自己,两个人视线相对,霍冬桥一挑眉,痞兮兮的做了个口型,“我就是嫉妒了!”


    李云端连忙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但他的耳朵尖上却飞快地窜上来一丝潮红。


    霍冬桥转头偷笑。


    哦,哦,害羞了。


    霍冬宁拉着李云端聊了一会儿冬宁草的问题,话题又转回了这一次的酒会。


    “抱歉啊,云端,”霍冬宁一早就想好了要跟李云端打个预防针的,如今她收到了这么合心的礼物,心里就更觉抱歉了,“这一次的活动说是过生日,其实就是把相熟人家的孩子们叫来聚一聚的,所以有些人家,虽然咱们平时相处的不好,但也是要请的。”


    李云端有这个心里准备,也明白像这样的请客,主家是一定要摆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态来的。否则有些请,有些不请,那不是得罪人吗?


    “所以钟家、赵家我们家都送了请帖。”霍冬宁嘱咐他,“你也不用搭理他们,当没看见就行。你就跟着冬桥吃吃喝喝,今天请的大厨手艺都不错。”


    李云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冬宁见他体谅,心里也觉得安慰。


    她一开始决定邀请李云端,除了她弟弟与李云端之间的交情太密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霍家并无意与钟、赵两家交恶。


    生意人,谁不想求个和气生财呢。


    李云端跟这两家的关系都挺复杂,霍家与其背着这两家与李云端来往,还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各自的交情都明明白白的摆出来。


    无论对哪一方,霍家都要把尊重和足够的诚意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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