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0:晋江文学城首发
他愿意。
堂堂帝王,竟说他愿意给她当情夫?
直到坐上出宫的马车,李妩还迟迟难以回神。
是他疯了,还是她在做梦?
他为天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就屈尊降贵与她个有夫之妇偷/情?简直荒唐。
李妩伸手掐了下手背,短促的疼痛叫她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一些。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种背德之事,如何发生在他们之间?便是她心里还有他,而他也惦念她,也不能做出如此行径。
李妩心烦意乱地回到李府,夜里想到这事,撇去裴青玄那荒谬的提议,知晓他还喜欢她,心里不免也泛起一丝柔软。
原来这三年,不单单是她一人守着思念与爱意,他也与她一样,从未放下。
哪怕她背弃了曾经誓言,嫁给旁人,他仍旧一心一意对自己。
这份珍重与忠贞,让李妩惭愧,也叫她生出些自卑。
她已非完璧,又嫁人三年,哪还配得上风光霁月、丰神俊秀的他?
于是在下一次见面,裴青玄问她考虑的如何时,李妩捏紧袖中帕子,忍着不舍,一本正经看向他:“玄哥哥,你待我的心意,我很感激。只是你我的缘分在三年前就断了,如今我已嫁人,你也该朝前看,另觅良缘……我相信凭你的才貌、品行与地位,值得配上世间最好的女子,实不该在我身上再耽误功夫。”
裴青玄下颌线条逐渐绷紧,两道浓眉也拧起。
为何这一世他换了个办法,她却还是同样的说辞?
“阿妩觉得,怎样才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裴青玄看着李妩,平静语气听不出情绪。
“这……”李妩被他注视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低着头道:“你下旨选秀吧。届时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进宫参选,总能挑出个最好的。”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
良久,男人自嘲的声音响起:“阿妩当朕没有尝试过放下么?”
“可朕放不下。”他上前一步,高大身躯如山般,无形中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威严与庄重,狭长凤眸深深看向李妩:“去岁刚登基那阵,母后也劝朕选秀,还拿了一沓美人画册给朕挑选。可阿妩猜如何?翻开册子的每一页,朕脑子里都是阿妩的模样。那些娘子便是千好万好,在朕眼里,都比不上阿妩半分。”
何为世间最好?
他所爱之人,便是世间最好。
李妩被他热忱告白所震住,胸间心脏克制不住地扑通扑通狂跳。
又来了,这种感觉。
犹如那个蝉鸣盛夏,他们第一次接吻。
李妩觉得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这种奇妙的感觉,从过去到现在,只有他能给予。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中,紧紧抱住他,可到底过了那个年纪,想要迈出这一步,脑中又闪过许多顾虑。
她踌躇不决,裴青玄的眉眼黯淡下来,薄唇扯动:“原来在阿妩眼里,从小到大将近十五年的情谊,都比不过与楚明诚的三年?”
李妩语塞:“不…不是这样的……”
“那阿妩告诉朕,在你心里,朕与楚明诚哪个更重要?”
二选一的问题,叫李妩愣了下。
心却比脑子快,给出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说出口,岂非直接宣告她红杏出墙?
她的沉默落在裴青玄眼中,眸光暗下:“朕明白了。”
李妩微怔:“……?”
他明白什么了。
裴青玄语气哀怨:“既然阿妩不愿接受朕的心意,那朕日后会收敛些,再不给你造成困扰。至于选秀之事,阿妩不在乎朕,又何必管朕能不能觅得良缘。反正在北庭三年,那样艰苦无依的处境也熬过来了,如今当了皇帝,锦衣玉食,一个人也能好好过……”
这自怨自艾的话,如细细密密的银针扎着李妩的心。
她咬了咬唇,抬眸劝他:“玄哥哥,你别这样。”
裴青玄淡淡乜她一眼:“反正你也不在乎,朕孤寡终身,也碍不着你与那楚明诚鹣鲽情深,白头偕老。”
这话就有些赌气的味道,不等李妩再说,裴青玄先行转身离开。
李妩站在原地,望着那摇晃合上的木门,心头惆怅哀婉。
她怎么不在乎他?就是太在乎,才希望他能做出更好的选择,而非叫她成为他明君路上的一个污点。
夜深露重时,想到白日的不欢而散,李妩愁绪万千,难以入眠。
皇宫之内,裴青玄也站在窗前,对月沉思。
楚明诚都已有了旁的女人,阿妩为何还不与他和离。难道她宁愿守着个世子妃的虚名,也不愿与自己再续前缘?
但她分明对自己还有感情。
再过几日,楚明诚就要从洛阳回来,那窝囊废惯会装可怜卖惨,若他在阿妩面前又哭又下跪,没准阿妩一心软,又回了楚国公府?那自己这些时日的筹谋,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思及此处,裴青玄眼底划过一抹冷戾。
不能再慢了,得再添一把柴火才是。
三日后,细雨绵绵,本该是楚明诚从洛阳归来的日子,楚国公府却接到一个噩耗——楚明诚途经永宁县遭遇山匪,山匪勒索三千两白银,三日之内未收到便撕票。
赵氏收到绑匪信件时,直接吓晕过去。
再次醒来,她躺在床上,颤着手指,有气无力地吩咐下人:“快,快去衙署请国公爷回来。”
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去太傅府给李氏报个信,叫她也快些想想办法。现下她夫君有难,谅她也不会为着纳妾这件小事而袖手旁观!”
奴仆应下,很快出门递信。
不多时,楚明诚被山匪掳掠的消息就传到李妩耳中。
“被山匪绑了?”她手中端着的青花瓷杯险些跌碎,温热茶水沾湿鞋面绣花,却也顾不上去换:“那些山匪竟如此胆大,连朝廷命官都敢掳掠?”
国公府的奴才苦着一张脸:“听说那一伙山匪在永宁县盘桓许久,杀烧抢掠,穷凶极恶,当地官府都束手无策。也不知这回怎么就叫世子爷撞上了!夫人请世子妃快快回府,共商对策。”
对策。李妩蹙着眉,语气平静:“山匪既要三千两,先筹钱给他们送去。待世子平安归来,再报官剿匪。”
不等奴仆出声,她又自问自答般喃喃:“可若是山匪狡诈,拿了钱也不放人,哪该如何是好……”
钱不是问题,确保性命无忧才是关键。
饶是李妩素来冷静,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涉生死的大事,也不敢轻易拿定主意,思索之后,还是先去寻了李太傅和李砚书,叫他们一同权衡。
一番商议之后,李家父子一致觉得,在卧龙山交赎金的同时带着官兵偷袭,做两手准备,以保周全。
李妩又回了楚国公府,将这打算与楚国公、赵氏说了。
赵氏顶着一双红肿如桃子的眼,狐疑出声:“万一叫那些山匪发现有埋伏,激怒他们,岂不是害了我儿?”
李妩沉默不语。
楚国公则是顾虑另一点:“卧龙山那群山匪是当地官府的一块心病,听闻剿了好些回都未剿灭,如若咱们做两手准备,那暗中的埋伏的兵力该从何处调来?”
若在从前,楚国公与朝堂上一些武将有交情,私下里叫人行个方便,请调一支几十人的队伍去剿匪也不是不行。可新帝登基后,楚国公府作为唯一一家没被清算的公府,手中权力已被架空,其他朝臣更是与楚家保持一定距离,不敢交往过密,以免被上头注意。
楚国公深感孤立无援,只得将希冀目光放在李妩身上:“李氏,彦之可是你的夫君,如今他落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你长兄是刑部侍郎,我知他与兵部的赵钧赫交好,你叫他想办法通融一下,看能不能尽快派些人手,随我们往卧龙山救人。”
若被绑的是楚家其他人,李妩定不会搭理。可如今被绑的是楚明诚,她的确无法袖手旁观。
“我回去与我兄长商量下。”
她这般应着,前脚才出楚国公府,后脚就被裴青玄请上了马车。
自那日不欢而散,李妩以为他再不会搭理自己了,没想到这才几日,他便找了过来。
马车在长安城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窗外是人声喧嚣,车内二人相对无言,一片阒静。
良久,裴青玄开口打破这份静谧:“楚明诚的事,朕听说了。”
李妩知晓他消息灵通,并未多想,只低低嗯了声。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办?”他问。
李妩也没必要瞒他,将商量出的对策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又忍不住叹口气:“那些山匪实在无法无天,压根就没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裴青玄闻言,沉吟道:“这样说起来,也是朕的过错,身居帝位,却未能叫天下太平,百姓安定。”
李妩一怔,忙解释着:“你误会了,我方才只是随口感叹一声,不是在怪你。大渊国土疆域辽阔,有人的地方就有善恶,你初登帝位,哪能保证处处都太平安宁,无盗无匪……”
“但朕的臣子出了这样的事,朕也有责任。”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看了眼李妩:“何况他是阿妩的夫君,你这般在乎他,朕又如何忍心教你为此忧愁。”
李妩眼神轻晃两下,最后还是沉默。
“阿妩也不必与你长兄商议调兵之事,你唤朕一声哥哥,朕自然也要肩起哥哥的责任,替你排忧解难。”
裴青玄语气严肃:“事发永宁县,离长安也不算太远,朕便亲自带兵剿匪,替你将楚明诚救回来,阿妩这下总可放心。”
李妩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双清凌凌乌眸抬起,错愕看向面前的男人:“亲自带兵剿匪?”
“朕保证会将他平安带回。”
裴青玄迎上她的目光,眉眼间是能为她付出一切的诚挚爱意:“只要能叫阿妩愁眉得展,朕做什么都愿意。”
李妩心下骇浪再次掀起,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现下的心情。
这样的裴青玄,叫她想起了许太后。
从前见许太后一腔深情给了太上皇,她为许太后抱屈,只觉实在不值。
可现下,他一腔深情全给予她,她难道要像太上皇一样,辜负真心吗?
浑浑噩噩间,马车也停在了李府门口。
“你不必如此。”她与裴青玄道。
裴青玄不改主意,云淡风轻:“阿妩安心在家,静候佳音便是。”
一日后,皇帝带着一队禁军,以狩猎为名离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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