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为你
几杯酒下肚, 云遥的脸色通红,头也变得晕乎乎的。
谢彦逍扶着她去了床上。
云遥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
谢彦逍感觉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坐在床边盯着云遥看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内宅。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此之前, 他不能有半分松懈。
地方越来越撑不住了,德成帝已经决定要把镇北将军派出去平乱, 估计出了正月就要去, 他们要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此次定要一击即中,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然等待他们的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亥时, 瑾王一行人从宫里出来了。
如今瑾王可谓是风光无限, 不管是祭天仪式还是宫宴, 德成帝都派他去的。他已稳稳成为了诸位皇子之首, 一切只待他成为太子了。
若他成了太子, 不管德成帝是否传位于他, 只要德成帝一死, 他就能顺利继承皇位。
虽朝中不少大臣提了此事, 可德成帝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没什么反应。要想让德成帝有反应,那就只能是宗室来提了。
宗室提此事,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想到这里, 瑾王拒绝了许侧妃, 坐上了苏云婉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 瑾王把面色淡淡的苏云婉揽入了怀中。
“婉儿, 你莫要生气,本王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宠她不过是因为她有个好父亲。”瑾王在解释刚刚在宫宴上对许侧妃的照顾。
若是从前苏云婉对瑾王还有些期待,如今这期待早已所剩无几。瑾王会过来哄她,多半是因为有求于她。
虽心中如此想,但口中还是说道:“嗯,我都明白的。”
瑾王握着苏云婉的手,道:“我就知道,我的婉儿是最懂事最识大体的。”
苏云婉看着瑾王,一脸委屈。
“只是,我心中爱慕于你,瞧着你跟别的女子亲近心中总是会觉得不舒服。”
瑾王的男性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从前他日日跟在苏云婉屁股后面,她对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如今他冷了她,她却会为他争风吃醋。
他开心极了,连忙哄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几日我不去她房中了,留在你房中可好?”
适当的撒撒娇就差不多了,苏云婉适时地流露出来娇羞的神情,点了点头。
俩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又温存了一会儿,瑾王终于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如今父皇器重我,一些朝中要事也交由我处理。只是——”说到这里瑾王顿了顿,“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苏云婉看向瑾王,她明白瑾王的意思了,这是想要正式的封号了。
果然,就听瑾王接着道:“若是能再进一步,成为太子,那就好了。”
苏云婉点点头,表示认同他这个想法,但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
瑾王本打算等着苏云婉说出来他再继续说的,可惜他的王妃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暗示一般,一个字都没说。
瑾王只好道:“不如婉儿去找姑母探探口风,让姑母在父皇面前多说说此事。”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睿王,可惜睿王向来不掺和此事,他在睿王那边使了多年劲儿都没用,只能求琳琅长公主了。毕竟,琳琅长公主在宗室的影响力也不一般。
果然是此事,苏云婉心里了然。不过,面上却流露出来迟疑和为难的神色。
“王爷所求就是我所求,只是……”苏云婉顿了顿。
“嗯?婉儿有何难处?”瑾王问道。
苏云婉:“慎王、康王也是母亲的亲侄子,我也不知母亲能不能答应。”
瑾王立马哄苏云婉:“虽如此,但他们不像本王一样有一个好王妃!王妃去求,姑母定能打赢。”
见瑾王点出来这一点,苏云婉终于松了口。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我也不知此事能不能成,不过,我后日就去说便是了。”
后日是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日子。
瑾王终于放心了,又搂过来苏云婉温存了一会儿。
回到府中后,瑾王直接去了苏云婉的院子里,一直到第二日一早才离开。
瑾王离开后,苏云婉也起床了,她面色酡红,一脸娇态。
青竹终于找着了机会,趴在苏云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神情颇为紧张。
听到青竹说的话,苏云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看向青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人被安置到一旁的杂物间了,只是她吵着要见您。”青竹小声说道。
“啪”的一声,苏云婉把梳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朝着杂物间走去。
她到杂物间时,梅心正啃着鸡腿,嘴里低声唾骂着苏云婉:“真是黑心肝的女人,自己在这里享福,却把我扔到庄子上不管不顾,跟她那个怂货爹一样!”
苏云婉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扯过来梅心手中的手腕,把她手中的鸡腿拍掉了。
梅心正想骂人,看清来人后,顿时态度变了,张了张嘴就想骂她。
没等她骂出来,苏云婉厉声道:“我不是说过了么,让你在庄子上好好待着,到了时机我就让人把你接回来,你怎能私自回京!”
当初她没有杀了梅心,而是喂了她一种假死药,让人以为她死了,又找了具与梅心身形差不多的女尸,拉到郊外烧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梅心竟然能说通庄子上看管的管事顺利回到京城来。不会又是靠着自己的身体吧……苏云婉顿时觉得恶心,手上握着的手腕也觉得脏,把她甩到了一旁。
梅心歪倒在一旁的架子上,看着苏云婉的眼神,心里顿时一颤,但嘴里还是说道:“我都在庄子上待了两个月了,却不见你去见我一次!还日日让我在那废弃的院子里!你自己却在这里享着荣华富贵!我都听说了,瑾王快要封太子了,你们就要去宫里住了,到时候你更想不起我来!”
梅心很了解自己这个女儿,心狠,无情。她若是真的成了太子妃,绝不会管她这个亲娘的死活。她不想被琳琅长公主管束,更不想要她这样的生母。
从她选择让她假死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她明明可以对抗琳琅长公主,可她没有!就跟她爹一样!
当年她就是听了那个怂蛋的话,在外面躲躲藏藏活了那么多年,结果最终却什么都没得到。他们父女俩倒好,在京城锦衣玉食,享着荣华富贵。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做那么蠢笨的选择!
她打听清楚了,瑾王如今呼声最高,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了。
她别想甩开她!
听着梅心的话,苏云婉蹲下身子,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咬着牙道:“你若是想死,我现在就能送你走!”
梅心被掐的脸色青紫,快要喘不上来气。
苏云婉凑近了,沉声道:“我警告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庄子上待着,不许再跑出来,若再跑出来,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来什么事!”
看着苏云婉几欲杀人的目光,梅心是真的害怕了。上次她走的时候女儿明明态度极好,哄着她去的庄子上,怎么现在变得这样可怕……刚刚那一瞬,她相信,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苏云婉让人把梅心的嘴堵上,对青竹道:“你亲自去,告诉看管的人,若是她再离开庄子一步,我杀了他们全家!”
青竹是唯一的知情人,她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点头。
“现在就走!”苏云婉道。梅心多在府中待一刻,就多一分被发现的风险。趁着孙嬷嬷还没来到正院里,此时正是好时机。
青竹连忙安排人裹紧了梅心,悄悄从后门离开了。
看着梅心离开地背影,苏云婉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想直接解决了她,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但是,她更了解琳琅长公主!若是她真的杀了自己的生母,琳琅长公主将来定要拿这件事威胁她。
而且,这是她的生母,这个决定她很难做。
她就算是要解决梅心,也要在解决掉琳琅长公主之后!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府中还有一个人时时刻刻盯着正院。
许侧妃很快就知道苏云婉的人悄悄送走了一个人。至于是谁,她们不知。但是,许侧妃从这件事中嗅出来非同寻常的味道。有什么事情是非得正月初一一大早要去做的?还派了自己最贴身的大丫鬟。
为了搞清楚这一点,许侧妃初二回娘家时跟镇北将军说了。
镇北将军疼幼女,他手中人又多,很快便查清楚苏云婉送走的人是谁。而此事因为镇北将军的调查,引来了多方的关注。
苏云婉回公主府时,琳琅长公主把孙嬷嬷留下来单独说了几句话。当听说昨日庄子上来了个人,青竹又一大早去了庄子上时,她顿时明白过来苏云婉做了什么。
琳琅长公主冷笑一声,她养的好女儿竟然敢阳奉阴违地敷衍她,果然是贱人生的东西,真当她拿她没办法了吗?
“去让人给许侧妃传信,告知她,她不能有身孕这个消息。”
玉嬷嬷有些迟疑,道:“如此一来,镇北将军岂不是恨极了瑾王妃,万一他真的不顾您的面子杀了她怎么办?”
琳琅长公主挑眉:“若真杀了,那便是替本宫解决了一个难题。等他下月出去打仗,本宫就联合睿王再推一个皇子上位!总归睿王也不喜瑾王。若是不杀,本宫就留着她,不过是养一条狗罢了,没事的时候逗逗玩也好。”
在此之前,琳琅长公主依旧想扶持苏云婉上位,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给过苏云婉机会,她没把握住。这样的女儿,她还是不要了。
今日是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云遥一觉睡到自然醒,丝毫没有要去长公主府的意思。最近天冷,她忽然想吃古董羹了。想到便去做,中午时,热腾腾的古董羹被端上了桌。
她顺便让人去前院问了问谢彦逍要不要吃,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便不好一个人先吃了,坐在桌前等着他。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等到未时,谢彦逍终于出现了。
见云遥一直在等他,谢彦逍面上流露出来歉疚的神色。
“你总算是来了。”云遥道。她也不知她今日为何要等着谢彦逍,可能是除夕夜那日谢彦逍让厨房准备了一桌子菜,又或许是最近是过年,不好一个人吃饭。
谢彦逍道了一声抱歉,一顿饭都是他在涮,云遥在吃。
许是为了讨云遥开心,他把苏云婉那边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什么?梅心没死?”云遥怔了怔。
谢彦逍涮了一片羊肉,夹到了云遥碗中,点头:“嗯,没死。琳琅长公主逼着瑾王妃杀了梅心,但瑾王妃喂了她假死药,用一具假尸瞒过了长公主。如今因为许侧妃,琳琅长公主知晓了此事……”
听着谢彦逍的话,云遥一下一下咀嚼着口中的肉。
她着实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如此一来,苏云婉可就彻底难办了,镇北将军那边不知会如何做。
不过——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梅心没死?”云遥抬眸看向谢彦逍。
谢彦逍点头:“知道。”
云遥想,知道为何没跟她讲?此事与自己有关,他肯定知晓她很想知晓此事最终的结果。
“你还挺关注苏云婉。”云遥脱口而出。
谢彦逍夹起来涮好的香菇,放入云遥碗中,道:“当年是苏驸马和梅心将你换了出去,此事即便长公主不管,我也会追究到底。不过,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便没有同你讲。”
没想到长公主那边有了后续。
有了镇北将军插手,梅心这次是真的活不成了。
云遥神情微怔,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向谢彦逍。
这一瞬,她感觉谢彦逍的面容似乎跟前世不太一样了。
柔和了许多,也更有人情味了。
当梅心被带到自己面前时,苏云婉再次后悔了自己的选择。若是两个月前她听从长公主的安排杀了梅心,那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眼下的事情比上次更为棘手。
她知道,琳琅长公主定不会帮她。不过,她也知道,站在她面前质问她的瑾王和镇北将军不知道此事。他们碍于琳琅长公主的面子定不敢对她怎样。
这是她最后的时机。
“娃啊……呜啊……”梅心嘴被堵住了,想喊“婉儿”始终喊不出来。
苏云婉很熟悉梅心,知晓她想喊她什么,她心里一颤,闭了闭眼,道:“此事我并不知晓。她因偷盗我的财物被我扔到了庄子上去,没想到她竟然还干出来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说完,她以退为进,跪在了瑾王面前。
“王爷,虽我从头到尾不知道此事,但终究是我管束下人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梅心听着苏云婉的话顿时心如死灰,整个人更加疯狂起来,看着像是要冲到苏云婉面前一般。
镇北将军冷笑一声,道:“瑾王妃说不知情便不知情吗?不如听听这个婆子如何说!”
语毕,他看向一旁的侍卫:“来人,给她松绑,拿掉她口中的东西。”
苏云婉顿时慌了。给许侧妃下药的事情不是她最怕的,她最怕的是梅心说出来当年的事情。梅心的为人她多少是了解的,这个人再自私不过了,不然上次不会私自跑回京城来找她。
她得在梅心开口之前让她闭嘴。可此事不能由她去做,她连忙冲着青竹使了个眼色。
青竹看懂了,可她不敢。
跪在地上被人五花大绑的人是瑾王妃的生母,从上次瑾王妃偷梁换柱试图瞒天过海就看出来了,瑾王妃不想杀她。若是此时她杀了梅心,难保将来瑾王妃不会找她算账。
青竹假装没看懂,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苏云婉急死了。
难不成到最后还要她亲手动手嘛?
在场之人除了青竹还有一个人了解苏云婉,那就是瑾王。
瑾王从小就认识苏云婉,小时候一直偷偷观察她,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可惜她从前从来不多看她一眼,直到他在父皇面前崭露头角,她才终于拿正眼瞧他。
瞧着她慌张的模样,他终究还是不舍得看她为难,抽出来一旁侍卫配在腰间的剑,一剑杀了梅心。
苏云婉看到剑指向梅心的那一瞬往前挪了半步,下意识想要阻止。下一瞬就看到梅心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到死,她都是睁着眼睛的,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死了。
苏云婉瘫坐在地上,一脸颓丧。
那边瑾王收回来剑,递给了一旁的侍卫,转身对镇北将军道:“将军,何须如此麻烦,既然证据都指向这个婆子,直接杀了便是。她知自己将死,怕是要攀扯旁人,说出来的话也不可信。”
镇北将军盯着瑾王看了许久,冷哼一声。他又看向了苏云婉,一脸冷意。
这时,瑾王开口了:“听说将军有个三女尚未出阁?本王在此起誓,将来本王的长子定会出自镇北将军府。”
镇北将军府的三女传说中长相丑陋,即便父亲手握重拳,也无人求娶。
况且,长子罢了,他行四,如今的胜利者不一样是他么,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还是眼下稳住镇北将军最重要。
他最重要的倚仗便是琳琅长公主和镇北将军,这二者缺一不可,绝不能让任何一方得罪对方。
此话一出,刚经历母亲之死的苏云婉和镇北将军同时看向了瑾王。
“好,本将军就信你这一回。”
他手中握有兵权,不怕瑾王会失信。
两人各有谋算,各怀鬼胎。
瑾王和镇北将军一同走了,整个大殿只剩下苏云婉一人。
苏云婉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几道血痕,那是梅心被拖走的痕迹。
所以,她忙活了这么久,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生母死了,琳琅长公主被她得罪了,镇北将军恨她入骨,将来瑾王长子依旧会从许家出来。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这几年无论她盘算什么都没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我对于之前写的几章不太满意,今天修了修89章和90章,需重新看,不然接不上这一章。
? 92、变天
当晚, 瑾王没有来正院。
苏云婉知晓他不会来,也没有去请他。
瑾王去了许侧妃的院子。许侧妃如今知晓自己再也不能有身孕,伤心难过不已。哭过之后, 便闹着说要去杀了苏云婉。不过,被瑾王和身边的人劝住了。
苏云婉把自己憋在房中整整三日, 三日后, 她出来了,依旧如往日一般光彩照人, 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出来后第一件事她不是去找瑾王, 而是去了琳琅长公主府。
琳琅长公主允她进来了,但却没见她。
苏云婉跪在琳琅长公主府房门口, 递给玉嬷嬷一张纸。玉嬷嬷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连忙去给琳琅长公主送过去了。
纸上把当年的事情写得清清楚楚的, 包括苏云婉的亲生爹娘是谁, 当年的事情又是如何发生的。还写了她如何同梅心一起给许侧妃下药。最后承诺, 若是将来她能成为皇后, 定会和琳琅长公主一起执掌后宫。落款处有苏云婉亲笔画押。
这一张纸, 就相当于苏云婉把自己的把柄亲手送到了琳琅长公主手中, 也把将来至高无上的权力给了琳琅长公主。
琳琅长公主嗤笑一声。
心中暗想, 她这个女儿总算是看清楚形势了, 知道谁才是她最大的倚仗,可惜晚了!
若不是顾及自己的颜面,她早就把苏云婉的身份公之于众了,她定也可以身败名裂。
不过, 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万一最终瑾王还是登上了帝位, 她不就可以凭着这个把柄谋取权势了么?
瑾王一连一个月都没来正院。
许侧妃难过了半月后, 开始与苏云婉争管家权。苏云婉做了对不起许侧妃的事情,退让了一些。
刚过了正月,镇北将军就被德成帝派出去了。
走之前,镇北将军跟瑾王彻夜长谈。
镇北将军走后,德成帝感觉耳边终于清净了,终于没人再提此事了,他又可以专心炼丹了。
只是,他赫然发现最近炼出来的丹药质量越来越差了。
这是因为言天师得知自己二师兄要来,怕被发现端倪,所以最近给德成帝的丹药中毒性越来越弱,效果自然也越来越差。
“天师,为何丹药不如从前了?”德成帝问。
言天师掐指一算,装神弄鬼:“哎,这都是乱世的缘故啊,世道乱了,影响了丹药的药性。等世道稳定下来就好了。”
德成帝接受了这种说辞。只是看着眼周围生出来皱纹,脾气越来越差。
过了没多久,言天师的二师兄入京了。
看着由瑾王带来的人,言天师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他。
“父皇,这是儿臣在天道山遇到的一位道士,听他说自己也是天道山的人,认识言天师。儿臣想着,若是多一人来为父皇炼制丹药,父皇定能长生不老,因此就把他带来了。”
德成帝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看向站在一旁的言天师。
“天师,这真的是你同门?”
站在下面的寻释道:“师弟,好久不见。”
言天师心情复杂:“二师兄,好久不见。”
见面前之人真的是言天师的同门师兄,德成帝与他探讨起炼丹的事宜。寻释与言天师不同,言天师擅长看命数和观天象,而他最擅长的事情便是炼丹。
德成帝与其探讨了一个时辰还意犹未尽,当下便要把他留在宫中。
瑾王见自己的目的达成,满意地离开了。
德成帝睡下,言天师和师兄一同出来了。
“二师兄,你为何突然来了京城?”
寻释笑着道:“怎么,京城这个地方师弟来得,我却来不得吗?”
言天师抿了抿唇,没说话。
寻释又道:“说起来,炼丹一事我更擅长些。”
言天师忍不住道:“在天道山上不好么?”
寻释瞥了言天师一眼,道:“师弟又为何一定要下山呢?”
言天师蹙眉。
寻释:“师门中最出色的两个人是你我二人,可师傅偏偏在临终前把天道山交给了大师兄。大师兄有德无才,这天道山早晚要没落。我也不过是为自己寻个出路罢了。”
“那也不该现在来。如今乱世,人命如草芥,不知何时就没了脑袋。”
寻释轻笑一声,道:“师弟于炼丹一事一窍不通都能在京城活下去,还能高居天师之位。你又怎知我活不下去?”
言天师还欲再劝:“可……”
寻释抬手打断了言天师的话:“师弟口口声声关心我,可若真的关心,早应该向皇上举荐我才是。你应该很清楚,我炼丹的技术全天下无人能敌。可你却凭着拙劣的炼丹技术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丝毫不顾及同门之谊。”
师傅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平平无奇的大师兄,他就只能自谋出路了。
历代皇上沉迷于炼丹之人少,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出头之路,直到瑾王殿下找到了他,他方知如今的皇上竟然喜欢炼丹。可恨的是,他的好师弟竟然半分不曾透露此事。
若是错过了德成帝,焉知下一个沉迷炼丹的皇上会在多少年后出现,他未必能等到!
言天师怔怔地看向面前在一起生活多年的师兄,他终于信了云遥的话。果然,人心是会变的。
最后,寻释道:“富贵险中求!师弟若是觉得现在宫里危险,不如主动让贤,把天师之位让出来。”
言天师沉了脸:“不可能,师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早已算出大历的气数,绝不可能把自己师兄留在这里。
寻释面上带笑,心里却泛起一丝冷意。既不主动让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从小就看言森不顺眼。
天道山太小,容不下两个天才,他们二人只活一个就够了!
得知宫里来了新的炼丹道士,云遥突然有些害怕。她记得前世新道士来了没多久言天师就被皇上杀了。因担心言天师的安慰,她再次让人提醒言天师小心。
不仅如此,她还找了谢彦逍。
这晚,谢彦逍回了内宅。
两个人聊了些府中之事,云遥又问了问外面的事情,谢彦逍一一作答。
现在气氛正好,云遥开口提起了言天师。
“从前他得皇上信任,在宫里人人都敬着他,听说他最近失了圣宠,宫里人开始怠慢他了。他无父无母,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怕是这世上只有云遥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坑蒙拐骗给皇上下毒的道士。
谢彦逍静静地看了云遥片刻,没说话。
云遥本想等着谢彦逍搭话之后再继续说下去。可没想到刚刚还在滔滔不绝跟她说话的谢彦逍此刻却变成了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也不说。
云遥顿觉尴尬,她讪讪地笑了笑,拿起来桌子上的橘子吃了起来。
吃完两个,正要吃第三个,谢彦逍阻止了她。
“吃多了上火。”
云遥也没管谢彦逍说了什么,立马道:“要不,你帮帮他吧?”
谢彦逍看向云遥,这次他没再沉默。
他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云遥究竟为何跟言天师关系这般好的,二人又是什么关系。
“夫人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何执意要帮他?”
云遥愣了一下,道:“没什么关系啊。”
随后,她琢磨了一下,道:“各取所需?”
听到这个词,谢彦逍浓眉紧紧皱了起来。
瞧着谢彦逍面上的神色,云遥生怕他不帮言天师了,便道:“你别多想,他帮过我多次,我也帮过他,所以我们二人关系才会好的。”
见谢彦逍面色好看了些,云遥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一直没表态,她只好又道:“而且,他那师兄明显就是瑾王的人,我可不想让瑾王上位。你也不想的,对吧?”
谢彦逍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我可以帮他。不过,以后夫人若是有事直接跟我讲便是,莫要再去求旁人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言天师能做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到,而且可以做的比言天师更好!
听到谢彦逍答应了,云遥笑了:“好的。”
见云遥笑,谢彦逍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镇北将军去绞杀叛军了。
只是,他见人就砍,民愤越来越重。
有人在朝堂上递了折子弹劾镇北将军,结果德成帝却并未当回事儿。他如今认识了新的道士,于炼丹一事上又有了新的看法。
寻释炼制的丹药虽不像言天师从前炼制的那般好,但也很不错。且他跟言天师这种半吊子道士不同,他是真的懂炼丹,时常跟德成帝坐在一处讨论炼丹、修仙一事。两人越聊越投机,德成帝渐渐地不怎么跟言天师探讨了。
寻释跟言天师不同。言天师从不亲近任何皇子,寻释则是时不时在德成帝面前夸赞瑾王。因他是被瑾王举荐来的,德成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言天师一直劝自己的二师兄收手,赶紧离开大历皇宫。
可寻释却铁了心要留下来。
深夜,瞧着德成帝和寻释坐在一处探讨炼丹的模样,言天师仰头看着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不管了,他自己走吧?
言天师生了退意,他却不知自己的二师兄却没打算放过他。
“道长,为何你炼制出来的丹药不如天师的功效好?”德成帝问道。
寻释想着,凭着自己出色的炼丹技术,定能让德成帝对他信任有加。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弟手中有师傅传下来的炼丹方子,用那方子炼制出来的丹药比寻常丹药的功效好上十倍,百倍。
就是因为这个他没能得到德成帝全然信任。
“您有所不知,有些丹药看起来效果越好,对其他方面的损伤越大。”
德成帝顿时沉了脸。
“你的意思是言天师炼制的丹药有毒?”
“贫道没有这样说。”
德成帝生性多疑,寻释越是这样说,他越是怀疑,当下便让人去言天师房间去搜寻了。很快,从言天师房里搜出来一个匣子。
那匣子材质非常独特,用刀砍不开,用火烧不烂。
寻释瞥向了这熟悉的盒子。几日前,他曾去师弟的房间搜寻过,在极为隐秘的地方找到了这个匣子。同时,也从匣子里看到了一个秘方。
“我来吧。”寻释上前。
德成帝看向寻释。
“这是我们天道山独有的盒子,得用特殊的手法才能打开。”寻释解释。
言天师眼神波动:“二师兄……”
他没想到害他之人当真是二师兄。即便云遥之前提醒过他,他也有些怀疑,直到今时今日,他终于相信了云遥的话。
寻释恍若未闻,三两下打开了盒子。
里面正放着一个配方。
寻释深深地呼出来一口气,递给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德成帝看着言天师的反应,更加确定这方子定然有问题!他连忙让人呈了上来。
若真有问题,他岂不是这两年都在吃有毒的东西。
“来人,请太医!”德成帝厉声道。
寻释嘴角勾了勾,看向了自己师弟。前几日他偷偷去过师弟的房间,找到了这个匣子,也看过了里面的配方,那配方明显是有毒的,若是吃上两三年,于性命会有碍。
看在他们是同门的份上,他一会儿定会向皇上求情的,让皇上饶师弟一死,把他赶出宫了事。
寻释在山上待久了,还是不够了解德成帝。若是丹药有毒,莫说是吃了三两年了,即便是只吃了一回,德成帝也定会杀了言天师的。
言天师整个人木木的,垂眸看着地面,毫无波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太医来了。太医拿起来方子看了看,一边看一边点头。最后说道:“妙极,妙极!”
除了言天师,殿内所有人都怔住了。
从刚刚言天师的反应来看,这方子定是有问题的,所有人也都认为言天师今日必死无疑,只等太医来确认了,没想到太医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德成帝眉头皱得更深了,问:“何意?”
太医道:“这方子是个大补的方子,微臣也只在年幼时听师傅提过一嘴,有几味药没记清楚,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此处看到。”
德成帝的脸色慢慢好看了些。
一落一起,德成帝心口憋的难受,他看了看站在殿内的两位道士,最终目光落在了寻释的身上,道:“给朕关起来!”
他今日之所以会去搜言天师的住处,便是受了这个道士的挑拨。
寻释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嘴里喃喃道:“不对,不对,不应该啊……”
他前几日看到的明明不是这个配方。师弟这几日也并未回过住处,是如何更换的?
言天师不发一言。
真正的配方早在云遥提醒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换掉了,而今日的事情都是谢彦逍设的局。若师兄没有存害他之心,今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惜师兄终究还是想要弄死他。
不仅寻释受到了惩罚,瑾王也被德成帝骂得狗血淋头。
这寻道士是瑾王引荐来的,存的是什么心思德成帝一清二楚。之前之所以没有拆穿他那是因为这寻姓倒是看起来有些真本事,他也需要这样的人才。如今看来,这道士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狗屁不通,只想着栽赃陷害他人。
德成帝直接把瑾王禁足府中。
言天师依旧给德成帝炼着从前的配方的丹药。
这日,天色将黑之时,北边传来战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队前朝旧部,反了。他们和叛军竟联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数万人的规模。镇北将军的二十万大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德成帝知晓这个消息后,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言天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新的紫微星光芒越来越盛,而旧的紫微星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这天终于要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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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噩梦
云遥收到言天师的提醒时怔了一瞬。她抬眸看向了外院的方向, 心想,睿王是要成事了吗?也不知前世睿王究竟有没有成功,可惜自己死得早, 没见着。
今生应该可以见证了。
谢彦逍已经一个月没回内院了,确切地说, 他这一个月也没怎么回府, 隔三岔五就夜不归宿。
这些越发跟前世她死前的情形相似。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未知的将来, 云遥越发紧张起来。有时晚上甚至会睡不着觉, 亦或者半夜被噩梦惊醒。
这日,云遥又被噩梦惊醒了, 她梦到自己被火烧死了, 灼热的感觉一直在身上停留着。梦里的她一直在挣扎。她非常不甘心, 为何重活一世还是没能避开前世的结局。
终于, 她挣脱开来, 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云遥看到了站在她床边的谢彦逍, 再一次被吓到了。
“你怎么都不出声的, 吓我一跳!”云遥不悦地埋怨。
“做噩梦了?”谢彦逍抚摸着云遥的背安抚。
许是因为谢彦逍在身侧, 云遥心情得到了缓和, 道:“嗯,梦到我被火烧死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谢彦逍的手一顿。
看着谢彦逍惊恐的眼神,云遥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反倒是反过来安抚了他一下:“不过是个噩梦, 当不得真。”
谢彦逍定定地看着云遥许久, 突然低头吻住了云遥。
这个吻热烈又霸道, 云遥险些没招架住。
一吻过后, 谢彦逍紧紧抱住云遥。
云遥着实不理解谢彦逍这般怪异的举动。难不成是害怕失去她?
过了片刻,谢彦逍在云遥耳边道:“我要出趟远门,前院会有一个与我长相相似之人代替我,你莫要让人知晓我离开府了。”
看来该来的事情终于还是要来了。云遥心砰砰砰直跳,她很想问问内情,但还是没问出口来,只应了一声:“嗯。”
“还有——”谢彦逍顿了顿。
“嗯?”云遥看向谢彦逍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可能会去倚红楼,可能流连教坊司……这么做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你若听说了什么,莫要当真……”
在听到倚红楼三个字时,云遥愣了一下,至于后面谢彦逍又说了什么,她并未听进去。
前世他许久没有出现在内宅,当时外面有流言说他去了倚红楼,去了许多风月场所,竟然都是假的?
见云遥神色不好看,谢彦逍抬手把她的头发挂在了耳后,用粗粝的大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细嫩的脸庞。
“事实上我今晚便会离开京城,归期……”说到这里谢彦逍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此事他不该提前告知她的,也不该来见她,可他就是忍不住心中的挂念来看了她一眼。本想着看一眼就走,结果却看到了她被噩梦缠身的模样。怕她不安,他终于还是向她透露了实情。
他的归期又在何处呢?
或许会如皇祖父那般被人杀了,又或许会如父王那般苟延残喘,躲躲藏藏,郁郁而终。
“归期未定。”
若他回不来……若他回不来,他希望她找个人……不,他不想。
他不想与她分别。
云遥心中满是疑惑,谢彦逍怎么像是要与她生离死别了一般,话未问出口,唇就又被谢彦逍堵住了。
亲了许久,直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谢彦逍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很快便会回来,你在府中老老实实待着,尽量不要出府。至于言天师、顾勉这些外男,一个也不要见!”
云遥:……
她刚刚竟然看到了他难得脆弱的一面,所以,是假象吧?
“知道了,你赶紧走吧。”云遥催促。
“嗯。我把冬剑留了下来,你有事就去找他。”
“好。”
看着谢彦逍离去的背影,云遥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谢彦逍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他怕自己这一回头就走不了了。
他点了点头,推门离开。
虽然刚刚催促谢彦逍离开,可当谢彦逍真的走了之后,云遥心里又突然觉得空落落的,万分不得劲儿,怎么都睡不着了。
睡不着了,她便仔仔细细想着前世发生的事情。
镇北将军去平乱,乱杀良民,导致民愤四起,这时前朝的一位将军也反了。他不过是带了三万大军,加上叛军也不到十万,竟然能把号称率领二十万大军的镇北将军打得一直往后退。
随后,皇上派守卫边关的将士来增援,结果昭国动了,陈兵十万,所以边关增援的大军迟迟未到。
那时她怀孕六个月,一直在府中养胎。武安侯府安安静静的,所以她并不知当时京城发生了何事。想来那时候京城已经乱了吧。桂嬷嬷和春杏定是怕她担心,没跟她说外面的事情。
谢彦逍这次应是去和镇北将军对抗了。
前世谢彦逍离开后留下的人是秋武,因为她曾去前院找过谢彦逍,没见着谢彦逍的人,见着了秋武。因为看到了秋武,所以她一直以为谢彦逍真的还在府中,只是不想来见她罢了。如今想来,那也是迷惑人的手段。
今生他留下了冬剑。
在后面几年,她没再见过冬剑,想来应该是死了。
难道谢彦逍知道了这一点,所以留下了冬剑,带着秋武去了战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马就被云遥否定了。不对,他应该不知道。若谢彦逍也重生了,很多事情不会发生才对。可若他没有重生,怎么前世七年才完成的事情今生两年就完成了?她即便是能改变什么,也不会改变这么大吧?
两种念头在云遥脑海中翻来覆去,她实在是想不通。
想着想着,她竟渐渐睡着了。
言天师此刻非常苦恼。
如今大历这般乱了,他想离开,然而,德成帝如今越发离不了他了,每日都要他随身伺候,日日盯着他炼丹。仿佛多吃了丹药,他的病就能好一样。
看着德成帝饥渴的眼神,言天师头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一丝丝内疚。
他炼的哪里是灵丹妙药,明明是他的催命符啊!
可他是那么的信任他。
不过,当他看到因走路声音大了一些就被他下令乱棍打死的小内侍,心又硬了起来。
是了,若非昭慧郡主提醒,他的结局定还会像师傅算的那般,死在德成帝手中。这个狗皇帝就是个残忍滥杀无辜的暴君!
想到这些,他对着炉子使劲儿扇了扇风。
吃吧吃吧,赶紧死吧!
德成帝虽然对外宣称身体没什么大碍,但琳琅长公主从太医处得知他的病很严重,估计活不了半年了。
因瑾王被罚禁足府中,所以朝中大事由康王和慎王二人协理。
虽然苏云婉给了琳琅长公主最大的诚意,但琳琅长公主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相信她了。苏云婉屡次背叛她,早已惹了她不快。
而且,瑾王一直依赖镇北将军。若是将来瑾王登基,想必镇北将军定要分一杯羹。
如今瑾王因举荐道士一事被皇上斥责,镇北将军又打了败仗,肯定惹了皇上不快,倒不如趁机扶持其他皇子上位。
思来想去,琳琅长公主把目光放在了康王和慎王身上。
只是,当宗室提起要立太子一事时,德成帝不仅没有考虑,还大发雷霆。
“朕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们竟然想立太子了!”
德成帝异常愤怒。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们定是在想立一个新太子,等他死了,扶持新太子上位。
做梦!
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会长生不老,这个皇位只有他能坐!
宗室后面又说了几次,德成帝始终不松口。
琳琅长公主很是不悦。德成帝马上就要死了。若是不立太子,他一死,肯定是如今最有权势的瑾王登基。
她不想让苏云婉成为皇后!
看来立储一事还是要加紧步伐。
谢彦逍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这段时日云遥一次也不曾出府,而外面也渐渐有了关于谢彦逍的流言蜚语。
桂嬷嬷看着坐在榻上看书的人,眼神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和心疼。
多次之后,云遥也察觉到了桂嬷嬷的目光。
“嬷嬷这是有话要说?”
桂嬷嬷连忙错开了眼睛,垂眸:“没有,我想问中午咱们吃什么?”
云遥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真快啊,秋天又到了,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
“吃螃蟹吧!”
“好,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厨房的饭菜还未到,周氏先到了。
周氏已经很少会来瑶华院了,今日来定没有好事。
果然,她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通之后,进入了正题:“二嫂还不知道吧,二哥最近去了倚红楼,听说常常点头牌呢。”
春杏吓了一跳,脚动了动,很想去堵住周氏的嘴。下一瞬,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自家主子。
云遥早就知晓此事,所以并未上心,她正欲跟周氏说话,突然她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重生这几年,她很少会想起临死前的那一日。然而,此刻回想起来,她那日听到的每一句话,看到的每一个人的表情,发生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那日,她在屋内休息时,外面小丫鬟们也曾说起此事。想来她们说的话不会是随口说出来的,应是旁人安排的。
难道前世害她之人是周氏?
云遥抬眸看向周氏,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周氏没料到云遥会是这样的神情,她以为云遥会发火会生气,没想到她这么安静。难不成是头次听说,被气懵了?
这般一想,周氏心里又愉悦了几分。
“二嫂这是才知道?”周氏试探地问了一句。
云遥定了定神,道:“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周氏面上一喜,见云遥在看她,她连忙用帕子遮了遮脸,遮住了脸上的幸灾乐祸。
武安侯府的男人都会偷腥,怎么就谢彦逍例外呢,日日守着苏云遥一个妇人。当听说谢彦逍去了倚红楼时,她开心极了。看吧,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谢彦逍也不例外。
“听说那头牌长得很像瑾王妃呢。”周氏又放出来一个消息。
因为早已知晓此事,所以云遥实在是装不出来难过震惊的模样。她怕周氏看出来端倪,只好垂了眸,俨然一副心情低落的模样,时不时拿帕子擦一擦脸。
周氏非常满意云遥的反应,继续说着谢彦逍在外面的风流韵事。
云遥听了一会儿后,实在是脖子累得慌,低声道:“我心情不好,三弟妹请回吧。”
周氏丝毫没觉得受到了怠慢。云遥这副难过的模样让她非常开心。假装安抚了云遥几句,她起身离开了。
周氏离开后,云遥立马吩咐春杏去盯紧了周氏,看看她跟什么人接触了,最近又做了什么。若周氏要杀了她,定还会有后招。
她虽然跟周氏相处不太和睦,但周氏没理由会想杀了她。
果然,调查了几日后,发现周氏并未有任何异常举动,她之所以知晓此事也是出门逛街时听外面的人说起的。
既然不是周氏,那会是谁呢?
曹氏?
还是其他什么人?
想了想,云遥决定引出来背后之人。
? 94、明白
云遥把桂嬷嬷和春杏叫了过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这二人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交代她们几句话后,又把冬剑叫过来吩咐了几句。
接下来,云遥一改之前的冷静理智的状态, 变得不再冷静理智。
她如前世一般,时不时去前院求见谢彦逍。谢彦逍十次里面有两三次会见她, 而她每次从前院回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瞧着云遥这憔悴的模样, 周氏心里笑开了花,嘴上却说道:“二嫂,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习惯了就好。”
云遥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 但还是一个字没说, 转身回了内宅。
她不仅时常去外院求见谢彦逍, 对府中事务也不太上心, 就连自己的小院都松散了不少, 时常有别的院子里的丫鬟进来乱窜。
与此同时, 外面的情形也是瞬息万变。
两万叛军突破了镇北将军的防守, 渐渐逼近京城。
德成帝下令招镇北将军回京护城。
叛军是镇北将军故意放走的, 他等的就是这一日!他佯装不敌, 放走了叛军, 等叛军到了京城,他走水路,快速从后面围住叛军,瑾王从里面堵住叛军, 形成合围之势, 叛军就如瓮中之鳖一样, 绝无活路, 在消灭叛军之后,整个京城也将是他和瑾王的。
镇北将军的想法是非常好的,天时地利人和。然而,当他欲走水路顺风回京时,突然发现此路行不通了。水流湍急,却不曾有船,且,去往京城的航道已被切断。
这时他终于发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中计了!
这件事自然是谢彦逍为之。当初他与云遥婚后去临江府祭拜亡母之时,便趁机见了当地帮派的陈大当家,二人私下早已结为同盟。
等镇北将军再想集合大军绞杀叛军时已经晚了。军心早已涣散,人心浮动,不少人投入了叛军一列。而不少百姓加入战局,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没占。
瑾王收到镇北将军的消息时,心里一凉。
德成帝自是不满镇北将军的态度。镇北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去打仗,结果却打不过数万叛军,说出去谁信!这里面定有什么。如今京城岌岌可危,镇北将却仍在推脱不来救驾,想必是要反了!
德成帝首先想到的不是防卫京城,而是围了镇北将军府,把镇北将军府中的人杀了示众。
他要让天下人知晓,背叛他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得知这个消息后,苏云婉笑了。
镇北将军府这次是真的完蛋了,许侧妃也不可能再欺压在她的头上。
瑾王笑不出来。
镇北将军已经投靠了他,镇北将军倒霉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好在镇北将军走之前,他们二人已经商议过如何应对了。
镇北将军走之前给他留下了几万兵马,若是出现危机情况,可起兵反了。
如今趁着叛军尚未到达京城,正是反的好时机!待他控制住京城,再把外面的叛军杀了,整个天下都将会是他的!
想着想着,瑾王内心逐渐兴奋起来。
他把此事说与了苏云婉听,并吩咐她:“婉儿,看好府中,一切等我回来。”
苏云婉:“好!我在府中待您凯旋而归!”
瑾王临走前又去安抚了许侧妃。镇北将军手中有兵,也不知最终究竟会如何,他还是先安抚着再说。
瑾王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苏云婉后脚就让人围了许侧妃的院子,逼着许侧妃上吊自尽了。并且给皇后上了折子,说许侧妃对其父所作所为不齿,深觉对不起瑾王,对不起大历,以死谢罪。
许侧妃一死,苏云婉彻底放松下来。
瑾王去调的兵是镇北将军的,将来若是真的成了事,瑾王定会善待许侧妃。镇北将军在此事上发挥了那么大的作用,将来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钱国舅。如今趁乱解决掉,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若瑾王怪罪,大可推给许侧妃,或者推到皇上皇后身上。
瑾王的兵的确比叛军的来得快,然而,他在京郊遭到了廉郡王的阻拦。
镇北将军手下的兵懒懒散散,军纪不明,而廉郡王手下的兵身体强壮又时常训练,压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苏云婉听着外面得到的消息,整个人都回不过来神。这几日她一直处于兴奋之中,就等着瑾王何时能攻进城内。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却连连败阵,眼见着就要输了。
为什么。
她不理解。
除了镇北将军,大历上上下下找不到一个能出去打仗的将军。而德成帝的各个皇子都不成器,只有瑾王还有些本事。
所以,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势力能对抗瑾王。
廉郡王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人明明是睿王府不起眼儿的一个王爷,怎得突然就和瑾王对抗起来?
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而当她走出瑾王府前往长公主府探听消息时,竟然在大街上发现了皇城卫。
皇城卫是武安侯的部下,守卫皇宫的安危,只听命于皇上。现在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皇城卫突然出现在京城里面?
过了几日,她发现整个京城似乎都被武安侯控制了,而瑾王那边也要败了。
苏云婉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如今为何是眼下的局面。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谢彦逍!
瞬间,脑海中涌现出来许多人和画面。
是谢彦逍,一定是谢彦逍!
幼时她曾见过谢彦逍身边围着许多能人异士,那时谢彦逍说是他母亲那边的人。先武安侯夫人黄氏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如何能收服这么多人。
而且谢彦逍那个人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明明有能力却不表现出来,甘心屈居瑾王之下,帮助瑾王做事,把一切功劳都记在瑾王身上。
睿王……廉郡王……诚郡王……武安侯……
不是睿王。
是谢彦逍!
她就说么,谢彦逍最近怎么又开始流连于倚红楼了,想来是掩人耳目,他此刻定不在京城之中!
“谢——彦——逍!”苏云婉咬着牙一字一字叫了出来。
她此刻恨极了这个求而不得的男人。
年少时,京城中所有的贵公子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唯独他从来都对她冷冷淡淡的。虽他们二人定亲多年,他却鲜少拿正眼看她,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她原以为他不好女色,毕竟不止对她,他未对任何女子有过好脸色。
这亲事说好听点是琳琅长公主那边一直拖着武安侯府,实则谢彦逍也并未说过要娶她。
直到苏云遥进京。
一切都变了。
他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亲事,还把苏云遥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跟之前对她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呵。
不是要护着苏云遥么。
她就看他如今还能不能护住他心尖子上的人。
她这辈子是完了,她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她要让谢彦逍恨她一辈子,记她一辈子!
想到对她的求救避而不见的琳琅长公主,她冷笑一声。不是逼着她杀自己的生母么,她也要杀了她的女儿,让她不舒服!
“去给武安侯夫人送信。”苏云婉冷静地吩咐青竹。
另一边,当云遥听到前朝叛军首领梁将军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刚刚说谁?”云遥怔怔地看向春杏。
春杏又重复了一遍:“前朝的梁将军,现在的梁将军是那位梁将军的儿子,同样骁勇善战,听说已经打败了大历的大军,活捉了镇北将军。”
梁将军……梁将军……
谢彦逍麾下也有一个梁将军。
难道……是巧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马被云遥否定了。不,不对,这绝不是巧合。
她数月前在府中见的梁将军一定是前朝旧部梁将军,也是如今活捉镇北将军的梁将军。
“啪”云遥手中的茶杯落地了,摔成了无数片。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情。要反的人从来不是睿王,而是他谢彦逍!
云遥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桂嬷嬷吓了一跳,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瓷片,提醒:“夫人,您小心些,仔细扎到了脚。”
云遥恍若未觉,面色凝重,在屋里踱来踱去。
她之前一直在想,若是睿王要反的话,为何谢彦逍他们从不去睿王府,而是一大堆人聚集在武安侯府。
他一个侯府世子,聚集那么多人,前院肯定是知晓的,没有武安侯的默许,这些人来不了。武安侯不仅默许,还为他遮掩。
若是武安侯府要反,那也应该是武安侯打头阵,谢彦逍居第二,可据她的观察,武安侯从不参与其中。这说明是谢彦逍反,不是武安侯。
或许,武安侯并非谢彦逍亲生父亲!
若真如此,有些事情就能说得通了。为何无论曹氏如何挑拨,武安侯一直站在谢彦逍这边,对他深信不疑。那是因为武安侯知晓谢彦逍的身份。
为何她嫁过来之前,谢彦逍会任由曹氏欺辱他,从不出手对付她。那是因为武安侯对谢彦逍有恩,所以他不对曹氏出手。
谢彦逍日日不着家,那是因为他是大朔人,他要反!
想通这些,云遥自嘲一笑。
活了两世,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谢彦逍为何会对她是那般冷淡的态度了,也知晓了他整日在忙些什么。
多么可笑。
她身为他的妻子竟然对他的事情毫不知情,他也从未想过要告知她。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不信任她。
其实,若非他主动透露出来一些消息,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叫夫。
他这叫什么?
云遥接下来两日脸色都不好看。前些日子是装的,这回是真的了。
桂嬷嬷和春杏瞧出来她的不对劲儿,担忧不已,可她们二人始终不知晓自家主子为何这般,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这日,外面的伙计来报掌柜的被重物砸到,病情严重。
云遥打起精神,看向了伙计。
前世也发生过此事。春杏的爹被重物砸伤,春杏告假几日回家去了。
在她离开的第二日,桂嬷嬷也被儿子叫走了。
今生,对方这是又出手了。
云遥看向春杏,春杏面上适时地露出来焦急,按照商议好的,道:“夫人,我娘得照顾弟弟妹妹,没法子照顾我爹,我想回去伺候他,得告假一些时日。”
云遥道:“嗯,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你快去吧,不必着急回来。”
说着,她又看向了桂嬷嬷,道:“嬷嬷去账上给她领十两银子。”
春杏感激地道:“多谢主子。”
春杏看了云遥一眼,收拾好东西,去账上领了银子离开了。
事实上春杏的爹并没有被砸到,这一切都是云遥按照前世发生的事情设计好的。
第二日,云遥坐在榻上,看着外面一个面生又面熟的小丫鬟,她知道第二件事也来了。
云遥回忆着前世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心情格外平静。
“嬷嬷,世子去哪里了?”
桂嬷嬷道:“刚刚的冬剑大人来传话了,江南水患频发,世子最近都在部里忙着处理此事。”
苏云遥淡淡地道:“哦,这样啊。我乏了,想躺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桂嬷嬷对云遥点点头,退下了。
她刚走到屋外,便有个小丫鬟急匆匆过来了。
“嬷嬷,您快去看看吧,您儿子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桂嬷嬷面上迟疑了一下,随后转头看着院子里的两个小丫鬟,吩咐道:“你们两个仔细伺候着,我去去就来,若被我发现你们二人不老实,仔细我回来收拾你们。”
“是,嬷嬷。”
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云遥一人了。
过了片刻,外面屋檐下响起了两个小丫鬟的私语声。
“听说最近倚红楼里来了位花魁,长得特别好看。”
“我不信,再好看还能有咱们家世子夫人好看?咱家世子夫人可是京城里长得最好看的夫人。”
“定是比咱们家世子夫人长得好看的,不然世子为何去了那里,还夜夜不归。”
“你胡吣什么!世子明明在忙着处理朝廷政务,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你不信便罢了,我可是听侯夫人院儿里的姐姐说的。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世子夫人长得是一等一的好,只不过啊,听说那花魁长得像瑾王妃……”
云遥在屋内听着,嘴角露出来一丝冷笑。这番对话竟跟前世几乎一模一样,当真是有意思极了。她没什么心思继续听下去了,提前把茶杯摔落在地。
这时,屋外的讨论声也戛然而止。
云遥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回顾了整件事情。说起来,整件事情非常简单明了,想要弄死她的人也很清晰。
一个是苏云婉,一个是曹氏。
只是她前世一直挂念谢彦逍,又被他与苏云婉的流言蜚语乱了心神,加之当时身怀六甲,所以并没有看清楚这个陷阱。
药是苏云婉买的,毒是曹氏的人下在茶水里的,一切都已查清。
弄清楚这些,她也算是没了前世的遗憾了。
云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一侧的柜子,看着里面放置的包裹,眼神晦暗不明。
戌时,数百位身着大朔禁卫军黑色铁甲的人从城内呼啸而过,为首那位剑眉星目,眼神坚毅,一脸肃杀,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忽然,他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武安侯府的方向。
如墨般漆黑的夜色中,武安侯府的方向竟然有微弱的亮光。猜到那亮光就是火光时,谢彦逍眼眸瞬间变了,心脏也如针扎一般,无数信息朝着脑海中涌来。
最终,画面定格在云遥在火海中的一幕。
谢彦逍喉中变得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来不及了么,今生竟然还是来不及了。
谢彦逍掉转马头,疯了一样朝着武安侯府的方向行去。
“殿下!”
“殿下!”
他们即将要成功了,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有什么事情能比彻底灭了大历皇上更重要?
? 95、崩溃
云遥原本的计划是揪出来幕后之人, 解了自己前世的疑惑,也为自己报仇。而当她明白过来谢彦逍究竟在做何事时,改变了主意。
这两年, 她偶尔也会觉得谢彦逍是会把她放在心上的,也察觉到他和前世不同, 对她比前世要上心许多。可这一切在猜到谢彦逍的最终目的时, 碎了。
原来他始终不曾相信她。
前世和今生的种种事情也找到了缘由。
她相信谢彦逍会成功的。
可她却不愿再生活在他编织的谎言之中了,不想日日独守空闺, 不想做个睁眼瞎。前世那些孤独等待的日日夜夜实在是太过煎熬, 她累了,倦了。
她并不是一个和善而又完美的妻子, 无法做到事事顺从, 她希望二人的关系是对等的。没有谎言, 没有欺骗。
昨日她得知是苏云婉和曹氏所为, 本应立即停止行动, 但她继续假装自己中计了。
接下来, 原本她和春杏及桂嬷嬷说的是去前院, 但她并没有去。
她换了一身婢女的衣裳, 伪装了一番, 换了一条路。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放置杂物的院子, 换掉婢女的衣裳,穿上一身小厮的衣裳,躲开谢彦逍的眼线,趁乱从武安侯府中出来了。
后门处, 一个算命的道士像是不知今日要发生大事一般, 仍旧坐在那里闭眼算命。
“走了。”云遥走到道士面前说道。
言森晃了一下身子, 险些摔倒了。他等了许久, 坐着都睡着了。瞧着云遥的打扮,他先是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道:“你可算是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
云遥没接这句话。
“赶紧走赶紧走。”言森催促。
两个人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言森叽里呱啦说道:“你是不知道今日宫里有多乱!那皇城卫说是保卫皇宫的,我看他们压根儿就没管皇上死活。不过也不怪他们,谁让那狗皇帝自己不得人心呢?我瞧着有一半多的护卫压根儿没反抗,直接投降了……”
此时天色已黑,因为最近几日的兵乱,路上一个百姓都没有,静悄悄的。
秋风起,落叶纷飞,更添了几分萧瑟。
两个人走在大街上,看起来突兀极了,孤单极了。
“就连皇后娘娘都没去保护皇上,可见他已经众叛亲离了!”言森那边还在说着,突然前方传来了阵阵声响,地动山摇。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不多时,大军从眼前呼啸而过。
透过竹筐子的缝隙,云遥看清了为首之人,没想到竟然是谢彦逍。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铠甲的模样,虽只是一眼,却也看清了模样,身形挺拔,满身肃杀,如天神降临。不过,这衣裳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等大军走远消失不见,言森吓得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还好是大朔的人,要是瑾王带兵来了,咱们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要被砍死。大朔的人善良啊。他们肯定发现咱们了,不想滥杀无辜。”
说到这里,言森看着云遥,嘿嘿一笑。
“不过,他们肯定没看清咱俩的相貌,不然你夫君定要把你抓回去。哈哈。”
言森笑了两声,见云遥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顿觉尴尬不已,又尬笑了两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见云遥始终没搭理他 ,他自顾自说道:“你担心什么,即便是被发现了,你夫君肯定是要打死我,不会折磨你的。等一下——”
言森又害怕了。
“要不然你还是别走了,我自己一个人走,若是你夫君发现你跟我一起走的,岂不是要弄死我?他一直都看我不顺眼的。”
言森越说越害怕。
云遥都懒得理他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朝着城门口走去。
言森又道:“咱俩要是真的被抓回去,你一定要如实告知你夫君,是你强迫我带你走的,不是我自愿!”
云遥依旧没搭理他。
言森小嘴叭叭不停:“事实上就是你强迫我的!对,就是这样!我原还想着靠着你升官发财呢,结果倒好,你自己想跑了。你若是跑了,我哪里还有靠山?”
云遥烦不胜烦,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的靠山是你的护身符?既然知晓就给我闭嘴,少在我面前叭叭叭的说个不停,烦死了,我若是被抓回去,定要第一个供出你来,让谢彦逍把你五马分尸。”
言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碍于云遥脸色不好看,还是选择了闭嘴。
世界顿时安静了。
云遥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心情格外沉重,脚步也慢了下来。
言森误以为云遥时怕出不了城,在一旁小声嘀咕:“你放心,他们虽然是大朔的铁甲卫但绝不会阻拦咱们的。之前我都打听过了,他们不阻拦大历普通百姓。”
云遥瞥向了站在城门口的两列护卫。
今日的护卫着实多了些。
越走越近,城门口再次被打开,一队侍卫骑着马进来了,依旧是大朔的将士。城门打开的瞬间,云遥看到了外面的乱象。
最近几个月双方一直在打仗,今日又是关键时刻,想来外面也不太平。
云遥停住了脚步。
此刻桂嬷嬷和春杏正在武安侯府外院等着云遥。
她们等了许久,瞧着瑶华院已经烧起来了,仍旧没看到自家夫人出现。
“夫人是如何与你说的?”桂嬷嬷问春杏。
春杏道:“夫人说一会儿等火烧起来就过来。”
桂嬷嬷应了一声:“哦,这样啊,可如今火都烧了有一会儿了,夫人怎么还没过来?”
春杏皱着眉摇头:“不知道。”
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桂嬷嬷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春杏。
“春杏,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春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想了想,道:“确实觉得哪里有些怪。”
桂嬷嬷忽然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了瑶华院的方向。
“不好!”
春杏吓了一跳,也站起身来。
桂嬷嬷神色凝重,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夫人昨日就已经知晓是何人要谋害她,今日之举纯属多余。”
都怪她们太信任夫人了,以至于没发现这里面的漏洞。
也不知夫人这异常之举是为何。
待她们二人到了瑶华院,院子里早已乱作一团。
有几人在看管那两个说闲话的小丫鬟,其余人都在救火。
倚翠看到桂嬷嬷和春杏来了,哭着跑过来了:“嬷嬷……”
话未说完,就被桂嬷嬷打断了:“夫人呢?”
倚翠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了正房的方向,哭着道:“夫人一直没出来。”
桂嬷嬷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身子晃了晃,又连忙稳住了。正欲转身去救火,这时,身后冲进来一个黑影。
桂嬷嬷顿时大惊。
是世子!
桂嬷嬷眼眶一下子湿了,哽咽道:“世子,您终于回来了,您快救救夫人吧!”
谢彦逍眼睛直直地盯着正房的方向,如箭一般冲了进去。
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接着,“夫人”和“世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谢彦逍恍若未闻,他拿着湿布捂住口鼻朝着里间走去。
越走越近,谢彦逍全身都在颤抖。
他害怕走到床边,又很想赶紧走到床边。
害怕的是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云遥,想赶紧过去是因为希望能救下云遥。
终于,谢彦逍来到了床边。
然而,床上并没有人。
谢彦逍心里一喜,接着又更加惊慌起来。
若床上无人,云遥会在哪里?整个正房非常大,她哪里都有可能会去。
榻上………
谢彦逍冒着大火去了榻上,仍旧没发现阿遥的身影。
他眼眶通红,眼底难掩慌乱。
或者,浴房?
就在这时,房梁掉落下来,谢彦逍晕了过去。昏迷的前一瞬,他想,就这样吧,前世没能同日死,今生他们死在一处,也挺好的。
没有阿遥的日子,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谢彦逍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被抬到了院子里,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用目光逡巡着四周。然而,他始终没发现他想见的人。
嘴里喃喃道:“阿遥,阿遥……”
说着,就看向了正房的方向。
在看到正房已经烧得只剩下个空壳子时,身上积蓄了力量,想要立马冲过去。
这一次冬剑和秋武死死按住了他。
“殿下,来不及了,您别去了。”冬剑道。
火势太大,又燃了许久,里面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没能保护好夫人,您要罚就罚我吧。”冬剑跪在地上。
谢彦逍恍若未闻,依旧朝着正房方向冲过去。
“殿下,夫人泉下有知,定不想看到您如今的模样。”秋武提起来云遥。
若他未提云遥,谢彦逍可能还能冷静几分,一听到云遥的名字,他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冲开了束缚,朝着正房走去。
然而,即将到达正房门口时,正房在眼前轰然倒塌。
谢彦逍正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块地方也塌了。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唤道:“阿遥!”
声音凄厉哀婉,让人心酸。
看着面前的废墟,谢彦逍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没想到这一世他依旧没能改变阿遥的命运,甚至,还不如上一世,他连阿遥的全尸都没能留住。
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明明已经梦过无数次,却从未真正以为是现实。
是啊,阿遥定不想看到他如今的模样,或者说,经历过前世的阿遥,不想见到他。
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滴落在地上,掩在泥土里,瞬间消失不见。
接着,无数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从记事起谢彦逍便知晓自己的身世,他的祖父是大朔最后一任皇上,父亲是亡国太子,他身上背负着使命。他从未放任自己的感情,也很少在外流露出来真实的想法。此刻,他却是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哭声也忍不住落泪。
整个院子都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中。
谢彦逍痛苦过后,就跪坐在院子里发呆,整个人了无生气。
乔谦和知晓自家少主子一直爱慕少夫人,但却从未见过少主子这般模样,看着少主子颓废的身影,他跪在地上,恳求道:“殿下,大朔的将士需要您,千千万万受苦的百姓需要您!”
接着,院里院外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一声声恳求着谢彦逍。
“殿下,您筹谋多年,隐忍多年,为的就是今日啊。您莫要忘了自己使命!”乔谦和哽咽道。
他不想看到少主子这般模样,也心疼少主子,可他们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闻言,谢彦逍的身形终于动了动。
半个时辰后,火终于灭了,整个瑶华院彻底沦为一片废墟,黑黢黢的,深秋的风吹过,带着一股子灼烧木头的味道。
谢彦逍眼睑微敛,嗓音沙哑:“阿遥不喜人多,都退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
因为,他怕阿遥回家时看到这么多人心里会不舒服。
而他也不敢再靠近,他怕阿遥看到他,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说完,谢彦逍起身,看向乔谦和,淡淡道:“走吧。”
这模样看起来颇为沉稳淡定,仿佛刚刚崩溃痛苦之人不是他。
? 96、新朔(修)
见自家殿下终于恢复如常, 乔谦和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不放心殿下的状态,便一直紧紧跟在身侧, 生怕他做出来什么可怕的事情。
走出府门前,谢彦逍道:“去查一下, 此事是谁干的。”
他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说完,谢彦逍迈出府门, 骑上骏马, 再次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刚刚第一次去皇宫时,他内心非常的激动, 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感觉。现在整个人依旧沉稳, 却少了几分兴奋, 眼神一片死寂。
此刻皇宫里早已乱做了一团。
德成帝本就重病, 又被镇北将军和想要反的瑾王给气着了, 躺在床上养病。
在睡了一觉后, 醒来发现殿内一片漆黑, 他唤人进来点灯, 结果无人应答。喊了几次之后, 怒火中烧。他忍住怒气, 又喊了一遍。见仍旧无人进来,他摇了摇床头的金铃。
这时,路过的一个内侍听到了金铃的响声。
这小内侍姓董,家是南边儿的, 因为涝灾家里人都死了, 只剩下他与哥哥, 逃难来了京城。为了生存下去, 净身入了宫。
哥哥是皇后身边的人,一次来太极殿传话,打扰了皇上的好心情,被皇上活活打死了。
他心中对德成帝又恨又怕。
今儿听说叛军来了,太极殿里伺候的众人见皇上在休息,都悄悄跑了,他本快要逃出皇宫了,忽然想起哥哥的遗物尚未带走,于是折返回来。
此刻听着德成帝虚弱的声音,摸着怀中哥哥的遗物,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看着紧闭地太极殿殿门,他摸了摸刚刚从路上捡的,放在袖中防身的短刀。四处看了看。
此刻太极殿安静极了。
因为皇上不喜闹腾,所以太极殿一直都很安静,但今日的安静与从前不太一样。从前的安静多了几分庄重与威严,今日的安静透露着凄凉与萧瑟。
深秋的夜晚凉意加深,一阵风吹来,冷气直往衣领里钻。
既然没人,那么……
董内侍瑟缩了一下身子,做了一个决定。
有了前世的记忆,谢彦逍顺利入了大历皇宫,也顺利接管了大历皇宫。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而曾经的主人德成帝却始终不见踪影。
前世,德成帝被要造反的儿子瑾王气得吐了血,整个人也快不行了,得知谢彦逍是叛军首领,直接气死了。
今生谢彦逍没看到这一幕,他看到的是被人阉割,又砍了数刀,鲜血不止早已死去的德成帝。德成帝的神情不像是气得,倒像是吓死的。
谢彦逍瞥了德成帝一眼。
一旁的梁将军道:“是一个小内侍干的,听说他兄长是被德成帝活活打死的。”
谢彦逍淡淡应了一声:“嗯。拉出去埋了吧,就葬在京郊,立个墓碑。”
供世人唾弃。
梁将军:“好!”
天亮之时,宫里再次恢复安静,地上莫说是血迹,就连昨夜小厮宫女逃跑时掉的东西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仿佛无事发生。
京城的百姓们一觉醒来,纷纷出来买菜上工等等,跟平日里一致。他们甚至不知朝廷早已易主。而前去上朝的官吏们此刻正战战兢兢待在宫中,他们看着这些陌生的侍卫,吓得腿一直打哆嗦。
可怕,简直太可怕了。
他们昨夜甚至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以为无事发生,谁曾想天下早已易主。坐在上位的人不是德成帝而是谢彦逍。
大历的官吏以及宫里的内侍对谢彦逍的惧怕又加深了几分。
即便是了解谢彦逍的乔谦和,都没能想到自家殿下竟然这般有做君主的潜质,比大朔的历代皇帝都要优秀。
有了这样的君主,大朔复兴在望,百姓们也有救了。
站在高高的大殿之上,看着硕大的皇宫,谢彦逍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这不是他想要的。这一点前世时他便已经明白了。
他的手不停地摩挲着袖中的珠钗。
这是阿遥有一次去前院时不小心落在那里的,也是他唯一一件关于阿遥的东西。因为,瑶华院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留下。
想到阿遥,谢彦逍感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味儿,他握了握拳,压了下去。
刚刚压下去,一个拳头重重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嘴角流出来一丝血。
“少主子!”秋武连忙上前扶住了谢彦逍。
顾勉带着愤怒的吼声传来:“谢彦逍,你就是这么照顾阿遥的?”
昨夜武安侯府那么大一场火,他以为是走水了,却没想到是阿遥死了。
说着,顾勉就要上前。
“顾大人!”一旁的侍卫拦住了想上前的顾勉。
谢彦逍抬抬手,让人都退下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眸微垂:“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阿遥。”
顾勉冷笑一声:“亏我那么放心你,没想到你竟然护不住阿遥!阿遥都是因为你才会死的!”
是啊,有什么好查的呢,真正害死阿遥的人是他。
若没有他,阿遥根本就不会被人害死,她那么好看,又那么可爱,定会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里,谢彦逍刚刚压下去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秋武再次上前,扶住了谢彦逍。
顾勉看着谢彦逍这狼狈的模样,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遥是他妹妹,他在怪谢彦逍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怪自己,不仅谢彦逍没有护住阿遥,他也没护住。
他哪里有资格怪谢彦逍。
顾勉红了眼眶:“也怪我没有照顾好阿遥,当初就不该让她来京城。”
他原以为谢彦逍成事后阿遥的好日子就来了,没想到阿遥竟然被人害死了。
听到这话,谢彦逍的眼神又晦暗了几分。
顾勉看了一眼谢彦逍,张了张口,道:“德成帝刚死,镇北将军和大历的贪官污吏还未肃清,你最好给我稳住了!”
谢彦逍摸了摸嘴角的血,道:“好。”
“还有,为阿遥报仇!”
“好。”
顾勉又看了谢彦逍一眼,握了握拳,转身离去。
琳琅长公主昨夜见外面安安静静的,便没太当回事。
都说那叛军有多么多么厉害,结果这么久过去了还没能把城攻破,想来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她便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心里似有所觉,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形。
外面一切照旧,甚至比前几日还平和了许多。
“难不成是瑾王赢了?”琳琅长公主如是猜测。
玉嬷嬷琢磨了一下,道:“估摸着就是瑾王殿下赢了,不然外面不会这般平静。”
瑾王胜,至少大历的江山保住了。琳琅长公主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苏云婉,她又撇了撇嘴,道:“真是便宜那个贱种了,一个贱婢生的东西,竟然爬上了皇后的位置。”
玉嬷嬷笑着安抚:“怕什么,咱们手里有她的把柄,即便是她当上了皇后又能怎样,一切还不是您说了算。”
琳琅长公主轻笑一声,道:“也对,我知晓她的身份,她须得事事听我的。”
这日一大早,一个小厮神色慌张地往府里冲。
彼时琳琅长公主还在睡梦中,听到外面的声音顿生不悦:“瞧瞧外面谁在吼叫,拉出去打一顿板子。”
玉嬷嬷领命出去。
看着灰头土脸满目惊骇的小厮,玉嬷嬷冷着脸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吵了长公主睡眠,来人,拉出去打十板子。”
语毕,一旁的内侍便欲上前拉扯小厮。
小厮紧张地话都说不清楚了,眼泪也急得流出来了,就在他被拉走之际,终于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不好了,外面变天了,改国号为新朔了……”
玉嬷嬷本已转身想要入殿,听到这话顿时一怔,回身看了过去。
“慢着,你刚刚……说什么?”
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道:“大历不复存在了,新皇登基了,改国号为新朔。”
新……朔?
怎得跟前朝的名字那么像,瑾王不该取这样的名字。
这时,长公主听到外面的动静,披头散发出来了。
“新皇不是瑾王?”琳琅长公主猜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
小厮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瑾王殿下,是前朝的皇长孙!”
琳琅长公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唇上也没了血色。
大历……完了。
她这长公主也没了。
最好的结局是圈禁,最差的结局是圈禁流放,亦或者……为奴为妓。
听到这话的人全都吓傻了。
他们主子是大历的长公主,如今大历都没了,他们也就不存在了,又要被人发卖或者流放。若运气好,还能留一条命,运气不好,就要入那不干净的地方了。
小厮吸了吸鼻子,道:“对了,外面都说新皇其实就是武安侯世子。”
武安侯世子……谢彦逍?
琳琅长公主的神色怔了怔。
没想到他竟是前朝太子遗孤!
若他成了皇上,云遥岂不就是皇后了?她为了养女成为皇后,一直在努力着,没想到自己看不起的女儿竟然要成为皇后了……此刻她脑子乱极了。
玉嬷嬷率先反应过来:“这是好事啊,公主,是好事啊,至少新帝是咱们二姑爷。只要有二姑娘在,咱们依旧能保持往日的风光。”
无事谢彦逍,有事二姑爷。
看着玉嬷嬷激动的神情,琳琅长公主神色好看了些。
是啊,要是别人就惨了,还好是自己的女婿。自己女儿成了皇后,她的下场想必不会太惨。
她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这时,跪在地上的小厮又说了一句:“可外面都说咱们二姑娘在三日前被活活烧死在武安侯府了。”
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琳琅长公主脸上的血色顿时没了。
到头来,她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干的?”琳琅长公主厉声问。
小厮摇头:“不知道,外面没人说。”
琳琅长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谢彦逍登基,那么云遥就是前朝长公主的女儿,这一层身份着实尴尬。
难道是……谢彦逍?
想到这里,琳琅长公主此刻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琳琅长公主不吃不喝,呆呆地坐在窗边。
长公主府虽然还没被封,但府中人早已乱套了。虽不敢跑出去,但也开始收拾东西了。
回望她这一生,为了至高的权势不认自己的亲生女儿。费尽心血培养了一个白眼狼,喜欢的男人早就跟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最终女儿惨死,家国不再。
看着一个婢女抱着一些细软从院子里穿过,琳琅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冷冷道:“把她给我打死了。”
玉嬷嬷连忙去照做。
整个长公主府顿时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静。
皇宫里
谢彦逍已经整整三日没合眼了,自打那日晚上,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笑过。如同前世一般,他用朝事麻痹着自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用,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阿遥,前世他经历了十年这样的日子,这种思念已经入侵骨髓,呼吸都觉得痛。
夜深人静,谢彦逍从袖中拿出来珠钗,细细摩挲着。想到阿遥的音容笑貌,心如针扎一般疼痛。
那么好的姑娘,他却再也不能拥有了。
明明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可他却没能把握住,再次让阿遥从他身边溜走。经历了前世,今生在他身边的这两年,面对他时,不知阿遥有多么失望,心有多痛。
外面都说他是个好皇帝,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混账东西!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一堆烧毁的废墟,不敢面对阿遥的尸骨。
谢彦逍的手微微颤抖着,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珠钗。当珠钗扎破手指,渗出血珠,他方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他转头看向一侧的龙案,那上面有一个人偶,隐约能看出来女子的轮廓。
他抬手拿起来人偶,用沾了血的珠钗继续雕刻着,嘴里念道:“阿遥,我今日早上吃的你最爱吃的蟹黄包。往日我一直觉得味道腥,如今尝着倒是格外美味。吃到嘴里,仿佛你还在身边,我觉得格外安心……”
“早朝我宣布了国号——新朔……早朝后我见了廉郡王、武安侯……”
从前谢彦逍一直惜字如金,并不会跟云遥说每日的事情,此刻却絮絮叨叨把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说完了。
说完后,殿内再次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谢彦逍继续说道:“你定是想知道顾家兄长的事情吧?晚上我见了兄长,他一切安好,请你放心。他已经准备把爹娘接到京城来了,我一定会代你好好照顾他们的。”
絮絮叨叨说完一天的事情,谢彦逍顿了顿,低声道:“可我不好。”
“没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度日如年。”
“你在那边可有……”
想我?
谢彦逍眼眸微暗,后面两个字没能说出口。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你还是忘了我吧。”
说到这里,谢彦逍再次觉得喘不上气来,胸口憋闷的难受。
他的阿遥,世界上最好的阿遥,被他弄丢了。
丢了两次。
她定是再次也不会原谅他了。
? 97、有孕(大修)
云遥一觉醒来已经到巳时了。
醒来后她感觉浑身疲惫。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 总觉得身体很容易困乏。起床后,她打开了门,看着厨房那边的浓烟, 皱了皱眉。
言森灰头土脸地从厨屋出来了,捂着口鼻不停咳嗽。
“你干什么呢, 弄得乌烟瘴气的。”云遥一脸嫌弃。
被云遥这么一说, 言森顿时就不高兴了,噼里啪啦把云遥说了一顿:“你还好意思怪我?还不都是因为你!昨儿我给你打了冷水, 你非说井里的水太凉了, 让我烧些热水,我这不就是给你烧热水吗!”
云遥冷笑一声, 更嫌弃他了。
“连个水都烧不好, 也不知道这几年你是怎么在宫里混下去的。”
言森很无语, 辩解:“我在宫里可不是被人当烧火丫头使的, 我是天师, 是人人尊敬的天师!”
他哪里需要烧火, 他只需要坐在一旁盯着即可。
云遥:“嗯, 一个不会炼丹的天师。”
言森:……
气死了!
“即便不会炼丹, 我也是皇上信任的人, 哪有人敢使唤我, 都是我使唤旁人。烧火这种事哪里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做的。”
云遥上下打量了言森一眼,点出来一个事实:“所以,养成了你这个废物的性子,什么都不会?”
言森:……
说也说不过, 打又不敢打。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他转身又去烧水了。
过了两刻钟左右, 言森终于把水烧好了。
云遥洗漱完,吩咐:“去买些早点回来,我今日想吃蟹黄包。”
言森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委屈了,再次反抗:“所以我们为什么还留在京城中,直接出了京城去天道山不好吗?”
如今大师兄是掌门,他好歹是师叔辈的,自有徒子徒孙伺候他。
看着云遥沉静的面庞,他心中一动,难不成——
“其实你并不想走吧,莫不是舍不得皇后的位置?”言森贼兮兮地说道,“其实咱们回去也挺好的,你如今是皇后,皇上那么宠你,你帮我说几句好话,说不定我还能继续当天师。”
云遥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言森一眼。
“你是想给他炼丹?”
“还是想给他算命?”
“又或者去给他算姻缘?”
连续三个问题把言森问得哑口无言,也歇了刚刚的心思。
谢彦逍那个人从见他第一面起就没正眼看过他,到了后来他跟苏云遥有了接触,谢彦逍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想杀了他的神情。
想到谢彦逍看他的眼神,言森瑟缩了一下,转移了话题:“除了蟹黄包还想要什么?”
云遥很满意言森的态度,道:“再买一份刘嫂的鸡汤吧。”
说完,想到刚刚他的问题,又道:“现在不走是因为外面太乱了,京城安稳是被新朔的将士保护得好,外面大历的余孽尚未肃清,你觉得咱俩要是被他们逮着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言森顿时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一个皇后,一个德成帝身边的弄臣,他俩绝对死得透透的。
“还是你聪明!我这就去买吃的。”言森爽快地应道。
出门前,言森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他不光是大历余孽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新帝厌恶之人,若是新帝看到他,怕是要将他大卸八块。
随后,他去买蟹黄包和鸡汤了。他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却不知行踪早已被人发现。
冬剑昨日出宫买了蟹黄包,今日来买刘嫂鸡汤。
这两样都是夫人生前最喜欢吃的。主子原本并不爱吃,最近却要日日吃。买鸡汤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本他没注意到言森,只是他行为过于鬼祟,一边买东西一边东张西望,生怕别人瞧不见他似的,他便注意到了他。
他没有抓他,而是买完直接回了宫里。
到了宫中后,他把鸡汤呈递给新帝。
谢彦逍看着面前的鸡汤,又是一阵神伤。这也是她爱吃的,闻着熟悉的味道,仿佛她还在身边一般。
冬剑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想到太医的吩咐,不能放任皇上思念夫人,便道:“皇上,刚刚微臣在外面买鸡汤时看到言天师了。”
听到言天师的名字,谢彦逍皱了皱眉。
这个人除了炼丹倒也没做什么恶事,不过,他跟阿遥走得太近了,让人心生厌恶。想到阿遥对这人的维护,谢彦逍抿了抿唇。
“不必理会他。”
“是。”
后来,谢彦逍万分后悔自己现在做出来的决定,若他此时敏锐一些便会察觉到异常。
言森回去后把蟹黄包和鸡汤递给了云遥。
云遥本来很想吃这两样东西,可今日不知怎的,刚吃了两口就恶心想吐,没了胃口。想到自己最近的反应,她心中一阵恍惚。
应该……不能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自打谢彦逍,不对,应该叫韩彦逍了。韩,是大朔的姓氏。自打韩彦逍打算实施计划,这一年来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过房事。不过,虽没有房事,但两个人之间的亲近必不可少,亲亲抱抱还是有的,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次,每次都很小心。大概三个月前,两个人许久没见,晚上温存了一会儿。她被撩拨的难受,嫌韩彦逍瞻前顾后的,不够痛快,大胆了一次。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她当时月事刚过,月嬷嬷还特别遗憾来着,说那时不易有孕,要是过几日同房就好了。
今生与前世发生的事情虽然时间点不同,可许多事情还是发生了。难道她有孕一事也会发生?
心中想着这件事情,云遥的脸色变来变去的。
言森说起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云遥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好奇地问了一句:“外面没说我死了的事情吗?”
言森摇头:“没有。”
云遥眸色微动。
原来前世她死后竟然这般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
不过,这样也好。
低头看向面前的包子和鸡汤,她顿时觉得恶心不已,往前推了推,对言森道:“太腻了,买些清汤面吧。”
她这几日实在是不太舒服,不然就自己去做饭了。
言森:……
他好歹也是个天师吧!虽然是曾经。
刚想反抗,看着云遥的眼神,又蔫了。哎,谁让对方的身份更高呢。即便现在假死跑了,将来也还有可能成为皇后的啊。
他只好认命地去买清汤面了。
只是这一次,言森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顾勉。
云遥看到顾勉时怔了怔,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
顾勉看着面前好好活着的妹妹,眼睛瞬间湿润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云遥的头发。
怪不得皇上派了人守在阿遥身侧,阿遥还被苏云婉和曹氏两个人害了,原来是阿遥主动离开的。
感受着头上的温暖,云遥眼眶一红,抬眸看向了面前的人。
“对不……”
对不起,是她太任性了。
云遥刚想要道歉就被顾勉打断了。
“阿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还活着就好。”顾勉哽咽出声。
言天师看着面前的兄妹二人,悄悄躲到厨房去了。
他刚刚之所以被顾勉发现,是因为他买清汤面的时候跑到武安侯府附近转了一圈。云遥关心自己“死”后的事情,所以他去武安侯府打探了一下消息。没想到运气不好,一下子撞到了顾勉。
他哪里是顾勉的对手,对方不过是问了三两句话他就露出了破绽。
云遥抿了抿唇,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从前是哥哥不对。我以为他爱慕于你,这会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却并未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他或许会是个好皇帝,但不一定是个好丈夫。”
从得知阿遥还活着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阿遥为何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我只想找个贴心的丈夫。”云遥低声道。
前后两世,她是真的累了,也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顾勉叹了叹气。
“阿遥,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想离开的?”
云遥抬眸看向顾勉,眼眶微红,眼神却异常坚定。
“嗯。”
“即使你会成为皇后?”顾勉又问。
云遥依旧点头。
她想走,从来都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为了任何荣华富贵而改变。
“好,我帮你。”顾勉道。
云遥愣了一下。
看着云遥怔愣的模样,顾勉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真以为凭着你跟言森真能轻易跑出他的手掌心?”
云遥抿了抿唇,道:“他若是发现了端倪,肯定也以为我早就跑了,不会以为我还在京城。”
顾勉道:“的确有这种可能,但若是寻不到你的踪迹,时间久了还是会发现的。”
云遥没说话。
顾勉:“而且,若你是在起火当天跑了,可能还能趁乱逃脱,若是现在再走,定会被发现踪迹。”
云遥:“那时觉得太乱了,没敢走。”
万一被人抓了,伤了,那还不如留在京城。
“我家阿遥好聪明。”顾勉夸了云遥一句。
云遥被夸的有些羞愧。
她只是死过一回,怕死罢了。
顾勉道:“现在的确不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你且等我的消息吧。”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顾勉便起身离开了。
后半晌,顾勉再次去了一趟武安侯府,这次他带着一副棺木,不顾侍卫的阻拦,去了瑶华院那一片废墟。
很快,皇宫里的韩彦逍得到了消息,把顾勉叫入宫中。
没等韩彦逍开口,顾勉便解释道自己是在为阿遥收尸。
一句话堵得韩彦逍一个字没说出来,整个人也更加沉默了。但最后还是执着地说了一句:“把阿遥的尸骨留下,她是我的皇后。”
顾勉也没再这上面纠结,答应下来。
深夜,皇宫
“皇上,已经查清楚了,谋害夫人的人是瑾王妃和武安侯夫人。”
韩彦逍眼神骤然变冷。
看着摆在案上的调查结果,脸色冷得很。
“抓起来。”韩彦逍冷冷地道。
“是!”秋武领命而去。
刚一出门,乔谦和就在身后叫住了他。
“秋侍卫。”
秋武转身,看向乔谦和,躬身行礼:“乔相。”
乔谦和摸了摸短须,道:“你先去瑾王府,再去武安侯府。”
秋武不解,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出于对乔谦和的信任,他还是照做了。
总归都是抓人,先抓谁都一样。
乔谦和唤来一个内侍,询问他武安侯的去向。
虽已改朝换代,但武安侯的职位却没变,仍旧掌管着皇宫的安危。打听到武安侯所在之处,乔谦和去找他了。
曹氏确实该死,可此事不能由皇上来做。
皇上先前毕竟是在武安侯府长大的,从某些方面来说,曹氏是他的养母。凭着皇上对夫人的思念与爱慕,定是要砍了曹氏的。可若真的这么做了,定要被言官口诛笔伐。他们不会管曹氏究竟做过多少恶事,害死过多少条性命,只会怪皇上不顾武安侯府的养育之情,一朝得势便要处置虐待过他的养母。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武安侯来做此事!
此刻曹氏正跟月嬷嬷抱怨着武安侯,她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着武安侯了。
月嬷嬷道:“您知道的,外面正乱着,想必侯爷还在忙碌着。”
韩彦逍已入皇宫已有几日,外面愣是没什么动静。实在是他的动作太过干脆利索,又没有大肆毁坏京城的房屋,亦或者杀戮百姓。即便是在京城中的人,若是家中没有在朝为官之人,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武安侯一直在宫里忙着,尚未归家。
侯府中剩下的两个男丁,一个谢叔煜,一个谢季琮,都不是能扶上墙的,自然也不知外面的事情。他们最多知晓有些官员的府邸被围了,只以为是这些人站错了队。
毕竟这几个月时常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和琳琅长公主想的一致,他们觉得外面平静,便推测并未有大事发生。
“也不知如今究竟是哪位皇子占了上风,希望是瑾王吧。”曹氏道。
“肯定是瑾王殿下,镇北将军手中有兵,其他的皇子可比不了。”月嬷嬷道。
曹氏也是这样想的,月嬷嬷观点跟她一致,她的脸上渐渐露出来一丝笑容。
“要是瑾王殿下登基那就太好了。咱们送了瑾王妃这么大一份礼,瑾王妃不得感激咱们?”
曹氏是在说杀了云遥这件事。
月嬷嬷也想到了此事,笑着道:“可不是么。咱们为她除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她是要感激夫人您的。”
就弄死云遥这件事,两人又得意了一会儿,顺便畅想了未来。
月嬷嬷道:“世子得罪了瑾王,又曾经跟瑾王妃定过亲,瑾王登基后,他想必将来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曹氏嗤笑一声:“就他这种人,到时候不死也得被扒一层皮。”
月嬷嬷笑着道:“那这爵位不就是咱们四少爷的了么,说不定咱们四少爷还能得个好差事。”
两人正开心着,接着就听小丫鬟来报,武安侯回来了。
曹氏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武安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曹氏连忙笑着迎了过去。
“侯爷今日怎么有空——”
话未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我又修文了……
? 98、孕吐
曹氏跌坐在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她愤怒地看向武安侯, 张口便要说什么。
没等她说出口,武安侯冷冷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瑶华院的那把火是你放的?”
曹氏眼神中有片刻的慌乱, 但很快就遮掩过去:“侯爷在说什么, 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你莫要听信旁人的话来冤枉我!”
二人做夫妻这么多年, 武安侯是了解曹氏的, 曹氏的神情分明就是心虚。
这件事定是曹氏所为!
武安侯原本还有些存疑,毕竟此事太蠢太毒, 让人不敢置信。此刻看着曹氏的反应却是完全确定下来了, 历经事世如他, 身体也止不住颤抖了几下。
从那次下药一事, 他就知道曹氏心思歹毒了, 也把管家的权力从她手中夺走, 交给了彦逍媳妇儿。可他没想到, 这个毒妇竟又联合外人做了此事。
几日前家中大火, 彦逍回来一趟, 整件事情平平静静的。他原以为没发生什么事。直到刚刚方从乔相口中得知彦逍媳妇儿已经没了, 而下药纵火之人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这两年他才知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恶毒的妇人。除了给彦逍两口子下过药,手上还沾过其他妾侍的血,这也是最近刚刚知晓的。
如今又敢联合瑾王妃害死儿媳,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怕至极。
“我原就发现你心思不正,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来此事!郡主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来谋害她!当真是让人害怕至极!”
曹氏仍在狡辩:“我不是, 我没有, 不是我做的。那场火就是一场意外,谢彦逍那崽子定是趁机想要嫁祸于我!”
武安侯冷冷地瞥向曹氏,看着曹氏这愚蠢的模样,深深后悔自己当初竟眼瞎娶了她。听到她唤新皇名字时,他本想踢她一脚的,可瞧着她这般蠢,又突然觉得没必要了。
“把人带过来。”
曹氏看到头发凌乱,满脸惊骇的两个婢女,仍不忘记狡辩。
“是她们冤枉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不能承认。她知道武安侯有多么信任谢彦逍,也知道武安侯对她早就没了情分,若是坐实她杀了苏云遥,武安侯定不会容她。
当证据甩在曹氏脸上的时候,曹氏终于没了辩解的力气。
武安侯又说了一句话,曹氏魂儿都快没了。
“彦逍并非我亲生,他是前朝太子之子。”
曹氏愣愣的看向武安侯,很快反应过来,看向了屋内的众人。这种事情若是被皇上知晓了是要被诛九族的,为何侯爷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此事。他不想活,她儿子还得要爵位呢!
似乎察觉到曹氏的想法,武安侯冷哼一声,道:“你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吧?”
曹氏不解。
她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怎么都这么诡异,她似乎错过了什么大事。
“大历早已覆灭,如今改国号为新朔了,坐在龙椅上的人是彦逍。”
曹氏眼睛瞬间瞪大了,里面有错愕,有惊悚,有害怕,魂儿都没了。
她心里只有一句话:完了,彻底完了。
看着曹氏灰白的脸色,武安侯沉着脸道:“你若是不做这么多的蠢事,将来侯府是要给琮哥儿的。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琮哥儿,你自行了结吧……”
此事彦逍不好处理,得由他来。
谋害皇后是诛九族的重罪!
他已经没有脸见彦逍了,了结了曹氏,他再去宫里请罪。
至于武安侯后面又说了什么,曹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谢彦逍登基一事。
“夫人,咱们该怎么办啊?”月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过来把曹氏扶了起来。
刚刚侯爷说要处死他们夫人啊。
曹氏并未听到这句话,她扶着月嬷嬷的胳膊站了起来。
她不光弄死了苏云遥,这些年来她还做了许多伤害谢彦逍的事儿。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对韩彦逍使的阴招,再想到韩彦逍对云遥的爱慕,曹氏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不见,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不知韩彦逍会如何对付她,怕是比对付这些人的手段还要可怕吧。
她,她的儿子怕是都难逃一劫。
想到这些,曹氏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这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曹氏想到儿子,快步跑了出去。
院子里涌来了一群冷面侍卫,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都带走了。
曹氏着急去见儿子,急火攻心,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从台阶上重重栽了下来。
月嬷嬷处于震惊之中,没来得及阻止。当她反应过来时,曹氏已经头朝下栽倒在地上,额头上瞬间冒出来血。
“啊,夫人!”
曹氏不像琳琅长公主那般好运,醒来后整个人变得异常痴傻。
一张嘴就会流口水,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就会傻笑,连大小便都控制不住了。
当李太医过来告诉韩彦逍曹氏已经傻了时,韩彦逍皱了皱眉。
李太医道:“是真的傻了,她栽倒的时候地上有块石头。但她运气好,没摔死,摔傻了。”
说罢,捋了捋胡须,道:“其实她心脉也有些受损……总而言之,是被自己吓的。”
韩彦逍看向武安侯:“既然侯夫人傻了,那就让谢季琮带着她回乡下养着吧。一个儿子怕是不够,把谢叔煜也带上吧。大哥在外久了,该回来了。”
武安侯明白了韩彦逍的意思。
皇上这是希望自己的长子来承袭爵位。用两个不争气儿子来换一个争气的儿子,很值。他感激地跪在地上,道:“多谢皇上宽容。以这毒妇所为,死一百次也不足惜,老臣实在是无颜面对皇上。”
韩彦逍道:“她是她,你是你。侯爷的恩情我此生都不会忘。”
武安侯哪里敢挟恩图报,不住地表达自己的愧疚。
两人说完事,武安侯抬眸看向了坐在龙案后面的韩彦逍,瞧着他脸上憔悴的模样,头上隐隐的华发,心疼不已。
皇上二十出头的年纪,头上竟然生了白发。之前一直为了大计隐忍,他也一直意气风发。可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虽如今二人身份有别,但毕竟是养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孩子,他忍不住劝道:“娘娘已逝,您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秋武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武安侯,示意他别再说,又看向了坐在上位的主子。
夫人是皇上的禁忌,不能提的。
只见主子脸色白了几分,握着御笔的指节泛白。
韩彦逍脸色阴沉,道:“侯爷若无事便退下吧。”
武安侯还欲说什么,但是,看着皇上的脸色,张了张口,什么都没再说。
武安侯走后,韩彦逍忍不住吐了血,人也晕了过去。
“皇上!”秋武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请李太医。
李太医诊过脉后,叹了叹气。
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实则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只能嘱咐韩彦逍身边伺候的人:“娘娘刚逝,皇上心情不好,最近尽量别在他面前提娘娘。”
“好。”
韩彦逍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一早。这是他这几日来第一次睡着。醒来后,看着床帐,眼眸中尽是悲伤。
他昨夜并未梦到阿遥。
收拾好自己心情,韩彦逍起床了,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苏云婉。
“苏云婉在何处?”
秋武连忙跪下请罪:“苏云婉不见了。昨日属下去瑾王府时方知瑾王妃早已离开,且已经走了好些时日了,是在夫人……”
提及夫人后,秋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是在侯府大火之时逃跑的。属下找了一夜,并未在城中发现她的踪迹,应该是逃出京城了。属下已通知城外的李将军,寻找苏云婉的踪迹。”
韩彦逍沉思片刻,回忆起前世的事情。
前世并未传出苏云婉真实身份的消息,瑾王府一直和琳琅长公主府交好。在城破之时,苏云婉被长公主府藏起来了。
他的人是在长公主府中找到的她,那时,他悲痛欲绝,一刀砍了她。
今生两个府已经生了嫌隙,或者说有仇,琳琅长公主应该不可能再收留苏云婉。而外面的大历余孽基本都是镇北将军府的人,她杀了许侧妃,应该不敢出城。
“她还未出城,先去琳琅长公主府找找,若没有,再去相熟人家找找。”韩彦逍做出了判断。
“是。”
苏云婉被苏云逸藏了起来,不到两个时辰就被铁甲卫搜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苏云逸仍旧护着苏云婉。
城破那日,苏云婉找了个离琳琅长公主府近的地方躲了起来。她知道谢彦逍不会饶了她的,也知道外面镇北将军的人不会饶了她,所以她没有跑出去,而是找了个安稳的地方躲起来。
与她关系亲近的那些府邸,多半都是瑾王的人,自身难保。而琳琅长公主是苏云遥的亲生母亲,谢彦逍未必会杀了她。因此,她一直在附近观察着。
果然,过了三日,别的府有的被围了,有的被抓了,只有琳琅长公主府安安静静的。
谢彦逍果然念及苏云遥。
得知铁甲卫去了瑾王府和武安侯府,她知道自己要藏不住了,连忙找到了苏云逸。骗他说苏云遥死了,谢彦逍栽赃给她,想要借机除掉她。
苏云逸果然上当。
她想着,再躲几日,等城外安定下来再逃出京城去。
没想到第二日就被发现了。
秋武懒得搭理他,拎起来他的衣襟把他往旁边一扔。
苏云逸身子弱得很,踉跄了几步。
秋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位郡王毕竟是夫人的亲哥哥,他并未用力。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弱。随后没再看他,抬抬手,道:“带走!”
铁甲卫立马上前按住了苏云婉。
“兄长,救我,不是我干的~”苏云婉一副委屈的模样。
苏云逸是苏云遥的亲兄长,谢彦逍定要顾及的。她不放过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苏云逸眼见着苏云婉要被带走,连忙上前:“婉妹妹是云遥的亲姐姐,她不可能害云遥,你们不能因为当初母亲没把婉妹妹嫁给谢彦逍就要借机羞辱她!”
听到苏云逸直呼皇上名讳,又听着他这愚蠢的话,秋武实在是没忍住,抬脚照着他的心口处踢了一脚。
“我家夫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狼心狗肺是非不分的兄长!她泉下有知定恨死你了!”
苏云逸被踢到在地,捂住了心口。
这么大的动静琳琅长公主不可能不知晓。这两日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结局。女婿登基,可她亲生女儿已死,而这些年她做过的事怕是要被清算。
终于今日等来了宫里的铁甲卫。
结果铁甲卫并未去正殿找她,而是来了自己儿子的院子。她不知儿子犯了何错,匆忙带着下人过来了。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可儿子并未参与那些事情,他的手上一直干干净净的。凭着云遥这一层关系,她希望能保全儿子。
刚一走到儿子院门口,他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越走越近,她看到了苏云婉那个小贱人。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是谁杀了云遥?”琳琅长公主冷声问道。
秋武看着面前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想到她素日来的所作所为,再想到她对夫人做过的事情,并未搭理她,只是看了一眼苏云婉的方向。
“苏云婉,是你干的?”琳琅长公主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苏云婉刚刚还在装柔弱,此刻看到琳琅长公主愤怒的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若琳琅长公主不出现,她还能哄一哄苏云逸,此刻看到琳琅长公主,心中的恨意陡然来临。
“怎么样,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萧琳琅,你的亲生女儿差一点就成为皇后了!就在她将要成为皇后的当天,我弄死了她!让你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
琳琅长公主嘴唇哆哆嗦嗦的,上去就要打苏云婉。
铁甲卫非常有默契地没有阻拦。
琳琅长公主给了苏云婉一巴掌,苏云婉的半张脸迅速肿了起来。
苏云逸听到苏云婉的话,脸上的血色顿时没了。
竟然真的是婉妹妹干的。
苏云婉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儿,她往喉咙里咽了咽。萧琳琅越疯狂,她就越兴奋。
“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把我父亲像狗一样拴着,逼着我杀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也让你尝一尝失去至亲、失去至高无上的权力、失去一切的滋味!”
“婉妹妹,真的是你吗?”苏云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早已知晓两个妹妹被换一事,只是他以为至少婉妹妹是无辜的,那些都是上一辈的恩怨,诶想到婉妹妹竟然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苏云婉看向苏云逸,对秋武道:“哦,对了,是逸郡王主动把我藏起来的,他也是帮——”
说着,她得意地看向琳琅长公主。
既然要完蛋,那就大家一起完,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只是,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卡在了喉咙里。
琳琅长公主手中的刀插入了她的腹中。
作者有话说:
推一篇预收,不出意外下一本写这个,感兴趣的可以收藏,谢谢!
接档文《糙汉与娇妻》
家道中落,苏暖茹随爹娘回了村子。她空有美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娇花。
面对斯文俊秀的秀才和人高马大眼神灼灼似要吃了她的种田汉子的求娶,她选择了前者。
后来秀才高中,又得知自己是侯府嫡子后,将她抛弃。
种田汉子去了边关杀敌,血战沙场,成了将军。
一遭重生,苏暖茹回到了新婚之夜。
看着大红蜡烛和熟悉的锦被,她哭得泣不成声。为何老天让她回来了,却没能早一日,她还是嫁给了那人面兽心的畜生!
这时,门嘎吱一声响了,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泪眼婆娑间,苏暖茹看清来人长相,顿时一怔,这一世她为何嫁给了种田汉子?
顾青山冷脸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那钱秀才已经娶了旁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苏暖茹瑟缩了一下。
而婚后,看似凶神恶煞的种田汉子把她宠上了天。
不过,苏暖茹却不愿再像前世一般囿于内宅之中,最终被人抛弃。
她卖吃食开铺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后来,当她在顾青山那里看到那块熟悉的认亲玉佩时,心中更是诧异。
这不是钱秀才的玉佩吗,今生怎么会在他这里?
? 99、离京
琳琅长公主捅了一下仍不解恨, 又捅了几下。
铁甲卫训练有素,动作自然比琳琅长公主快,只是, 一个母亲为孩子报仇以及维护孩子的心却能激发出来身体里巨大的能量。
当铁甲卫推开琳琅长公主时,苏云婉已经身中数刀, 倒在了地上。
苏云逸整个人呆呆地, 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样。
秋武看着眼前的一幕,皱了皱眉, 回宫复命去了。
韩彦逍听着秋武的话, 面上毫无波动,只淡淡说了几个字:“把尸首扔乱葬岗。”
“是。”
“你亲眼盯着尸骨无存了再回来。”韩彦逍冷冷说道。
“是。”
晚上, 韩彦逍又拿出来人偶继续雕刻着。
“阿遥, 今日早上我让人把苏云婉找了出来。她藏到了苏云逸那里, 后来被萧琳琅一刀捅死了……我为你报仇了, 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沙沙”殿内响起来雕刻木头的声音。
“你不是一直问我在做什么吗?其实我并非武安侯亲子, 我是前朝的皇长孙, 皇祖父被历□□和镇北将军所杀, 父亲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生下了我……老侯爷与祖父是好友, 父亲临终前把我托付给老武安侯, 我便以武安侯府世子的身份活了下来……”
谢彦逍絮絮叨叨说到了半夜。
云遥很快便知晓了曹氏痴傻一事。她亲眼看到谢叔煜和谢季琮带着曹氏离开京城。从京城离开时,兄弟俩甚至当街打了一架,丢人至极。
看到这些人的结局,云遥有些唏嘘。
这时, 言森又告诉她一个消息:“苏云婉也死了, 被萧琳琅捅死的。”
云遥怔了一下, 有些意外。很快, 又觉得没什么意外的,琳琅长公主早就想杀了苏云婉了吧。毕竟苏云婉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被绿了。
言森又道:“然后被扔到乱葬岗了,尸骨都……”
话未说完,云遥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这时,言森凑过来贼兮兮地问道:“你的仇人死的死,疯的疯,你心情如何?”
云遥一口饭吐了出来。
言森:……
第一次见人开心会是这样的反应。
知晓了琳琅长公主、苏驸马、苏云婉以及曹氏的结局,云遥内心渐渐平静下来。虽然外面没说她死了的事情,但前世害死她的人如今都没了好下场,对她来说算是一种安慰。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安抚着腹中的孩子。
新帝上位必然要清算一些前臣,尤其是改朝换代,清算的更多。
白日里,韩彦逍处理事情雷厉风行,跟晚上那个脆弱的韩彦逍仿佛是两个人。
德成帝给韩彦逍的是一个烂摊子。
韩彦逍一要与镇北将军以及时不时准备反的大历皇室斗争,一方面要整治大历的贪官污吏。
一个月过后,整个朝堂只剩下十之一二。
接着便要继续实行新的选官制度,官员不问出身,能者居之。
这些年他对朝廷内外这些官吏了解颇多,谁是能干的,谁是贪官污吏也了解的七七八八。短短数月便把空缺的职位补充完整。
世家大族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然而,如今的新朔既不是那个弱到被世家贵族左右的大朔,也不是与世家贵族同流合污的大历。韩彦逍既不肖祖父那般仁慈,也不像德成帝那般狠毒虚伪。他维护百姓,处事又非常果断狠厉。
一个个往日神气的世家贵族,如今都成了阶下囚。
而这是一个人心所向的朝代,得民心者得天下。韩彦逍得了民心。对于他的举措,百姓们很开心。
韩彦逍上位后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是减免赋税,开粮仓赈灾。因国库空虚,他不得不向昭国借了银钱。而从贪官污吏府上搜刮出来的银钱竟然能充盈国库不说,还还了借昭国的钱,与昭国建立了贸易往来。
事情虽多,韩彦逍却处理得非常迅速,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井井有条。
琳琅长公主府像是全京城最尴尬的存在。除了牌匾被摘了,皇上没有对他们有任何的处置。
经过苏云婉一事,苏云逸迅速成长起来,也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有多么愚蠢。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内心。
回首往事,苏云婉打小就是个恶毒的性子,母亲也做了不少错事,父亲更是薄情寡义。这个家,最干净单纯之人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云遥。
可他之前有眼无珠,对她多有亏欠。
如今她被苏云婉害死,他总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但凡他多关心关心这个妹妹,亦或者早日看清楚苏云婉的嘴脸,或许妹妹就不会死。
她这一生也着实苦。生下来被父亲扔掉,好不容易被找回来,家里也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暖,最后又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每每想起云遥,他心里总是有着无尽的愧疚。
而现在,他们作为前朝的皇室,仍旧能安稳留在京城也是因为这个妹妹。
他实在是没脸待下去了。
看着如惊弓之鸟一般痴痴傻傻的父亲,再看着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的母亲,他给皇上递了个折子,请求带着爹娘妻儿离开京城,回到苏家老宅。
韩彦逍应允了。
还有半个月到新年,外面渐渐平稳下来,没那么乱了。
前世韩彦逍花了三年才做到的事情,今生他三个月就完成了。因为日日操劳,韩彦逍也再次病倒了。
他年纪轻轻,登基的这几个月来已经看了数次大夫。
李太医把着新帝的脉象,看着他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长长地叹了叹气。
若这样下去,怕是会……
李太医在大朔是便在宫中任职,如今算是历经三朝了。当年大朔太子出逃,他便默默守护在身边。后来为了帮助韩彦逍复国,又在大历的太医院任职。
他是看着韩彦逍长大的,对他甚是了解。
因打小身上就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性子一直这般隐忍内敛,让人看不出来他真实的情绪。如今夫人离世,他更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踏足。
没日没夜的忙于朝事,不好好休息,也不好好吃饭。夫人的死又对他打击太大,郁结于心,郁郁寡欢。这便是他病倒的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跟夫人有关,为了韩彦逍的身体,李太医不得不直言:“皇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望您多看开些。”
韩彦逍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床帐。在熟悉的长者面前,他流露出来一丝脆弱,喃喃道:“李叔,可我就是看不开怎么办。”
前世,他折磨了自己十年都没能看开,而随着时间的增长,回顾往事,他越来越在意这些事情,跟阿遥有关的一切也越来越清晰。如今从前世醒来,却又回到了没有阿遥的时空中,他心中的悲痛比前世更甚。
纵然历经三朝,经历过无数生离死别,李太医在听到韩彦逍的话时,鼻头还是有些泛酸。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又无力改变什么,看不开也要想办法看开。”
听到这番话,韩彦逍却在心中有不同的答案。
其实,有办法的,或许他能改变。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回忆起与阿遥的点点滴滴,他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
阿遥的改变大概是从新婚夜开始。
结合阿遥当时的反应以及她说出来的话,他推测阿遥是在前世死后重生回了现在。那是不是意味着阿遥现在已经在另一个时空重生了?
他比阿遥稍晚一些,是在死后跟今生的自己合二为一。
若他今生早些死了,会不会很快就能见到阿遥?
李太医不知韩彦逍心中所想,又劝慰了几句,起身吩咐人去熬药了。若他知晓谢彦逍心里在想什么,定要留下来再多说几句。
宫外
言森从外头回来,看着坐在檐下悠闲晒暖的人,道:“你爹娘和兄长今日要离开京城了,你不去看看吗?”
云遥眼睛都未睁开,嘴里念道:“我顾家阿爹和阿娘前日不是刚刚来到京城么,我兄长也在吏部任职,他们何时打算离开过京城的?”
言森讨了个没趣,没再说此事,换了个话题。
“顾大人可有说咱们何时可以走?”
“没有。”
年前,镇北将军被逼自尽,瑾王也被活捉,圈禁在郊外。至此,余孽已基本被肃清。
新年的第一天,韩彦逍正式登基,改国号为新朔。
云遥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皇宫。万千烟花在她脸上闪烁,脸色忽明忽暗。想必宫里此刻定然热闹,只是,这些热闹再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言森瞥了一眼云遥的脸,又看向她鼓起来的肚子。
几个月过去,云遥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之前他一直抱怨云遥,后来见她肚子一日一日大了起来,渐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伺候着这个姑奶奶。
“若是不走,今日可就是你的立后大典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皇长子,将来要继承这天下。”言森忍不住道。
云遥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合上车帘。
有什么好后悔的?前世今生,她被困在京城有十年之久。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的日子,更喜欢普通宁静的生活。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一次就是新生。就让一切跟前世一样吧,既然前世她死了,今生也当她死了。
云遥瞥了言森一眼,道:“我又不傻,难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就让韩彦逍抱着他的皇位去过日子吧,她人渺小如蝼蚁,向来没什么鸿大地志向,就不参与其中了。
言森也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讪讪地笑了笑,催促着马夫赶紧离开。
新帝对他很是厌烦,他若真的想升官发财,靠别人不行,只能靠云遥,既然云遥无意留在京城,他也不会留下来。
和云遥想象的不同,宫里此刻静悄悄的,韩彦逍独自一人坐在大殿上,处理着朝事,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悲痛排解出去。
今日是初一,又是皇上登基大典,宫中本应该举办庆典,但无人敢提。因为,即使皇上不说,所有人也都知晓昭慧郡主死了,此时不宜办酒宴。
不仅宫中不办,朝臣府中也没敢办。
正在批阅奏折的韩彦逍似有所觉,心中一痛,紧紧捂住了心脏的位置,喃喃道:“阿遥,是你想我了吗?”
说完,又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阿遥怕是恨死他了,死后也不想见他。
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韩彦逍低声道:“阿遥,新年……快乐。”
然后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来一旁的册子,继续书写。
“……今日登基,可惜阿遥不在身侧……晚间见了诸位大臣……盼早日相见。”
? 100、生子
种子播种, 又是新的一年。
经过这半年的修整,百姓们渐渐平复下来,各处也都在重建。
春雨贵如油, 这日,终于下雨了。
韩彦逍登基半年, 如今身上的气度跟从前不同了, 多了几分内敛,少了青涩。
“终于下雨了, 想来今年会是个丰年。”廉郡王在一旁道。
虽廉郡王是前朝的郡王, 但因睿王府的贡献,睿王依旧是睿王, 廉郡王和诚郡王也依旧是郡王。
乔谦和道:“这一场雨下得很及时, 能冲刷掉不少东西, 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说完, 他转头看了一眼韩彦逍, 看着韩彦逍头上的白发, 心里一痛。皇上二十多岁, 竟然比他这个五十岁的老头子白发还要多。
皇上平日里从来不提夫人, 并非是忘了, 是一直记在了心里。
他不敢提夫人, 只好道:“如今一切都好,皇上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韩彦逍原是站在殿前看着外面的雨,心蓦地疼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
他强忍着难受, 应了一声。
乔谦和连忙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顾大人离京了没有, 昨日还是晴天, 没想到竟然就下雨了。到昭国路途遥远,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韩彦逍点点头,吩咐内侍:“去看了一看顾大人是否离京,若是未离京,那就等雨停了再走。”
“是。”
不多时,内侍来回话了。
“顾大人昨日便离京了。”
韩彦逍微微有些诧异。
乔谦和道:“走得这么急啊,想来现在已经走远了。”
几千里外的边陲小镇,此时艳阳高照。
一处大户人家里,此刻正传出来妇人叫喊的声音,那声音经久不停,甚是吓人。
站在门外的言森吓得心肝儿一直在颤。虽然他早已算过,这一胎非常安稳,没有问题,但一想到这个孩子是皇上的长子,他就觉得身上的责任重大。
万一他算错了,出了什么纰漏,韩彦逍还不得砍了他。真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抽风要跟着她一起来这里,他回他的天道山不就好了。
哎,还不是因为顾勉跟他分析了一通,认为回天道山容易被韩彦逍找到,到时候不光他要死,全师门都要被连累。他觉得顾勉是个聪明人,说的有道理,就没去天道山,而是陪着云遥来了这里。
这里是新朔的最南边,和昭国的交界的地方,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常年都像是春天,很适宜人居住。
虽说这地方这般完美,可不去天道山,他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啊,没必要跟云遥这个危险的人在一起。
后来当他明白过来被顾勉忽悠了之后,为时已晚!
言森缩了缩脖子,又继续为里面的大人孩子祈祷。
“夫人,你再使点劲儿,孩子就快出来了。”
折腾了几个时辰,天黑之时,屋里终于传来了孩子哇哇的哭声。
“恭喜木老爷,你家妹子生的是个男孩儿!”接生的稳婆翠花婶子对言森说道。
木,是他们二人化用的名字。
听到这个称谓,言森尴尬地笑了笑。
出来时,云遥带了不少金子和银票,她在镇上买了一处五进的大宅子,又在府中安排了一些下人,二人便定居下来。
两人来到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
为了隐藏身份,又为了方便行事,两个人假扮兄妹。
至于云遥的夫君,对外宣称逃难的时候死了。
看着翠花婶子手中的小孩儿,言森颤抖着手想抱他,又害怕的缩回去手。
“怕什么,来,婶儿教你怎么抱孩子。”
说着,翠花婶子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入了言森怀中,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言森看着怀中小小的孩子,内心一片柔软。
这时,言森感觉天有异象,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盯着天上看了许久,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孩子的面相,神色凝重。
翠花婶子瞧着言森面色不好,觉得他不会抱孩子,从他怀里把孩子抱走了。
孩子离开怀抱后,言森蹲在地上算了起来,一边推算一边抬头看天。推算即便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仍旧看不出来云遥的命数,但这个孩子的面相他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第二日早朝,新任的礼部侍郎谏言了。
“皇上登基已有数月,百姓和乐,万物复苏,一切呈欣欣向荣之势。只是后位空悬已久,是时候选后了。”
这话一出,朝堂一片寂静。
乔谦和昨日刚刚见过皇上难受的模样,连忙咳了几声,示意礼部侍郎不要说。
但礼部侍郎像是没听到一般,又继续说道:“帝不可无后,国不可无储君,还望皇上早日作出决定,让我新朔子民安心。”
礼部侍郎不是旁人,正是之前的文昌侯。韩彦逍在很久之前就拉拢他了,他本来一直迟疑不定,几个月前,他眼见着情形不对,立马在最后关头倒向了韩彦逍。如今他虽没了侯爷的爵位,官职也降了几级,但比那些被抄家灭族亦或者流放的世家要强多了。经过数月,如今他也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儿。
他府中恰好有两个待嫁的女儿,长女也一直心悦新帝。
莫说昭慧郡主已死,即便是没死,就她这个前朝郡主的身份也不配当当朝的皇后!
此事你不提,我不提,家中的女儿只能耽误下去了,所以他要来提一提。
乔谦和见提示无果,打断了礼部侍郎的话。
“倒也不必这么急,皇上年富力强,我新朔又百废待兴,此事可等朝廷内外稳定下来后再议。”
礼部侍郎文大人反驳:“乔相此言差已!百姓们尚且要婚嫁,昭慧郡主已逝数月,皇上作为一国之君,更需要——”
“哗啦!”
龙案上的折子全都落在了地上,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站了起来,一脸铁青。
朝臣们跪了一地。
新帝虽然面色冷,但自从他登基以来,从未发过脾气,今日还是第一回。瞧着他的脸色,便让人不寒而栗。
韩彦逍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礼部侍郎文大人一直从早朝跪倒亭午时分才被允许回府。他年纪不小了,跪了这么久险些没站稳。
经此一事,众人再次看清了云遥在新帝心中的位置,短时间内没人敢再提了。
云遥发现言森这几日的神色怪怪的,尤其是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眼神异常诡异。一会儿嘿嘿笑,一会儿又一脸凝重不知在想什么,而且报孩子的动作那叫一个小心翼翼,仿佛她的孩儿是一块易碎的珍宝一般。
知晓他会看面相,云遥心思微沉,问道:“宁儿可是有什么问题?”
言森看向云遥,否认:“没什么问题啊。”
云遥蹙眉。
心想,既然没什么问题你怎么这副神情?
言森一脸贼笑:“嘿嘿,真没什么问题,大富大贵之命。”
瞧着言森的神情,云遥更加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问道:“当真?”
言森不住点头:“千真万确。”
云遥虽不知言森从孩子面相上看出来什么,但看得出来他此刻说出来的话是真话,她试探地说道:“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就行。”
言森立马道:“这个没问题,你要求太低了,这孩子是个长寿之相。”
云遥彻底放心了。只要孩子能平安长大,她这个当娘的就没什么别的念想了。至于言森看出来什么,她也没那么关心了。看着躺在身侧的孩子,她的脸上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
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初时她还有些不适应,但渐渐地,却爱上了这个地方。这里烟雨蒙蒙,空气是湿润的,待久了感觉浑身上下都很舒适。人没有那么多,人心也不像京城中的那么复杂,一切都很简单。
她家兄长果然会选地方。
如今有了孩子,更是满足。
她感觉在京城的十年就像是一场繁华而又暗□□药的梦,如今醒来,她又回到了自己该待的地方。
顾勉的确很急,因为阿遥快要生子了,结果因为阿遥生的早了些,他还是没赶上。虽没赶上孩子出生,好歹赶上了孩子满月。
顾勉看着皮肤水水嫩嫩的妹妹,心里的负罪感低了许多。
韩彦逍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只是,他亏欠阿遥太多,于情于理都应站在阿遥这边。如今阿遥过得好,他便更加心安了。
“爹娘每日很是想念你,担心你过得不好,总是想来见你。”顾勉道。
离京前,云遥见过顾家爹娘,如今提及,心中也多了几分想念。
“你跟爹娘说,等孩子大些,我便去京城看望他们。”
看着云遥怀中孩子的相貌,顾勉眸光微闪,道:“还是让爹娘来见你吧。等我再次出使昭国时,把爹娘带上。”
云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盯着儿子酷似韩彦逍的脸,叹了叹气,道:“也好。”
刚生下来一个月就能看出来眉宇间像韩彦逍,若是长大了,还不知如何像。
宁儿三个月的时候,云遥在门口不远处支了个摊子,卖起了面条。
炸酱面、高汤面、葱油拌面……各种各样的面。
天太热不出摊,天太冷不出摊,阴天下雨不出摊,心情不好不出摊。
她并不缺钱,但闲着无聊,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只是她手艺好,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但生意却异常火爆,只要她摆摊儿,那定然会坐满。一个月下来还赚了不少银钱。
渐渐地,她跟街坊邻居都混熟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坐在面摊前跟人聊聊镇上发生的趣事儿。
她原以为自己会离不开韩彦逍,又或者要需要几年才能适应现在的生活。没想到换了个新环境之后,她竟能渐渐忘了前尘旧事。尤其是儿子来了之后,她更是很少会想起有关京城的一切了,也不去打听京城的事情。
仿佛到了另一个简单的世界中,日子过得平静又自在。
云遥和言森是外地来的,两个人样貌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出身,大家原本远远旁观着,不敢靠近。后来,因为云遥开始摆摊,大家渐渐地跟她熟悉起来,也就生了别的心思。
云遥长得好看又年轻,家财万贯又有一手好厨艺,即便是带着个儿子,也有不少人心动了。
媒人第一次登门拜访时,言森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茶水撒了一身,把府中的护卫喊来将人打了出去。
敢跟韩彦逍抢媳妇儿,不要命了吗!
他们不要命,自己还要命呢。若是有朝一日韩彦逍知晓了此事,不得打死他。
第二日,云遥去摆摊儿的时候发现街坊邻居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像昨日那般热情了。她拉着热心的翠花婶子问了许久才知发生了何事。
回府之后,她去找了言森。
“听说你昨日将媒人打了出去?”
言森立马邀功:“当然了,你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你!”
云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后,道:“我是什么身份?昏君德成帝的外甥女?还是前朝心狠手辣的长公主之女?”
言森顿时语塞。
“要是有那年轻好看,身强力壮的,你也不必拒绝得太无情。”
言森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遥都为韩彦逍生了个孩子了,竟然还想嫁给旁人。那韩彦逍多优秀啊,天底下仅此一个。遇到过这样的好男人,怎么会看得上其他男人。
“这……这……这才……多……多久,你竟然……竟然想找新男人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言森开始语无伦次。
相较于言森的激动,云遥显得格外平静:“没有,在决定离开武安侯府的那一刻我就想过以后的日子了。”
一个人过日子太苦太累,也太没意思,有个知冷热贴心的男人日子会轻松许多。她还年轻,早晚还是会嫁人的。
只是,二嫁的男人绝不能像韩彦逍那般冷漠不贴心。
韩彦逍登基后,不知娶了多少女子了,她干嘛要为他守着?
“他也不需要多优秀,家里穷些也没关系。只要是个正经本分的人,踏实就好,对我全心全意,以我为主。当然了,前提是长得好看。”云遥认真道,“我虽嫁过人,但也希望他没娶过旁人。”
言森被云遥这番话震得不知说什么好,指着云遥说不出话来。
云遥以为言森这般反应是因为自己最后一句话,顿生不悦:“怎么?男子续弦都可以找未经人事的女子,我二嫁为何不能找个干净的男人?旁人用过的我嫌脏。”
这时,宁儿身边的大丫鬟来了:“夫人,少爷醒了。”
云遥本还想跟言森再说几句,瞧着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想着下次再说。
临走前,嘱咐道:“你莫要忘了我的话,别把人拒之门外。”
说完,云遥欢欢喜喜去看儿子了。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读者们,首先说一句抱歉。你们之前在评论区提的意见和建议我都看了,昨天一度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下去。这两天修了一下文,前面97/98/99章删改了一些,改成顾勉帮助他们了。当初写文之前的设定就是这样的走向,大方向是变不了了。女主积攒了两世的失望,所以在一个合适的契机逃离了。不过下一章男主就知道了。两个人本质上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说开了一切之后所以还是会在一起,后面就会有比较甜的情节。再次感到抱歉。本章评论区留评发红包,截止到明天更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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