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计较
苏云婉很快就到了听雨院。
她心中着实有些奇怪, 为何王爷会把她约在这里。
刚一入院,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儿,这院子里并没有人, 空空的。她刚要走,就听到屋里传来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瑾王,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竟然这般待我!”
“我的好丽儿, 你别气别气,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后面这个是瑾王的声音!
苏云婉握了握拳,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告诉你, 你别再想着糊弄我了!我知道你们都想巴结我父亲。等我父亲回来了, 我定要在父亲面前告你一状, 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瑾王厌极了许二姑娘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 可为了得到镇北将军的支持, 他只能忍下。好在这姑娘长得好看, 身材丰腴, 倒也不算太让人难受。
“宝贝儿,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待你如何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瑾王把面前的姑娘搂入了怀中, 低头亲了亲,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舒服些。
青竹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想要上前。
苏云婉红着一双眼,一把扯住了她。
片刻后, 那个年轻姑娘的声音陡然变大。
“你又要骗我!上次你就说要娶我, 结果我左等右等却等来了你大婚的消息。苏云婉如今成了你的正妃, 那我是什么?难道要让我跟一个贱奴生的孩子平起平坐吗?”
听许二姑娘如此说自己喜欢的姑娘, 瑾王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但为了大计他再次忍下。这一次,他换了策略。
“丽儿,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爱慕你的,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可爱的姑娘。”瑾王真诚地说道。
说完,顿了顿,脸上流露出来恰到好处的委屈:“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是姑母的养女,姑母去父皇面前求他,让我娶了她的养女。你也知道,我无权无势的。生母早逝,在后宫说不上话。朝堂上没有权力,没人帮我说话。我也知晓她身份低贱,可我只能听从父皇和姑母的命令娶了她。只能让我心爱的姑娘受委屈……但凡我手上能有一丝势力,我也不至于这般……”
听到“低贱”二字,苏云婉的指甲几乎嵌入了青竹肉里。
原来他竟是这般想她的。
青竹吃痛,却不敢吱一声。
许二姑娘哪里是瑾王的对手,看着人前高高在上瑾王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可怜,她顿时就心软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难的,我不该说刚刚那番话。”
瑾王握住许二姑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没关系,你该说的,你甚至该骂我一顿,打我几下才好,这样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许二姑娘眼眶泛红,道:“我打你做什么,我心疼你还来不及。你放心,既然我身子都给了你,定会帮助你的。等我父亲回来,我定会劝他全力帮助你,助你打败太子,夺得帝位!”
瑾王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内容,心里一喜,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皇位什么的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娶到你,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里面再次安静,甚至传来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成亲一个月,苏云婉明白那是什么。
今日她一直在后宅中忙前忙后,为瑾王打点关系,结果他却在偏院里和别的女人在一处。
此时已是冬日。太阳虽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却丝毫感受不到热度,北风吹在身上有一股刺骨的冷意。
正如此刻苏云婉的脸色。
之前他跟宫里的一个舞姬关系非同寻常,她还可以骗自己说他喜欢的是她这一张脸,因为得不到,所以找了一个替代品。
如今的许二姑娘可是跟她样貌气度完全不同。只是,许二姑娘有个好爹。
那他娶她究竟又能有几分真心呢?怕是母亲的分量比她重。
苏云婉冷笑一声。原来那些海誓山盟,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在他心中权势才是第一位的。
枉她自诩才貌双全,能俘获京城大半世家子弟的心,今日却一次又一次被人打了脸。
不过也正好,他因为权势娶了她,她嫁他也不是因为喜欢!
苏云婉在原地站了许久,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
出了院子,青竹仍旧觉得难受。她低头看了一眼被掐的破皮的手腕,道:“王妃,您刚刚为何不进去撕烂那贱人的脸!”
苏云婉道:“那是镇北将军府的二姑娘,也是镇北将军最疼爱的小女儿。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单薄,若是能得到镇北将军的支持,定会大有助益。”
声音异常冷静,听不出一丝愤怒。
“可是,您……”
苏云婉抬了抬手:“我自有安排,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青竹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是,奴婢记下了。”
听着不远处的嘤嘤啊啊的戏,苏云婉坚定地朝着那热闹处走去。
瑾王是要登上皇位的,她也会成为皇后。为了大计,她要克制,她要隐忍。
她冷笑一声,自嘲一笑。
不仅如此,她还要帮助他成功娶到许二姑娘。毕竟,这不仅于瑾王有利,也于她有利。
只是,若是将来事成……
苏云婉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放在身侧的手也握成了拳。
梅心离开后就去了前院,如今有王管事护着,她倒是能清闲些。不用干活儿不说,还能吃些好菜。她刚准备去厨房送盘子,就被人大力扯到了一旁无人处。
苏驸马狠狠地盯着梅心,压低声音,厉声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不许你见婉儿。你不听我的劝不说,竟然还敢来瑾王府!”
梅心这两年一直在长公主府中伏低做小,如今她已经受够了小心翼翼地活着。
面前的这张脸虽然老了,但还是很好看。可男人好看有什么用?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的话,那就是个窝囊废!
“婉儿是我生的,我是她亲娘,我为何不能见她?我不仅要见她,还要光明正大待在她身边!”
苏驸马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捂住了梅心的嘴巴,哆哆嗦嗦说道:“你……你……你在说什么疯话!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梅心抬手打掉了苏驸马的手。
“我就是想多活几年才来的瑾王府!在公主府有什么好的?我日日都要做那些脏活累活!咱们俩打小一起长大,你说过要娶我的,结果转头就为了自己的前途和荣华富贵娶了公主!破了我的身子又不能对我负责!如今竟还想让我偷偷摸摸跟着你不成?”
苏驸马看梅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前几日还在自己面前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的女人现在竟然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不,不行,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能纵容她这般下去。
不然自己要被她连累,被她害死。
“你赶紧跟我回公主府!”苏驸马道,“不,不对,是离开京城,公主府你也不能去了。”
说着,苏驸马抓起梅心的手腕。
梅心一把甩开了苏驸马,冷笑一声:“你还当我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吗?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如今是瑾王妃的生母,我想去哪就去哪,谁也别想再控制我!”
说完,梅心使劲儿把苏驸马推到在地,转身离去。
苏驸马顿了片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想去追梅心,却被一个管事的拦住了。
“驸马,有一位礼部的大人正在找您。”王管事恭顺地道。
苏驸马看着梅心走远的背影,甩了甩袖子,只能无奈离去。
王管事刚刚只远远看见驸马爷在纠缠梅心,没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不过,想到驸马爷看上的女人如今跟了自己,他顿时又得意了几分。
回到府中后,谢彦逍随着云遥回到了内宅。
云遥本打算回来之后就去床上歇着,没想到府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
她只好坐在桌前处理府中的内务。
谢彦逍则是坐在榻上,独自一人默默喝茶,只是那双眼睛亮的吓人,一直盯着坐在桌前的人。
来回话的管事见谢彦逍在一旁都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步子也走得极轻,生怕惹恼了他。
“如今冬日到了,府上北边的庄子被雪压塌了,需要重新修缮。因今年冬天格外冷,牛羊冻死了几只。还请您尽快拿个主意。”一个庄子上的管事说道。
云遥虽然是府中的主子,但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记得这庄子上的房屋几乎年年都要修缮,既已修缮,又为何来年还要塌?
“这是大事,是得尽快。我派个管事的陪你走一趟,看一看需要花费多少银两。”
那管事面色微变,道:“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府中的管事了。房屋就塌了两间,牛羊各冻死两只,您拨五十两银子就够了。”
云遥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管事。
管事的心里没底,这屋里的炭火本就很足,看着云遥的眼神,他吓得后背直冒汗。
心中暗想,怎得府中的世子夫人比侯夫人还要精明。
“来人!”谢彦逍开口了。
“世子!”秋武应声进来。
“拉出去打十板子。”谢彦逍说道。
没用秋武上前,那管事的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
“求世子饶命,夫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谢彦逍看着地都被他哭花了,朝着秋武使了个眼色。
秋武会意,上前去。
云遥瞪了谢彦逍一眼,道:“慢着!”
谢彦逍处事也太简单粗暴了。
“你细细把此事说清楚,交代完了才可以走。”
秋武看向谢彦逍。
谢彦逍皱眉,抬了抬手。
秋武停下动作,站在了一旁。
有谢彦逍在,管事的自然不敢撒谎,一五一十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报了上去。他无非是仗着自己媳妇儿在曹氏院子里当差便开始为自己谋福利。每年要的银子也不多,三五十两的。曹氏每次都批了。
待他交代完,云遥道:“这管事的你不能再担任了,得换个人。至于你从侯府要的银子,也需补齐了。看在你是侯府老人的份儿上,只要补齐了,就饶你一命。不然就官府见!”
管事的如蒙大赦,连忙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谢彦逍抬了抬手,秋武单手把人拎出去了。
等处理完内务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云遥累得不行,站起身活动活动脖子,揉了揉腰。随后,她去里间换了身家常衣裳,去床上躺着了。
说实话,在听到苏云婉的话之后,谢彦逍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从瑾王府到马车,从马车到瑶华院,他眼睛没有从云遥身上离开过。
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瞧出来云遥不开心。
见云遥去了床上,他略坐了一会儿也去床上躺着了。
察觉到谢彦逍过来,云遥往里面挪了挪,脸朝着里侧,留给谢彦逍一个后背。
“点心和衣裳都是瑾王买的,爬山和吟诗作对也都是瑾王拉我一同去的。”谢彦逍开口解释道。
云遥睁开眼,顿了顿,道:“这些都是从前发生的事,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谢彦逍浓眉皱了起来。
“你不在意这些事?”
“不在意。”
谢彦逍抬手抱住了云遥,一下子就把她翻转过来,迫使她面对他。
云遥很是不悦,瞪了一眼谢彦逍。
这个人吃了酒怎的跟平时不太一样?
“当真不在意?”谢彦逍看着云遥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云遥气到不行,没好气地道:“当真不在意!”
谁爱听他跟苏云婉的前情旧爱!一提苏云婉她就烦!
说着就要转身面向里侧。
谢彦逍哪里会轻易放过她,板着她的身子不让她动。
云遥是真的生气了,说道:“我说了,那是从前。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毕竟我从前也有相熟的年轻男子,他们也会为我徒步去县城买吃食,为了哄我开心去我家地里干活,还会帮我家修缮院子。谁还没个过去?非要计较的话,日子还过不过了?”
虽是气话,但也是实话。
她长得不错,从小就有不少男孩子围在她的身边转,长大了亦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只不过有优秀的兄长在前,那些人她都没看上罢了。
年轻男子?
他……们?
不止一个人?
听着这一番话,谢彦逍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 72、端倪
看着谢彦逍眼神中的怒火, 云遥连忙解释了一句:“别气,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谁都有过去, 咱们——”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这次的吻太过汹涌,云遥差点没喘过来气。她使劲儿捶了谢彦逍几下, 他才终于放过她。
云遥正欲发火, 只听谢彦逍喃喃说道:“我就没有过去。”
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云遥差点就要同情他了,可转念一想, 他从小就跟苏云婉定了娃娃亲。这也叫没有过去?
呸!
真不知他怎么舔着脸说出这句话的。
云遥推了他一把, 转身面向里侧,把被子全都扯过来, 盖在了自己身上, 蒙上头不搭理他。
冻死他算了!
谢彦逍又躺了一会儿, 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 云遥掀开了被子, 看向了身侧的位置。
她怎么觉得谢彦逍今日怪怪的。她刚刚是故意说那番话气谢彦逍的, 若是从前, 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要不开心的, 今日怎的不像从前那般。
谢彦逍此刻正坐在书房。
他满脑子都是云遥跟别的男子卿卿我我的场景。想到没有他陪伴的那些年里有别的男子陪在她的身边, 他就嫉妒得要发疯。
生平头一次, 他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他真的好气!
秋武和冬剑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连忙进来了。
谢彦逍眼睛放在了冬剑身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抬了抬手, 让他们出去了。
一闭上眼, 他想到了昨晚的梦境。
昨天晚上他又做梦了, 这次他梦到了夫人被封为郡主的事情。
不同于这一世是言天师的帮忙, 在梦里,是他设计让云遥封为了郡主。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出于对她的愧疚和心疼。
五年后,云遥一直没有身孕,他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把卫嬷嬷叫进了府中,结果却得知云遥曾经有过身孕,但是小产了。
而根源就在于满院子的牡丹花。
那些牡丹花是他亲手种上的。
那时她伤心欲绝,回了一趟娘家,想要寻求娘家帮助。结果却在公主府得知了另一件事情。原来琳琅长公主早就知晓她的存在,却因为利益关系没有把她接到京城来。
至此,她跟曹氏和长公主府决裂。
被婆母利用,被婆母伤害,又被亲生母亲嫌弃,悲痛欲绝的云遥生了一场大病。
为了让她快快好起来,他设计让皇上封了她为郡主。
果然,有了郡主的爵位她渐渐变得开心起来。
依着她如今的性子,若是发生了这些事情,怕是再也不会理他了。梦中的他也真够混账,竟没有发现这些事。
谢彦逍一直坐到了天黑。
亥时,瑾王终于从前院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
看到苏云婉,他脸上带着笑,伸手要抱她。
苏云婉躲了一下,对身侧的侍女道:“去给王爷打盆水洗洗脸,再端来醒酒汤,让王爷清醒一些。”
瑾王笑着说:“我很清醒。你是婉儿,是我最喜欢的婉儿。”
这话若是从前听到苏云婉可能还会心动一下,今日听到这话,想到白日里在院中听到的那些声音,顿时觉得恶心。
等瑾王洗完脸,喝过醒酒汤,苏云婉把下人都撵了出去,坐在他的对面,开口了:“我知道你跟镇北将军府许二姑娘的事情了。”
这件事苏云婉想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心里有了主意。此事先下手为强,她得趁此机会要一些好处。
瑾王本来还有五分醉意,听到这话,清醒了许多。
难道是苏云遥把事情跟婉儿说了?
白瞎了他一副字!
“婉儿,你别听苏云遥胡说,都是假的,我只喜欢你一个。”
苏云婉心情本来非常平静,听到苏云遥的名字顿时不淡定了,她微微眯了眯眼,问:“苏云遥也知道这件事情?”
瑾王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着瑾王面上的神情,苏云婉明白了,苏云遥定然早已知晓此事!想到白日里自己对苏云遥说过的话,她顿时觉得自己在苏云遥面前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她说谢彦逍从前对自己有多好,然而苏云遥早已知晓她的夫君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说不定内心在嘲笑她!
苏云婉握了握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想提苏云遥,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瑾王和许二姑娘。
她闭了闭眼,冷静地道:“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这话一出,瑾王彻底清醒过来。
今日他从听雨院中离开时并未看见自己的小厮,后来听小厮说,他今日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闹了肚子。
难道那时候婉儿过来了?
莫不是婉儿在诈他的话?
瑾王犹豫了片刻,正想着如何编话,只听婉儿说出来三个字。
“听雨院。”
这下瑾王彻底不敢狡辩了。
“婉儿你听我说,我并不喜欢她。她不过是个庶女,却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还不识得几个字。又自甘下贱!我只是想通过她获得镇北将军的势力罢了。”
苏云婉认识瑾王多年,他撒没撒谎,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看他这样子,的确不像是撒谎的样子,想必瑾王也没多喜欢许二姑娘。只是,想到他对许二姑娘评价自己的话,心又沉了沉。
片刻后,她稳住自己的情绪,道:“嗯,你这样做是对的,若她真能嫁入王府,咱们定能获得镇北将军的支持。如今镇北将军跟钱国舅水火不容,正是笼络他的好时机。”
见婉儿没生气,瑾王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他从小喜欢的姑娘,就是聪明大气!
瑾王握住了苏云婉的手,一脸深情:“我的婉儿真厉害,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苏云婉没抽回来手,垂眸道:“哄骗归哄骗,要是闹出来孩子就不好看了。您既然已经得到了她的身子,她也就是您的人了,在她嫁过来之前,您莫要再和她这般。”
瑾王神色微微一僵,又恢复如常。
他把苏云婉抱入怀中,道:“好好好,都听婉儿的。有你在,我哪里还会碰旁人。”
听到这话,苏云婉垂了垂眸,问: “如今后宅已经被我整理完了,前院的事情何时处理?”
这便是她此番谈话的目的了。与其指望一个男人的宠爱,倒不如指望手中的权力,手中的权力越多,知晓的事情就越多,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
原本王府外院是有大管事和长史管着的,瑾王此刻对苏云婉心生愧疚,听到苏云婉的话,立马说道:“婉婉若是想管,明日便让冯管事把账簿交由你手中。”
苏云婉脸上露出来一个满意的笑容,对于瑾王的亲近也不再反抗。
瑾王觉得,他的婉儿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正经了。倒不如那性子火辣身材也火辣的许二姑娘够味儿。想到下午的事情,看着婉儿的笑容,这会儿他又有些意动了
下午从内宅回来后谢彦逍就一直坐在书房中,即便是天黑了也没有掌灯。
秋武看着来人,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主子,去调查长公主府梅寡妇的人回来了。”
谢彦逍哑着嗓子道:“进来。”
秋武先进来收拾了一下屋子,随后让探子进来了。
“……那寡妇和驸马从小就认识,后来二人定了亲,驸马没进京前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后来驸马被琳琅长公主看中,她没有等到驸马,进京来寻他了,不知为何过了一年多又回去了……属下失职,这一年她在京城何处、做了什么事,一点都查不到。甚至查不到她这一年跟驸马有来往。”
谢彦逍琢磨了片刻。
驸马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种人若是想做一件事定会非常注意,事情又过去多年,查不到也情有可原。
他原是想给长公主找些事情做的,只是没想到竟会查出来这样的事情。而封云遥为郡主的旨意马上就要下来了,此事就够长公主忙的了,倒也不需要再利用此事。
不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云遥的话她会不会觉得开心……不过,此事涉及到她的父母,也不知她是喜是忧,万一忧的话,倒是平添她的烦恼,不如不说。
“嗯,我知道了,这些日子辛苦了。”谢彦逍道。
探子面露迟疑。
“嗯?还有事?”谢彦逍问。
探子想了想,道:“有一事属下不知有没有用。”
“说来听听。”
“属下最近探查梅寡妇当年在京城的踪迹时,发现她如今不在公主府中了,而是去了瑾王府。”
“陪嫁过去的?”谢彦逍问。
“不是,是瑾王妃出嫁后,过了些时日她才去的。跟她前几日入公主府时用的法子一样。”
秋武向来冷静,此刻面上忍不住露出来惊讶的神情:“又是靠身体?”
探子点头。
当初这个梅寡妇就是勾搭了一个公主府的管事这才成功入了公主府,如今又靠着自己的身体入了瑾王府。
这女人是驸马的前未婚妻,两个人时隔多年后再续前缘,她明明能靠着驸马入公主府和瑾王府,怎么非得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且不说驸马的身份地位跟那些管事是云泥之别,单说驸马的长相在满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被琳琅长公主一眼看中。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在前,她怎么看得上那些管事的。那些管事再好看还能比得过驸马?
秋武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头的疑惑:“少主子,您说这个寡妇是怎么想的?”
说完,看着少主子微沉的脸色连忙闭了嘴。
谢彦逍面上微沉,内心实则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啊,梅心为何会舍弃驸马那条路子,而要靠下流的手段先入公主府,再入瑾王府呢?从驸马和她在长公主的表现来看,驸马对她也是有情的。驸马虽说惧怕长公主,可他要想让一个下人入府还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
难道她曾提出来这个请求,但是被驸马拒绝了?
驸马若当真因为惧怕长公主而拒绝了她,那么她入府之后,本也可以把她撵出去。可驸马没这么做,甚至跟她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勾搭在了一起。
若仅有这一件事还不足以让人怀疑,偏偏她用了同样的手段去了瑾王府。
她来长公主府可以说是为了驸马,她去瑾王府可就让人不理解了。驸马人就在长公主府中,她反倒是舍了驸马去瑾王府。
除非她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驸马,而是——
谢彦逍“蹭”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主子鲜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屋内的下属全都吓到了,垂着头,不敢发出来一丝声响。
“秋武!”谢彦逍的声音微沉。
听着这个声音,秋武心里咯噔一下:“属下在。”
谢彦逍冷冷说道:“让瑾王府的探子给我盯紧了梅心的一举一动,她做任何事都要来报!”
秋武心里一紧:“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谢彦逍看向探子:“让人去画一张梅心年轻时的画像,不,还要再画一张驸马年轻时的画像。”
“是,少主子。”
屋内重新恢复宁静。
是苏云婉!
梅心进京的真正目的很可能是苏云婉。
若苏云婉是驸马和梅心所生,那么驸马和梅心的怪异举动就能解释地通了。
如若梅心进京是寻情人,那么驸马拒绝她之后她定然不可能入公主府,因为自己的情人并不喜自己进去,那么她入府就没人能护着她,此举只会给她自己添加烦恼。她既然不顾驸马的意愿非要进去,说明她真正想见的人不是他!
如今梅心去了瑾王府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从始至终,她想见的人都是苏云婉。
若真是如此的话,这驸马当真是该千刀万剐!
两个都是亲生女儿,他竟然用苏云婉替换了阿遥,甚至把阿遥扔了!
这种人怎配为人父,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谢彦逍怒极,一拳捶向了桌子。
实木桌子瞬间凹下去一块,谢彦逍的手也肿了起来。
“少主子!”
秋武和冬剑吓了一跳,都跪了下去。
片刻后,谢彦逍开口:“冬剑,你去帮我查一件事。”
“少主子请说!”
“你去查一查当年夫人被换一事。”
冬剑神色微怔,连忙道:“是。”
? 73、册封
谢彦逍离开后, 云遥思索片刻,随后进入梦乡,每每睡了一觉。醒来后天色已经黑透了。外面寒风呼啸, 甚至开始下雪。
云遥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身上别提有多暖和了。
到了亥时, 桂嬷嬷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瞧着。
“嬷嬷不用看了, 世子今晚不回来。”
谢彦逍下午被她气成那个样子,晚上会过来才奇怪。
桂嬷嬷微微蹙眉, 问:“您又跟世子吵架了?”
云遥一脸无辜:“没有啊, 我可没跟他吵,是他自己莫名其妙不开心。”
一看云遥这副表情桂嬷嬷就猜到了些什么。
夫人一直对世子若即若离, 说不喜欢吧, 两人又常常腻在一处。说喜欢吧, 也没多少感情。夫人面上看着一直笑, 实则并未跟世子交心, 很多事情都不跟世子说。
世子恰恰相反。
世子面上看上去冷, 实则心里最在意夫人, 连夫人养兄的醋都要吃, 更是不许旁人看夫人一眼。那三少爷平日里看夫人的眼神怪怪的, 转头就被人打了, 现在也不敢再看夫人了,她猜着多半是被世子打了。四少爷进军营估摸着也是因为顶撞了夫人。
长公主先动了情,所以驸马再窝囊她都能容忍。
世子先动了情,所以不管夫人做什么事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有些时候于夫人可能只是无心之举、不过脑子的话, 世子却要醋上一整日, 气上好几天。
“世子待您不错, 您也该多关心关心他。”虽然她是夫人的人, 但瞧着世子可怜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嬷嬷这是何意,我何时不关心他了?”云遥反驳。
桂嬷嬷看着自家夫人的神色,叹了叹气,没再多言此事。
罢了,总归可怜的人是世子又不是他们夫人,她又何必操这些心。
“时辰不早了,晚上看书伤眼睛。今日天冷,既然世子不回来,夫人不如早些歇下吧。”桂嬷嬷道。
总之还是夫人的身子最要紧。
云遥还不太困,不过这会儿在榻上坐久了确实有些冷意。
“嗯。”
云遥去浴房简单清洗了一下,回了房中。
被褥里有汤婆子,很是暖和,云遥舒服地躺下了。不过,因为下午睡太久了,她一时没睡着,很快被窝里的汤婆子就没那么热了,身上也渐渐觉得有些冷。
平日里她也没觉得冷,也不知今日是因为天气比昨日冷,还是谢彦逍不在的缘故,总觉得暖不过来。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有了细微的动静。这声音她熟悉得很。果然,很快屋门声响了起来,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随后身侧的床塌下去一些。
被褥掀开。
云遥以为谢彦逍会把她抱入怀中,然而却没有,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
一直侧着身子睡太难受了,再加上后背一直进凉风,她忍不住平躺下来。
盯着黑黢黢的帐子看了片刻,她转头看向了谢彦逍,只见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睡着了?
正好,她凑过去取取暖。
云遥大着胆子往谢彦逍身边靠了靠,结果还没靠过去身侧的人就开口说话了。
“别动!”
这是嫌弃她?云遥抿了抿唇,没说话,人转身面向里侧,顺便卷走了所有的被子。
真当她非他不可么?灌个汤婆子一样好使。
黑暗中,云遥听到了谢彦逍的一声叹息。
随后,谢彦逍贴了过来,把她抱入了怀中。
“生气了?”谢彦逍试探地问了一句。
云遥没理他。
谢彦逍开口解释:“外面下雪了,我刚刚在外面站了许久,身上凉,怕冰着你,想着暖和一会儿再抱你。”
云遥没做声,但身上的被子松了松。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外面北风肆虐,刮得窗户棱子哗哗作响。
云遥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她转身看向谢彦逍,问:“你受伤了?”
谢彦逍立马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手受伤了?”云遥又问。
谢彦逍顿了顿,道:“没事。”
他应该一直没出府,怎么会伤到手?
“拿过来我看看。”
谢彦逍一开始没动,后来还是把藏起来的手拿给云遥看。虽然帐子内非常黑,但隐约能看到一些什么,尤其是谢彦逍的手肿的厉害,很是明显。
“你手怎么变成这样的?”云遥好奇地问道。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谢彦逍跟比人比试,但据她所知,谢彦逍的武功并不弱。既如此,谁还能伤到他?
见谢彦逍不答,想到谢彦逍离开时的神色,云遥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不会是被我气的吧?”
谢彦逍:“……不是。”
现在怎么突然回答了?不会真的被她猜中了吧?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你放心,虽然对我有意思的年轻男子很多,但我没看上他们。我顶多跟他们说过几句话,再没做其他什么事了。”
见谢彦逍不说话,云遥又继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最多在一个桌子上吃过几次饭。他们毕竟跟我们是街坊邻居,吃顿饭也没什么。我们乡下不讲究——”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
许久过后,谢彦逍用大拇指摩挲着云遥被亲得微肿的唇,哑声道:“阿遥,你今日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人是气极的,但说出口的话语却流露出来浓浓的无奈。
云遥胸口起伏,开口解释:“我……我……我没这个意思,我这不是跟你坦诚么。”
谢彦逍咬着牙道:“我不需要这样的坦诚!”
他发现自己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想知道,有些事他宁愿不听,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云遥眨了眨眼,问道:“那你需要什么样的?”
说真话也不行了吗?难不成让她藏着掖着,说些好听的话哄骗他?他喜欢这样的调调?那她以后就不跟他说实话了,多骗骗他就是了。
“比如,这样的。”
谢彦逍话音刚落,云遥就觉得身上一凉。
她瞪大眼睛看向谢彦逍:“你不是受伤了么,怎么……”
谢彦逍轻笑一声,道:“阿遥,我伤的是手,又不是别处。”
听明白谢彦逍话中之意,云遥的脸又红了红。
屋外冷风肆虐,屋里却越发暖和了。
自从女儿死在了简国公府,这些日子兵部尚书没少搜集简国公府的罪证。瞧着皇上有意要惩处简国公,他隔三岔五就要在朝堂上参简国公一本。比如,侵占良田逼死良民,再比如,纵子伤百姓等等。这些事情虽然极其恶劣,可在朝堂上却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不仅朝臣不当回事,即便是有意惩戒简国公的德成帝都觉得没什么。德成帝觉得,老简国公可是为大历开了前朝的城门,简国公府的功劳不是这些百姓的性命就能抵消的。
兵部尚书渐渐泄了气。
他几乎把找到的简国公府的罪证全都在朝堂上说了,可不管是死了百姓还是打伤小官之子,皇上都无动于衷。
他不仅怀疑皇上想要惩处简国公府只是一个假象,事实上皇上依旧偏袒简国公府,只是想给他做做样子罢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之时,兵部的一个小官为他出了个主意。
“大人,国公府的府邸往旁边扩建了许多,都比亲王的宅子大了,您可以拿此事上奏皇上啊!”
兵部尚书听后嗤之以鼻。
扩建这种事京城的公侯伯爵之家可没少干,莫说他们,就连他们府上都忘旁边扩了几米。这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了,哪有人会在意这些。
那小官觑了一眼兵部尚书的神色,垂眸道:“亲王上面就是太子,也不知这国公府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兵部尚书脸上的轻视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近几年,皇上对镇北将军的忌惮越发明显了,如今对简国公府也生了忌惮之心,究其原因,他猜测是因为手中的兵权。自古以来,常有这样的皇帝,靠着武力改朝换代,随后再斩杀开国功勋,他们这个皇上也不例外。
若皇上已经对简国公生了忌惮之心,那么扩建宅子的事就是简国公府意图不轨的证据!他们这个多疑的皇上定然会惩处简国公!
之前是他想岔了。虽说京城中的官员几乎都这样做,但不代表皇上知晓此事,也不代表皇上同意此事。
面前这割脸生的小官倒是有几分见识。
这时,只听那小官又补了一句:“此事皇上可能不在意,太子若是知道了呢?”
兵部尚书刚想夸他几句,没想到他又犯了蠢。还以为这小官颇有见识,能揣测上意,没想到也是随口说的。
“你何时来的兵部?”兵部尚书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回尚书大人的话,下官今年刚刚考入兵部。”小官道。
“怪不得瞧着面生,原来是新来的。你年岁还是太轻,又刚刚步入朝堂,不了解咱们的皇上,以后跟在我身边多学习学习。”
小官激动地立马跪下:“多谢大人提拔。”
兵部尚书摸了摸胡须,满意地点点头:“嗯,起来吧。”
“是。”
“文书可会写?”
“会。”
“来,按我的意思拟一份折子。”
“多谢大人给下官机会。”
拟完折子,年轻的兵部主事退出去了,在见到不远处的诚郡王时,点了点头。
折子拟好,兵部尚书回府后立马让工匠去改造宅院,用了一晚上的功夫把扩建的部分隔开,整个府邸的面积又恢复到当初皇上赏赐时的样子。
折子递上去后,德成帝大发雷霆。责令简国公立马拆除违建,罚奉一年,世袭罔替改为三代。这就意味着简国公的孙子就只能是侯爵了!
这个处罚相当重。
简国公想要喊冤。
又不是只有他们府扩建了,京城世家十家里面有七八家扩建。可这种话他不能说,若是说了就等于得罪了那些世家。
其余人也没料到皇上会发这么大的火。
简国公可是皇上面前顶顶重要之人,前些日子兵部尚书罗列出来那么多的罪证皇上都轻轻揭过去了。没想到皇上竟然在意这件事情。
事实就摆在眼前,简国公没有任何的借口能够辩驳。
此事还不算完,德成帝多疑,有了一件事违规,其余的事情未必不违规,他又让人去细细查了简国公府。
半个月后,临近年关,府中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云遥前一晚处理事情到深夜,又被谢彦逍闹了一回,早上就没起来。
她还在睡梦中,宫里传旨的太监就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琳琅长公主之女苏云遥,聪慧敏捷,端庄贤淑。又救下昭国琉璃公主,化解两国矛盾,居功甚伟。着即册封为昭慧郡主,钦此!”
? 74、风云
云遥看着手中的诏书, 有些发怔。
她此番倒不是因为被册封为郡主,毕竟谢彦逍早已把此事告诉了她,她也早就知道是自己而不是苏云婉会被册封为郡主。
让她愣住的是诏书上的内容。
前世她也被册封为郡主了, 但却是没有封号的郡主,别人唤她是唤的是名字, 云遥郡主。如今皇上用了昭和慧二字, 从诏书上的内容来看,这是因为她救了琉璃公主给的赏赐。
有封号的, 要比没有封号的更尊贵一些。
待宫里的内监离开后, 院子里的人全都过来跟云遥道喜。
桂嬷嬷领头跪在了地上:“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云遥收起来手中的诏书, 放在一旁, 抬了抬手, 让众人起来了。
“这个月月例翻倍, 都去忙吧。”
这郡主封不封的也没什么可开心的。不过, 只要苏云婉不开心, 曹氏不开心, 她就开心。
如她所料, 这二人此刻都怒极了。
曹氏认为来传话的人听错了消息, 反反复复向他们询问此事。
月嬷嬷不得不一遍遍告知她真相。
“夫人, 您消消气,真的是世子夫人被封为郡主了。”
“这怎么可能!”曹氏仍旧不信。
月嬷嬷道:“夫人,您冷静些,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册封世子夫人为郡主, 内监也是亲自来的咱们府传旨, 不会弄错的。”
若是册封的瑾王妃, 那肯定是要去瑾王府的。册封一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的,定是早就商议好的,内监不会弄错。
曹氏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月嬷嬷连忙走过去扶住她。
“为什么什么好处都让她得了!管家权被她夺了,如今她又被册封为郡主,这个家以后还有我们母子什么事儿!”
苏云遥被册封为郡主可是为谢彦逍增添了许多助益,她儿子即便是再正气也不可能娶到郡主,这样以后如何跟谢彦逍争!
“夫人,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月嬷嬷试探地提议。
曹氏瞪了一眼月嬷嬷,斥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这个家可是我辛辛苦苦经营了二十年,绝不能落入旁人的手中!”
见曹氏如此,月嬷嬷没敢再提。
苏云婉得到消息要晚一些。她早已得到了消息,宫里今日会有册封的旨意下来。只是没想到她左等右等,没等到册封的旨意,却等到了苏云遥被册封为郡主的消息。
“你刚刚说什么?苏云遥被册封为郡主?不是……我?”苏云婉满脸惊诧,看向身侧的婢女。
青竹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垂着头摇头。
“母亲不是说被册封的人是我么,怎么变成苏云遥了?我不信,我不信!”苏云婉喃喃道。
虽然嘴里说着不信,可她比谁都清楚,这定然是事实,因为此刻已经快到午时了,若是真的来瑾王府传旨,他们早就到了。没来,只能说明他们去了别处。
“怎么能是她!”苏云婉真的要被气死了。
想到那日宴席上她给众人释放出来的消息,她觉得自己丢脸死了,她怕是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如她所料,她的确成为了全京城的笑话。
那日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仍在眼前,转眼间这爵位就落到了旁人头上。不过,大家多半在笑她痴心妄想,对于爵位给了云遥却没什么异议。
云遥才是琳琅长公主的女儿,这爵位给她合情合理,谁都说不出来毛病。
看来,皇上虽然为自己的儿子娶了苏云婉,事实上在他心中还是亲生的外甥女更重要一些。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往后该如何对待这二人心里也慢慢有了想法。
看戏的人挑不出毛病,戏中之人可是看哪都不顺眼。
得知消息后,琳琅长公主又进宫去了。
“皇兄,那日你不是说好了要把郡主的爵位给婉婉吗?怎么如今变卦了?”琳琅长公主质问。
德成帝皱眉,这琳琅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他本就在为简国公府近来查到的事情烦忧,听到这番话更气了。
“朕何时说过要封婉儿为郡主?”
“那日——”琳琅长公主说了两个字就闭嘴了。
是了,皇兄从未说过要封婉婉为郡主,他不仅没说,当日还拒绝了她的提议。只不过是她后来通过皇兄的举动猜到了他要封婉婉为郡主罢了。
“朕已经封了你的女儿为郡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德成帝不悦地说道。
琳琅长公主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皇兄摆了一道,心里很不服气。
“我有什么不满的皇兄难道不清楚吗?我那日说过了想封婉婉为郡主,不是封云遥,结果你转头就封了云遥,这不是故意不让我如意么?”
德成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开口说了一句话,把琳琅长公主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琳琅,我五年前说过要封婉儿为郡主,是你自己拒绝了,难道你忘了吗?”
提及此事,琳琅长公主的神色变得不自然。
是了,五年前皇上的确提过,那时被她拒绝了。她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害怕婉儿被封为郡主后,武安侯府会更加认定这门亲事,不同意退亲。
她原想着谢彦逍比婉儿年长几岁,慢慢耗着武安侯府,等谢彦逍年岁越来越大,武安侯府等不及了,到时候提退亲。退亲后,再上旨为女儿请封。她没想到后来竟发现婉儿不是她亲生,而自己亲生的女儿又是个不中用的蠢货……
见过琳琅长公主后,德成帝去了后殿。
他今日没看丹药,而是先看了言天师一眼。虽说底下人查过,言天师跟长公主和四皇子私下并无任何瓜葛,但他仍有些怀疑。
对大历忠心耿耿的简国公府如今已经背叛了大历,那这个近年来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天使呢?会不会也已经背叛了他?
德成帝状似无意地说道:“刚刚琳琅又来了,嫌朕封了她无才无德的女儿为郡主,没封她德才兼备的养女为郡主。天师是不是也认为朕做错了?”
言天师噗嗤一声笑了,道:“整个大历都是您的,您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旁人只能受着,哪能质疑您?”
这马屁拍得极好,德成帝心里很舒服。
“你真这样想?”
“千真万确。您说的养女亦或者亲生女儿,贫道都不认识,贫道只是不喜长公主常常来烦您。您一不高兴了,就会影响炼丹啊。”
提起炼丹,德成帝立马转移了注意力。近日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简国公气的,他越发觉得身体不舒服。别的都是次要的,最紧要的还是长生不老。只要能长生不老,眼前的一切都将不再是烦恼。
瑾王府
“您想想,您从生下来就该被册封为郡主,最迟及笄时也该册封了,为何现在皇上才有旨意?长公主不是这两年才知晓你的身世吗?说到底,您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她才不想为您请封。”梅心在一旁说道。
苏云婉立马站了起来,斥道:“你胡说,母亲待我极好,比苏云遥还好,她才不会这样做!”
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了什么疯,竟然会跟一个婆子诉说心事。
第一次在长公主府见时,这婆子就不规矩。后来在王府初见,她竟说出来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她早该打死她,亦或者把她打一顿撵出府去,可不知为何,她对这妇人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有感觉到。
她今日真的是昏了头了。
“她要真待你好为何要你处处顺从她?你稍微有一点不顺从她就要责罚你!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有如此?您忘了那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了吗?她亲生女儿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可她还是会维护她!听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止发生了一次,您可有见过她惩处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些都是事实,是苏云婉不想面对的事实。
苏云婉难受极了,双手捂住耳朵,不想听这些话。
“瑾王妃,如今您已经贵为王妃了,跟她爵位一样,没必要再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了。她其实就是利用您来达成她自己的目的罢了!如今的皇上是她的兄长,她都敢夺皇后的权力。您想想看,若是有朝一日瑾王登基了,您作为她的养女,她是会把权力给您还是握在她自己手中?她那个人最重视权力了,您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没看清这一点吗?”
梅心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苏云婉的心坎上,点出来她这些年最不想面对的一些事实。苏云婉双手紧紧握成拳,双目猩红,抬眸看向了梅心。
“你究竟是谁?”
梅心很想告诉女儿自己的身份,可那王管事还没处理掉,此时不是跟女儿相认的最好时机。
如今女儿喜欢跟她亲近,这已经是进步了,得一步一步来。
“王妃可能不记得了,我初到长公主府时,您帮过我,为了报答您,我千方百计才来到了您身边。只是在外院多有不便,不知您可否允我去内院伺候您?”
苏云婉一时没应,道:“你容我想想。”
这时恰好青竹来了,苏云婉连忙起身离开了。
梅心微微有些失望。
待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走进房中,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这熟悉的气味除了王管事还能是谁?
“好些日子没见了,想我了没?”
这些日子王管事去了庄子上,今日方回来。
被他啃了几口后,梅心越发不耐烦了,但她忍了,柔声道:“我也想跟您好好的,可我刚刚看到蔡嬷嬷似在寻您。”
蔡嬷嬷便是王管事的媳妇儿。
王管事顿时蔫儿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王管事走后,梅心冷哼一声,评价:“一个两个都是窝囊废!”
兵部尚书为了搞垮简国公府可是不遗余力,尤其是看到上次违建一事皇上的态度后,更是用心去搜集简国公的罪证。
让他没想到的是简国公府的罪证竟然那么容易就搜集到了。一开始他怀疑过这些罪证是否是真的,后来他仔细去查证,发现竟然是真的。
想来应该是简国公府树敌太多导致的。
两个人建立起信任很难,而一旦信任出现了裂痕,那么以往做过的错事就像是一粒种子种在了彼此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之前德成帝觉得兵部尚书说的那些事情没什么,如今却觉得桩桩件件都透露出来嚣张。
而真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简国公私自扩充了府兵。
那些府兵养在了各地的庄子上,报上去的是农户,实则是兵。
当年□□为了感谢简国公府,给已故简国公留了两万府兵做保命符,如今这些府兵却成了催命符。或者说,成为了简国公想要造反的铁证。
德成帝连镇北将军这种跟□□一起打仗的功臣都忌惮,又怎会容得下简国公!
赶在年前,简国公入狱了。
乔谦和摸了摸胡须,笑着道:“当真是有意思,这简国公原是扩充了两千府兵,咱们把消息散播出去后,最后竟然成了扩充一万府兵。这些皇子们是生怕皇上不处死简国公啊!”
谢彦逍:“简国公手中有兵,若他被拉下马,这些府兵皇上定会再派人去接管。依着皇上对这些手握兵权的外臣的忌惮,接管之人必定是皇室之人。诸位皇子定要多塞些人进去,以便自己接管时手中的兵能多一些。”
诚郡王恍然大悟:“还是世子思虑周全。”
顾勉考虑得更深远一些:“眼下还是要想想这些兵究竟由哪一位皇子接管更合适。”
他跟谢彦逍想法一致,根据他对德成帝的了解,这些府最终定是会落入皇室手中,不会落到外臣手中。只是,思来想去,哪一位皇子似乎都不太合适。这些人中没有人跟他们亲近,也没有德才兼备之人。
谢彦逍说出来一个人名:“廉郡王。”
诚郡王诧异:“大哥?”
谢彦逍点头。
细细思索了一番,顾勉抬眸看向谢彦逍。
廉郡王为人正直,年轻时曾带兵打仗,只不过因为睿王的缘故,慢慢淡出了朝堂。如今来看,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
只不过,由他接管的话谢彦逍就不怕廉郡王会带兵与他抗衡吗?据他所知,廉郡王可是一个铁面无私不会变通之人,而这个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能成功被拉拢。
谢彦逍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这便是他今生依旧坚定站在谢彦逍身侧的原因。这个人身负血海深仇,但却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一心复仇之人。
商议结束,众人便起身准备离开。
谢彦逍站起身,唤住了顾勉。
“大哥,请留步。”
一听这个称呼,众人便知这是要说私事了。
待人离开后,谢彦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大哥,请坐。”
顾勉琢磨了一下,道:“皇上近来常常唤我,再过上半个时辰他便要醒了,若我不在,他恐会起疑,世子有话便直说吧。”
谢彦逍抿了抿唇,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跟刚刚谈起朝堂政事时运筹帷幄的模样完全不同。
想必是跟阿遥有关。
顾勉反倒是好奇他想问什么了,撩了下衣摆,坐下了。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等着谢彦逍开口。
谢彦逍没坐,他犹豫片刻,终于问了出来:“阿遥进京之前可有心仪的男子?”
闻言,顾勉神色微顿。
谢彦逍一直盯着顾勉的神色看,见他神色微变,顿时心里一沉。
? 75、笑
难道阿遥从前真的有喜欢的男子, 嫁给他是迫不得已的?
见顾勉没说话,谢彦逍忍不住问出口来:“在嫁给我之前,阿遥当真有喜欢的人?”
顾勉第一次见谢彦逍脸上露出来这样的神情。他可真是跟前世很不同。但若说他也如他一般从五年后回来, 又不可信,从平日里他做的事情来看, 他似乎并不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
而且若是他真的从五年后回来, 定然也知晓他跟阿遥那婚后五年。前世的阿遥可跟如今的性子不太一样,没有如今这般沉稳, 想来在他面前定然没什么秘密可言。他也就会知晓他刚刚问的问题。
前世谢彦逍可是一直冷冷的, 脸上常年不带笑的。
这也是他疑惑之处,为何阿遥和谢彦逍的性子都变了, 不仅他二人, 其他人的命运也多有变化。瑾王和从前不一样了, 瑾王妃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这二人似乎没有前世那么顺遂了。
不过, 重生回来,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总归自己在乎的人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也就没去细想这些问题。
“阿遥喜欢温柔的男子, 世子该多笑笑。”
顾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彦逍皱眉。
这算是什么答案?
难不成阿遥之前喜欢的男子很爱笑?一想到这一点, 谢彦逍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顾勉丝毫没有为谢彦逍解惑的意思, 甚至一副看笑话的模样。说完他便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了。”
走到门口时,他看向谢彦逍:“至于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世子不如亲自去问阿遥。你们是夫妻, 想来关系更亲密些。”
顾勉撑着油纸伞, 踏着纷纷白雪回了宫中。
如今简国公府倾覆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就看那三万兵力该归给谁,此时正是紧要关头,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云遥午睡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对她笑的谢彦逍。
她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谢彦逍还在笑。
她抬手掐了掐谢彦逍的脸,热的,活的。
当云遥温热的小手覆在谢彦逍脸上时,谢彦逍觉得心里一热。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云遥很不解。
换句话说,她觉得谢彦逍在抽风。
听着云遥说出口的话,谢彦逍冷静下来,抬手推开了云遥的手,神色微微不自然,轻咳一声,站起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
等到晚上,谢彦逍早早回了内宅。他依旧如白日一般,对着云遥笑。
白天还好,大晚上的云遥觉得瘆得慌。她实在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日到底抽什么风,为何一直这般对我笑,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或者有什么话要说?”
难道不喜欢?
看着云遥认真的神情,谢彦逍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去。
“你为何这般问?”
云遥秀眉微蹙。
不是他有事要说吗?怎么反过来问她了。
“你直说吧,大晚上的你这般模样我睡不着。”
谢彦逍抿了抿唇。从云遥的眼神中,他确定她并不喜欢他这般笑。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谢彦逍虽然恢复正常了,可云遥却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也在心中认定了有事情发生。
熄灯后,云遥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情,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实在是睡不着,侧着身子看向谢彦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不会是想纳妾吧?”
不然干嘛这般奇怪,还不说话。
黑暗中,云遥感觉谢彦逍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这是被她猜中了,紧张了?
“你真的想纳妾?”云遥都没注意到自己声音有些发紧。
谢彦逍仍不说话。
云遥眉头皱得越发深了,片刻后,她理智而又清醒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仔细想过了,你若是想纳妾我不会反对的,不过,你若真的纳了妾,就别想再碰我了。只要你答应这一点,别说一个妾,十个八个我都给你纳。”
谢彦逍的呼吸越发急促。
云遥想,开心的?
想到前世他也常去倚红楼,虽可能与那花魁没什么关系,但未必跟其他姑娘没有。这般一想,顿时觉得被谢彦逍睡过的床都不干净了。
云遥平躺过去,睁着眼看着帐子许久,又侧身面向了里侧。
她好像没有刚刚回来时那般不淡定了。
好像只要不是苏云婉,她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急躁和愤怒,心里只隐隐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彦逍心里异常愤怒,他极力克制自己才没有发火,没有离开。
过了许久,他心情终于平缓下来,侧着身子,从背后紧紧圈住了云遥。
云遥顿时觉得有些恶心,抬手推他。无奈谢彦逍身强体壮,推不动。
“所以,只要我不纳妾,夫人就会一直让我碰?”谢彦逍哑着声音问道。
臭不要脸!
云遥顿生不悦。
她何时是这个意思了?
云遥转过身面向谢彦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我刚刚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话就被人堵住了。
谢彦逍发现了,他就不该听她那些废话的,也不该按照云遥喜欢的样子去伪装自己,这完全就是在给自己找气受!
第二日云遥揉着酸痛的腰骂了谢彦逍一上午才解气。
腊月二十六那日,皇上下了最后一道旨意来结束这一整年。
简国公府被抄家,全族流放三千里,子孙不得为官。
在德成帝看来,简国公府罪恶滔天,当诛九族,没有诛他已然是看着老国公的功劳上。他觉得自己是个明君,而且是位仁慈的明君。
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想。
简国公府对大历的功劳颇大,老简国公去世没多少年,结果国公府被皇上抄了。那些跟随先帝打仗之人难免有兔死狗烹的想法。
钱国舅却不这么想。
他觉得这时一个好时机,一个扳倒镇北将军的好时机。
简国公都被抄家流放了,镇北将军的牢狱之灾还会远吗?
不会远了,他觉得。
他手头已经搜集了镇北将军在前线打仗的一些罪证,就等着镇北将军回来告他一状了。
无奈太子仍有些犹豫。
“舅舅何必再揪着那李家的事情不放,李家大郎本就不是个好的,镇北将军发怒也是人之常情。不如舅舅就此罢手,和镇北将军握手言和。”
镇北将军手中的兵权实在是太重了,全大历独一份儿,就连父皇信任的武安侯府都无法与之抗衡。如今武安侯府明显偏袒四弟,若是再与镇北将军为敌,这就等于是提前放弃皇位了。
太子竟然还在对镇北将军心存幻想?钱国舅忍住心里的不适,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殿下,我可是您的亲舅舅。镇北将军打我的脸不就等于打您的脸吗?难道您到现在还指望镇北将军站在您这边?”
太子皱了皱眉。
“李家和舅舅家还是有区别的。镇北将军只针对李家,并未针对舅舅家。”
钱国舅无奈叹气。
“镇北将军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您面子,您想想看,他往日可有把您放在眼里?”
太子没说话,顿了顿,道:“但他也没对孤的其他兄弟亲近。若是因为舅舅针对他,他便站在了二弟三弟或者四弟身侧,到时候我们才是真的完了!”
太子仍旧不想得罪手握兵权的镇北将军。
钱国舅劝道:“皇上早就忌惮镇北将军了,尤其是简国公府的事情发生后,想必皇上更加忌惮镇北将军。听说前线战事打得也不顺,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再添一把柴,把镇北将军也拉下马。”
太子依旧没应。
看着太子脸上的神色,钱国舅无奈叹气,罢了,如今镇北将军还没回来,还是慢慢再劝吧。
这是云遥第一次操办年节,每日迎来送往,疲惫得很。人人都道管家是个好差事,唯独她觉得是个辛苦活。她其实很想把管家的事情扔出去,可也不想让曹氏如意。所以这管家的任务仍旧在自己手中。
迎来送往虽然累,但这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须得去各个府上拜年。尤其是身份尊贵的,以及亲近的人家。
年二十八那日,云遥终于得空去了趟湘王府。
可巧的是,她在那里遇到了同样来拜年的苏云婉,还有一些官宦贵妇。
“见过舅母。”云遥行礼。
随后她便直起身子,看也未看苏云婉。
众人在苏云婉和云遥身上打量了片刻,见云遥没有给苏云婉行礼的打算,便朝着她行礼。
“见过昭慧郡主!”
在坐的都是人精。云遥被封郡主一事还没过多久,如今见着她大家便换了个身份更高的称呼。
“免礼。”
云遥瞥了苏云婉一眼。
恰好苏云婉看了过来。
“许久不见,我怎么瞧着你清瘦了不少?”湘王妃打量了云遥一眼说道。
云遥道:“如今过年,府中事情繁多,一刻也不得闲,可不就瘦了么。”
一旁的贵妇人们瞧出来湘王妃的态度,也因云遥如今处境和身份的变化,开始没口子地夸她。
“郡主可真是能干,这般年轻就能操持年节了!”
“可不是么,我从前也是跟着家里的大人学了几年,打了几年下手才敢一个人操持呢。”
“您可真像您母亲,长公主行事也一向干脆利索。”
“是啊,谁生的像谁。”
这话云遥不爱听。
苏云婉也不爱听。
“侯夫人还在,妹妹就独自操持府中庶务,知道的便是知晓妹妹孝顺长辈,主动揽了这个累人的活。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侯夫人呢,这可不是咱们皇家的做派。”
云遥庆幸自己早饭没吃多,不然此刻要吐出来了。
苏云婉可真会说话,一张口就贬低她,还顺带太高了她自己的身份。这才嫁给瑾王多久啊,这就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皇家的一员了?是有多怕旁人提起她的身世!
云遥可不会惯着她,张口就道:“你这话我听着不顺耳。我管家之时还没被皇上册封为郡主,所以不存在用身份欺压旁人。再者,我为何管家乃我侯府私事,不相干的人还是莫要插嘴了。瑾王妃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管管自己王府的事,少操心旁人的家事。”
云遥就差直接说苏云婉多管闲事了。
一旁的兵部尚书夫人凌氏开口了:“原来郡主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还以为您是乡下来的,不懂这些规矩。”
这是在暗讽云遥当初当众提及简国公府事情,自打女儿死了,凌氏就恨极了云遥。如今终于为女儿报了仇,又把简国公府拉下马来,她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云遥早就注意到凌氏了,如今的凌氏可是今非昔比,整个人得意得很,想必是简国公府落败给她的信心。
“家事?我头一次听说给婆母下药意图害死婆母是家事!”云遥怼凌氏时毫不客气。
“你胡扯什么!”凌氏怒了。
自打简国公府被流放,可就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云遥道:“此事证据确凿,怎么,如今尚书夫人瞧着简国公府北流放就想要颠倒黑白不成?你若是觉得简国公府无人,我倒是可以代劳去替简国公夫人告上一状!”
凌氏看着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云遥,气得满脸通红,道:“登高必跌重!我劝郡主还是收敛些好!不然怎么摔下来的都不知道!”
云遥冷哼一声:“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好歹登到了高处,有些人怕是一辈子都登不上!”
这兵部尚书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似乎因为什么事入狱了。
凌氏又想说什么,被湘王妃打断了。
“夫人想必是吃醉酒了,快扶夫人下去歇息。”
凌氏听出来湘王妃对云遥的维护,心中颇为生气,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忍了,转身离开了湘王府。
众人看了一场好戏,见人走了,便笑呵呵地转移了话题。
偏苏云婉不想放过此事,道了一句:“妹妹,尚书夫人也是好意提醒,你没必要当众揭她伤疤,未免让人觉得刻薄。”
云遥:“我还有更刻薄的话,你要不要听?”
苏云婉默了一瞬。顿了顿,调整好情绪开口了:“你是我妹妹,我作为姐姐并非是刻意多管闲事,实则是关心妹妹罢了。妹妹不领情便算了,何必说这么难听的话?”
端的是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刚刚被云遥呛过。
云遥瞥了一眼苏云婉。
她发现苏云婉嫁给瑾王之后似乎越发沉得住气了。
听闻上次她发现瑾王和许二姑娘的私情竟也没有当场发作。
云遥细细思索了一番,再次开口:“既然你说自己是我姐姐,因为关心我才这般说的,那我可要反问一句了。苏云婉,你究竟是盼着我好呢,还是盼着我不好呢?”
苏云婉不知云遥要说什么,怕落入云遥的陷阱之中。但眼下不好不答,只得道:“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云遥立马道:“既盼着我好,为何还要提到让我把管家一事交给我的婆母?口口声声指责我欺负婆母?这也是姐姐的做派?哪家的姐姐会这般要求妹妹!”
瞧着周遭人的议论,苏云婉稳了稳神,道:“我这是在为你的名声着想,若是被人传出去你不敬婆母,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云遥突然笑了。
苏云婉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云遥道:“既如此,不如你明日就把瑾王府的庶务都交给皇后娘娘吧。”
云遥的婆母是武安侯夫人曹氏,苏云婉的婆母是宫里的皇后娘娘。既然苏云婉认为云遥应该把府中庶务交给曹氏,那苏云婉自己不也应该交给皇后娘娘么?
苏云婉自然想通了这一点,抿了抿唇,干巴巴说道:“妹妹这是什么孩子话,母后管着后宫,很是辛劳,王府庶务怎好劳烦她?”
云遥脸上依旧带着笑:“怎会是孩子话?这不是你说的么,管家一事应该交给婆母。”
说完,看着苏云婉难看的脸色,又补充道:“哦,对了,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么,若是被人传出去你不敬婆母,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云遥把苏云婉刚刚说她的话原话奉还。
苏云婉脸上的神色精彩得很。
跟湘王府来往的人基本上都是闲散宗室,亦或者不站位的中立派,像凌氏那种极少。她们压根儿不会帮苏云婉,只会坐在一旁看戏。
苏云婉孤立无援,灰溜溜走了。
云遥觉得甚是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向苏云婉炫耀自己的郡主之位呢。这种事情只有在最在乎的人面前才有效果啊。
武安侯府中,谢彦逍跟幕僚议完事,看着秋武递过来的两张画像,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沉的情绪中。至于调查来的信息,他不用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云婉小时候的模样他是见过的,没想到跟梅寡妇年轻时这般像。后来她渐渐长开了,才和苏驸马相像。不过,细看的话,眉眼之间仍然有梅寡妇的影子。
等到秋武说完整件事情,谢彦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不想利用此事给琳琅长公主添堵了,他在想,这件事情,他该如何跟云遥讲……
明日可就是除夕夜了,团圆夜。
若她知晓当年换她之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知心中会作何想。
? 76、云涌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 谢彦逍都没有开口跟云遥说起这件事情,只是他偶尔会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云遥。
云遥渐渐也察觉了这一点。
今日她累得不轻,没工夫也没心情搭理他。
过年之际, 因内宅需要人手较多,梅心终于如愿从外院到了内院之中, 也借机摆脱了王管事。因为懂苏云婉的心思, 所以仅一个年节她便在苏云婉身侧当上了管事。
苏云婉跟梅心私下没少接触,所以如今才能快速上位, 可旁人并不知晓这一点。梅心当了管事自然会挤了别人的位置。
比如, 原本是苏云婉身侧二管事的蔡嬷嬷就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梅心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寡妇,日日在外院做些杂活, 即便是在王管事的庇护下不用做太多活, 日子也没多好过。如今来到了女儿身边, 她吃得好穿得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她竟然大变样了, 整个人有了精气神不说, 样貌也比从前好看了些。
正月十六那天, 苏云婉要回长公主府。她本不想带着梅心的, 因为她相貌气度并不太好, 带出去有些丢脸。只是梅心一直求她,而且养了一个月,梅心样子也变了,她便决定带着她回长公主府。
这下苏云婉身边的蔡嬷嬷可气炸了, 琢磨着等梅心从长公主府回来定要她好看!
苏云婉回公主府时, 琳琅长公主身侧的玉嬷嬷亲自站在二门处迎接。
远远瞧着苏云婉走过来, 玉嬷嬷脸上挤满了笑容。只是, 在看到苏云婉身侧的管事嬷嬷时,顿时面露诧异。
这婆子好生眼生,并非长公主给婉姑娘的陪嫁,但又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似的。而且,跟婉姑娘站在一处竟有说不出来的相像。
到了近处,玉嬷嬷仔细打量了二人几眼,又觉得不像了。心想,可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这婆子的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婉姑娘会让旁人当了她的心腹。
“见过瑾王妃。”玉嬷嬷行礼。
苏云婉抬了抬手,道:“嬷嬷客气了,快快请起。”
玉嬷嬷心里又不舒服了一下。往日她若是给婉姑娘行礼,婉姑娘必定不会让她行全礼,如今竟然让她行了全礼不说,也没伸手扶她。
就连瑾王都对她恭恭敬敬的,没想到婉姑娘如今成了瑾王妃却与往日不同了。
玉嬷嬷面上不露分毫,满面笑容,说道:“王妃客气了。”
说着,站直了身子。
她刚刚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番婉姑娘身后的婆子和丫鬟,在她行礼时,那些丫鬟婆子全都朝着她行礼,没敢受她的礼,只除了婉姑娘身边这个眼生的婆子。
这婆子架子好大!
她在长公主身边伺候了一辈子,主子们都很少受她全礼,她竟然敢受她全礼。
去见长公主的路上,玉嬷嬷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恕我眼拙,不知这位嬷嬷是……”
苏云婉听出来玉嬷嬷的试探,笑着解释:“这位是梅嬷嬷,原也是咱们府上的人,在外院干些洒扫的活。几个月前王府中设宴缺人手,我从府中借了些人过去。结果发现她人读过书,做事颇为周全,干事也很麻利。”
虽然玉嬷嬷没想起来梅心是谁,也不喜她刚刚那般做派。但听到是长公主府出去的,她忐忑不安的心倒是平静了一些。
只要是公主府的人就好,就怕婉姑娘觉得自己如今身份变了,翅膀硬了,敢不听长公主的命令。
从前琳琅长公主信誓旦旦地跟养女保证能让她被皇上封为郡主,如今此事泡了汤,她又换了一套说辞。
“你已经是瑾王妃了,是否有郡主爵位也没那么重要。有的话固然好,没有也不必为此事烦忧。毕竟郡主爵位要比王妃的爵位低,这于你而言也就是锦上添花的事。”
苏云婉本是垂头听话,闻言,她抬眸看向了梅心。恰好梅心也看了过来,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很快又移开了。
琳琅长公主垂眸饮茶,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
玉嬷嬷因对梅心心存怀疑,故而一直盯着她看,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
她越发觉得哪里怪怪的。
琳琅长公主又说了几句话,大意便是这郡主爵位不重要。
“云遥虽然脾气不太好,对你也不太尊重,但她终归是你的妹妹,有这一层关系在,武安侯府绝对不会倒向太子那边。她得了郡主爵位对你而言也不算坏事。”
苏云婉一直乖顺地听着,当听到琳琅长公主提及苏云遥时,心里对琳琅长公主产生了不满的情绪。母亲果然会为自己找补,她的话竟然与梅嬷嬷事先说的差不多。
苏云婉抿了抿唇。
果然,在母亲心中苏云遥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比她重要。
虽心里如此想,但面上还是恭顺地道:“母亲说的是,女儿心中并未有任何不满。”
“嗯,你懂事我便放心了。”
自打苏云婉出嫁后,她每次来长公主府都要待上整整一日,天快黑时才离开。今日刚刚吃过午饭,便借口瑾王府有事离开了。
琳琅长公主也未曾怀疑。
等到过完十五,云遥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年可算是过完了。
她却不知,外面如今对她的风评极好,夸她会管家,夸她有能力。
因为简国公府违规扩建宅院的事情,后续又咬出来一些人,那些没来得及拆除、割分的府邸多少都受到了皇上的责罚。
因此这个年大多数人都没过好。
这其中也包括了最上位的皇上,简国公府三万兵力归属成了最大的问题。太子想要,瑾王想要,被皇上安插到镇北将军那边的康王也想要。
德成帝一时没想好要给谁,直到后来不知是谁提到了睿王府的廉郡王。越看廉郡王他越觉得合适。
最终,年后开朝,德成帝宣布了这件事情。
几位皇子虽然心有不甘,但好歹这美差没落到其他兄弟手中,倒也算是一件不好不坏的事情。
不过,太子在得知许二姑娘跟自己的四弟好上时心里就不淡定了。若是镇北将军因此投靠了四弟,他这个太子之位可还能坐得安稳?
“舅舅说的可是真的?”太子仍旧有所怀疑。
钱国舅在得知此事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在去年镇北将军杀了李家大郎时,他便知道镇北将军不可能会支持太子了。如今发现镇北将军和四皇子可能会联盟,他也没有多么意外。毕竟整个朝中除了太子最有希望的就是四皇子,他们二人结合是早晚的事情。
只有太子还心存幻想。
如今发生了此事,也足够太子死心去对付镇北将军。
“自然是真的。前几日瑾王殿下和许二姑娘在阳春路的私宅中私会,被我的人看到了。”
太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
过了片刻,他停了下来,道:“你说将军若知晓此事会不会想打死四弟?”
就像打死李大郎一般。
越说,太子越觉得有点可能。
“李大郎不过是摸了一下许二姑娘的手,四弟可是跟她发生了关系,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他死得更惨?”
钱国舅:……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顿了顿,方道:“太子殿下,李大郎是伯爵府的公子,镇北将军才敢如此行事。您的四弟可是瑾王殿下,是圣上的亲子,您觉得他敢打死他吗?”
若镇北将军真敢打死瑾王殿下,事情反倒是简单了,就怕他不敢!
太子也知晓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非常愚蠢,他只是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嗯,自然,自然是不敢的。”
既然不可能打死四弟,那就只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嫁入瑾王府了。
可惜几年前他求娶许大姑娘为侧妃时被镇北将军拒绝了!
若许二姑娘真的嫁给四弟为侧妃,四弟的筹码可就多了,不,绝对不行!
“舅舅,咱们该怎么办?”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钱国舅松了一口气。
“我听闻镇北将军平乱时曾杀了良民充当叛军,如今已经查到了一些证据!”
太子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德成帝潜心炼丹,但宗室朝臣之间的暗流涌动他还是感觉到了。尤其是整个新年中,底下的人似乎更加畏惧他了。
德成帝在后宫转了一圈,回到了太极殿,看着烟雾缭绕的炼丹室,道:“你说朕真的太狠心了吗?”
言天师表面上坐在那里炼丹,实则已经睡着了,听到这话机灵一下清醒过来。
“您是贫道见过的最仁慈的君主!若您真的下了什么旨意,那也定是底下的人的问题。”言天师熟练地拍着马屁。
跟言天师聊了一会儿,德成帝心里舒服多了,那一点子对简国公的愧疚也荡然无存。
对,不是他的错,都是旁人的错。即便是他错了,那也是状告简国公府的那些官员的错。
从炼丹室出来后,德成帝回了前殿,顾勉把整理好的折子递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放在了龙案上。
最上面一个折子是宗室的福郡王参了自己妻子郡王妃一本,说郡王妃给久病在榻的婆母饭菜里下了蒙汗药,让婆母日日睡着。不孝婆母,犯了七出,他想要休妻。
这郡王妃的父亲是平南将军,也是跟随先帝打天下的功臣,德成帝看完颇为头痛,思索片刻,批了两行字:平南将军乃大历功臣,他已逝多年,只留有这一个女儿,望堂弟忍之、耐之、教之。
第二个折子是参吏部侍郎把宅子往旁边多扩了一尺。
年前和年后这种折子颇多,一尺已经是德成帝见过的最小的了,他批了几个字:责令改建,罚俸三月。
紧接着第三个折子又是朝臣扩建宅子,这次是三尺。
既然前一个折子罚了三月俸禄,这一个不能比他少,便写了一年。
三个折子已经把德成帝气得不轻,看着最后一个折子,他看都不想看了,只是这是最后一个折子了,看完就无事了。他想了想,还是忍着恶心打开了。
瞧着上面写的内容,德成帝瞬间不淡定了,满脸怒气,猛拍一下龙案。
折子也被他甩在了地上。
上面露出来一角,只见上面写着“兵部尚书”四个字。
顾勉跪在了地上,目不斜视,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德成帝快要气炸了!
折子上写的是兵部尚书为女儿操办丧事,他认为自己女儿是枉死的,偷偷为她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
福郡王妃的父亲是于大历有功的平南将军,她对老郡王妃也只是下了蒙汗药,兵部尚书的女儿可是下的致命的药,想要毒死自己婆母!这样的女人也算是枉死的?
更气的还在后面!
兵部尚书为女儿操办丧事的府邸在尚书府隔壁,原先竟是尚书府的府邸,在他上书简国公府违规扩建的前一日连夜改的宅子!
足足扩了十丈之远!
德成帝咬着牙,沉声道:“来人!给朕围了兵部尚书府,把兵部尚书给朕打入刑部大牢!”
顾勉捡起来折子递给了李公公,默默退了出去。
折子是他故意这样放的。
先是平南将军的女儿给婆母下药,害她日日昏睡。然后是两位官员违规扩建宅子。最后是兵部尚书偷偷为试图害死婆母的女儿做法事,做法事的地点还是他扩建的宅子里。
自打上次谢彦逍提醒他,他便愈发小心谨慎,不敢多言一句。今日他只是在折子上下了功夫,并未说一字,任谁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初春时节,阳光正好。言天师闻着丹药的味道觉得恶心,出来透口气。听说皇上发火欲惩治兵部尚书,顿时觉得奇怪。明明皇上走时已经没了对简国公府的愧疚,怎得此时又惩罚兵部尚书了?
就在这时,顾勉神色平静地朝着他走了过来。
看着顾勉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大白天的不知为何觉得瘆得慌,言天师见顾勉离自己越来越近,连忙转身快步躲开了。
跟那个女人有关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可怕!
他还是好好炼丹,多攒点钱离开京城吧。
当云遥听说兵部尚书被流放时,整个人愣了许久。
“你是说兵部尚书被流放了?”
春杏点头:“对,皇上刚刚下的旨。”
云遥秀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杏看着云遥的状态有些担心。她怕夫人又跟上次一样,对此事内疚。
“夫人,此事跟您无关,是兵部尚书罪有应得。”
前世被封郡主之后,云遥便让底下的人改了称呼,今生她没那么在乎了,也就没要求。所以院子里的人有的依旧叫夫人,有的叫郡主。
云遥转头看向春杏,瞧着她眼底的关心,道:“我没觉得此事与我有关,只是忽然想到了其他事。”
见春杏似信非信的模样,云遥也不好过多解释:“你最近多留意一下外面的事情,尤其是朝堂上的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告诉我。”
“是,夫人。”
春杏退下去后,云遥靠在榻上,看向了外面泛绿的院子。
先是钱国舅府和镇北将军府结了仇,然后是简国公府倒下,兵部尚书倒下……这个年,从年前到年尾没有一日是肃静的。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就连不涉朝堂的湘王府和睿王府都和之前的状态不太一样了。湘王府闭门谢客的日子越来越多,睿王府虽没有如此做,但也能看得出来府中之人越发小心谨慎。
她刚刚竟突然觉得如今世家的氛围竟跟前世五年后异常相似。
只不过如今太子没有被废,瑾王的势力也未大增。
但简国公府倒了,兵部尚书府倒了……
不知接下来又会是哪一个府。
忽然,一阵风刮过,云遥觉得微冷,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巧合的是,谢彦逍这几日都没有回内宅之中,给她的理由是有事在忙。他的确在忙,这五日有三日没回府,两日宿在外院,子时方歇。
如今她管着内宅,谢彦逍的行踪她不用去打听,日日都会知晓。
也不知这些事是否与谢彦逍有关。
晚上,谢彦逍又恰好回来了。
云遥心头的疑惑越发深了。怎么兵部尚书的处罚一定下来他就忙完了呢,也太巧了吧。他不会恰好跟此事有关吧?
谢彦逍察觉到云遥今晚一直时不时盯着他看。
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喝了几杯茶,沐浴过后,谢彦逍去了床上。刚一上床,立马就靠近了云遥,恰好云遥想问他事,转过身来,她就这般扑在了谢彦逍怀里。
谢彦逍闷笑一声,沉声问:“这就等不及了?”
云遥:……
想多了您!
话未说出口,谢彦逍就先有了动作。
云遥顿时无语,等不及的人是他自己吧!她忍不住掐了一下谢彦逍。
谢彦逍吃痛,却并未躲开。
许久过后,云遥累极睡去,已经不想再问任何问题了。
? 77、慎言
第二日, 云遥收到了言天师的信,恰好她也有问题要问他。
过了两日,两人在道观相见了。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 同时开口了。
“谢彦逍最近在做什么?”
“你夫君最近在做什么?”
接着又同时沉默了。
云遥先开了口:“看来你也不知道。”
言天师道:“你要是问我别的事情便也罢了。你夫君那个人深不可测,你是他夫人都不知道, 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你知道什么?”
“顶多知道皇上的行踪。”
然后两人就皇上的事情展开了一番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讨论。
比如。
“皇上最近愈发迷恋我炼制的丹药了。”
“哦, 你那炼丹炉没毛病吧?可别再伤到我哥了。”
“放心,炼丹我可是专业的, 这次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呵呵。”
再比如。
言天师:“皇上看起来越发年轻了, 他都不常去后宫了,说后宫中的女人都太老了。”
云遥:“……”
云遥听了一脑子没用的八卦回府了, 言天师讲了一肚子没用的八卦回宫了。
刚一进宫, 言天师就觉得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 他四处看了看, 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谢彦逍。
怎么形容谢彦逍的眼神呢, 如刀一般。
言天师心里一颤, 远远躲开了。
然而, 谢彦逍却不像顾勉那般当他是空气, 他直接堵住了言天师的路。
“天师又出宫了?”谢彦逍问。
语气就像是问吃了没, 今儿天气不错一般平淡,丝毫听不出来怒气。可不知为何,言天师就是觉得他生气了,心肝一颤。
不过, 他面上倒是一派平静, 语气和缓地说道:“贫道刚去了一趟道观。”
谢彦逍不说话, 就这么盯着言天师。
言天师后背都湿了, 甚至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电光石火之中,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言天师毫不客气出卖了云遥。
“是郡主约的我!”
说完这话,只见谢彦逍脸色更黑了。
言天师忙道:“郡主颇为关心世子,特意向我打听世子的行踪。”
谢彦逍的神色终于好看了些。
倒不是他信了言天师的话,而是这两日云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但却没说出来。
见状,言天师终于松了一口气。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冬剑,决定卖给谢彦逍一个人情。
“我瞧着这位大人印堂发黑,近几月怕是会有血光之灾,行事要多注意些。”
谢彦逍看向言天师的眼神充满深思。
梦里的冬剑的确在几年后死在了镇北将军的手中。只是,梦中的事情和现实中的时间线并非一致,有很多事情在梦里是几年后发生的,但在现在已经发生了,所以冬剑被杀一事也未必不会在近几个月发生。
他一直觉得言天师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骗子,没想到竟然能看出来冬剑的命数,难不成他真的懂面相?
言天师见上到谢彦逍,下到他那两个随从没有一个人对他的话有反应,再次强调:“世子,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他好不容易大发善心透露了一丝天机,结果对方却丝毫不领情。
谢彦逍盯着言天师看了片刻,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倒像是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沉默片刻,再次开口:“虽说天师是方外之人,但若是夫人未曾主动约天师,天师还是不要再见我家夫人了。”
也就是说昭慧郡主主动约他的话他可以去,但他不可以主动约郡主?
言天师面上露出来尴尬的笑容,忙说:“一定一定,我记住了。”
看着谢彦逍离去的背影,言天师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觉得这位世子好像比从前多了些人情味儿。
云遥回府后,桂嬷嬷进出里间时,看着坐在榻上看书的云遥,欲言又止。
数次之后,云遥看向了桂嬷嬷。
“嬷嬷有话便直说吧,你这般我心里有些不安。”
桂嬷嬷迟疑了一下,道:“夫人,其实世子待您挺好的。”
云遥淡淡道:“还行吧。”
作为侯府世子夫人,谢彦逍在外面的确给她面子,回到府中倒也没像曹氏和周氏一般欺负她。但若是说“好”,那倒也不至于,作为一个丈夫,他并不合格。
瞧着云遥的神色,桂嬷嬷猜到她心中所想,慢慢说出来自己的看法。
“您想想看,当初侯夫人为何突然被侯爷禁足了?而且还没说是为何。”
云遥没说话。
“还有,三少爷被谁打了,三少爷和四少爷他们二人为何会被送去军营。”
云遥依旧没说话。
“平日里也能看得出来,世子非常在意夫人。”
不管桂嬷嬷说什么,云遥都没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过,她心中还是泛起了涟漪。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桂嬷嬷并不知晓。比如,曹三郎的事情提前了,再比如文昌侯府的事情,比如简国公府和兵部尚书府的事情……而这些都少都与她有关。
不会都是谢彦逍为她干的吧?
晚上,谢彦逍不到亥时就回了内宅,他也不说话,就坐在榻上默默喝茶。
云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以为他有事要说,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便又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等她做完事沐浴完从浴房出来,谢彦逍仍旧坐在榻上喝茶。
难道是有心事?云遥心中猜测着。
云遥上床后,过了片刻谢彦逍也上床了。
云遥一时没睡着,然后她发现谢彦逍似乎也没睡着。不如,聊聊天?
可巧的是,她还没开口,谢彦逍先开口了。
“我最近有些忙,可能没办法日日按时回府,也可能不来内宅。和我在一处的都是男子,你莫要相信旁人的话。”
云遥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番话。谢彦逍的意思是,她信了旁人的话,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她张了张口,刚想反驳,然而却忽然想到了前世。
前世,她的确怀疑过谢彦逍在外面有了女人,或者说怀疑他一直钟情于苏云婉。不过,也不仅仅是这一点疑惑,她也好奇他究竟在外面做什么。
前世牵着比例占比重,后者轻。
如今却是相反了。
“你在忙什么?”云遥还是问出了口。
谢彦逍沉默了。
她记得他曾说过自己并未站在四皇子那边,从前世看他也没有站在太子那边,难道是康王,亦或者是慎王?可这二人如今在朝堂并没有什么威望。
如今看来,他现在倒像是一个保持中立之人了。
云遥知晓她不该问,可她实在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谢彦逍越沉默,她便越发好奇。她转过身,凑近了谢彦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兵部尚书府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谢彦逍也望向了云遥的眼睛,看着这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他承认了:“是。”
云遥眼睛瞬间瞪大了。想到白日里桂嬷嬷说过的话,她又凑得更近了些,问:“不会是为了我吧?”
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激动和期待。
难道谢彦逍真的在默默为她做什么事?
看着这一双眼睛,谢彦逍很想回答是,但他却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
“也不全是。”
有些事情的确是因为夫人提前了,但却并非全然为她。
云遥:……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云遥平躺回去后,心中的疑惑仍旧没能解决,她继续问了一句:“那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谢彦逍沉默了。
云遥也没再追问。结果,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谢彦逍又开口了。
“大历边境不稳,最近几年时常被邻国骚扰,根本原因是兵力不足。然而,大历的人数却是邻国的数倍。每年朝廷拨的军饷有很多,可前线将士用的武器却是最劣质的,穿的铠甲也如纸糊的一般。许多将士甚至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冻死在边疆了。”
说这番话时,谢彦逍语气中有说不出来的愤怒。
谢彦逍说的这些问题云遥都知道。
她还知道整个大历朝堂上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又何止是兵部?
在前世,她成亲五年后,这些问题渐渐开始爆发了。想到那两年的昏暗,云遥道:“这样说的话,户部岂不是也有问题?那些拨下来的军饷也未必全都进了兵部的钱袋子里。”
她记得户部官员也会相继落马,查抄出来的银子让人瞠目结舌。
“还有吏部,吏部是如何选拔这些官员的?”云遥又道。
谢彦逍侧头看向云遥。
云遥想了一圈,却发现整个朝廷都烂透了,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说到底,是她那个成日沉迷于炼丹的舅舅的过错。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他也活不了几年了。
“可惜太子不是个好的,瑾王也是个草包,康王心狠手辣,慎王好色成性……”
云遥细数了几位皇室继承者,发现没一个好的。说来说去,最有可能登基的人还是瑾王那个草包。
即便是皇上舅舅死了,他上了位也改变不了什么。整个大历竟是看不到希望的样子了。说不定很快就要亡国了。她那未曾谋面的外祖父若是看到如今大历的模样,不知会不会想从棺材里跳出来打死这些不肖子孙。想到从嬷嬷口中听说,她外祖在世时好像政治也不太清明的样子,她又觉得外祖看到现在的样子未必会愤怒了。
“哎,要是能有人推翻大历就——”
她实在是不想看瑾王上位,不想看苏云婉得意,不想看她母亲如意的模样。
云遥话未说完,嘴就被人用手掌捂住了。
黑暗中,谢彦逍的眼睛如寒潭一般幽深,吓得云遥打了个寒颤。
“慎言!”谢彦逍沉声道。
这时云遥第一次看到谢彦逍这般郑重的模样,着实吓到她了。说起来,虽说她刚刚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但关起门来偷偷说几句也不会传到外面去。
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云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一巴掌拍掉了谢彦逍的手。
她平时也没看出来谢彦逍这么忠君爱国,明明太子才是储君,他还巴巴跑过去帮瑾王。前世他可是帮助瑾王干掉了储君太子。今生倒好,跟着瑾王干了几年,又突然弃了他,不知暗地里又转投了哪一门。
难道现在开始扮演中立人设了?
她才不信!
若真是中立,干嘛每晚还要偷偷摸摸跟那么多朝臣议事?
她顶多是嘴上说了两句,他是实实在在在干一些事情,如今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她懒得搭理他,转身面向里侧。
结果谢彦逍那边还没完,过了片刻又道:“这是要诛九族的,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嘿,还越来越来劲了,这么在乎谢家的列祖列宗,那就老老实实当个纯臣啊。
云遥转身面向谢彦逍,挑衅地问道:“怎么,你还打算去皇帝舅舅面前告我一状不成?”
谢彦逍却突然翻身,摁住云遥,眼神里的情绪有些渗人。
“不许说,听到没?”
云遥被看得心砰砰直跳,本不想如他意的,可看着谢彦逍如墨色般深沉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谢彦逍这才放过她。
过了几日,云遥还没想明白谢彦逍的新主子究竟是谁,这时她得知了新的兵部尚书是谁。
诚郡王。
她忽然想到那日去外院时看到诚郡王和谢彦逍在一处了。又想到谢彦逍跟睿王的长孙萧子义关系不错,她心头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难道睿王想上位?
云遥想了想睿王府的情况,突然觉得,情况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不过,谢彦逍果然是个能装的人!表面上不让她说,实则自己干着最大逆不道的事情。
半个月后,镇北将军班师回朝了。
因他打了胜仗,回朝时,京城里的百姓都来迎接。
云遥恰好那日出府办事,瞧见满城百姓脸上真诚的笑容,嘴角泛起一丝讽刺的笑。
说起来这个镇北将军才是最狠的人。
现如今还好,再过几年他去平乱之时便开始杀良民了。杀了良民充当叛军,踩着百姓的尸体获得军功。她得想个法子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谢彦逍才是,好让他提前有所准备。
结果过了没几日,她正在院子里看地里长出来的小青菜,就听春杏来报,钱国舅递了折子,说镇北将军平乱之时乱杀良民,用良民来充当叛军。
云遥看着手中的小青菜,越发觉得今生的进程似乎快了不少。因为此事在前世可是在五六年后才被人揭发的。那时钱国舅早就被皇上处决了,太子也被废了。镇北将军暗地里支持瑾王,没什么对手,便越发得意忘形。
如今钱国舅和镇北将军对上了,倒是开始互相揭短了。当真是件好事啊!
说完此事,云遥又问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京城的流民安置到哪里去了?”
去年北边遭了旱灾,自打过了年之后,京城的流民就越来越多了。她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想做些什么事。
春杏抿了抿唇,道:“官府撵了几回,有些人被撵出了城,还有些人偷偷藏起来了。如今官府正一家一家搜,若是搜出来了就……就……”
“嗯?”云遥抬头看向春杏。
“就直接杀了。”春杏声音越来越低。
云遥眉头皱了起来:“谁下的命令?京城府尹?”
好大的胆子!
春杏摇头:“是皇上。”
云遥手上一个用力,一棵没长成的小青菜被她拔掉了,她也顿时没了种菜的心情。
这可真像她这个皇帝舅舅能干出来的事情,永远都不把百姓放在心上,永远简单粗暴解决问题。
“外面可有设棚施粥的?”云遥问。
“没有。”
云遥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皇上的态度这般明显了,哪还会有人接济这些流民。依着这些人的性子,说不定有些人会直接杀了流民去邀功。
“去京郊施粥吧,就以道观的名义。”
“是,夫人。”
钱国舅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搜集到了证据,只可惜时运不佳,恰好遇到了京城出现流民一事。
镇北将军一开始并不承认,过了几日竟直接认下了此事。并且称之所以杀了这些良民,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流民,去军营中偷盗粮食。
德成帝想到最近京城中出现的流民,并未发太大的火,只责骂了镇北将军几句,没有严惩。
顾勉垂眸听着德成帝的惩罚,眼底一片寒光。前世,他为了此事出京追查,刚刚出京就被镇北将军的人杀了。
由此看来,前世自己死了也是白死了。
皇上压根儿不会把百姓的命当回事!
这一次,太子和钱国舅这次败的很彻底。
太子一怒之下直接把瑾王和许二姑娘的事情抖落出来,并在皇上面前告了瑾王一状,说他觊觎镇北将军的势力,想要争取权,有谋反之意。
德成帝把瑾王叫进了宫里。
瑾王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后,德成帝终于把他叫进了殿内。
“儿臣此举都是为了父皇!”瑾王开口便是这句话。
有了太子前面的铺垫,德成帝并未相信自己的儿子,而是用略带审视的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瑾王。
“究竟是为了朕,还是为了你自己?”
瑾王伏在地上,继续说道:“您是知道儿臣的,儿臣一直喜欢婉婉,打小就喜欢她。即便她身份低微,儿臣也愿意娶她为正妃。若儿臣真的为了自己,那儿臣当初就不该娶她,直接娶了将军府的姑娘岂不是更好?”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德成帝脸色好看了几分。
“你说为了朕?仔细说说。”
瑾王道:“我知父皇一直想要收回镇北将军手中的兵权,派三哥去将军身边也是此意。儿臣本不想这般做的,可瞧着三哥并未做成此事,就连将军去打仗他都嫌累怕死没跟着,于是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德成帝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看了许久,淡淡开口:“你退下吧。”
瑾王心里没谱,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退下去了。
瑾王一走,德成帝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些儿子,一个两个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不知是真的为了他,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若到时候兵权在手,想要反就容易多了。
只是儿子已经跟那姑娘有了首尾,而镇北将军又刚刚打了胜仗。如今闹得满京城皆知,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许二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也会寒了镇北将军的心。万一由此产生反意就不妙了。
这个儿子倒是比其他儿子聪明些,只希望他真的能从镇北将军手中拿回来兵权。
略坐片刻,德成帝去了后面的炼丹房。
前世云遥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如今日日听着外面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便产生了疑惑。待谢彦逍回来,她直接问了出来:“皇上明明不希望诸位皇子跟镇北将军过多接触,为何还要同意瑾王娶许二姑娘为侧妃?”
谢彦逍道:“因为跟镇北将军比,皇上更相信自己的儿子。”
云遥一下子想到了被德成帝安插到军营中的康王,道:“皇上想让瑾王去分镇北将军的兵权?”
谢彦逍点头。
云遥沉默片刻,说了一句:“皇上可真是想太多了,康王瑾王哪里是镇北将军的对手。”
闻言,谢彦逍脸上浮现出来一抹浅笑。
云遥刚想要再说什么,看着谢彦逍脸上的笑,怔了怔,她已经好久没看到他笑了。
“你这一笑看上去终于像个年轻人了。”
谢彦逍常常肃着一张脸,看上去颇为老成。虽然谢大郎比他大几岁,可看上去谢彦逍才像是兄长。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谢彦逍比武安侯还要成熟稳重。毕竟,武安侯在面对不成器的儿子时还会发火,谢彦逍却只会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这话谢彦逍听得心里一堵,抿了一口茶,觉得茶水没滋没味的,于是放下了茶杯。
“夫人这是觉得我老了?”
云遥:“倒也不是,只是你不爱笑,看上去比一般人……嗯……”
老成。
说到一半,觑着谢彦逍的神色,云遥及时止住了后面两个字,琢磨了一下,终于想到了另一个词。
“稳重些!对,是稳重!”
这话可一点也不像是夸人的,谢彦逍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云遥见谢彦逍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又补了一句:“男人还是稳重些好。”
虽然云遥找补了几句,谢彦逍却觉得她越描越黑。
谢彦逍平日里从未在意过自己的长相。只是,想到温润如玉带着书生气的顾勉,再想到皮肤白皙如谪仙一般的言天师,他垂眸看着因常年在外,又日日练剑,略显粗糙的手,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 78、着手
云遥瞥了谢彦逍一眼, 总觉得他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可这不应该啊,依着谢彦逍的性子,当不在意这样的问题才对。
而且, 她刚刚不是在夸他吗?
难道夸的还不够明显?
思索片刻,云遥又道:“你看廉郡王, 看上去就颇为稳重, 接管简国公手中的兵将不过数月就治理的极好。”
听到这番言论,谢彦逍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嗯, 廉郡王确实不错。”
听着谢彦逍对廉郡王的评价, 云遥其实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在支持睿王,不过, 想着他这个性子怕是也不会告知她, 便闭口没问。
谢彦逍却又接着刚刚的话题聊了起来。
“其实皇上还有另一层意思。”
云遥顿时感到好奇, 看向谢彦逍, 等着他的回答。
“皇上这些年沉迷于炼丹, 大半国事交由太子处理, 太子这些年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隐隐有超过皇上的趋势……”
谢彦逍话未说完, 云遥就凑近了谢彦逍, 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皇上想培植一个跟太子差不多的势力, 两方抗衡?”
她倒是聪明。
闻言,谢彦逍又笑了,点了点头。
谢彦逍的态度给了云遥莫大的鼓励,有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他这样做不会只是为了安心炼丹吧?”
这件事放在历代其他皇帝身上可能会是平衡朝堂势力, 若是放在德成帝身上, 那就未必了。德成帝一向喜怒无常, 对朝堂之事也疏于管理, 在他心中除了炼丹再无别的事情。他做的所有的事情怕都是为了炼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谢彦逍今日深刻体会到这一点。看着云遥似远山含黛的眉,如秋水流波的眼睛,他喉结微动,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抿了一口。
云遥一直盯着谢彦逍,因为离得近,所以看清楚了谢彦逍的一举一动。瞧着他滚动的喉结,微微抿起的嘴角,觉得今日格外吸引人。
这时,谢彦逍开口了:“皇上早已有了废太子之心,只是先皇后的父亲是开国功臣,若是直接废了太子难免伤了旧臣的心。能收回来兵权固然好,收不回来的话,瑾王也能借着镇北将军的势力把太子拉下去。”
云遥收敛了心思,道:“太子总比瑾王强吧,也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竟然能让瑾王这个草包踩太子,难道他真打算把大历交给瑾王?”
她这舅舅眼光也太差了!
谢彦逍抬眸看向云遥,说了一句:“你觉得皇上一直沉迷于炼丹是为了什么?”
云遥道:“当然是长生不老啊,如今他看上去比太子还要年轻几岁,再过几年估摸着就跟瑾王差不多——”
说到这里,云遥瞪大了眼睛,道:“他不会没打算把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们吧?”
谢彦逍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笑了。
云遥突然觉得,他还是别笑了,再笑下去怕是要把京城所有未出阁的小姑娘们都要迷倒。
她收回来视线,端起桌上的茶想要喝一口。茶杯还未碰到唇,就被谢彦逍拦住了。
云遥看向谢彦逍。
“凉了,添些热的。”
“哦。”
谢彦逍抬手为云遥倒了些热茶,云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真没想到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若是被太子他们知晓了,不知会如何想。”
诸位皇子都想要上位,皇上却无心退位,也怪不得前世会闹那么凶。
谢彦逍眸色微沉,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太子他们也未必想不到。”
云遥想了想前世发生的事情,好像也对。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此刻她也困了,便准备去睡了。
许是睡前沟通良好,两个人今日的体验都不错。
许二姑娘嫁给瑾王为侧妃后,瑾王在京城中一下子变得更加有存在感了,甚至隐隐与太子抗衡,双方的矛盾也愈发深。
云遥再次见到苏云婉时,是在康王府。
康王得了些名贵的牡丹花品种,邀请大家来赏鉴。
苏云婉春风满面,甚至对许二姑娘颇为照顾,一直在跟众人夸赞许二姑娘,把许二姑娘哄得像只得意的大公鸡。
“许侧妃这身衣裳可真好看!”一位贵妇人夸赞道。
许侧妃下巴微抬,嘴角含笑,道:“这可是昭国进献来云锦,王爷特意拿给我的。”
镇北将军手握兵权,在大历的地位举足轻重,但若是说起来尊卑,跟皇室还是有些差距。因此,许二姑娘未出嫁前也未曾穿过这样好的料子,如今得了,自是要显摆出来。
康王妃听后,眼珠子在苏云婉和许侧妃身上打转,状似无意地说道:“呀,原来是云锦啊。听说今年一共得了二十匹,皇上留了十匹赏给后宫中的娘娘,剩下的十匹给了姑母两匹,太子殿下、慎王、康王还有瑾王殿下。只是我听说是要给正妃的,没想到竟然穿在了侧妃身上,可见瑾王殿下是真的疼你啊……”
听闻此事,众人的眼神在苏云婉和许侧妃身上看了看。
康王妃本是要挑拨这二人的关系,让她没想到的是,此事就是苏云婉做的。
“可不是么,我瞧着妹妹刚刚嫁过来,服侍王爷辛苦,就把皇上赏赐的云锦给了妹妹一匹。妹妹年纪小,皮肤娇嫩,这种粉色正好衬你。”
许侧妃瞥了康王妃一眼,冷哼一声,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康王妃着实没想到会是这般。苏云婉和四皇子成亲不到一年,四皇子就纳了侧妃,她竟一点都不生气?
“哦,原来如此啊,四弟妹可真贤惠!”
众人看向苏云婉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若是将来瑾王登基,瑾王妃就是皇后娘娘了,有这样大度的皇后娘娘,倒是福气了。
云遥看着苏云婉假模假样的姿态,也有些佩服她了。
前世她好似也见过苏云婉对许二姑娘照顾有加,只是那时她不了解局势,也不知许二姑娘的身份,只觉得苏云婉是个大度的正妃。
如今她知晓的事情多了,又有了新的想法。苏云婉不仅是大度,她是真的能忍,为了权力什么都能忍下。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宠爱别的女人,还能忍受许二姑娘骑在她的头上,她真不愧是琳琅长公主亲手教出来的。和她相比,她的确不像是琳琅长公主亲生的。
云遥却不知,琳琅长公主看着养女这般,很是不满。
琳琅长公主的确会为了权力让步,但也只是让步。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其余的事情想都别想。
瞧着自己身上穿的云锦,恨不得立马去换一件衣裳。她堂堂长公主怎能跟一个庶女,一个侧妃穿同样的布料,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过了一会儿,琳琅长公主离席了,走之前,她看了养女一样。
苏云婉看到琳琅长公主的眼神,跟着她离开了。
二人到了一处亭中,琳琅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
“婉儿,那将军府祖上就是个杀猪卖肉的,不过是时运好才得了兵权,如今又权倾朝野。你不必对她这般低三下四。”
这话苏云婉不爱听。
她自己的亲生父母身份也非常低贱,这岂不是也在贬低自己?
从前她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的亲生爹娘的身份,一直说服自己是长公主的女儿,如今却慢慢改变了想法。说到底,她不是亲生的,长公主也不会拿她当亲生的看待。
苏云婉难得反驳了琳琅长公主:“母亲,虽然她祖上不显,可她祖父跟随先帝打下了大历江山,如今她父亲又手握重权。王爷若是想上位,还得靠镇北将军的支持。这门亲事将军显然不太满意,我若再不好好照顾她,岂不是得不到将军的支持?”
琳琅长公主皱眉。
“即便是想要镇北将军手中的权力,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正室,她就是个侧室。你如今这般待她,终有一日她会骑到你的头上去!”
当初瑾王想要娶许二姑娘她就很是不满。有钱国舅在,太子明显要被废,其他的几位皇子又不像话,这皇位早晚都是瑾王的。
镇北将军虽然手握兵权,但他跟国舅有仇,定不会帮太子,平日里也没瞧出来他跟慎王或者康王亲近。所以他手中的势力并不需要急着拉过来。
可惜瑾王太过着急,非得跟镇北将军扯上关系。这镇北将军是可以助他登上帝位,可登上帝位之后呢?焉知他不会篡权夺位!
那就是一把双刃剑!
“这一点云遥就做的很好。她虽然不懂规矩,旁人也说她善妒,但至少掌控了武安侯府,没让别的女人分她手中的权力和丈夫的宠爱……”
一听长公主夸赞云遥,苏云婉握紧了拳,自信地道:“不会的,王爷一直爱慕我,娶她只是为了镇北将军的权力。况且,女儿是您教的,有多少本事您是知道的,女儿定能把握住分寸。”苏云婉自信地说道。
苏云遥拿什么跟她比?她就是个乡下养大的蠢货!
许二更是个草包,被她哄得团团转。
更何况……
琳琅长公主还欲说什么,瞧着养女的态度,摁下没说。
她感觉最近几个月养女似乎变了,尤其是过年前后,变得特别明显。
“婉儿,你有几个月没回家看看了吧?你侄儿想你了。”
苏云婉抿了抿唇:“最近王府中事务繁杂,我又接管了外院,没能抽出身来去看望父亲母亲,是女儿的错。”
琳琅长公主点头:“嗯,掌控王府的确是头等大事,不过,也别忘了回家看看。”
“是,女儿记住了。前头还有事,女儿先告退了。”
琳琅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也没拦着。
苏云婉快要到宴席处时,梅心跟了过来。
一看到梅心,苏云婉就忍不住跟她抱怨起来:“当真如嬷嬷所言,母亲如今是瞧着我哪哪都不对了,刚刚还夸了苏云遥。”
梅心听到女儿被训斥也很是愤怒。
“您不是她亲生的,她自然是不疼的!我刚刚看了看,她那个女儿哪哪都不如你,跟你提鞋都不配,你莫要因此事而伤心难过。更何况,她女儿嫁的只是个侯府世子罢了,侯夫人还有亲生的儿子,这爵位还不知道能不能落在他头上。您嫁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王爷!王爷身份高,有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
被梅心这般一说,苏云婉心里舒服了些。
“嗯。”
梅心四下瞧了瞧,低声道:“再说了,那女人被我灌了药,这辈子都别想生出来儿子了,只要没有儿子,她将来拿什么跟您争?”
想起此事,苏云婉脸上露出来笑容。
这便是她的底气了。
许二这辈子也别想跟她整了。
“行了,此事不要再提。”
“是。”
苏云婉走后,琳琅长公主越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对一旁的玉嬷嬷道:“去,把她身边的人叫过来问问。”
玉嬷嬷道:“是。”
不多时,蔡嬷嬷过来了。
蔡嬷嬷离开公主府时还是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如今不过是大半年不见,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琳琅长公主皱眉,厉声问:“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可是王府中有人欺负你?”
这是她的人,打她的人那就是打她的脸。
蔡嬷嬷一时悲从中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看着她这副模样,琳琅长公主越发不悦。
一旁的玉嬷嬷道:“我是在外院找着她的。”
琳琅长公主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你细细说来!”
蔡嬷嬷吓得顿时不敢哭了,抹了一把眼泪,道:“婉姑娘刚刚嫁过来,让我男人去长公主要了几个人来帮忙。其中有一个梅婆子,她原是在公主府外院洒扫的,来了之后便没再回公主府。我后来才知道,她早就跟我家男人睡在一处了!”
长公主心头火起,道:“就为了这么点事儿?”
就因为自己男人被一个婆子抢了,所以变得憔悴,邋里邋遢的?
在听到梅婆子这个名字时,玉嬷嬷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之处。见长公主欲发火,立马问道:“那婆子可是今日一直跟在婉姑娘身边的那一个?”
蔡嬷嬷道:“我今儿一直在外院,没瞧见婉姑娘。但我听说她如今是婉姑娘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了。”
闻言,长公主眼神变了。没用她给的人,而是自己挑了一个?
玉嬷嬷看了长公主一眼,又看向蔡嬷嬷,道:“她是如何成为婉姑娘身边得力之人的,你细细说来。”
蔡嬷嬷:“我只知她在公主府时就跟我男人好上了,靠着我男人来到了王府,到底是怎么说服婉姑娘的,我不知道。就是那次王府宴席之后,婉姑娘就时常来外院跟她说话。再后来婉姑娘就把她安置到了内宅之中。原先她也没有这般得用,可后来侧妃嫁进来后,这梅婆子不知干了什么事,婉姑娘就一直重用她了,说话时也常常避开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琳琅长公主一扫桌子上的茶具:“没用的东西!”
蔡嬷嬷跪在地上求饶:“是奴才没用,奴才没用。我们也对付过那个婆子,可婉姑娘处处护着她,我们也无能为力。我就是因为不满她在后宅耀武扬威的样子,结果被婉姑娘撵到了外院中。”
琳琅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厉声道:“竟然敢欺负我的人!阿玉,把人给我带过来,我倒是要瞧一瞧,这婆子究竟是何等大罗神仙,这般有胆量,有本事!”
玉嬷嬷迟疑了一下。
“怎么,你也怕了?”
玉嬷嬷抬了抬手,让蔡嬷嬷先退下了,等没有人了,才低声道:“长公主,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那婆子我见过的,也听说过一些她的事情。不如咱们好好查查,搞清楚她的来历再做处置?”
她记得,那次在府中捉奸,虽最终被捉的人是王二和巧菊,但此事总觉得有些不寻常。而且,有人曾提及王二看上了外院洒扫的一个婆子。也不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琳琅长公主:“何须这般麻烦,直接打死了事!”
琳琅长公主不愧是德成帝的妹妹,两个人处事风格几乎一致。
玉嬷嬷劝道:“您消消气,如今婉姑娘可不是从前的她了,她是瑾王妃,咱们若是直接杀了她身边的人难免会让她产生逆反心理,若是跟咱们离了心,这么多年的筹谋不就白费了?”
琳琅长公主想到了刚刚苏云婉的态度。
她第一次觉得,女儿不是亲生的就是隔一层,要顾忌这顾忌那,若是亲生的,哪里需要这般。
“嗯,就按你说的办吧。”
? 79、告知
聊天吃饭看戏, 这已经成了各个宴席固定的流程了。只不过今日是借着赏花的名头,所以多了一项赏花。云遥不爱看牡丹花,只粗粗看了几眼便回来了。
等诸位夫人小姐回来, 戏便开场了。
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瞧着热闹的王府, 她突然想到了前几日去京郊看到的情形, 想到了谢彦逍与她说的京外的情形。
如今京城看着一片祥和,实则整个大历已生乱象。
瑾王和许二姑娘亲事定下来的同时, 德成帝炼出来一批上好的丹药, 为了庆祝,他决定在皇宫旁边盖一座金碧辉煌的道观。
工部计算了一下, 这座道观花费达数十万两。
近年来又是打仗又是赈灾, 国库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思来想去, 德成帝决定增收赋税, 此决定迅速传达到各地。
去岁北边早了旱灾, 百姓日子本就难过, 如今再增收赋税, 日子更是难上加难, 百姓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最近一个月, 已经听说有些地方的百姓反了。照这个形势下去, 接下来估计会有更多。前世虽她不怎么关心外面的事情,但在印象中,起义之事时有发生,尤其是到她重生的前两年, 外面早就乱了。
眼前是珠钗玉饰, 绫罗绸缎, 山珍海味, 歌舞升平,外面却是流民遍地,瘦骨嶙峋。想到自己幼时在顾家村时,因朝廷赋税增收而吃不饱肚子的难过情形,她顿时觉得意兴阑珊,想要离去。
然而,她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那边却突然有人提及了她,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云遥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见众人开过来了,有些不解。
康王妃为她解了围:“郡主,是这样的,我作为嫂嫂,刚刚说盼着四弟妹和许侧妃早日生子,结果四弟妹却提到了妹妹,说你成亲一年半了,还未有身孕。”
康王妃哪里有这般好心。
皇上把康王安插到了镇北将军军营里,试图让康王夺镇北将军的权力。没想到此事被瑾王抢了先,直接娶了镇北将军最疼爱的庶女为侧妃。
康王妃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所以此次宴席上有意无意讥讽苏云婉。刚刚挑拨苏云婉和许侧妃的关系,此刻又嘲讽苏云婉肚子里没有动静。
苏云婉也不甘示弱,嘲讽回去。
二人说着说着,苏云婉想到琳琅长公主刚刚的话,忍不住把置身事外的云遥扯了进来。
康王妃知晓云遥跟苏云婉不对付,正乐得把云遥扯进来对付苏云婉,所以把事情告知了云遥。
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世子不好女色,性子冷,这是我们都知道的,表妹也不必太过忧心。”
康王妃甚至称呼云遥“表妹”,来拉近关系。
而她的言外之意不正是说瑾王好女色么。
云遥看出来二人不对付,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些烂事儿,只是谁让这里面有苏云婉呢。
云遥看向苏云婉,说道:“就不劳瑾王妃操心了。我跟世子关系甚笃,之所以没有孩子那是因为我们暂时没打算要,我和世子二人刚刚成亲,还想着多过几年素净日子呢。”
说着,脸上适时地露出来娇羞的笑。
谢彦逍和苏云遥成亲后,他对苏云遥有多好几乎人人都知晓,众人纷纷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这一幕深深地刺伤了苏云婉。虽如今已经嫁给了瑾王,可她心里就是觉得不甘心。不甘心母亲心中有苏云遥,更不甘心对她一向冷的谢彦逍对苏云婉好。
“听闻世子最近常常去倚红楼,瑾王遇见过他几回。”苏云婉戳穿了云遥的“谎言”。
刚刚还在羡慕云遥的人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嘲笑。
苏云婉接着道:“妹妹也不必伪装自己。大家都是女人,理解的。妹妹要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跟大家说一说,咱们一起帮你想想办法,总好过你自己人前笑,人后哭。”
云遥发现苏云婉成亲后越来越能装了,还越来越喜欢摆谱儿!她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
“瑾王遇见过世子?不知瑾王去倚红楼做什么?”
苏云婉怔了一下,许二姑娘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苏云婉道:“自然只是吃酒应酬。”
云遥笑了。
“我家夫君去倚红楼,瑾王妃认为他花天酒地,与楼里的姑娘有了首尾。怎么瑾王去了就只是吃酒?瑾王妃就这般确定。”
说着,云遥瞥了一眼一旁的许侧妃。
瞧着苏云婉和许侧妃的神色,道:“哎,两位王妃也莫要生气,我那表哥就是这样的性子。”
康王妃捂了捂唇,丝毫没给面子,笑着道:“可不是么,瑾王半年内就娶了两位妃子,如今又过去几个月了,说不定马上就要娶第三位了,真羡慕你们,热热闹闹的。”
在坐的人左看看右看看,虽没敢搭话,但也看起了笑话。
云遥不想掺和这些事,她只是单纯不喜苏云婉,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夫君只有我一个,我想生孩子便能生的。只是不知瑾王妃想要孩子,有没有机会怀上。瑾王妃以后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少操心我的事情。”
苏云婉反唇相讥:“妹妹又在说气话了,生孩子一事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妹妹独守空房,如何能有孩子?”
这又是在说云遥骗人了。
最近一段时日谢彦逍却是来后宅少了,但云遥不想再理会苏云婉,于是敷衍地道:“嗯嗯,今晚回去就生。就是不知瑾王今晚会不会配合瑾王妃了,毕竟许侧妃也这般貌美如花,外头又有一大堆野花。”
苏云婉不知是被云遥的话气的,还是被她的话羞的,脸色又红又白。
说完,云遥不再跟苏云婉废话,站起身,跟康王妃福了福身,离开了。
另一边,玉嬷嬷也在忙着。
她早已对梅心产生了怀疑,如今得到了长公主的首肯,回府之后立马就展开了调查。
若是想查梅心,当从她的根子上查起,她先去查了查当初把梅心弄进府中的管事。结果却发现那管事在两年前生了重病死了。此事让玉嬷嬷的怀疑加深,随后让人按照文书上的原籍去查。
接着,她把洒扫处的几个婆子叫了过来,询问梅心的一干事宜,果然,有人提到了王二。有人曾看到王二离府之前常常纠缠梅心。而巧菊同屋的人又证实,巧菊曾跟梅心吵过架。
玉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越查越是心惊,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不敢再查下去了。但为了真相,还是继续查了下去。
“尽快把王二和巧菊带回来。”玉嬷嬷吩咐。
“是,嬷嬷。”
晚上,谢彦逍回来后一直默默坐在榻上不说话,只不过那双眼睛时不时盯着云遥看。
云遥察觉到这一点,疑惑地问道:“你看我作甚?”
“没什么。”谢彦逍转移了视线。
亥正,二人去了床上,一到床上谢彦逍就靠了过来。
二人许久没亲热了,云遥也有些意动,暧昧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滋生。
就在这时,谢彦逍突然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其实,孩子的事情不着急,往后有的是机会。”
云遥不解。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她何时说过要生孩子了。她张了张口,刚想要询问,忽然想到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所以,谢彦逍晚上这般奇怪是因为白日里她说过的话?想到她白日里的那番话,顿时觉得有些羞耻。
看着谢彦逍揶揄的神情,云遥正色道:“我随口胡说的,你莫要当真!”
谢彦逍摸了摸云遥额前的碎发,应了一声:“嗯。”
这是不信她吗?她哪里这般想要孩子了!不行,这件事非得说清楚了。云遥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察觉到谢彦逍的态度不太对劲。
她记得当初谢叔煜房里的果儿生孩子,以及武安侯的姨娘生子时,他可是常常盯着她的肚子看,一副期待孩子的模样。那段时间他也格外努力。
现在怎么又不想让她有孩子了。
这人主意变的倒是挺快的。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得知她怀孕时,他脸上的神情颇为凝重。如今想来,他那神情不像是不喜欢,反倒是有些什么原因似的。
就像是现在。
为了弄清谢彦逍心中究竟如何想的,云遥琢磨了一下,抬起来胳膊圈住了谢彦逍的脖子,撒娇道:“为什么呀,可我现在就想要,怎么办,你要不要配合一下?”
她知道,谢彦逍最受不了她撒娇了。
果然,刚刚还一副淡定神情的谢彦逍顿时眼神变了,喉结也微微滚动。
瞧着谢彦逍的变化,云遥心里颇为得意,又故意亲了亲他的唇,柔声问:“怎么,夫君不想吗?”
谢彦逍可太想了。
看着面前似是软成一滩水的姑娘,他狠狠亲了上去。不过,也只是亲亲罢了,很快又抽身离去。
云遥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掀开床幔看向谢彦逍的背影,怒道:“你今晚要是敢出去,你就别回来了!”
她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他竟然敢拒绝她,这让她面子往哪里放!
谢彦逍在门口站了片刻,转身朝着里间走去,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云遥更是不解。
他明明很想,为何要忍着?
不一会儿,谢彦逍出来了,躺在了外侧。
云遥睁眼看着床幔许久,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想让我现在有孕,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谢彦逍眼前突然浮现出来大着肚子躺在火海中的云遥,沉默片刻,道:“最近世道太乱,京城也不安稳。”
闻言,云遥琢磨了片刻,内心突然有些激动。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京城定是又要乱了,只是这一世似乎跟前世不太一样。
“可我就是想要个孩子,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云遥试探地问了一句。
听到云遥的话,谢彦逍无声叹气,转身抱住了云遥,道:“快了,就快了。”
云遥眼前一亮,乖巧地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云遥从谢彦逍怀中抬起头来,说了一句:“不过,我觉得夫君还是想太多了,咱们成亲一年多都没怀上孩子,这次也未必能怀上。”
谢彦逍:……
这是在怀疑他?
谢彦逍又狠狠惩罚了云遥。有些事虽然不能做,但也有些事是可以做的。
北边的动乱闹得越来越大,大到一直在太极殿后殿炼丹的德成帝都有所耳闻了,接下来便是去镇压。无奈之下,德成帝又把镇北将军派出去了,毕竟,满京城也找不出来第二个能解决此事的人了。
此举遭到了太子、康王、慎王的不满,尤其是太子!
如今镇北将军已经站在了瑾王那边,公然跟他作对。若是不除去镇北将军,将来镇北将军定会帮着瑾王打他。
无奈皇上坚持,任何人都劝不动。即便是廉郡王、武安侯请旨想要出京平乱,也被德成帝驳回了。
德成帝虽然忌惮镇北将军,但因为当初老镇北将军帮着先帝夺了帝位,因此,他非常信任镇北将军。
深夜,武安侯府小书房气氛有些沉闷。
德成帝对镇北将军这般信任是众人没有想到的。原本打算让廉郡王前去平乱,安抚百姓,结果被德成帝否决了。武安侯请旨也没能行。
此次若是放任镇北将军去齐城平乱,怕是整个齐城都要被他屠戮干净。
谢彦逍沉声道:“让梁将军准备吧。”
镇北将军在京城待了仅仅三个月,又要被德成帝派出去了。
对此,他自己也非常不满。平乱时并不怎么用心,主帅的状态往往能影响下面的兵。镇北将军如此,下面的兵更是散漫。
镇北将军带了五万兵马平乱,结果十天过去,被杀了一万不说,反贼人数却几乎没有损耗。
这些乱民不像乱民,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将士……
镇北将军对此产生了怀疑。
此事传到京城,德成帝大发雷霆,下旨斥责镇北将军,并说,一个月内若解决不了此事,便要收回兵权。
镇北将军顿时怒了。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想了个法子,决定按照上次的法子,杀一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来充当反贼,再把反贼赶出齐城地界,营造打了胜仗的假象。
梁将军得知此事,悄悄把附近的良民转移走了,换上了自己人。不仅如此,远在京城的谢彦逍让人给钱国舅送了信。
钱国舅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着镇北将军动手了。
上一次被镇北将军巧言躲了过去,这次钱国舅破釜沉舟,在百姓里面安插了自己的死士,绝不会让镇北将军再躲过去。
钱国舅用了一百个死士的性命终于换来了德成帝对镇北将军的猜忌。
“朕是让你去平乱的,没让你杀良民!你瞧瞧这折子上写的,你瞧瞧齐城知府是如何说你的,你瞧瞧齐城百姓是如何骂你的!”
镇北将军跪在地上,垂眸看着地面,眼神里满是愤恨。他常年在外打仗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却处处遭人算计,皇上也不信任他。到头来,他守护的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兵权暂收,你回府闭门思过一月,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情!”
外面不管如何乱,京城的达官贵族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再过一月就是苏驸马的寿辰了,今年他四十五岁生辰,长公主决心为他办一场隆重的宴席。
自打上次被琳琅长公主打了一巴掌,云遥就再也没去过公主府了。即便是过年时,也只让管事的去送了年礼,她自己并登门。
现在是苏驸马的生辰,苏驸马对她虽然不怎么好,但也并未当众给她难看。这是生养她的父亲,于情于理她都得去一趟。
长公主府放出来消息,要大办,云遥这几日也一直在想要给父亲准备什么礼。长公主府富贵,什么都不缺,她给的父亲也未必能看得上眼,给他也是白瞎了好东西,倒不如把银钱省下来捐给有需要的人。
“不如夫人亲手为驸马做一身衣裳鞋袜如何?”桂嬷嬷提议。
云遥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主意的确不错。只不过,前世的自己可能还能真心实意为父亲做一身衣裳,今生经历了种种,她就有些不情愿了。
转而一想,若是自己做衣裳的话能省不少钱,云遥又同意了。
“天气渐凉,做一件披风吧。”云遥道。
披风简单些,不那么费时,也略显诚意,重点是省钱!
谢彦逍又在外忙了几日,这晚回了内宅之中。瞧着云遥在做衣裳,随口问了一句:“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云遥道:“下个月是父亲生辰,我想亲手为他做一件披风。”
谢彦逍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想到苏驸马做的事情,他的眼神沉了沉。
云遥一晚上都在做披风。其实她平日里没这般费心的,只是这披风就剩下最后一点了,她想今晚弄完。
谢彦逍不知云遥心中所想,瞧着云遥认真的模样,再想到苏驸马做过的事情,谢彦逍的脸色越发阴沉。
“阿遥,有件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
这大半年来,阿遥一直没和长公主府联系,长公主府那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想,两边就这样吧。他本不想说的,怕阿遥知晓后会伤心难过,只是不忍阿遥被蒙在鼓里还要为那可耻的父亲庆祝生辰。
云遥绣完最后一针,手指灵活地收了尾,抬眸看向谢彦逍。
“嗯?何事?”
? 80、帮忙
云遥静静听着谢彦逍的话。烛光昏黄, 谢彦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几分。此刻她觉得自己如同在梦境中一般。
谢彦逍早已说完,正静静看着云遥。
不知过了多久,云遥终于回过神来。
“哦, 你刚刚说是父亲,不对, 是驸马和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把襁褓中的我换掉的?”
怪不得父亲今生一直强调她和苏云婉是姐妹, 让她不要欺负苏云婉,原来她们二人真的是一个父亲的亲姐妹。可是, 既然是亲姐妹, 为何苏云婉欺负她时父亲却装作看不见呢?
她真的好想问问她这个父亲,他是如何厚着脸皮说出来这种话的!
他替苏云婉抢了原本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残忍地将她交给自己那心肠狠毒的未婚妻, 导致她因病被遗弃。他就没想过她的死活吗?
云遥看起来神色平静, 只是熟悉她的人能看出来她的反常。
谢彦逍心疼极了, 道:“对。”
“我知道了。”云遥面上依旧平静。
谢彦逍握住了云遥的手, 心疼地道:“阿遥, 你不必为此难过, 你想怎么做我都帮你。”
云遥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 道:“不必了。”说完, 她准备下榻。
垂眸一看, 手中还有一件刚刚做完的披风。
她眼眸微沉,手指收紧了些,过了片刻,吸了吸鼻子, 把披风递给了谢彦逍。
“今日谢谢你。”云遥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事实。
前世一直到死她都不知晓此事。
云遥又道:“这是我刚刚做好的, 料子选的是最普通的料子, 针线用的也不是上好的, 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若是嫌弃,扔了便是。只是不必告知我了。”
“阿遥……”谢彦逍很担心她。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没告诉她的原因,怕她难过,怕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云遥把披风塞到谢彦逍手中,道:“我累了,先去睡了。”
说完,转身朝着床边走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谢彦逍手中的茶杯都快要捏碎了。
云遥刚刚躺在床上,谢彦逍就从背后拥住了她,即便是她反抗,谢彦逍依旧没有松动。
“你放开我!”
云遥吼道,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此刻她既伤心又愤怒,内心像是藏了一头巨兽,想要冲出来。
谢彦逍没动。
云遥骂道:“谢彦逍你混蛋!”
谢彦逍依旧没动。
云遥又骂道:“谢彦逍你无耻!”
骂着骂着,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谢彦逍的心顿时收紧了,他把云遥的身子转了过来,搂入了怀中。
云遥抱着谢彦逍,闷声呜咽。
即便是有了前世七年的经历,即便是重活一次,对于亲生父母的做法,云遥依旧难以做到内心平静。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早已决定跟长公主府一刀两断,如今却还会被他们无耻的行径影响着。
“我到底哪里不好,他们为何都这般厌弃我?”
既然两个人都不希望她存在,当初又为何要把她生下来!
母亲发现她的存在后,不是对亲生女儿的欣喜和心疼,也不是对恶人的愤怒和敌视,反倒是不希望她存在,不想认她。她回来后,母亲处处嫌弃她,看不上她。
她原以为父亲比母亲好一些,至少对她是关心的,他只是碍于母亲的威严不敢与她太过亲近。前世父亲从未责骂过她,对她一向温和。今生即便父亲因苏云婉训斥过她,但也比母亲对她好一些。
可没想到,真正恨她,把她换掉的人竟然是她那个看起来温和的父亲!
亏她还以为父亲可怜,觉得自己与他同病相怜。
如今看来,他哪里可怜了?他不是可怜,他是可恨!
谢彦逍抬手抚摸着云遥的背,一遍一遍安抚她。
“阿遥,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错不在你。”
云遥不知是否有听进去,一直哭着,越哭越大声。
门外值夜的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一开始还以为世子和郡主在亲热,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全都躲得远远的。
云遥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靠在谢彦逍怀中。
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样子楚楚可怜。
“阿遥,你还好吗?”
云遥吸了吸鼻子,拿过来一旁的帕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平躺回去,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很好。”
好的不能再好了!
声音里语气比刚刚坚定了几分。
谢彦逍知道云遥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这是阿遥的事情,他想让她拿主意,不管她想如何对付驸马,他都可以帮她。
刚刚得知此事时,云遥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下,生疼生疼,也无比愤怒。刚刚大哭了一场,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了,人也冷静了几分。
说起来,此事除了她还有一个人应该非常愤怒,那就是她的母亲琳琅长公主。
虽然琳琅长公主一直嫌弃驸马,但她能瞧得出来长公主很喜欢驸马。若是长公主知晓一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驸马竟然背着她做了这种事,不知心中作何想?而若是知晓苏云婉是丈夫和前未婚妻所生,不知又会作何想?
一边是心爱的男人以及成为王妃的养女,一边是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这两样她会选哪种?
她竟然开始有些期待了。
片刻后,云遥问了一句:“琳琅长公主可知晓此事?”
谢彦逍道:“不知。不过,因为瑾王妃近来越发疏远公主府,琳琅长公主已经开始怀疑此事,她身边的玉嬷嬷正在调查。”
“你觉得她能查到真相吗?”
谢彦逍琢磨了一下,道:“虽然驸马已经处理过此事,事情又过去这么多年,不过,凭着公主府的能力应该没问题。”
他没说出口的是,即便是有问题,他也能让玉嬷嬷查到真相。
“嗯,那就好。”云遥抬眸看向谢彦逍,“若是玉嬷嬷查清楚此事,你记得告知我一声。”
“好,睡吧。”
“嗯。”
第二日一早,谢彦逍看向身侧的秋武,问道:“玉嬷嬷查到哪里了?”
秋武道:“因最近四处都有些乱,玉嬷嬷的人进展很慢,刚刚查到梅婆子的前夫的家乡,正准备过去。那边去岁遭了旱灾,人都流亡各处,想来还得再查上一段时日。”
想到昨日云遥的眼泪,谢彦逍沉声道:“去帮帮她。”
“是,主子。”
桂嬷嬷看着谢彦逍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
等云遥醒后,桂嬷嬷来到了里间,问道:“夫人,世子怎么把您给驸马爷做的披风穿走了。您没告诉他那是您给驸马做的吗?他穿走的话,您打算给驸马准备什么生辰礼物?”
给他准备生辰礼?他也配!
“那本就是给世子做的,我何时说过要给驸马做了?嬷嬷记错了。”
桂嬷嬷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瞧见了云遥红肿的眼神,顿时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这是怎么了?又跟世子吵架了?”
云遥顿了顿,道:“没什么,只不过昨晚没睡好罢了。”
她的事嬷嬷几乎都知道,可此事她却选择了隐瞒。因为,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她觉得特别难堪,也不想看到别人关切的眼神。
桂嬷嬷服侍云遥几年,多少了解她的脾性,她没再多问,不一会儿便出去了。
出去后,找来昨晚值夜的丫鬟问了问。得知夫人昨晚哭了许久,世子一直在安慰,桂嬷嬷心头的疑惑更甚。从今早世子拿走披风的举动来看,世子和夫人之间并未产生矛盾。
昨晚夫人还在连夜为驸马赶工做披风,转头就不承认此事,甚至还把做好的披风给了世子,可见夫人哭应该是因为驸马。
可这两日并没听说驸马和长公主又做什么伤害夫人的事,当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只要世子和夫人之间没矛盾就好,至于公主府的事,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仅云遥心情不好,瑾王最近心情也很不好。他最大的靠山镇北将军竟然被父皇处罚了!若镇北将军手中没了兵权,那要他还有何用!
怀着忐忑的心,瑾王去了镇北将军府探视。
镇北将军却让他放心,并且让他交给皇上一封信。
瞧着镇北将军淡定的模样,瑾王松了一口气,颠儿颠儿的跑到皇宫去送信了。更让他惊喜的是,德成帝看过信之后,不到一个时辰,让人把镇北将军叫进了宫里。
“你说这是有人在背后搞事?”德成帝问。
镇北将军坚定地点头:“正是如此!皇上,您想想看,最近一年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简国公虽然私自扩建了宅院,又多养了府兵,可他并未做过伤害皇上的事情。而且廉郡王也证实有几千府兵并不像简国公府养的。简国公是第一个,下一个就轮到了我。老简国公可是为先帝开了城门,而我父亲更是跟着先帝打下了大历江山……”
德成帝眼神立马变得锐利。
“你是说前朝的人?”
镇北将军连忙正色道:“臣只是猜测而已。”
多疑的德成帝却越想越觉得可疑,毕竟,不管是先帝还是他在位之时,不少前朝之人来皇宫刺杀,也就是最近十年安稳了。
难道他们仍在密谋推翻大历?
德成帝关上门跟镇北将军讨论起此事,越说,脸色越是凝重。
这时,镇北将军适时地提出来自己的建议:“皇上若是担心,咱们不妨试一试。”
德成帝看向镇北将军:“如何试?”
德成帝和镇北将军在太极殿内秘密商议许久,任何人都没在身边,没人知晓他们在殿内探讨了什么。只是最终的结果却不太好,德成帝让人打了镇北将军一顿,并且收回了他手中的兵权。
瑾王原是不安的,不过,晚上镇北将军就让人给他送了一份信,并让他做了一些事。
这还不算完,第二日一早,德成帝还把钱国舅训斥一番,罚俸半年。
谋士中有人觉得时机成熟,试探着问谢彦逍是否采取行动。
谢彦逍还没说什么,就被乔谦和否了:“此举甚蠢!这明显就是皇上和镇北将军下的套,不知他们是不是发现了咱们。”
“太子。”
谢彦逍和顾勉异口同声说道。
说完,二人互看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来一丝笑意。
“镇北将军即便是知晓有前朝之人,也未必会采取行动。”顾勉道,“于他而言,只有先把太子废了,他才能继续维持自己崇高的地位。虽不知他与皇上密谋了什么内容,但他首先要对付的人一定是太子,其次才是咱们,咱们只需按兵不动即可。”
诚郡王尚有疑惑:“可皇上不会同意啊,太子和瑾王都是他的儿子,他不会这样对付太子。”
顾勉道:“皇上自然不会同意镇北将军对付太子。他收回镇北将军兵权,把他打入大牢,又罚了钱国舅的俸禄。这二人是朝廷重臣,一下子去掉两个,朝堂定要动乱。所以,他此举并非是对付太子,而是为了引诱前朝之人上钩。只是他不知,给他出主意的镇北将军目标对准了太子。”
这些道理诚郡王是明白的,可他不明白的是太子为何就一定会上钩,只要太子不动,这个圈套就成功不了。
谢彦逍说了一句话:“王爷想想看,若您是太子的人,此刻会如何想?”
诚郡王顿了顿,眼前一亮,显然是想通了。
“这个套是镇北将军设的,所以瑾王定然知晓,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对皇上产生任何不满。可太子不是知情人,皇上无故罚了国舅,他定然愤怒。说不定瑾王还会在一旁煽动,届时太子和钱国舅定然更加不满。我都有些期待太子会如何做了。”
事情说通之后,书房里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和谐。
谢彦逍道:“皇上对太子日渐不满,钱国舅最大的敌人镇北将军又被卸了兵权,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顾勉接道:“即便是太子和钱国舅想不到,只需有人在他们耳边说上几次,不想也得想了。”
他们所料不差,瑾王就是被镇北将军安排去干这个煽风点火的搅屎棍的活儿了。当然,他不是亲自去的,若是他亲自去,太子肯定要怀疑。所以他安排了别人去。
三日后就是驸马的生辰,直到现在云遥都没有准备生辰礼物,这一个月更是禁止任何人提起长公主府的任何事情。
前些日子谢彦逍一直在忙,今晚却突然回了府中。
云遥以为他忙完了,也没太当回事。
第二日一早,当云遥听到春杏说昨晚太子逼宫不成被抓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有些懵。
“今年是哪一年?”云遥以为自己又重生了。
春杏不解:“啊?夫人您睡懵了吗?”
云遥环顾四周,瞧着跟昨日没什么两样,再看自己穿的衣裳睡的床,还是昨晚那个,便清醒过来。
“嗯,是睡懵了,你细细说来,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太子这近一月的时间一直在联络母族旧部,打点好宫里各处,昨晚顺利带兵入了皇宫,把皇上逼到了太极殿内。
结果太极殿内涌出来更多的侍卫,那些人赫然就是镇北将军的手下,镇北将军也从侍卫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太子和钱国舅终于明白自己被瑾王和镇北将军算计了。
悔之晚矣。
太子被废,钱国舅被抄家。
德成帝前一日还在为儿子的造反而痛心和愤怒,还有一些犹豫。第二日看着从东宫搜出来的黄袍,以及钱国舅家抄出来的金银财宝,顿时心就冷了。
这二人,是早就准备要造反了啊!
当然,德成帝还是有一丝开心的,因为钱国舅家搜出来不少钱财,又可以去建道观了。
开心的人可不止德成帝一人,瑾王就差大摆宴席庆祝胜利了。如今太子被废,他既得皇上重用,身后又有琳琅长公主和镇北将军的支持,无论是皇室还是朝堂都有后盾,这太子之位将来可就是他的了。
京城中的世家贵族似乎人人都明白这一点。
驸马的寿辰,史无前例地盛大。
云遥梳妆打扮一番,坐着马车前往公主府。
马车停下来,她抬眸看了看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公主府。昨晚听谢彦逍说,结果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她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公主府了。
这样的爹娘,实在是没什么可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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