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什么?”怀央疑惑, 觉得他这话怪怪的,“跟绝育有什么关系。”
温九儒没回答,只是拉着她坐下。
“晚上想吃什么?”
“我们自己煮汤锅?”怀央想了下, “家里有番茄底料。”
怀央喜欢煮火锅。
家里的冰柜里还冻了些丸子和肉。
番茄锅,养生。
温九儒点头。
怀央指了下楼上:“我上去换衣服。”
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温九儒跟着她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话音落,远处角落里的狗又哼唧一声。
怀央听到, 转身想过去,被温九儒逮住。
“我去看看它。”怀央往项羽那处张望着,“今天怎么总哼唧。”
“它刚做完绝育,这会儿比较郁闷。”温九儒解释, “需要自己静静, 不用管它。”
项羽:………
你才需要自己静静。
大概是怀央回来了, 有人撑腰。
项羽盯着温九儒,冲他叫了一声。
怀央这次是真的有点疑惑。
她叉着腰看了看温九儒, 又看了看远处的狗:“怎么感觉你们俩今天怪怪的。”
关系有点紧张。
“可能是因为我今天带它做了绝育,它现在有点恨我。”温九儒扳过怀央的肩把她往二楼推,“今天一直对我都不太好。”
温九儒语气拿捏得很好, 带了些不想让人察觉却又很明显的委屈。
“是吗,这小子怎么这样。”怀央转过来抱住他, 脸在他肩头蹭了蹭, “我会对你好的。”
温九儒摸摸她的头:“嗯。”
远处的项羽:………………
yue了。
谈恋爱的人真tm有毒。
它不仅没谈过恋爱, 还要被迫被切了命根子, 看人谈恋爱。
怀央上楼换了衣服, 下来跟温九儒一起洗菜。
菜准备到一半,放在客厅茶几的沙发响了下。
温九儒走过去, 接起来。
“嗯, 你说。”
房间里很静, 只有厨房冲洗着蔬菜的水流声。
怀央一直注意着客厅的动静。
所以很轻易地察觉到了男人皱起的眉心。
五分钟后,温九儒放了手机走回来。
他进了厨房,走到怀央身边,帮她把没洗完的菜重新过了水。
怀央正蹲在垃圾筐旁削土豆。
温九儒把她手上的刀和土豆拿过来:“我来。”
男人声音有点沉,说话的样子也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
怀央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温九儒把手上的刀和土豆都放下,撑着面前的台子,垂眼,迟疑着什么。
怀央又走近半步,握着他的手收紧。
声音很轻:“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和我讲”
话音未落,身旁的人已经拽着她的手把人抱进了怀里。
温九儒拥着她,肩头的衣服蹭着她的下巴。
轻叹了口气,在她耳边:“怀央。”
“嗯,我在。”怀央伸手去抚他的脊背。
“我让周毅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温九儒轻闭了下眼睛,“温元江确实在跟我母亲结婚之前就认识宋梅。”
男人的声音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怀央能感觉到他语调里的压抑。
关于温九儒家里的那些事,温南音走之前告诉过她。
但他们都以为温元江是婚后出轨。
现在
在结婚之前就认识的意思是,温元江连婚后出轨都不是,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温九儒母亲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对温元江来说,只是一场用婚姻换资源的交易。
华温是温九儒的母亲和温元江一起创建的,而最开始的起步源于他母亲娘家人的帮助。
温元江是为了资源才结的这婚。
为资源就为资源,但结婚时演的情真意切就过分了。
两人婚后,生意越做越大,宋梅咽不下这口气,用了些手段嫁给了温元山。
昔日的情人就在眼前,温元江很难把持住自己。
旧情复燃,有了温名扬。
再接着,温九儒母亲胃癌,宋梅在她病中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本就治不好的病自然恶化得更快。
生活远比戏剧来得更狗血。
“宋梅一直拿温名扬要挟温元江,想要华温的股权。”温九儒淡淡道,“我不可能给的。”
一分一毫都不可能让步。
这场仗,温九儒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很好赢。
“你”
怀央想问温元江的态度,但又不知道怎么称呼,她私心,并不想在温九儒面前称他为你父亲。
好在,俩人真的都很了解对方。
几乎是在她开口,温九儒就知道了她想说什么。
“我跟温元江撕破脸了。”他说。
整个华温,怎么争,花落谁家,各凭本事,再没有任何父子情谊。
没关紧的水管还在滴着水。
远处的门铃响了下。
这个时候,没有温九儒的允许,能进到私密性这么好的明河公馆的,只有温元江。
门铃声还在很有规律地响着。
温九儒松开怀里的人,看着她:“你要不要上楼?我要跟温元江说点事。”
怀央摇了下头:“是我能听的吗?是的话我想陪着你。”
温九儒看着她,两秒后笑了下。
伸手帮怀央把头发拨开,牵着她往客厅去。
门打开,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是温元江。
中年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
温九儒让怀央呆在客厅,自己去开的门。
此时手支着门框,丝毫没有邀请门外人进来的意思。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两分钟。
温元江背着手,沉声:“现在是连门都不让进了吗?”
“泱泱在家,不太方便。”温九儒回。
温元江紧皱着眉,语气非常不满意:“所以是那个女人比你爸还重要吗?”
温九儒点头,神情冷淡:“第一,我想我们的父子关系在几天前的那通电话挂断时就结束了,第二,她确实很重要。”
怀央就站在温九儒身后几米外的地方。
不远,男人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得到。
温九儒这句说完,温元江的脸色很明显的变了变。
但他显然不甘于就这么走掉。
他甩手把温九儒拨开,往房子里面进。
温九儒站在门口,脚下顿了下,走过去,在温元江走到客厅中央之前,过去把怀央拉到了自己身边。
温元江扫了下整间屋子,看到茶几上煮着的汤锅。
黑色的煮锅,里面咕嘟冒泡的是深红色的番茄汤。
十月末,正是全球总决赛的时间。
今晚有一场八进四。
怀央想边吃饭边看比赛,所以把锅移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温元江目光在那个煮锅上停了许久。
良久,背着手长舒一口气:“整个温家在华温有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
温九儒没说话。
怀央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
“分三分之一给名扬。”温元江说,“剩下都是你的,公司我也不管了。”
“不可能。”
三个字,温九儒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温元江动了气,转过来:“只分三分之一都不可以吗?他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能”
温九儒打断他:“只是分给他,还是分给他和宋梅?”
话音落,气氛凝固。
整个客厅再次安静的只有桌上的锅煮汤的声音。
温元江看着温九儒。
而温九儒一样,回望着他。
小时候他和温名扬关系还不错。
和他那个妈不一样。
温名扬性格温吞好说话,也没什么野心,小时候还有些黏他。
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个可能会是很好的兄弟。
但现在,即使知道温名扬没什么错,但东西是谁的就是谁的,温九儒不可能往后退一步。
片刻。
温元山捏了下鼻骨,语声沉重:“我这些年愧对他们母子。”
“那就不愧对我妈了吗?”温九儒看着他,好笑,“你还真是有情有义。”
“温九儒!”
温元江看着他,因为他话里的讽刺震怒。
“请回吧,我就不送了,再待下去我们谁都不好过。”温九儒没再看他,声音淡淡。
温元江深吸一口气:“你真的要把我手里所有的股份都拿走?连我都不放过?”
“嗯。”温九儒点头,弯腰,把煮得沸腾的锅调小,“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温元江眉心拧成一个川:“你真要对所有人赶尽杀绝?”
温九儒轻笑:“是你们先得寸进尺。”
宋梅想要华温,实在是想的太多了点。
温元江目光落在弯腰在茶几前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好像,并不了解他这个儿子。
高中住校,本科去了国外,回国创建华泱,没半年就搬到了明河公馆。
这么想来,他们两个交流的次数确实少之又少。
温元江深深地看了他几眼。
终是抬脚,走到门口。
背着身后的两人,温元江再次叹气,最后一次试图说服温九儒。
“别做的这么绝,你是我儿子,我不会亏待你的。”
温九儒很低地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意思很明显。
无论温元江说什么,他决定了的事情,不可能改的。
门在身后落锁,房间里重归平静。
没有任何犹豫,怀央上前,抱住身边的人。
被调小的煮锅,仍然在“咕嘟”着冒泡。
怀央收紧手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头。
很认真:“温九儒,无论你做什么,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女人声音清甜,此时落下,在空荡的房间里,荡起回音。
温九儒抬手,轻压在她的背上。
男人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镜架。
身上的米色长袖衫,让看他起来清隽温暖。
怀央一字一句。
“在你和你家人的事上,我不够了解,也不想讲对错,你就是我的对错。”
我不认任何人,只认你。
你就是我眼里的对错。
所以你也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
怀央很少这样,她从来客观公正,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不带私人感情,理性看待所有问题。
这是第一次,她不想管那些人怎么样,甚至赖得去分析整件事情。
怀央只知道那些人对他很差劲。
而在此时此刻,她的心里。
温九儒的情绪和受过的委屈,比那些人加起来都要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况且,是他们先对他不好的。
墙上的钟摆到第三下时,温九儒笑了,他的手上移,揉了揉怀里人后脑的发丝。
虽然无论有没有人支持他,他都不会放弃正在做的事情。
但怀里人跟他说,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在门落锁,他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就抱过来,这么跟他说。
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每个字都坚定无比。
温九儒突然发现。
他和怀央之间,从来不只是单方面的救赎。
他的女孩儿,也想救他。
番茄锅煮久了,更好吃。
火锅底料配上煮烂掉的番茄。
无论煮什么,吸满了浓浓汤汁的菜都会让人爱上这个味道。
亮着的电视机上在播着lol世界赛,激动的解说和游戏里猎杀的音效。
铺着地毯的茶几上有冒着热气的汤锅。
不远处,还有一直愤恨不平哼哼唧唧的吉娃娃。
沙发上的两人就这么边说边笑,偶尔还会因为正在直播的比赛斗两句嘴。
晚上八点。
一向清冷的明河公馆。
好像有了生机-
温九儒病好,自然是要去公司。
第二天上午照例是温九儒开车,先把怀央送到学校,再拐去公司。
晚上温九儒回来得早,跟怀央通了电话。
先一步去了超市。
家里要添点东西。
没在明河公馆小区里面的超市买,温九儒去的是地铁口的那个商圈。
怀央临走被一个师姐叫住。
讨论完事情已是半个小时后。
她打车到那个商圈,刚从出租上下来,在路边站定,看到从商场往外走的温九儒。
男人一手拎了两个很大的购物袋,另一手在回消息。
眉心紧锁。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从今天早上开始,温九儒就在频繁地接电话。
争权的事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周毅有很多决定都要事先请示温九儒。
十月底,天黑得早了很多。
不到七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临近双十一,为了跟各大电商平台竞争,商场也开始搞大促销。
远处的广场中央搭了一个很大的台子。
请了支小有名气的乐队。
两个贝斯手一个鼓手,最前面是黑纱裙马丁靴的漂亮女主唱。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而温九儒就站在右侧,人群之外,低着头看手机。
有些落寞,也有些孤独。
紧皱的眉能让人很轻易地看出,他心情不大好。
“姐姐,买花吗?”
怀央的大衣突然被拽了一下。
她低头看过去,是个扎了两个马尾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袄子,怀里是几捧花,正仰头看她。
女孩儿看起来八.九岁大,白白净净,手臂上还有个三道杠。
卖花这行为像是学校布置的“任务”。
“为什么要卖花?”怀央蹲下来问她。
“学校这周的作业,用劳动赚钱。”小女孩儿声音甜甜的,又问了一遍,“姐姐买花吗?”
怀央笑着,眼睛微弯。
她扫码付了钱,从小姑娘怀里挑了一束白色的满天星。
透明包装纸包得很漂亮。
最下面还扎了深红色的丝带。
随后压着女孩儿的肩,让她看十几米外,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把这个花给那个哥哥。”怀央说。
“是叔叔。”女孩儿纠正。
怀央笑了:“因为你叫我姐姐,叫他叔叔的话你就要叫我阿姨了。”
小姑娘回头,嗓音还带着稚气:“为什么?”
怀央眨了眨眼:“因为他是我的爱人。”
小姑娘点点头,十岁的孩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先是跟怀央很礼貌地道谢,谢谢她买花。
紧接着拿了怀央选的那束,小跑着往温九儒的方向去。
怀央跟在她身后,白色的大衣被风撩起。
宋梅真的被逼疯了,无所不用其极,因为她的阻挠,华泱有一个合作这两天正处于暂停阶段。
最近事情太多了,温九儒垂眼看着手机,没注意到自己眉心皱得有些深。
“哥哥。”衣服忽然被扯了下,“花。”
温九儒垂眸,稍稍一怔。
小姑娘往身后指:“那个姐姐买给你的。”
温九儒抬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繁华的商业区,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人群熙熙攘攘。
诉说着整个步行街的喧嚣与热闹。
耳旁还有摇滚乐队的音乐声和各种此起彼伏的欢呼。
七八米外,穿了白色大衣的女人正侧歪着头看他。
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如既往,唇角勾着,眼睛弯得像月牙。
此时右手抬起,正小幅度地冲他摆了摆。
像是在承认她就是送花的那人。
“小姑娘,花怎么卖?”
一旁的路人喊温九儒身前的女孩儿。
小女孩儿把满天星塞进男人的怀里,一蹦一跳地走远,去招呼她的下个顾客。
怀央手插进大衣口袋,走过去。
在即将走近时,加快了两步,轻撞进男人怀里。
“怀央?”温九儒搂住她。
怀央在他怀里抬起头。
她眼睛里印着街灯的光线,黑色的瞳仁被耀得很亮。
“温九儒,”她轻声,浅笑,“有没有开心一点?”
收到花,
以及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在收尾阶段,想写治愈的日常啦,不过貌似剧情有些平淡?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十三挠头)
? 第 62 章
“收到花, 以及我。”
怀里的人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温九儒右手还拎着购物袋,左手拿着一捧白色的满天星, 抱住她。
男人垂眼,入目的,除了迷人眼的满天星, 还有她搭在花束上的凌乱发丝。
耳边还充斥着吵闹的摇滚乐。
垂眸,目光所及,却是整个世界。
温九儒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
“晚上回家煮你喜欢的火锅好不好?”温九儒说,“病好了, 可以吃辣的。”
怀央躲着他的下巴, 对刚刚的问题很执着。
“不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喜欢。”温九儒压着声音。
与你有关的事, 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你下次也送我一束?”怀央说。
男人问:“你想要什么花?”
“白色风铃花。”
怀央想起婚礼那天,迎着光走向她的男人。
温九儒点头, 含笑应着,帮她把脖子上的围巾拉紧。
“我后天要去趟闽清,有一个公益酒会, 必须到场,要不要一起?”
温九儒捧着她的脸, 拇指在她颧骨的位置摩擦了一下。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摸她。
用拇指指腹蹭她的任何地方。
感受她的温度。
闽清属江宁, 就在临安隔壁, 临海。
怀央被他手指刮得痒, 侧歪头, 避开,重新倒进他的怀里。
声音懒懒的:“可以顺道在海边看日出吗?”
“可以。”温九儒答应。
第三天上午起床, 两人吃过早饭, 收拾了东西, 拎着不算多的行李直接出了门。
两个小时的车程,杨叔开车,中午十二点,刚好到酒店。
酒店方面,自然订的是顶层的套房。
公益晚宴七点半开始。
下午,两人习惯性地又在书房呆了几个小时。
晚上六点,打电话给前台,叫了餐。
怀央不想去酒会,想留在酒店的书房看书。
温九儒想走之前陪她把晚饭吃了。
晚上七点,温九儒走后,怀央在书房看了会论文。
半个小时后,她抬眼,透过书房侧面的落地窗,看整个闽清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没来由的,忽然觉得房子有些空。
人总是这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习惯了有一个人,在精神上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突然的你就也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呆着了。
果然,科学上说的对。
人本性是群居动物。
而此刻,以后,剩下的几十年,至死。
她都只想和温九儒“群居”。
怀央在房间里呆得无聊,换了身衣服下楼。
想在酒店附近逛一下。
没想到出了电梯,刚推门走出酒店的大厅。
看到路边停了辆车,车旁边是温九儒在闽清的司机。
“太太。”年轻的男人迎上来。
怀央点头,问他怎么在这里。
男人笑着解释:“先生怕你在酒店呆得无聊,让我在这儿等着,说你想去哪里让我开车带你过去。”
怀央站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想了想,还未开口,只听男人又说。
“先生还说,如果你想去酒会外面等他也行,他会早点出来。”
男人话音落,怀央稍怔,紧接着低头笑了。
真的很神奇。
有个人能在任何细枝末节的地方,知道你的心意。
“去附近等他吧。”怀央道。
年轻的司机应了一声,笑着走过去给她开车门。
公益晚宴的地方离酒店不远。
十几分钟后。
车停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度假村前停下。
说是度假村,却更像个童话小镇。
红砖灰瓦,绿色的爬墙虎。
矮栋的建筑层层错落,越往里地势越高。
像是为了高低错落的美感,故意选址在了这个山头。
“先生说,他大概还要半小时,您可以在里面逛逛。”
怀央推车门的手一顿:“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她记得温九儒走之前说要到十一二点了。
年轻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声音温和:“先生说可以在早些离场。”
怀央唇角微勾,想了下,却还是跟司机说,让他跟温九儒讲,不用着急。
随后车门被推开,怀央却看到了二十几米外,树荫下的宋梅。
女人身前还站了两个冲她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
她尖利的声音划破此时寂静的夜空。
宋梅像疯了般,挥舞着两只胳膊,冲面前的人喊叫。
零零碎碎的字眼,飘进怀央的耳朵里。
“全砸进去!”
“谁也别活。”
“逼急了我要捅死他!”
怀央抬了抬眼,看向那处的眼神有一丝戏谑。
她收回已经迈出去的那条腿,关上车门,看着前面:“把车开过去。”
怀央的这辆车后还跟了一辆车。
车上有三个保镖。
温九儒配的。
他嘱咐保镖,在闽清的这两天,只要他不在,都要保持几十米的距离,跟着怀央。
所以怀央说把车开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怕的。
顶配的帕拉梅拉,启动时的提速快,踩了刹车后,停下也就是瞬间的事。
轮胎碾着粗糙的沥青地,刺耳的刹车声吸引了宋梅和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怀央推门下去,手上是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
两步走近,丝毫没有犹豫,抬手就泼在了宋梅脸上。
“清醒清醒。”清淡的女声。
“怀央!!”
宋梅只愣了一瞬,紧接着张牙舞爪地要扑上去。
被逼疯的人,此时精神自然不正常。
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崩断最后一根神经。
只可惜,宋梅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怀央身后几步而来的保镖按住,拉开。
快得她甚至连怀央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温九儒韬光养晦了这么几年,先用华温把华泱养大,再背靠华泱一点点蚕食华温。
三个月前,开始最后收网。
温元江和宋梅意识到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一周多前,跟温元江的那通电话,是最后通牒。
温元江无力回天,不然也不可能到明河公馆跟温九儒说那些话。
大权早就不在他的手里了。
怀央弯腰,把手上空了的矿泉水瓶,丢进身边的垃圾桶。
瓶身撞击在垃圾桶的金属表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宋梅瞪着眼睛,像个泼妇一样冲怀央嚷嚷。
怀央半掀了眼皮,轻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要脸的东西吗?”怀央看着她。
一旁那两个中年男人是华温的高层。
聪明人,早就看清了现在的局势,刚忍着气听宋梅嚷嚷半天,现在看怀央这样怼她,自然不会说话。
明哲保身,绝不趟浑水。
宋梅咬着牙:“你就不怕真把我逼死了,我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怀央抱胸看着她,好笑:“刚没清醒够?”
怀央走近半步,目光落在宋梅身上。
眼神有丝不解,一字一句——
“捅我们两刀,无论是坐牢,还是同归于尽,你儿子怎么办?”
“陪葬什么?生活里有个什么不如意就大呼小叫,想尽办法抢过来的人会舍得去死?”
“自私的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谁都重要,宋梅,你不会的。”
怀央几句话戳到了宋梅的命门。
被保镖拉着,她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里。
心里那口气堵着,咬着牙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怀央……说的每一句都对。
她搞不赢温九儒,却也没办法鱼死网破。
“你虽然拿不到一丁点华温的东西,但别再作妖,至少你还能好好活着。”怀央看着她,“不然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宋梅盯着眼前的人,因为用力,眼角已经有了红血丝,发丝凌乱,再也维持不了平时的那副端庄样子。
她磨了下牙。
怀央和温九儒一样,太擅长攻心。
三言两语。
你就被带她带进了死局。
除开她说的选择,你好像别无他法。
“自己好好掂量一下。”怀央抱着的手放下来,“别再来打扰我们。”
说罢,怀央没在看她,转身向后,往度假村的方向而去。
三个保镖,其中一个和司机留下,看着宋梅,善后。
另外两个仍旧是不远不近,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跟着怀央。
这个度假村近两年才建成,在闽清很有名。
绕过外侧喷泉,往里,小路渐渐有了坡度,往上攀。
各色的彩灯搭在这些房子屋顶的瓦片上,怀央才恍然,原来圣诞已经快到了。
二十分钟的时间。
穿过最外面的那片建筑,进到整个度假村最中央的广场。
往前不足百米,是一栋辉煌气派的建筑。
这个度假村的礼堂。
慈善晚宴,就在这里举行。
建筑三层,深红色的外立面,右侧高耸出一个七层的塔楼。
总觉得有些中世纪古堡的味道。
怀央站着的广场,左手边是一个六七十米的玻璃廊道。
两层楼高,连地板都是坚硬的钢化玻璃。
下面是绿葱葱的草坪。
廊道从南侧的礼堂建筑,一直延伸到广场这里。
从开端到末尾,玻璃地板的下层都铺满了LED灯。
很闪的小灯,在夜色里,像星辰。
廊道的名字——the Milky Way。
银河。
不是银河系的银河。
是横跨星空的那条奶白色银道带。
在天鹰座与天赤道相交,北半天球。
这个度假村,大概地基里筑的都是浪漫。
怀央垂眸,往左,从旋转楼梯上到廊道。
倚着透明的玻璃扶手,在一片暖色的彩灯下,给温九儒发消息。
说自己在廊道上等他。
发完消息,手机切到直播界面。
具有公益性质的慈善晚宴,有正向的社会意义,在三大网络平台都有直播。
点进直播,屏幕上的主持人正好在采访温九儒。
五分钟前,男人刚签了四千万的公益善款。
善款的去向是西北地区的五个村寨。
用于修建希望小学和乡镇医院,并特别申明,在每个医院单独设置一个关爱女性和儿童心理及身体健康的特别科室。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女主持把话筒递向温九儒。
男人垂眼,笑了下。
再抬头时,神情认真:“我太太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我的。”
怀央目光落在屏幕里的男人身上,想起这几年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
她本科在宁大读的临床医学,再往上读,是要做精神科医生的。
和心理学相比,精神科医生具有处方权,是更有前途和“钱”途的职业。
但怀央犹豫再三,还是换了方向。
转专业的初衷,源于大四的那次实习。
她参与学校的项目去山区支教了三个月。
在那里,看到了人生百态。
得不到关心的孩子,被家暴的女人,以及在重男轻女思想还极其顽固的大山,那些想要扒开淤泥呼口气,却找不到任何途径看不到光的年轻女孩儿。
和身体相比,更难治疗的是人心。
自那次开始,她每年都会挤出时间跟山区的公益。
怀央想做点什么,拉她们一把。
她告诉那些孩子,没人爱你没关系,但你要爱自己,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那么多美的地方,你还没有尝过也没有去看过,所以要努力,努力变得优秀一点,往外走一走。
“希望”这东西,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她告诉那些女人,你不是谁的附庸,不是天生就应该顺从,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是独立的个体。不用必须围着谁转,你可以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业,想要追求的梦想以及喜欢干的事情。
你的生活,永远只能被你自己决定
怀央盯着远处的灯柱看久了,眼睛有些酸。
视线再落回屏幕时,眼神温柔。
最近几天,她闲来无事,搜过很多温九儒的访谈。
作为短短几年,站上行业顶峰的科技新贵,有关温九儒的采访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华泱每年都在坚持做公益。
而且从未爆过丑闻。
从未爆过任何有关产品质量,和踩着人性赚钱的丑闻。
和“钱”相比,华泱的老板永远把“人”放在第一位。
早在三个月前,温九儒因为食品安全问题和应和终止合作那次,她就应该知道。
温九儒是个商人,是个会把每个项目利益最大化,要有利可图才会行动的商人。
但他从来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两个词,明明只差两个字,含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投资游戏,却从不收购,尊重每个创业者的心血和梦想。
华泱作为新兴的科技品牌一直致力于研发,而不是恶意竞争,打压对手,搅乱环境。
他说希望国内的科技产业百花齐放。
他拒绝外资企业递来的橄榄枝,投资不怎么赚钱的文创,他说泱泱大国,五千年文明,总要走出去,让整个世界看看。
在政治立场上,华泱永远,也只会根正苗红。
怀央垂眼,温九儒这个人
越了解你会越发现,他很难得,他被金钱泡着长大,却从来没有一颗被欲望腐烂的心。
“在想什么?”
身上突然被裹了大衣,男人有些懒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怀央抬头,收了手机:“在看晚宴的直播。”
“我偷溜出来的,带了些记者。”温九儒道。
“什么?”
“有些记者跟在我后面出来,想拍你。”他笑,“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到的风声,说我太太刚在外面整掉了华温的三把手。”
“宋梅?”
“对。”温九儒点头。
“搞你们这行的也这么红吗?”怀央疑惑。
还有记者跟着拍。
温九儒眯眼,恬不知耻:“可能我长得比较帅。”
安静的廊道响起混乱的脚步声。
怀央往右侧转头,果不其然,有那么些拿着□□大炮打着闪光灯的人向他们这边小跑而来。
在廊道的最南端,距离他们这边也就几十米。
怀央轻“啊”一声:“可我没有化妆。”
“不想被拍?”
“嗯。”
温九儒眯眼轻笑,用自己的黑色大衣裹着她,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私奔吗?”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问。
怀央笑着应声。
身后几十米外,还有在追赶他们的记者。
男人就这样牵着她,在铺了灯的玻璃廊道上往前奔跑。
灯火璀璨的童话小镇。
脚底是相连的黑色影子。
风声猎猎,响在耳边。
不知道搅动了谁的心。
宇宙的终极浪漫是——
在世界之外,银河之上。
与你私奔。
“私奔去哪里?”
“喊周毅提前在门口停了车。”温九儒回头,眼睛里是她,“带你去无人的海滩看日出。”
作者有话说:
? 第 63 章
纯黑色的玛莎mc20, 沿着闽清的沿海公路疾驰。
发动机引擎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夜。
晚上十点半。
无车也无人的沿海公路。
仿佛整片海都是他们的私有物。
像是真的逃离世界之外。
找到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桃花源。
敞篷的超跑。
风从耳侧刮过。
“怎么都看不到车?”怀央趴在窗框,看着远处静谧的海。
“这片海域还在开发,很少人来。”
几个月前温九儒来闽清开会, 因为一个地产的项目,来过这片海滩。
当时他坐在车的后座。
看着远处翻涌的潮汐,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是想带怀央来看看。
她喜欢深夜的天台, 无人的海岛,熬夜时那种仿佛偷来的,只有她一个人的时间。
那也一定,会喜欢这片没有人的海滩。
很神奇。
这两年看到很多东西, 都会频频想起她。
好在, 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也向她走了这一步。
也好在,她此时就在他身边。
不然很难想象, 他们还要再错过多少年。
温九儒伸手摸她的后脑:“冷不冷?有毛毯。”
怀央摇头,转过来,看着男人身上单薄的衬衣:“我才要问你冷不冷。”
温九儒笑:“我冷什么。”
说着还把搭在她身上, 自己的那件黑色大衣往上扯了扯。
大衣盖在身上,她两条胳膊分别钻进两只袖子里。
怀央抬手, 摸了下温九儒的指尖。
“你真的不冷吗?”
“嗯。”温九儒笑着收手, 去摸档位。
十分钟后, 疾驰的mc20终于放慢了速度, 到达目的地。
车下是奶白色的细软沙粒, 往前几十米,浪拍在沙滩上, 诉说着潮涨潮汐。
黝黑的夜色与海面相连, 偶有海上闪烁的灯塔与头顶繁星交相辉映。
远离纷扰的城市中心。
夜空里的星星更闪了一些。
怀央正仰着头找星座, 冷不丁被人突然抱过去,放在了腿上。
下一秒,男人低头吻上来。
炽热的气息混着清凉的海风。
别样的反差,让人沉醉其中。
怀央的手指轻勾着他的衣袖。
温九儒按着她的后颈,吻得又急又深。
晚宴上有些吵闹,他却坐在座位上,脑子里想的只有她。
灰色的对襟毛衣很轻易被剥了下来,只剩里面那件同样颜色的粗毛线吊带。
温九儒扯过旁边的毛毯,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唇贴着她的唇,很细致地磨着。
再次吮吻下来时,终是没忍住,搭在她腰侧的手,伸进了她的毛线吊带。
怀央回应得很积极,让他实在没办法克制下去。
“温九儒……”被压着唇的人喊他。
声音动情,暗示着她也情难自抑。
片刻。
男人努力让自己的意识回到正轨,埋进她的肩颈,哑着声音问:“第六天?”
说的是生理期。
怀央点点头。
“时间怎么这么慢。”温九儒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
从怀央说不离婚到现在,也不过,只过去六天而已。
怎么就觉得……像是一个世纪。
怀央抿了抿唇,关切道:“你还好吗?”
“不好能怎么办?”抱着她的人闷笑一声,无奈。
不过也还行,想到只用再等两天。
好像也没那么着急。
怀央搭在他肩膀的手,小幅度地揪了下布料。
有些心虚地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明天下午要跟项目去大理。”
她明显感觉腰上的手紧了紧。
“这么突然?”男人半抬了眉。
“嗯。”怀央乖巧点头,“先前报的名,没想到因为一些原因,拖到了现在。”
这话的意思就是……都是项目组的错,不能怪她。
温九儒撑着太阳穴,嗓子空咽了一下:“去几天?”
“一星期。”怀央再次抿唇乖巧。
“………”
所以就还要再等一星期。
温九儒抬眼看她:“什么项目?”
怀央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把路堵死:“不能不去。”
“………”
温九儒轻叹气,微阖眼,手腕遮在眼前。
怀央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往前凑了凑:“可以再亲会儿。”
温九儒淡笑:“再亲是更折磨我。”
怀央想了下,闭上了嘴。
要说也是。
现在接吻基本上处于饮鸩止渴。
“那是也不能亲了吗?”怀央有些失望。
男人一手还撑在窗框,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嗯。”
怀央眼神有点幽怨:“你这样让我有点讨厌姨妈了。”
“我更讨厌。”温九儒接话,睁眼,看了她一会儿,“要不要一步到位,让它十个月都别来。”
“………”
“那你也要跟着歇十个月。”怀央看着他。
温九儒琢磨了一下,确实是。
怀孕的念头被他彻底打消。
况且他也真的没那么想要孩子。
既不想让怀央受这个罪,也觉得没必要。
就像现在,他抬眸,望向远处偶有波澜的海面。
只有他们两个。
就很好。
被世界抛弃,却还有对方的,他们两个。
怀央的灰色开襟毛衣半挂在手肘。
毛毯之下,是她露出的肩膀。
温九儒移开视线,帮她把毯子又往上拉了些。
“后行李箱有帐篷。”
“可以就睡在车上吗?”怀央窝进他的怀里。
闽清临海。
这个时间还没有那么冷。
虽说夜里会有些凉,但相拥在一起,毯子能提供的温度已经绰绰有余。
临近凌晨。
和日出也没差几个小时。
她不想睡帐篷,想跟温九儒就这样挤在狭小的车里,被他的气息萦绕。
世界静得如同为他们关了窗户也关了灯。
怀央歪着头想。
她仍然是那个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脑子清醒,会权衡利弊,做正确的选择和对的事情的怀央。
但她也允许自己为此时此刻拥着她的人沉沦。
即使不能确切的看到未来和明天,她也愿意牵着他的手走向万劫不复,万丈深渊。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点什么,疯狂那么一次。
而在她这里。
一辈子仅有一次,不顾任何后果的勇敢,和彻头彻尾的疯狂,给了温九儒。
怀央勾着温九儒的脖子,头埋在他的前胸。
突然想起先前在家里打游戏。
那个以恐怖为基调的单机游戏。
“上次那个盘你真的全部打通关了吗?”怀央问。
怀央侧坐在男人腿上,背靠着车门。
温九儒左手搭在窗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从外侧敲着车门。
他神情懒散,半眯眼,看着拍在细软沙子上的海浪。
“嗯,打过一遍。”
怀央很轻地问:“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喜欢打又害怕。
所以为了在每次出现特别恐怖的画面时提醒我。
“嗯。”温九儒再次轻轻笑着。
怀央轻叹了一口气,更深地埋进男人怀里。
他像一个无底洞。
好像怎么挖掘都挖掘不完,在任何细微之处,对你的关切和爱意。
为什么就能这么好呢?
温九儒低头,用唇轻碰了下她的太阳穴。
“后行李箱里有热水和酒,还有你喜欢的蛋糕。”
“不想要。”怀央摇摇头,“想抱着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
怀央听着海浪声逐渐睡去。
温九儒睡不着,帮怀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大概是多年愿望,终得圆满,人精神太好,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温九儒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远处海浪翻涌,搂着怀里的人。
清晨六点,天空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抹日光从云霞里崭露头角时,温九儒垂头,在怀央耳边喊她。
“起来吗?”
怀央睡得不沉,迷蒙中睁开眼,入目的是远处,与海相接的,一片温暖日光。
温九儒低笑着帮她揉了下眼角,示意她看向远处:“你想看的海边日出。”
上次的黄昏和此时的朝阳。
很荣幸。
能跟你一起看这晨昏和往后每年的四季。
怀央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往身后倚了倚。
凌晨两点多醒来一次,和温九儒说了会话,再睡过去是两个小时前。
此刻醒来,她整个人还不大清醒。
晨曦划破天际,橘红色的日光晕染在天边,往下,掉在海面上。
海浪泛着点点金闪,波光粼粼。
当整轮红日从云里爬起来时,怀央拍了拍温九儒的手臂,轻指前方。
“要不要去堆沙子?”她问。
虽然有些幼稚。
但细软的白色沙粒,总觉得不在上面堆点什么,有些太浪费了。
温九儒点头,放开她。
怀央把衣服穿好,推开车门下去。
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扑腾的浪前,指着右边。
语气霸道:“你去那边堆,不能看我的。”
说罢转过去,蹲下来,背对温九儒。
温九儒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外的地方,看着她笑。
半响,转过去,在怀央身后五六米外找了片地方。
很随性地席地而坐,左手向后撑着地,右手在身旁的沙子上随手挖着什么。
因为阳光的照射,微眯着眼,神情懒散。
约莫有二十分钟。
几米外的人拢着自己的沙堆,转头看他:“你堆好了吗?”
温九儒低头,看着自己身旁塌掉的沙房子。
轻“啧”一声。
觉得自己貌似没有做手工这天赋。
踩进细软沙子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
下一秒,果不其然。
“温九儒,你堆了吗?还是只是把沙子铲一起了?”怀央问他。
温九儒垂眼,再次咋了下舌。
确实丑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本意是想堆个酒馆。
“乌樟”——怀央以为初见他的地方。
但无奈,自己技术实在不好。
无论怎么补救,明明应该四方的房子看着都像个破土堆。
温九儒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坦言。
“不太擅长。”
怀央不是很在意,弯腰拉他,嘴上宽慰。
“上帝为你开了那么多门,总要关你几扇窗,不然你这房子门多的要成360无死角开敞房了。”
温九儒被她拽着往前走。
在她身后淡笑。
这安慰人的话也是绝了。
男人的目光一直在怀央的背影上,没注意别的东西。
直到女人拉着他站定,他才看到刚怀央堆的是什么。
怀央蹲下,跪在自己的作品旁边,仰头看他:“回去给你补真的。”
温九儒低头。
脚边的沙堆很精致,像是个工艺品。
果然,她比自己手巧多了。
模样是个戒指盒,里面是枚沙戒指。
“想送你枚戒指,真心的那种。”怀央说。
她仰首看着身前的人。
男人抿着唇,视线一直停在她手边的沙堆上,几秒后,突然低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比我先一步?”
“嗯?”怀央没懂。
温九儒往旁边侧了下身体。
没了男人身体的遮挡,视野开阔,怀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丑沙堆上。
她看了两秒,侧眼,又看向身旁的人。
温九儒唇线轻抿,像是想说什么。
下一秒,不期然的,远处一个不大的海浪打过去,把本就不成形状的沙堆瞬间冲散。
海浪退去。
原先沙堆的地方留下一个海螺。
海螺在沙子里插得很深,这么一个浪打过去,也只露出了一小半而已。
温九儒轻“嘶”一声,貌似对这个浪不太满意。
“想等你自己发现的。”他说。
话落,男人抬脚过去。
弯腰把海螺从沙子里抽出来,在手上磕了一下。
五六米远的距离,怀央能清晰地看到,从海螺里掉出了一个银色的东西。
很小,正落在温九儒的右手掌心。
怀央还维持着跪坐在沙滩上的姿势,偏头,望向右手捏着戒指径直向她走来的人。
男人身上还穿着昨晚参加晚宴时的灰色衬衣。
捏着戒指,在此时海边的朝阳里走向她。
“我还欠你一次郑重的告白,和一场求婚。”男人笑着说。
怀央看着他:“所以特意选的这个无人海滩?”
几步走近,温九儒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拿着戒指的手闲闲地搭在膝盖上。
“你一向不喜欢人多,”他点头,承认,“我猜,这种事情,你应该也喜欢在私密的时间和私密的空间。”
怀央轻叹一声,不自觉地笑,低头看着他手上的戒指。
清晨的海浪裹挟着潮气,日光落在银色的戒环上,闪闪发亮。
她觉得自己像块海绵,不断地被温九儒戳一下这里,又戳一下那里。
海绵块收缩又胀大,起起伏伏间,不停地在为他心动。
怀央很早之前就跟夏琳说过,说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要接受告白或者求婚,那么她希望对方一定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进行。
不要在操场铺一地的花束,也不要人来人往的广场突然的弹唱。
性格使然,她甚至连在许多朋友的注视下接受爱意,都会抗拒。
她觉得,求婚是两个人的事。
她想在某个睡醒的早晨,或是小憩的午后,突然被套上戒指,突然听到对方说“我爱你”。
在吵闹的世界,劈一个安静的角落。
和爱的人分享,只属于对方的,此时此刻的欣喜。
很少有人会理解她这种想法。
但何其有幸,温九儒了解她。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自己的房间。”温九儒说,“即使你的学业,你的工作,你的社交和人际关系完成得再好,但那都是这个房间之外的事,你每次做完这些,都要回到这个房间,休息,喘气,重新恢复精力。”
海浪声徐徐,淡蓝色的海水不断地拍打这沙滩。
温九儒就在这清晨的海风里,很认真地望着她。
“你不用出来,我可以进来陪你。”
怀央睫毛轻颤,下意识嗓子空咽。
她人缘一向很好,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内心很孤僻的人。
即使有些亲近的人了解,也会偶尔劝她。
打开自己,走出来一些,不要总窝在自己的那个房间。
从来没有人跟她讲,我可以进来陪你。
也从没有人知道,她说她喜欢独处,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孤独,只是她自己呆着的时候,不用笑意盈盈,也不用永远温和,不用三思而后行,去考虑要怎么处理和别人的关系,要怎么做才能不出差错,有更好的未来。
所以她总说她最想过的生活是有一个自己的房子,不用总和人打交道,可以每天做自己喜欢的研究,然后养一只怎么打都打不走的宠物陪着自己。
但温九儒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在她的房前,三番五次轻扣她的门。
跟她说不要因为怕失望就不跟任何人推心置腹,也不用怕行为上出现任何差错就去掉半条命。
我陪着你,你在我身边,可以放下所有防备,不用动任何脑子。
她承认,温九儒早就隔着这道门说服了她。
她打开门,欢迎他的到来,并且因为他的走进,在原本漆黑的房间,为他点了盏灯。
怀央抬眼,唇半牵:“谢谢你。”
温九儒也笑,轻扬了一下眉,语声温和:“所以要嫁给我吗?”
海鸥起起落落,白色的翅膀拍打着细软沙地。
怀央把手伸过去,玩笑:“那告白呢?”
温九儒垂眸,帮她把原先的那枚戒指取下,换上新的这枚。
“我总是以为自己是在看着你成长的途中,慢慢爱上你的。”温九儒说,“后来发现,其实不是。”
怀央问他:“那是什么?”
“大概是第一眼?”温九儒握着她戴好戒指的手,笑,“周围人来人往,我却在人海里,只看到了你。”
十一月二十五日。
清晨六点五十八分。
北纬30,东经119。
风向东南。
有日光而落的海边,并不算冷。
一场迟来的告白。
他说,当一见钟情和一心一意揉在一起时,大概可以换个说法。
叫在芸芸众生里,我却独独看到了你。
作者有话说:
? 第 64 章
当天晚上回到明河公馆, 洗过澡,怀央来了温九儒的卧室。
抓着他的枕头被子开始帮他搬东西。
“你干什么?”温九儒声音淡淡。
怀央脸不红心不跳:“帮你搬去主卧。”
说实话,温九儒现在对跟她睡一起这事有点抗拒。
根据前几天的情况看, 她每次困了,扔掉手机,闭上眼就能睡着。
但他不行。
因为她在旁边。
温九儒走上前, 把自己的枕头被子从她怀里抱回来:“等你姨妈走了。”
怀央抱得不紧,东西转眼就到了温九儒手上。
“今天差不多就走了。”她说。
温九儒拎着枕头,闻声抬眼:“差不多是有多差不多?”
“就是差一点点。”怀央伸手比指尖。
温九儒轻哼一声,被子往床上一扔, 声音非常冷酷:“不去。”
他话音落,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隔着薄薄的睡衣, 贴上来的不仅是温热的气息,还有女人身前的那片柔软。
温九儒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仰头, 看了下天花板,紧接着转过去,抬手捏住怀央的下巴。
头疼的:“好玩不好玩?”
“还挺好玩的。”怀央舔唇。
她眼睛偏圆, 是那种很温柔的杏眼。
眨着眼睛看你的时候总是无辜又懵懂。
温九儒被噎了一下,盯着她的唇, 顿了两秒。
紧接着拇指抬起, 压在她的唇上。
轻声哼笑, 意有所指:“你知道我有别的办法。”
“哦。”怀央再次舔舔唇, “但你不舍得。”
“………”
空气安静了两秒。
温九儒捏着她下巴的手晃了晃。
咬牙切齿地妥协:“你赢了, 不玩了好吗,再玩儿要死你手里了。”
怀央终于忍不住眯眼笑起来, 退后半步, 和温九儒隔开半米。
笑声弱下去的时候, 又看着他突然认真道。
“也没全是玩。”她垂眼,语气有些落寞,“明天就要走了,要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想跟你睡。”
声音里的认真再次击碎温九儒的心理防线。
真的就……被她拿捏了。
她身上穿了套奶白色的绸制睡衣。
长发凌乱地搭在身后,微垂头,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说“想跟你睡”。
温九儒按了下眉心,拿她没办法。
“走吧。”男人捞了床上的枕头。
怀央抬眼,视线在温九儒身上疑惑的扫了两下。
看他这架势是要跟自己走?
“真的跟我走?”上前扯住他的半只袖子。
尾音软趴趴的,让人听了耳朵都要软掉了半分的撒娇。
温九儒“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嗓子都开始发紧。
眼神一秒钟都不想往她身上分。
怀央追上去,在他身后:“那你会睡不着吗?”
“睡不着不睡了。”男人声音里明显有一丝怨气。
两人一前一后,几步绕到主卧。
怀央抽过温九儒手里的枕头扔在床上。
转身问他:“你没拿被子吗?”
温九儒冷笑:“跟你盖一个。”
答应来这儿睡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半死不活和死得更彻底一点,有什么区别?
反正今天晚上不折腾到两三点,他估计是睡不着的。
“啊,好吧。”
怀央应了一声,对他张开双臂:“睡吧。”
温九儒看她一眼。?
“想抱抱。”怀央解释。
女人手上红线穿着的手链,随着她伸手这动作,在她细白的手腕上一荡一荡。
温九儒视线落在那处。
觉得她连手腕的骨节都在勾引自己。
男人一直不说话,怀央好奇。
“在想什么?”她问。
温九儒抬眼过来:“在想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去大理出差。”
紧接着终是叹了口气,往前两步,抱住她。
怀央在他怀里小声:“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温九儒笑了,“你还懂得挺多。”
怀央抬头,一脸坦诚。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温九儒半扬了眼角:?
“我还看过挺多小黄.文的。”
“………”
温九儒冷笑:“以后不许看那玩意儿。”
“为什么?”怀央莫名其妙,“大家都看。”
27了,看个小黄.文怎么了。
温九儒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看的时候不会想里面的男人吗?”低头,轻咬在她的脖子上,声音有点低,“不能想。”
怀央睡衣的扣子本就系得松,被温九儒扯开了一些,又亲住肩头。
“洗澡了吗?”温九儒突然问。
“洗过了。”
怀央奇怪,刚洗的时候他不是知道吗?
“嗯。”温九儒仍旧一点一点亲着她,“要不要再洗一遍?我帮你。”
他声音低低的。
被他一下一下亲得痒,怀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半边。
“为什么要再洗一遍?”
“想帮你脱衣服。”
“在这里不能脱吗?”
“想看水流没有阻隔地打在你的皮肤上。”
……
被抵着后腰推进浴室时,怀央只有一个想法。
温九儒真的挺变态的。
这一遍洗了有将近一个小时。
怀央洗的脑子都是模糊的。
最后是被裹着浴巾从浴室里抱出来的。
被放在床上时,她脸埋在枕头里就想睡过去。
太累了。
你懂那种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又什么都干了的感觉吗。
“乖,不能睡。”男人坐在床边,恶劣地把她翻过来。
怀央迷蒙中睁开眼睛,特别没气势地瞥了他一眼。
实在不能理解:“你都不累的吗?”
“总共一个小时,你只分给了我二十分钟。”温九儒看着她,语调不高,却一脸坦荡,“你只帮了我二十几分钟,我累什么?”
“我也没要那另外的四十分钟。”
“嗯。”温九儒把她身上的浴巾扯掉,用被子重新裹住她,“我非要给的。”
怀央不想理他,翻着身要转过去,再次被温九儒逮住。
他坐在床沿,手压着床上人的手。
手指插进她的手指,俯身再次去亲她:“明天真的不能不去吗?”
怀央觉得再亲下去,自己身上真的要软得骨头都不能要了。
刚在浴室没亲够吗?
她侧头躲着,轻喘气。
“票都买好了。”
温九儒的气息还喷在她的颈间,不甘心:“那明天走之前可以吗?”
“不可以。”怀央拒绝得非常干脆,“还有一点点。”
“嗯。”温九儒应下。
三分钟后,怀央实在受不了这若有似无的撩拨,抬手把他推开。
换了个话题。
“要打游戏吗?”问他。
被她推开的人眸色还有些深,看着她,答得随意:“都可以。”
说罢,垂头,又想亲她。
怀央推拒着躲开,伸手去摸手机。
她把温九儒的手机塞他怀里:“就我手机上的那个,你现在下。”
话落,挣扎着要起来穿衣服。
温九儒正垂眼,在手机上搜索游戏。
头都没抬,单手按着她:“你干什么?”
“穿衣服。”怀央莫名。
不然这么“坦诚相对”着玩吗?
不过说坦诚相对也不对。
相对的是他们两个,“坦诚”的只有她。
温九儒身上一件不落,她身上是一件没有。
“嗯。”男人点头,语声懒懒,“这游戏是穿得越多打得越好?”
什么鬼?怀央一头雾水。
“不是……”
温九儒打断她:“那你穿什么衣服?”
“………”?
所以现在开始不要脸了是吧?
怀央哼笑一下,伸手去扯他身上的。
“那你穿这么整齐干什么?”
温九儒刚找到怀央说的那个游戏,点了下载。
右手握住她的手,连头都没抬,轻描淡写:“还想再洗一遍?“
怀央手一顿。
下一秒抄起枕头扔他身上,往后一倒,裹着被子窝进去。
气鼓鼓的:“不想跟你说话。”
温九儒手机放下,好笑:“你讲不讲理?是你让我搬过来的。”
“不讲理。”怀央把他的手拨开,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我让你过来睡觉没让你干别的。”
“你觉得我光睡觉能睡得着吗?”
“所以我说我帮你啊,”怀央瞪着他,“你动我干什么?”
温九儒看着她笑,貌似觉得她生气这样子有点可爱。
“我想。”他语声淡淡,恬不知耻。
怀央被噎得没话说,抬脚踹他:“温九儒,你烦死了。
温九儒捏住她的脚踝,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声音正经了点:“这游戏怎么玩?”
怀央裹着被子坐起来。
整个手臂肩膀都露在外面。
温九儒把自己的上衣脱给她。
衣服罩在她身上的时候问:“要用卫生巾吗?”
“不用。”怀央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帮他注册账号,“几乎没有了。”
“那为什么不行?”男人貌似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经期前后的两天,宫颈口是开着的,容易生病。”
怀央这次用了学术性的知识,解释的非常彻底。
温九儒帮她把头发拨开,没再坚持。
温九儒的睡衣比怀央大了不止两个码。
纯黑色的对襟绸制,只系了最中间的两颗扣子。
领口处和下摆的都散着。
露着无限春光。
温九儒把她抓进被子里,自己也进去。
从后面抱住她,看她给自己注册账号。
“起个名字。”怀央扭过去。
温九儒对这个不是很在意:“你取吧。”
“想不出来,你自己起。”
“你叫什么?”温九儒问她。
“宁大心理学博士。”
“………”
男人看她,表扬:“挺清新脱俗的。”
“那你叫什么?”怀央问。
“纽大CDS硕士。”
“………”
温九儒道:“看我干什么,跟你取个情侣名。”
怀央不说话。
空气静默了两秒。
温九儒看着她:“怎么不往里面输?”
怀央表情一言难尽:“你仿佛在嘲讽我脑子有病。”
作者有话说:
? 第 65 章
第二天温九儒照例去公司, 怀央下午从家出发,去临安的高铁站。
临安到大理,六七个小时的高铁。
怀央去的地方是大理西南边的一个小镇, 和附院的人一起,要在这边呆上一周。
白族小镇,无论是食物还是建筑, 甚至是村民的热情,都带着当地的风土人情。
一连三天晚上,怀央都要跟温九儒打着电话才能睡着。
村子里条件不好,她认床认得更过分。
她这毛病, 属于心理作用, 没什么好的办法, 只能干熬。
温九儒白天还要去公司,怀央不想让他陪自己。
但视频挂了, 他还会再打过来,挂了再打。
怀央最后没办法,只能让他陪着。
到了第三天, 温九儒拿着开了视频的手机上了明河公馆的三楼。
这房子装修时正值一个公益拍卖会。
温九儒在拍卖会上拍了架钢琴回来。
没处放,扔在了三层的阁楼。
纯白色的三脚架钢琴。
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在深棕色的琴椅上坐下来。
戴了副无框眼镜, 连衣袖半卷, 露出的手指骨节都透着斯文雅痞的气质。
手机支在三脚架钢琴的最上面。
怀央透过屏幕看向他。
“你还会弹钢琴?”问道。
温九儒食指顶了下眼镜, 垂眼, 手指在琴键上很随意地拨了下:“上学的时候学过, 好多年没有弹了。”
怀央看着他:“要弹给我吗?”
“嗯。”男人垂着眸,在记忆里搜寻安眠的曲子, “你不是睡不着?”
怀央受宠若惊:“我何德何能, 竟然能让华泱的老板给我弹钢琴哄我睡觉。”
“知道就好。”温九儒抬眼看她, 轻笑“所以,早点回来。”
怀央攥着被子点了点头:“结束了一定第一时间买机票飞回去。”
“想听什么?”温九儒问,“天空之城听过吗?”
这话问的是怀央,但其实也没真想让她回答。
毕竟,温九儒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还记得琴谱的也就只有这个曲子。
三层的阁楼开了淡黄色的落地灯。
镜头那面的男人像不知道冷似的,这个天,单薄的睡衣还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敞着前襟,露着脖颈和锁骨。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琴键上,下一秒,舒缓的钢琴声响起,荡在整个明河公馆的阁楼,以及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人耳边。
好久没有碰过琴了,即使这首曲子烂熟于心,温九儒还是弹错了几次。
怀央闭着眼睛,睡意慢慢爬上来时突然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总会插着耳机听。”
温九儒稍怔了一下,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
会这首曲子,是几年前在纽大读书那段时间,每次夜深人静,他心里烦的时候,总会坐在公寓的钢琴边,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灯火,弹上那么几遍。
温柔的钢琴曲,总是有让人心静的力量。
他很喜欢这首曲子,那两年,弹过很多遍。
倒是没想到怀央也喜欢。
一曲终,温九儒手按在白键上,从曲子的第一个音符再次敲起。
“你信命吗?”温九儒突然问。
怀央没答反问:“你呢?”
那端顿了两秒。
男人低声笑:“有点,从认识你开始。”
有时,冥冥中,总会有一个不算明朗的念头。
好像他们本就该在一起。
像是有根线牵在他们之间,无论他们两个在什么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最后,他们总会在某个时间相见。
在茫茫人海中,隔着遥遥众人相见。
那个词怎么形容的来着?
是宿命感-
怀央在大理的第五天,所在镇子发生了山洪。
温九儒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一切工作,联系了怀央。
在确认她无事后,带着救援物资在第二天早晨赶到。
村镇损失惨重,山洪冲毁了一些基建和村子里仅有的一所小学。
种了庄稼的田地有一多半,今年也不会有好的收成。
温九儒把带来的物资交到当地的救援队手里,又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善款。
这个县并不算富裕,这场山洪对于当地的经济形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温九儒的这笔钱算是雪中送炭。
县长亲自迎接,忙忙叨叨了两天。
整个县有一半的地方都处于灾后重建阶段。
食宿条件都不好,温九儒和怀央却都不在意。
无论是怀央一直以来追求的事情还是温九儒的心怀家国,都让他们在这种时候,把在灾难前怎么帮助他人渡过难关放在了第一位。
第三天早上醒,温九儒去了隔壁临时搭建的房子把怀央叫醒。
男人坐在床边,拇指蹭着她的侧脸,俯身喊她:“起床了。”
这几天帮着安置学校的孩子,太累,怀央认床的毛病好了点。
她迷蒙着从睡梦中醒来,睁眼看到温九儒。
很小声地哼唧了一下,前额蹭着温九儒的掌心又闭上了眼睛。
“带你去拜佛。”温九儒再次叫她,声音温和,带着清晨日光的温暖,“去晚就不灵了。”
怀央不想起,声音里含着初醒的酣意,温吞着:“拜什么佛你就是我的佛。”
温九儒轻眯了眼,半笑着,唇碰了碰她的发顶:“去拜真的佛。”
哄了有二十分钟,终于把怀央从床上哄了起来。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开始惯着你,原先再独立再拎得清的人也会有些软化。
就比如现在的怀央。
她总觉得她被温九儒惯得有点作。
离村寨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隐在山里的庙。
这次跟着来的还有曹林。
他一个大闲人,基本什么事情都要跟着凑热闹。
这庙就是曹林说要来拜的。
他跟夏琳李嫣然她们走在前面。
怀央被温九儒牵着,落在了一行人的最后。
“怎么想到要来拜佛?”怀央偏头看他。
“曹林说这庙很灵验。”温九儒淡声,“去求个平安。”
村子里的路本来就修得不算平整,经历了这场山洪,自然更是坑坑洼洼不好走。
车开不过去,只能步行。
一路上各种泥坑,深一脚浅一脚很容易崴到。
温九儒走在怀央前面,比她快半个身位的地方。
背在身后的手拉着她。
“你走我走过的地方。”跟她讲。
怀央抬头,看着男人的背影。
被攥着的手往上滑,跟他交握。
食指指尖轻挠了下温九儒的手心:“温九儒。”
温九儒回头看她。
“没事。”她又摇了摇头,“想叫你。”
路不好走,短短两公里,走了四十几分钟,终于到了门口。
“累吗?”温九儒问他。
怀央点头,看他:“能亲亲吗?”
身旁的男人一身冷白色的衬衣,站在这山林庙前,神情懒散,示意了一下身前的庙宇。
“会触犯神明。”
怀央拖长了声音“啊”了一声,表示遗憾。
进到庙里,怀央被李嫣然她们拉着求签,温九儒则跟着曹林走到了最深处那间屋子的佛像前。
这庙面积挺大,进门是青石板路,两侧种了几排竹子。
呼吸间都是清淡的竹香。
最深处有三间屋子,供着不同的佛,墙角门窗都透露着流年的痕迹。
温九儒进的这间,最中间供的是观世音菩萨,平安佛。
像曹林这么迷信的人,进到这种地方,自然是三间屋子三尊佛都要拜一拜。
但温九儒不一样。
他总觉得拜得太多,愿望太多,会把运气耗掉,所以他只想拜这一个。
身后绕过已经在另两间屋子三叩九拜的曹林。
曹林从温九儒身后绕到他前面,“扑通”一下跪在佛像前金黄色的蒲团上,闭上眼,念念有词。
温九儒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几米远外的佛像上。
月牙白的衬衣,把男人衬得清隽斯文。
几秒后,温九儒往前两步,双手合十,在蒲团上跪下来。
他从不信神佛。
他一直觉得人定胜天,他就是神佛。
但此刻,温九儒看着身前屹立的佛像,收起了这么多年的肆意,第一次虔诚地面对佛祖。
泱泱,是泱泱大国的意思,也是他把他的姓氏写在了她的旁边。
温九儒闭上眼,虔敬许愿。
所以。
一希望我的祖国风调雨顺,山河壮阔。
二希望在这繁荣盛世下有平安顺遂的她。
……
出了拜佛的屋子,是个求签的台子。
就在这屋子旁的石阶上。
没有人看着,只要交钱,就能一直求。
温九儒跟着曹林过去。
男人手里的签求到第六支时,曹林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到底要求什么?非要求出来个上上签不行?”曹林一脸的不理解,“这东西也不是说求出来个中签,或者下签就不好,你还说我迷信,我看你也挺迷信的,再说你手里不是有个上签吗?”
温九儒轻“嗯”了一声,交了钱又去求第七支。
给怀央求的。
他总要保证万无一失。
男人低头,看到第七支签上写的“上上”两字,终于是有些自嘲地笑了。
与她有关的事。
总是会小心再小心。
求了七遍,只为这“上上”二字。
夏琳话唠又啰嗦,在庙门口的求签台前拉着怀央和李嫣然搞了半天。
左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三人才继续往庙里走。
走到庙中间的的广场。
右侧挨着围墙的地方,有棵百年的银杏。
银杏下有个木桌,桌后坐了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
曹林正弯着腰,两肘支在桌子上,跟这位老人讲着什么。
夏琳好奇,拽着怀央走过去。
温九儒在几米外的地方接电话。
木桌这边只有曹林自己。
三人走近。
李嫣然抱着臂问曹林:“你们在算什么?”
“是温九儒。”曹林抬头看向怀央,“他想让这位先生帮你算一卦。”
木桌上老者手边铺着张白色的宣纸。
上面只有一个“泱”字。
怀央拿起来,随口问:“这是什么?”
曹林搭话:“留的名字,卜卦的时候好称呼,不知道温九儒为什么给你留了这个字。
刚温九儒往纸上写这字的时候曹林也奇怪。
正卜卦的老者闻言放下手上的东西,看了眼怀央。
“想问一下姑娘的名讳。”
“怀央。”怀央抬眼,解释,“没有三滴水的那个央。”
带着清新竹香的风,仿佛让这个庙宇更虔诚。
老先生想了想,重新拿起手上的笔,语调很慢,带了温和的笑:“道家有种很古老的说法,因为时间太久,这说法已经很少有人知道。”
“什么说法?”夏琳好奇。
“把姓氏写在对方的名字旁边,用自己的运气和命数佑这人平安。”头发花白的老者抬头,看向怀央,“你是他宁愿折了阳寿也想护住的人。”
泱泱。
佑你平安。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就完结啦呀。
大纲走到这里就结束啦,正文完结后会单独写几万字恋爱日常给想看腻歪的宝贝看?恋爱日常的主题大概是有趣的互动和炖肉?忍了这么久,怎么着明河公馆各个地方都得来一遍吧(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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