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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小厨房


    谢彦逍比上次有了些长进, 但不多。


    苏云遥想,距离上次大概过了两个月了,他大概是没什么机会练习。


    事后, 苏云遥再次背对着谢彦逍。


    谢彦逍脸色微沉,手上微微用力, 把人圈入了怀中。见怀中的人挣扎, 他趴在她耳边低声问:“不困?”


    苏云遥顿时停下了动作。


    她困得睁不开眼,随他去了。


    第二日, 苏云遥睡到巳时方醒。


    之前她睡过时, 桂嬷嬷和春杏还会喊她起床,怕晚了请安, 如今两个人都很有默契没叫醒她。


    苏云遥一看时辰过了, 道:“让人跟母亲说一声, 就说我身子不适, 今日不去请安了。”


    桂嬷嬷笑着说:“已经让人说过了, 夫人放心便是。”


    自打知晓曹氏想要害夫人, 桂嬷嬷就烦透了曹氏, 对她也没了什么敬意。


    “还是嬷嬷想得周到。”苏云遥笑着道。


    “昨儿那些人都被赶走了, 如今院子里的都是咱们自己人, 夫人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用担心她们往外传消息了。”


    苏云遥笑了。


    桂嬷嬷道:“老奴让人在外面买了鸡汤,夫人赶紧起床用一些。”


    “好。”


    收拾妥当,苏云遥来到外间用饭。


    “小厨房可收拾好了?”苏云遥问。


    “昨儿就收拾好了。”桂嬷嬷道。


    虽说瑶华院中的饭食是大厨房做的,但偶尔也会用用小厨房烧水热饭之类的, 所以好收拾。


    苏云遥点头, 想到昨晚谢彦逍的话, 道:“嗯, 明日起就用起来吧,不用去大厨房拿饭食了。”


    桂嬷嬷有些犹豫。


    “嗯?”


    桂嬷嬷觑了一眼苏云遥的脸色,道:“夫人,昨儿您刚在正院把大厨房的事儿闹开了,侯爷也为您撑腰,给了您面子,为您解决了问题。如今您突然不吃大厨房的饭菜,这岂不是落了侯爷的面子。侯爷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咱们得寸进尺?”


    苏云遥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前世的法子不能用,目前也没想到什么特别好的法子。


    “如今这个时机已经算是好时机了,咱们就借着抓住了曹氏的错不去吃大厨房的饭食。父亲顶多会觉得我任性了些。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再无缘无故不去吃大厨房的饭菜,怕是到时候父亲对我的印象更不好。索性这一次做完了。”


    桂嬷嬷仔细琢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此时确实是个好时机。想到曹氏曾在瑶华院□□害夫人,跟夫人的安危相比,侯爷对夫人的不喜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好。这样咱们就不用担心曹氏那个毒妇下毒害夫人了。”


    二人正说着话,门口的丫鬟来报,牛嬷嬷想进来问话。


    苏云遥让她进来了。


    昨晚知晓种地的那些人都被送去了庄子上后,牛婆子看着屋里空荡荡的床位很是忐忑,一晚上都没睡好,生怕下一个被送走的就是她。她是个憋不住话的,总想问个清楚明白。


    “那个,夫人,您对我可有啥安排?”牛婆子问,“我今日是不是也要去庄子上?”


    苏云遥问:“为何,你想去吗?”


    牛婆子连连摆手:“不想去不想去。”


    去庄子上哪有在府里舒服,吃得好睡得香,夫人高贵又和善,给的月例还多,总之还是在侯府好。


    苏云遥道:“不想去就不去。以后院子里种地的活儿还是交给你。你一个人也干不完这么多活,一会儿我给你安排几个人。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我信任的人,若是不听实话,你跟桂嬷嬷说,让桂嬷嬷罚她们。”


    牛婆子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就放心了。


    “不用不用,这么点儿地方我一个人就能干,夫人给我长了月例,我不多干些活儿心里不安生。”


    苏云遥笑着说:“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以后她都在自己小院里用饭了,院子里种的菜也该用起来了。


    若说昨日的事情谁最难受,非三少夫人周氏莫属。


    明明是婆母指使她削减瑶华院的用度,可在公爹发火时,婆母却把这一切的事情都推给了她,最后让她承担了这一切。不仅让她在公爹那里留了个不好的印象,还不让她管家了。


    昨晚丈夫回来还把她骂了一顿。


    这事儿明明是苏云遥得罪了婆母,凭什么让她承担这一切的后果!


    说来说去,公爹还是看中二房,不重视他们这些庶出的。


    偏偏今日白日里院子里的姨娘竟还敢嘲讽她了,她把姨娘狠狠训斥了一顿,心烦意乱,去了姜氏的院子里。


    “父亲喜欢二哥,母亲喜欢四弟,他们都是嫡出的。大嫂,这个府里也就只有你懂我的难处了。”周氏道。


    姜氏把儿子赶去书房读书,拿出来绣活低头绣花。


    周氏也不在意姜氏听不听,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从嫡出说到了庶出,从外院说到内宅。全都是抱怨的话。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的,把这一切都推到了苏云遥的头上。


    “……这事儿就是苏云遥的错,是她粗鄙不堪得罪了母亲,最后竟也能怪在我的头上。我都是因为她才受了这个罪。那苏云遥明明就是个乡下长大的粗野丫头,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如今竟也爬在了咱们头上,真是老天不长眼。”


    姜氏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周氏。


    “老天确实不长眼,不然二弟妹生下来就会在长公主府,锦衣玉食长大,自也不用像现在这般受旁人的冷眼和嘲笑。”


    周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姜氏说完又低头继续绣花了。


    屋内沉默了片刻,周氏道:“大嫂,你如今是站在苏云遥那边了?是不是准备跟她一起与母亲为敌?”


    姜氏皱了皱眉,停下了手中的绣活,看向周氏。


    “三弟妹这是何意?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话罢了,何时站在二弟妹那边了。况且二弟妹昨日在父亲面前可是一句都没说你的不是。”


    周氏张了张嘴,沉默了。


    现下回想起昨日的事情,苏云遥的确一句没提她。苏云遥显然已经知晓了宋婆子的身份,也知晓她往她院中安插了人,但她全程都在对付婆母,并未对付她。


    说起来,这个府中矛盾最深的应该是正院和瑶华院,他们三房和大房跟他们可没那么深的矛盾。如果婆母昨晚不提她,如果大厨房不点出来她的名字,父亲根本就不会撤了她管家的权利。她这是又被婆母当枪使了!


    周氏心头那个气啊!


    只是她也有不能说出口的苦衷。账面上少了几百两银子,全都被花了,她补不齐,只能听婆母的。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没了说话的欲望。


    略坐了片刻,周氏离开了。


    中午,看着厨房里的肉和菜蔬,苏云遥心情有些激动。


    她已经很多年没做过饭了。


    其实她很会做饭。


    即便是顾家爹娘再疼她,她也是在乡下长大的,顾家的条件并不好。爹娘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兄长在外读书,家中只有她一个人。


    从五六岁起,她就开始在家洗衣做饭,那时她还没有灶台高。


    吃到她做的饭,爹娘和兄长都特别开心。


    家人开心,她也开心,时常变着法子研究菜色。


    后来她被接回了京城中。她不爱读书,识不得几个字,更不会弹琴作诗,无法成为母亲的骄傲让母亲开心。她便做自己拿手的事情,给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


    可那一日母亲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开心,不仅狠狠训斥了她,还打了她身边的人,罚了厨房的人。


    母亲认为只有下等人家才会让孩子洗衣做饭,她亲手做饭会让人记起她的身份,丢人现眼。春杏被打得半个月才能下床。


    这一次的教训实在是过于深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进过厨房了,也没做过一次饭。


    时隔多年再拿起来菜刀,苏云遥激动地手有些抖。


    “夫人,仔细手,要不还是秋娘做吧。”桂嬷嬷很是担心。


    秋娘是跟着苏云遥从公主府过来的厨娘,前世一直在小厨房给苏云遥做饭。


    “是啊,夫人,还是我做吧。”秋娘上前了半步。


    苏云遥回过神来,握紧了刀柄,笑着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看着站在一旁紧张的春杏,道:“你们不用担心,如今咱们在侯府中,即便是母亲知晓了我亲自做饭,她也管不着咱们。”


    春杏听出来夫人的意思,笑着说:“奴婢不担心,只要夫人开心就好。”


    苏云遥简单给自己做了两道菜,一道酸辣土豆丝,一道麻辣鱼,吃得很是满足。唯一不足之处是无论她怎么劝说桂嬷嬷和春杏都不与她一同用饭,让她少了许多饭桌上的乐趣。


    吃过饭,苏云遥交代春杏:“去给我找些菜谱来。”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研究研究做饭。她虽然爱做饭,但来到京城之后几乎没做过,如今会做的菜也有限。她得跟着秋娘好好学一学,再找些菜谱研究研究。


    吃过自己做的饭,苏云遥更加坚定不去吃大厨房的饭菜。


    至于理由,倒也不是没有。


    晚上去给曹氏请安时,苏云遥说了自己的决定,以后她的饭食不用大厨房准备了,把她的份例折现给她就行。


    “老二媳妇儿,今日厨房给你准备的可是上好的饭菜,怎么,你还嫌弃不成。”


    苏云遥瞥了曹氏一眼,道:“我为何不吃大厨房的饭菜,旁人不清楚,母亲还不清楚吗?”


    曹氏看着苏云遥的眼神,皱了皱眉。


    “你这是觉得大厨房的饭菜难吃,你看不上?”曹氏问。


    苏云遥淡淡地道:“倒也不是,这是夫君安排的,母亲若是想知道为何就去问夫君吧。”


    反正昨晚谢彦逍说了,有事推给他。


    曹氏果然不再说什么。


    曹氏当下没说什么,等到晚上武安侯回来,把此事说了出来。


    “这两日我想了想,之前因为一直忙着三弟的事情,就把管家的事放给了老三媳妇儿。老三媳妇儿年轻经验少,见识又浅薄,难免有些疏漏。如今大厨房敢这般欺负老二媳妇儿,虽是老三媳妇儿没管好,但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是我没尽到主母的职责。”


    曹氏已经认错,武安侯心头对她的气就消了不少。


    “怎么能怪夫人呢?是老三媳妇儿心术不正,想从府中拿些银子给老三使。说起来老三年纪也不小了,正事不做一件,如今这位置太过闲散了些,改日我给他换个地方,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武安侯知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也没把此事都怪在儿媳周氏身上。


    一听要给老三谢叔煜换个职位,曹氏立马说道:“我觉得老三近来老实多了,人也孝顺听话,日日回府。侯爷,您就是对儿子太过严厉了。”


    一个谢彦逍就够了,她怎能容许再出来一个比儿子厉害的儿子。


    武安侯皱了皱眉,没说话。


    曹氏把话题又转到了苏云遥的身上。


    “昨日侯爷罚了大厨房,今日我也罚了他们。只是——”


    曹氏顿了顿,成功把武安侯的注意力从谢叔煜身上转到了瑶华院。


    武安侯看向曹氏,皱眉,问:“只是什么?难不成大厨房的人依旧欺负瑶华院?”


    曹氏道:“那倒不是,大厨房今日给瑶华院送的饭食都是新鲜的,上等的,比正院的还好些。问题在于,老二和老二媳妇儿许是因为昨日的事情不高兴了。老二媳妇儿刚刚跟我说,以后不在大厨房用饭了,要自己单独在小院里开灶。”


    武安侯皱眉。


    “她还说啊,这事儿是老二交待的。”曹氏最后说道。


    这一句话才是曹氏最想说的话。苏云遥她没放在心里,最难对付的是谢彦逍。只要侯爷厌了老二,把爵位给了她家琮哥儿,所有人都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当真?”


    曹氏点头:“自然是真的,老二媳妇儿平日里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我瞧着她的神色当是真的。哎,逍哥儿打小就这样,许是对我有些不满,一直对我这个母亲冷冷淡淡的。我如今不过做了一件错事,他便要这般。如今还没分家呢,就想把他们瑶华院分出去了……”


    曹氏这眼药上的着实不错。


    武安侯略坐了片刻就离开了正院,朝着外院走去。


    路上,他吩咐管事:“去看看世子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是,侯爷。”


    戌正,谢彦逍从外面回来了,刚一进府,孙管事就过来了。


    谢彦逍停下脚步,沉声问:“夫人那边出事了?”


    孙管事低声道:“那倒没有。夫人刚刚让我给您传话,说她以后不在大厨房用饭了,侯爷和侯夫人可能会找您问话,让您心里有个准备。”


    谢彦逍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苏云遥的意思。


    她到是把他昨日的话听到了心里去,今日就活学活用,把事情推到了他的身上。


    谢彦逍看着朝他走过来的朱大管事,对孙管事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世子,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嗯。”


    片刻后,谢彦逍来到了外院的大书房中。


    “见过父亲。”


    “嗯,逍哥儿来了。”


    武安侯对自己这个儿子非常满意,书读得好,武艺高强,差事也办得极好。


    父子二人寒暄了几句,说了说最近的差事后,武安侯说起来昨日内宅发生的事情。


    “……这件事情确实是你母亲疏于管理,大厨房的管事全都换掉了……不过,我听说以后你们瑶华院不从大厨房用饭了?”


    谢彦逍对着武安侯拱了拱手,道:“此事的确是儿子的决定。”


    其实刚刚武安侯还有些怀疑,毕竟这不像是二儿子的处事风格。这些年他知道妻子为了让幼子成为世子私下做了不少事,但那些事并未太过分,二儿子一直表现得大度也从未计较过什么,他便没插手。


    没想到儿子竟会为了一些小事计较。


    “为何?”


    “父亲可还记得云遥把院子里的花全都卖了?”


    “嗯,记得。”


    这事儿外面没少嘲笑他们武安侯府。


    武安侯怔了怔,看向了儿子:“难道那些花有问题?”


    谢彦逍道:“花里面有一种毒,名为食人散,若是妇人闻多了难以怀孕,即便是怀了也会小产。”


    武安侯的眼里充满了惊骇之色。


    “父亲,这些年母亲对儿子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只是云遥毕竟是我的妻子,此事儿子无法漠视。”


    儿子是什么品性,武安侯最清楚不过。他绝不会诬陷任何人。他既然说了花盆里藏了毒,那便是真的藏了毒。


    “这件事我一定——”


    “父亲,这是最后一次,若往后母亲再做这样的事情,儿子定不会原谅。”


    谢彦逍离开后,武安侯靠在了椅背上,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骤然发现枕边人藏着这般坏的心思,他一时难以接受。


    在书房做了半个时辰,武安侯起身前往内宅中。


    见武安侯去而复返,端其神色,曹氏心下暂定,摆出来一副慈母的姿态,压制住内心的欢喜,缓缓说道:“侯爷,想必逍哥儿和云遥也不是故意为之,您千万不要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武安侯忽然发现他不认识自己的枕边人了,对她了解太少。


    “侯爷?”看着武安侯的神色,曹氏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夫人,找寻食人散这种禁药想必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曹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没了。


    “逍哥儿是侯府的世子,永远都是,这一点绝不会改变。我最重子嗣,若有人想要谋害侯府子嗣,我定不轻饶。我希望夫人牢牢记住我的话,好好反省反省。”


    曹氏动了动嘴唇,一个字没说出来。


    “谢家在西北族中有个家庙,专门关押犯了错的妇人。若夫人再做此事,莫要怪我不讲夫妻情面!”说完,武安侯一甩袖子离开了。


    走到门口,看着形容鬼祟偷听他们说话的月嬷嬷,一脚把她踢倒了。


    “夫人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你们这些下人也该多劝着些,莫要从旁拱火!”


    说完,看向朱大管事,道:“夫人身体抱恙,需静养一月,这一个月不许任何人探视。”


    “是,侯爷。”


    曹氏听到此话,瘫坐在地上。


    她不过是给苏云遥下了药,也没造成什么影响,没想到侯爷竟这般待她。丝毫不顾及她在侯府这么多年的辛劳,不顾及夫妻情面!


    果然,那死人才是侯爷的心头好,她这活着的人永远都比不过。


    ? 32、煮面


    谢彦逍进入瑶华院时, 看到了站在院中等着他的苏云遥。


    成亲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特意等他。


    “夜晚寒凉,我不一定何时回来, 夫人不必等。”


    苏云遥怔了怔。这话太过熟悉了,前世她总是等他, 他也是这般对她说的, 后来她便不再等他了。


    不过,今日她可不是特意等在院中, 而是因为——


    吃多了。


    晚上她又下了厨, 吃撑了,消化不良。


    她若是说了实话, 不知他会不会生气?想了想, 苏云遥还是没说。


    “哦, 好。”


    “进去吧。”


    “嗯。”


    一入房中, 春杏就把茶端了上来。


    谢彦逍坐在榻上, 端起来茶抿了一口。


    虽然知道谢彦逍能力强, 答应的事情一定能办到, 但苏云遥还是有些好奇结果是什么。因为晚饭吃太饱了, 她也没坐, 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一杯茶喝完, 谢彦逍开口了。


    “以后我和夫人的三餐在小厨房做,府中会专门拨份例。”


    听到这话,苏云遥眼前一亮。


    她从前管过家,知道侯府的份例。


    除了每个月的月例, 根据身份不同, 在厨房的份例也不同。武安侯最高, 一个月是二百两, 谢彦逍比他低一些,一百八十两。其次是曹氏,然后是她,一百五十两。


    府中的男丁极少在府中用饭,所以每个月会多出来一大笔钱。这一大笔钱既不会分给众人,也不会如实记账,账面上依旧是各个主子的份例。没用完的银子最终厨房的管事偷偷留一些,大头都归到了曹氏手中。


    她记得前世自己初管家时,提出来这一点,被曹氏训斥了一番。


    谢彦逍一个月在侯府吃饭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所以,他这一百八十两往后可都是她的了。再算上自己的一百五十两,以及一个月二十两月例,加起来就是三百五十两。


    她一日做饭连一两银子都用不着,每个月净赚三百两。


    前世她为了在小厨房做饭可是在侯府大闹了一场,最终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却也跟众人撕破了脸皮,一文钱没得到。


    还是现在好啊。


    谢彦逍又道:“母亲病了,接下来一个月需在院中静养,你千万别去叨扰她。”


    曹氏“病”的可真是时候!


    也不知究竟是为何,谢彦逍又做了什么。不过,她也不想问。总归结果是好的,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后面一个月还不用去见曹氏,这日子不要太爽。


    苏云遥极力克制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知道啦。”


    看着苏云遥开心的模样,谢彦逍感觉放松了许多,端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咕噜”


    “咕噜”


    听到这个声音,苏云遥抬眸看向了谢彦逍。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吃撑了,肚子不可能响,那就只能是谢彦逍了。


    谢彦逍一向稳重,脸上极少流露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此刻却能让人看出来一丝不适。


    苏云遥怕他不好意思,想到刚刚承了谢彦逍的情,笑着说:“夫君是饿了吗?灶上的火还没熄,要不我给你煮一碗面?”


    谢彦逍看向了苏云遥。


    看着这个眼神,苏云遥顿时有些后悔。


    母亲最讨厌她做饭了,京城的世家贵族中的夫人和小姐也几乎都不会下厨,想必谢彦逍也很讨厌她做饭。


    不过,管他是否讨厌,她还不乐意做呢。


    “我随便说说,不必——”


    “好啊,劳烦夫人了。”


    今日跟谋士议事太久,耽搁了晚饭。因为商议好了他的份例走小厨房,他也就没让人去厨房拿饭。


    等苏云遥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厨房。


    秋娘原本已经回屋歇下了,听说世子和夫人去了厨房,连忙起身过去。看到谢彦逍,心里一紧,连忙询问:“世子和夫人想吃些什么?”


    谢彦逍看向苏云遥。


    苏云遥也看向谢彦逍,等着他回答。


    她是真的后悔说了那句话,也不想再下厨了。可谢彦逍就这般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了片刻,想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苏云遥不得不对谢彦逍道:“吃面?”


    谢彦逍终于有了反应,点头:“好。”


    苏云遥顿了顿,对秋娘道:“你回去歇着吧,我来做就好。”


    罢了,看在他今日帮了她的份上,她就给他做一碗手擀面吧。


    秋娘哪里敢离开,但又畏惧谢彦逍,不敢上前,只好在门口候着。


    苏云遥系好围裙,舀了面粉,和鸡蛋混在一起揉成面团,随后放在一旁醒发。面醒好后,拿出来擀面杖擀面。反复多次之后,面擀好了。拿过来刀切成细条,抖开。


    谢彦逍盯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渐渐静了下来。初春的天晚上仍带着凉意,此刻天色已黑,烛光昏黄,仿佛为这寒冷的天增加了一丝暖意。


    从没有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


    他也很少能有片刻的闲暇。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肩上扛着重任,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为了完成这件事情,他不得不伪装自己,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沉稳,不得不让自己迅速成长。


    没有完成之前,他不敢松懈。


    可这一刻,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多停留片刻。


    多年之后,他仍然能记起这一幕。


    知道谢彦逍在厨房站着,苏云遥一开始有些不自在。渐渐地,她做饭入了神,便忘记谢彦逍的存在了。水烧开之后下面,等面煮好后放入一把小青菜,再加入调料,出锅。


    看着这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苏云遥再次感慨自己的手艺还是挺好的。瞥了一眼一旁的一个小罐子,她不情愿地从里面舀了两勺肉酱,放在了面上。


    算了算了,按照谢彦逍的份例,一顿饭差不多二两银子左右,可以做很多很多肉酱,说到底还是她赚了。


    “做好了,吃吧。”


    苏云遥回头看向谢彦逍。


    谢彦逍此刻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叠在胸前,身材修长,地上的影子也比别人长些。整个人难得露出来随意和疲态。只是,那一双眼睛亮的吓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看我做什么?”


    谢彦逍回过神,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见秋武走过来端面,谢彦逍抬抬手制止了他,他搬了一把椅子,在厨房吃了起来。


    苏云遥在他对面静静坐着。


    看着面前眉眼清俊,认真吃面的男人,她有些恍惚。


    谢彦逍好像跟前世不一样了,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前世,他一直沉默寡言,不会跟她讲他在忙什么,不会跟她讲外面的事情,也不喜欢听她说她的烦恼。每每她想诉说自己的烦恼,他都是沉默应对。既不会跟她一起指责欺负她的人,也不会承诺她去收拾欺负她的人。


    其实,他跟以前还是一样的。


    如今他也不会跟她说他在外面忙什么,也不会对她的烦恼提出来什么意见。


    但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在默默为她做着一些事情。


    就在这时,谢彦逍吃完了面,抬眸看向了苏云遥。


    “好吃吗?”


    谢彦逍拿过来帕子擦了擦嘴:“嗯。”


    苏云遥看着空了的碗,很是欣慰。还好他没嫌弃,还好他吃完了。


    走出厨房的门,谢彦逍瞥了一眼院子里冒出来头的青菜,道:“如果需要花盆就去跟孙管事说。”


    种牡丹花时孙管事买了不少花盆,样式简洁大方。


    “花盆?”苏云遥疑惑。


    她又不种花,要花盆做什么。


    谢彦逍看了一眼地上长出来的花苗,道:“育好的苗放在花盆中,以后好培育和搬动。”


    苏云遥转头看向了谢彦逍。


    他是不是瞎啊,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种的是菜,不是花。


    如今菜已经长出来了,即便是他让她拔掉她也不会听他的了,索性就告知了他。


    “这不是花。”


    “嗯?”谢彦逍诧异。


    苏云遥给他指了指:“我地上种的是菜。这一片是小青菜,那边是生菜、豆角、黄瓜……”


    谢彦逍脸色非常奇怪。


    武安侯府的院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雅致,最好的院子是正院,其次就是瑶华院。在成亲前,谢彦逍特意布置过。如今虽然院中没了花,但其他的景观还在。池子、假山、凉亭等等,错落有致。


    如今种了菜,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你这是要把院子弄成菜园子?”


    苏云遥迎着谢彦逍的目光,顿时火气就上来了,道:“怎么了,弄成菜园子不好吗?你有意见啊?你刚刚吃的菜就是我从地里□□的,有意见你吐出来吧。”


    说罢,苏云遥没再搭理谢彦逍,转身回屋去了。


    进屋后,苏云遥可没刚刚在谢彦逍面前的气势了,她低声跟春杏道:“赶紧去看看外面,那些菜可千万别被世子给拔了。”


    谢彦逍天天冷着一张脸,谁知道他能干出来什么事儿。上回她把他种的花全都给拔了他还挺生气来着,这回不会报复回来吧?


    春杏连忙站在门口盯着了。


    谢彦逍刚抬腿走了一步,就看到苏云遥身边那个丫鬟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怕他把菜拔了?


    黑夜中,谢彦逍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朝着屋里走去。


    对于谢彦逍的出现,苏云遥有些惊讶。


    竟然没生气离开?


    谢彦逍看到了苏云遥的眼神,眼神微沉,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苏云遥观察了许久,她发现谢彦逍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吩咐人去拔自己的菜,渐渐放心了,去浴房沐浴了。


    从浴房出来时,谢彦逍依旧坐在榻上喝茶,一共没动。不过,看那脸色似乎比刚刚好了些。


    苏云遥瞥了一眼窗外,外头黑咕隆咚的她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谢彦逍刚刚有没有让人把她的菜拔了。


    这时,春杏从外面进来了。


    苏云遥看了她一眼。


    春杏会意,朝着苏云遥摇了摇头。


    苏云遥松一口气,上床去睡了。


    过了一会儿,谢彦逍洗漱了一番也去睡了。


    “夫人想吃什么菜可以让人去外面买,若是信不过府中的人,我给夫人找几个值得信赖的人。”


    他想,她之所以会在院子里种菜应该是担心外面的吃食不干净,不信任经手之人。


    苏云遥还以为种菜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谢彦逍竟然还在想着此事。他怎么就这么多事儿呢!她就不明白了,种菜和种花有什么区别。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谢彦逍把她的菜拔了!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谢彦逍那日看她把他种的花卖了的那种心情了。


    苏云遥酝酿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道:“所以,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让我在院子里种菜是吧?”


    谢彦逍皱眉,没答。


    既然要吵架,气势上绝对不能输。苏云遥提高声量,继续说道:“咱们成亲两个多月了,你一共回了几次瑶华院?每一次在院子里待了多久?”


    顿了顿,苏云遥又问:“你几时回来,几时离开?你可曾在白日里回来过?”


    关于不回内宅这件事,谢彦逍多有愧疚,道:“抱歉,外面事多,没能回来。”


    谢彦逍竟然会给她道歉!


    而且气势上听起来也弱了不少。


    苏云遥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觉得自己这一招很好,于是继续说道:“你平均一个月回来不超过五次,每次睡一夜就离开。你晚上来,一大早天不亮就离开,我种什么东西也影响不到你。我种了这么久的菜你也没发现不是?”


    说完谢彦逍又开始说她自己:“而我一个月平均出去两回,剩下的时间全都在瑶华院里面。这院子是我住的比较多。所以,是不是应该听我的,种我想种的东西呢?”


    听到这话,谢彦逍皱眉,问:“你喜欢种菜?”


    苏云遥道:“对啊,有些人喜欢花,有些人喜欢菜。种菜有什么不好的呢,还能吃呢,花就只能看,还得细心养着,费钱。”


    谢彦逍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苏云遥心里有些没底。说到底,这院子是武安侯府的,如果谢彦逍真的要反对,她也没办法。她想了想,开始示弱:“我知道上回把牡丹花卖了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自作主张把你心爱的花卖掉。可我不喜欢,日日看着也难受。你又不常回来看,所以我才卖了。你若是真的喜欢牡丹花,不如我让人给你买几盆放在前院如何?”


    她看到牡丹花就想到苏云婉,所以,再怎么让步也绝不会允许谢彦逍把花种在瑶华院里面。


    谢彦逍侧过身看向苏云遥。


    “你不喜欢牡丹花?”


    苏云遥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她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呢?天底下再好的东西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更何况这是苏云婉最喜欢的花。


    她不会因为谢彦逍种了一院子牡丹花就伪装自己喜欢。


    这样的蠢事她前世干过,今生不会再这般。


    “不喜欢。”


    谢彦逍想到了榻上常常放着的农书,他盯着苏云遥看了许久,道:“想种就种吧。”


    这个回答让苏云遥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谢彦逍这么快就妥协了。


    “你……认真的?”


    谢彦逍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嗯。”


    世家贵族家的小院里并没有种菜的,若是被人知晓了,少不得又得在背后嘲笑她。约摸就是乡下来的,粗鄙,小家子气等等。


    谢彦逍妥协这般快反倒是让苏云遥有些疑惑。


    “你不会觉得种菜毁了这个院子吗?”


    刚刚会,但现在不会了。


    “不会。”


    “为什么?”苏云遥问。


    谢彦逍没答。


    “你是不是觉得今晚的小青菜还挺好吃的?”苏云遥想到了一个可能。


    谢彦逍:……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不是。”


    苏云遥皱眉:“你的意思是我做的小青菜不好吃?”


    谢彦逍:“……很好吃。”


    “那是为什么?”


    他第一次发现她口齿这么伶俐,他说不过她。长夜漫漫,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苏云遥发现谢彦逍又不老实了,这人最近怎么老想着这事儿。话还没说完呢,她抬了抬手,推了推他。


    “因为夫人喜欢,后宅的事夫人做主便是。”


    这个答案还算让人满意。


    “那你可记住这话了。”


    “嗯,忘不了。”


    有些事情谢彦逍进步神速。意乱情迷之时,谢彦逍趴在云遥耳边问:“夫人喜欢什么花?”


    苏云遥脑子都是乱的,没精力思考,想到今日桂嬷嬷拿给她的那件新作的衣服上的图案,随口说道:“石榴花。”


    谢彦逍胸腔微微震动,轻笑一声。


    苏云遥不解,抬手捶了他一下,问:“你笑什么?”


    难道他觉得石榴花不如牡丹花高贵吗?


    谢彦逍握住了云遥的小手,摩挲了几下,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石榴挺好的。”


    多子多福。


    ? 33、温馨panpan


    第二日一早醒来, 谢彦逍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峻的模样,打开门,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种的蔬菜。虽说破坏了院子的整体美观, 不过,她既然喜欢就随她去吧。


    云遥醒来时已经是巳时了。她揉了揉酸痛的腰, 坐了起来。看着一旁谢彦逍的枕头, 拿起来使劲儿捶了几下。


    这人进步是挺快的,就是有些不懂控制, 毛毛躁躁, 跟平日里他在世人面前展现的样子完全不符。


    “夫人,您醒了。”桂嬷嬷走了过来, 见云遥正拿着谢彦逍的枕头笑着道, “世子卯时就起了。”


    “起这么早……”


    卯时……昨晚睡时差不多过了子时, 他最多睡了两个时辰。这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精力可真是充沛。


    桂嬷嬷不解其意, 道:“嗯, 世子每日都起这么早, 从没有一日起晚过。”


    苏遥也没做过多解释, 只应了一声:“嗯。”


    早饭是秋娘做的, 跟她相比, 秋娘做的饭非常精致。


    鸡肉粥、翡翠虾仁包、炸酱面。


    不仅看起来非常精致,闻起来更是诱人。虽然昨晚挺撑的,但消耗过多,看着面前的美食也觉得饿了。


    云遥先喝了一口汤。入口之后, 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怎么做的, 真好喝。”


    秋娘看了一眼桂嬷嬷, 解释道:“嬷嬷说夫人觉得鸡汤油腻, 我就用鸡汤熬了粥。”


    云遥点头,赞道:“这法子不错。”


    最近桂嬷嬷不是给她买鸡汤就是让厨房熬鸡汤,用了各种说辞劝她喝下。她实在是有些喝不下了。


    桂嬷嬷果然很懂云遥,一顿饭下来,她又吃了不少。


    吃过饭,云遥去了院子里活动,看看自己种的蔬菜,再顺便拔一下草。


    过了一会儿,春杏从外面回来了,走到云遥面前,跟她说起来外面发生的事情。在听到文昌侯府文玉琰和钱国舅之子亲事时,有些惊讶。


    “解除婚约?你没听错吧?”


    春杏点头:“奴婢仔细问了几遍都是这个结果,奴婢还去街上打听了一下,一开始文昌侯府是坚决不同意的,后来多次进宫跟皇上说此事,不知怎的就定下来了。这事儿已经传开了。”


    云遥这就不懂了。前世这二人的亲事可是成了的,虽说好像有些波折,坊间也有退亲的传言,但最终却是成了亲的,皇上也没下旨为这二人解除婚约。


    他们二人的亲事是在后钱国舅落马才结束的,那时文玉琰回了文昌侯府。如今为何会突然解除婚约。


    “有没有说是什么缘由?”


    春杏道:“听说是言天师算出来的,钱公子和文姑娘八字不合。”


    云遥皱眉。若是二人八字不合,为何现在马上要成亲了才知晓,不应该在议亲的时候就找人算过么。


    再者说,如今八字这种东西会去在意的并没多少人。尤其是世家贵族。两家结亲多半是看中了对方的门第,至于八字是否相合反倒是不怎么在意。有些人为了好看,会随便改一下八字去测算,亦或者找个大师随便写个结果,只要钱到位了,什么样相克的八字都给你算成婚姻美满。


    看言天师就知道了。


    骗人都骗到皇宫里去了。


    不过,这样的人最终也会自食恶果。


    “外头都传文姑娘的母亲,也就是文昌侯夫人,为了让女儿嫁给钱公子改了她的生辰八字。言天师算出来最近有些事情影响了国运,一查之下发现了此事。”


    纯属胡扯。


    云遥很是无语。


    这二人的亲事如何会影响国运。


    这位言天师可真是会信口开河。


    不过,从这二人最终的结果来看,这亲事确实不怎么美满。


    从春杏给的消息来看,这件事情对文昌侯府而言全是不好的,反倒是钱国舅那边算是受害者。所以不难看出是钱国舅嫌弃文昌侯府。


    文昌侯府……文昌侯府……


    最近关于文昌侯府的事情就只有文昌侯夫人和文昌侯世子一事了。如今的文昌侯世子已经不是文玉琰的亲哥哥,文玉琰的母亲也被皇后斥责,丢了颜面。


    可前世也发生了这件事情,好像也传出了退亲的传言,但那也只是传言,皇上可没插手。


    如今两家可是真的解除了婚约。


    “外头可还有其他关于钱国舅和文昌侯府的传言?”云遥问。


    春杏想了想,道:“有一事不知是真是假。有人说最近钱家小公子常常去使馆见琉璃公主,虽他打着太子的名头,实则是自己想娶琉璃公主……”


    说到后面春杏声音小了些,因为她觉得这个传闻很不可信,毕竟琉璃公主是一国的公主,而钱家公子是国舅的儿子,身份上不匹配。


    闻言,云遥看向春杏。


    这是谁给钱四郎的脸让他觉得自己配得上琉璃公主!不说他们二人之间的身份相差太多,就钱四郎那风流的性子也不配!


    他也太敢想了吧,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琉璃公主那边是何反应?”


    春杏道:“听说琉璃公主一直称自己不舒服没见他。”


    云遥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如果国舅府和文昌侯府退亲真的是因为琉璃公主的话,那这件事情就跟她有关了。她救下了琉璃公主,可不能看她跳入一个火坑中。


    她琢磨了一下,道:“去打听打听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些事情真是让人唏嘘。今生她改变了琉璃公主的命运,没想到却也有可能因此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前世文玉琰因为国舅府落败坚决和离,如今她却先一步被国舅府退了亲。


    这也不知该说是报应轮回还是该说这门亲事的确不该成了。


    如此过了三日,外面都没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夫人,或许钱公子去见琉璃公主的事情是别人瞎编的,也可能是奴婢听错了……”


    云遥并不这样认为。


    前世钱国舅府可没退亲,这里面定是有什么缘由的。


    “继续去打听。”


    “是,夫人。”


    外院书房


    谋士乔谦和道:“没想到言天师竟然是钱国舅的人,之前真是没看出来。”


    钱国舅府跟文昌侯府退亲一事一出,明眼人都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了。这不摆明了是国舅府看不上文昌侯府了。


    “未必。”谢彦逍道。


    “嗯?主子这是何意?”乔谦和问。


    谢彦逍沉思片刻,道:“皇上如今非常信任言天师,如果他真是钱国舅的人,此刻琉璃公主已经嫁给钱四郎了。”


    乔谦和摸了摸短须,道:“或许言天师已经说过了,但皇上觉得钱家儿郎的身份配不上琉璃公主?”


    皇上压根儿不把昭国放在眼里,未必会是这个缘由。若他真觉得钱四郎配不上琉璃公主,那么——


    “即便不嫁钱四郎,也该指给太子为侧妃,为何此刻一丝消息也无?”


    钱四郎身份不够,太子的身份可是够了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若那言天师真的是太子的人,肯定会在皇上面前力荐太子,也不至于让四皇子得了势。


    乔谦和点头:“少主子说得对,是我想岔了。看言天师的样子不像是站在了太子那边,不然四皇子也不可能上位。只是此事他的确帮了钱国舅,当真是让人不解。”


    确实让人不解。


    一向不掺和党争的言天师竟然帮了钱国舅。


    “去查一查,言天师yihua进宫之前与钱国舅是否有关系。”


    “是,少主子。”


    这几年他们也试着收买言天师,可惜这位言天师谁的账都不买,谁的脸面都不看。此次却唯独帮了钱国舅。


    说完此事,谢彦逍问:“跟昭国使臣的皮毛生意谈得如何了?”


    乔谦和道:“那边的反应很奇怪,一开始还积极见各地来的商人,可自打宫宴之后谁都不见了。当然,太子四皇子那边的人也不见,他们像是不想跟大历做生意了。”


    谢彦逍皱眉沉思。


    他想做的并非只是皮毛生意,而是要加强跟昭国的联系,这生意不能轻易放弃。


    “改日我亲自去见使臣。”


    “您是以……”


    谢彦逍抬了抬手:“先探探他们的底。”


    “嗯。”


    事情商议完,乔谦和看了一眼谢彦逍的神色,道:“您去京郊剿匪有几日了,想必也很劳累,老奴先退下了,少主子好好歇着。”


    “嗯。”


    谢彦逍看了一眼天色,朝着瑶华院走去。


    云遥中午吃多了,晚饭吃的晚,谢彦逍到时她正在吃面。


    如今在自己小厨房做饭,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她一向喜欢吃面食,尤其是饿的时候,再加上现在天色已晚,做别的也麻烦,索性就煮了一碗面。


    今天的面是用鸡汤煮的,香得很。


    再把煮熟的鸡肉拿出来切成丝,放在小碟子里,倒上麻油,撒上葱花,很是好吃。


    “嬷嬷,你吃一些吧,我煮的多。”


    桂嬷嬷连连摆手,笑着说:“老奴不饿,夫人您多吃些,这可是鸡汤熬的,补身子。”


    “补身子”这几个字是桂嬷嬷最近常说的,她总是想着变着各种法子给云遥补身子。她的打算整个瑶华院都知道。


    两个人正在推辞,谢彦逍来了。


    谢彦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沉声问:“怎么才吃饭?”


    云遥开口解释:“下午睡多了,不饿。”


    “嗯。”


    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半碗面,云遥随口问道:“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一些?”


    谢彦逍也没犹豫,直接道:“好。”


    桂嬷嬷连忙吩咐人去加一双筷子。


    云遥见谢彦逍坐下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桂嬷嬷看了看云遥,见她没有开口的打算,又看了向了谢彦逍,问道:“世子吃晚饭了吗,要不让厨房再做些?”


    这一碗面显然不够一个成年男子吃的。


    谢彦逍吃完口中的面,道:“也好,煮碗面就行。”


    “好,老奴这就去吩咐秋娘。”说着,桂嬷嬷给屋里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后,云遥看向谢彦逍,问了一句:“你没吃晚饭?”


    “没有。”谢彦逍。


    云遥抿了抿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她好像对谢彦逍越来越不关注了,竟然连他没吃饭都没看出来,这一点桂嬷嬷都看出来了。


    不过,他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又何须她的关注,总归也饿不死他。


    云遥又低头继续吃面了。


    谢彦逍问:“肉酱呢?”


    还挺讲究,吃个面还要配肉酱。


    “昨儿刚吃完。”


    “哦。”


    也不知道谢彦逍每日都在忙什么,堂堂侯府世子竟然这么晚了还没吃饭。看他这身形,似乎又清瘦了些。


    不多时,秋娘煮好面端上来了。


    云遥瞥了一眼秋娘煮的面,不得不承认,她跟秋娘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她的面不如秋娘煮的好看,想必味道上也差不少。


    谢彦逍吃完刚刚那碗面,又吃了一口秋娘煮的。


    见他脸上神色微变,云遥问:“面不好吃吗?”


    谢彦逍道:“好吃。”


    “哦,那你多吃点。”


    云遥撇了撇嘴。心想,这是嫌弃她煮的面了?以后她再也不会给他煮面了。


    “不如刚刚那碗。”谢彦逍补了一句。


    云遥微怔,他的意思是她煮的比秋娘好吃?难不成是吃出来面是她煮的,故意这样说的?


    “哦,是吗,那是嬷嬷煮的,她要是听到了肯定很开心。”


    谢彦逍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面。


    每个人做面的力道不同,放的调料不一样,火候不同,吃起来就不同。他还是能吃的出来刚刚那碗面是谁煮的。


    “嗯,那你跟嬷嬷说下次多放些肉酱就更好吃了。”


    还在想着她的肉酱,看来是真的喜欢。


    “哦,知道了,我明儿跟她说。”


    低头吃面时,嘴角露出来一丝笑。


    吃过饭,云遥坐在榻上看书。


    谢彦逍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坐在了云遥身侧,喝了两杯茶后,他去了一趟净房。从里间出来后,见云遥仍在看书,坐在了她的身侧,把她揽入了怀中。


    下人见状,全都退了出去。


    云遥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谢彦逍。


    只见谢彦逍神色如常,接住云遥手中快要落下的书,沉声问:“字都认全了吗?”


    瞧不起谁呢!


    “认个七七八八吧。”云遥颇为谦虚地说道。


    “哪个字不认识?”


    云遥没答。


    谢彦逍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吐字清晰,声音低沉悦耳,听起来非常舒服。不仅读,还解释了一下这些工具的构造、意图。


    懂的可真多。


    云遥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时他们也是如此,谢彦逍教她识字、写字,还给她布置功课。


    只是后来她有了身孕后,他却越来越忙了,又很少回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冰冷。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


    就在这时,手背上突然传来了一丝热度,耳畔也响起了一个声音:“端好了。”


    云遥回过神,道:“哦。”


    “我瞧你很喜欢看农书,可是对种地感兴趣?”


    若是前世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一定回答不感兴趣。因为她怕旁人笑话她来自乡下。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她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在作祟,羞于回答这样的问题。


    如今事过境迁,她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云遥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嗯,确实很感兴趣。我觉得种地比养花有趣,锄草施肥比弹琴作诗有意思。”


    她还挺想知道谢彦逍的态度。


    怕是会瞧不起她,亦或者板着脸训斥她吧?就像知晓了她在院子里施了粪肥,以及前几日知晓了她在院子里种地一样。


    没想到谢彦逍却道:“每个人的爱好不同,不必强求。弹琴作诗也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会与不会没那么重要。不过——”


    云遥抬眸看向谢彦逍。昏黄的烛光下,谢彦逍的那一张脸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像白日里那般清冷骇人。


    谢彦逍看着云遥的眼睛,沉声道:“书还是要多读的。”


    瞧着谢彦逍离得原来越近的脸,云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道:“哦。”


    谢彦逍从云遥手中抽出来手,放在榻上的矮桌上,低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哑声道:“你若不识得字,我教你。”


    “哦。”


    “时辰不早了,安置吧。”


    “嗯。”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几点更新了,反正不是晚上九点就是中午十二点……


    ? 34、丫鬟


    几日未见, 谢彦逍又像豺狼一般了。


    云遥上次与他说过的事情他似乎全然忘记了,她忍不住捶了他几下,可他却像是没了知觉一般, 没理会她。


    云遥气极,咬上了他的肩膀。


    早知道晚饭不让他吃那么饱了!


    事后, 谢彦逍一脸餍足, 把云遥揽入了怀中。云遥挣扎了几下,无奈力气不足, 只能任由他如此。


    不过, 她倒是想起来一事,抬眸看向了谢彦逍。


    瞧着谢彦逍轻松的神色, 云遥想, 若是此刻她问他一些问题, 他应该会回答她吧。


    “嗯?怎么了?”谢彦逍亲了亲云遥殷红的唇, 哑声道。


    “我……”


    云遥一开口才发现在的嗓子早就哑了, 瞧着谢彦逍眼中的笑意, 她恼羞成怒, 又捶了他一下。


    谢彦逍抓住云遥柔嫩的小手, 放在手中把玩。


    他这副模样当真是跟白日里严肃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死寂的心似乎又动了一下。


    云遥缓了缓心神, 开口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彦逍亲了亲云遥的手,道:“嗯,夫人请说。”


    “国舅府为何会跟文昌侯府退亲?”


    谢彦逍动作微微一顿,看向了云遥。


    云遥并不想问他的。只是她人手有限, 查了几日都没能查出来。而此事又极有可能跟琉璃公主有关。琉璃公主是她救下来的, 她对琉璃公主的印象极好, 害怕琉璃公主会被算计, 最终会嫁给钱四郎那个不成器的公子哥,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云遥鼓足勇气直视他,问:“是因为文昌侯夫人犯了错被皇后训斥以及文姑娘一母同胞的兄长世子之位被夺吗?”


    谢彦逍依旧看着云遥,并未回答她。


    她倒是敏锐,知晓此事并非言天师所说的八字不合而是人为。


    见谢彦逍沉默的样子,云遥越发没了底气,也有些不悦,刚刚谢彦逍对她的浓情蜜意仿佛都是假的,他依旧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就不该让这个狗男人再上她的床。


    就在云遥思考是一拳把他推下去还是一脚把他踢下去时,谢彦逍开口了。


    “是,也不是。”


    云遥松了一口气,问:“那是为何?”


    谢彦逍顾左右而言他:“夫人,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云遥蹙眉。


    这是不想说?


    她从谢彦逍手中抽出来自己的手,冷了脸,问:“你到底说不说?”


    看着云遥眼中的愠色,谢彦逍重新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闻言,云遥也察觉到她现在似乎对谢彦逍没多少耐心了,没再挣扎。


    “有些事莫要往外说。”


    “我知道。”


    “文昌侯府新任世子幼时曾被文昌侯夫人和文大郎、文大姑娘欺辱过,在文大郎世子之位被夺之后,他曾去过国舅府,明确表示他任侯爷后不会帮助文大姑娘,暗示国舅爷他也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他想让自己妹妹文二姑娘嫁给钱四郎?”


    “对。国舅认为文二姑娘是庶出,并未应允此事。不过,后来琉璃公主来了,国舅又动了别的心思。”


    云遥道:“他想让钱四郎娶琉璃公主?”


    谢彦逍深深地看了云遥一眼。


    这种事都知道,可见她甚是关注此事。


    “我听外面人说的。”云遥解释了一句。


    谢彦逍并未深究,而是说道:“的确如此,国舅之所以坚决要退亲是想让钱四郎娶琉璃公主。”


    云遥明白了,前世钱国舅也是不满文玉琰的,但那时琉璃公主死了,他没了更好的选择,最终还是同意文玉琰进门。如今琉璃公主还活着,所以钱国舅坚定了要退亲。


    她着实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那钱四郎也是真敢想啊,他一不是皇子,二没有爵位,凭什么娶琉璃公主。


    “你觉得这件事情皇上能答应吗?”云遥问。


    谢彦逍亲了亲云遥的额头,道:“不好说。”


    云遥瞪大了眼睛,开口正要说话,唇就被人堵住了。过了片刻,她推开了身前之人。


    “为什么?皇上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谢彦逍把头埋到了云遥的脖颈里,轻笑一声,哑声道:“苏云婉是婢子所出尚且能嫁给四皇子,你觉得皇上会不会答应呢?”


    云遥怔了一下,再次把谢彦逍推开。


    所以,他这是对苏云婉嫁给四皇子一事不满吗?


    谢彦逍皱眉,盯着云遥的眼睛看,似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翻脸了。


    云遥抿了抿唇,垂眸掩藏了心里的想法,转到了刚刚的话题上:“就算是皇上同意了,昭国那边也不可能会答应吧?”


    “公主已经在大历,若真出了事,昭国那边也鞭长莫及,只能认下此事。”


    听出谢彦逍话里的暗示,云遥震惊极了,嘴唇嗫嚅了几下,道:“他怎么敢……怎么能……皇上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琉璃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大历对她应该有最起码的尊重。


    可说到后面,看着谢彦逍的眼睛,她说不出来了。


    她觉得,大历……也未必干不出来这样无耻的事情,毕竟历□□更无耻的事情都干过。


    “你能……”


    “嗯?”


    “没事,我困了。”


    她想让谢彦逍帮一帮琉璃公主,可却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他这样做。而且他站在四皇子那边,四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更脏的手段,难保四皇子不会觊觎琉璃公主。


    她不能把琉璃公主从狼窝救出来后,再把她推向虎坑。


    见云遥脸色带着倦色,谢彦逍有些遗憾,亲了亲云遥的额头,道:“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嗯。”


    这一晚,谢彦逍又做梦了。


    这一次他梦到了琉璃公主,琉璃公主因为一块糕点死在了凉亭里。太医没查出来任何毒,皇上杀了太医、内侍。昭国国君震怒,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忍无可忍,向大历发起了战争。


    不对,这跟现实不同。现实中琉璃公主明明并没有死,她被云遥救了。


    云瑶呢?


    他怎么没在凉亭里看到她。


    接着,画面一转,他来到了武安侯府。


    两个正院的婢女在前面走着,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世子夫人不是长公主的女儿么,此次宫宴怎么没让她去呢?”


    “嘘!妹妹有所不知,宫里给她下了帖子,只是咱们侯夫人嫌她丢人,回绝了。”


    “啊?真的假的?这样做不会得罪长公主吗?”


    “自然是真的。听说长公主知晓了此事,并未说什么。”


    “天哪,她可真是可怜……自己的母亲都不疼她,还嫌弃她。”


    “谁让她处处不如婉姑娘呢?又土又蠢。”


    听到这样的议论,谢彦逍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闷闷的。


    他听了都这般不舒服,若是云遥听到了岂不是更加难受。


    这两个婢女当真是没规矩,背后议论主子。


    看清楚两个婢女的样貌后,谢彦逍朝着瑶华院走去。


    瑶华院里满是他从四处搜寻来的牡丹花,开得正盛。那一盆开得极好的姚黄极为刺眼,正好端端放在门口。


    院子里有几个下人正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那些人似乎刚刚成亲时在院子里见过,后来就不曾出现了。


    他想唤人搬走却无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他能碰到花却挪不动。


    这时屋里响起了一声熟悉的痛苦□□。


    “好痛……嬷嬷……我肚子好痛……”


    院子里的婢女和婆子开始议论起来。


    “夫人也太矫情了,不就是来个月事么,至于闹这么大吗?”


    “可不是么,妇人月月来月事,也没见谁像她这样,又是烧水又是请郎中。”


    “谁让人家是公主的女儿呢?”


    “那公主也得当她是女儿才行啊,你是没见着长公主在外面骂她骂得有多难听。”


    “真的吗?你见过?快,说来听听。”


    一群人聚在一起说起了云遥的闲话。


    谢彦逍眼神冷了几分,瞥了一眼那些人,掀开帘子进入了屋内。


    屋里,桂嬷嬷急得不行,把汤婆子放在云遥的肚子上,道:“暖一暖,再暖一暖就好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站着的丫鬟:“郎中呢?去催一催,郎中到哪里了。”


    “是,嬷嬷。”


    谢彦逍快步进入里间。


    他看到云遥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额上沁出一丝丝冷汗,唇上干裂,几乎没了血色,整个人几乎没了生机。


    谢彦逍心口像是针扎得一样痛,他连忙跑过去,握住了云遥的手。


    “云遥,云遥……”


    “好痛……”云遥呢喃道。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过。


    春杏也跪在一旁哭。


    桂嬷嬷急得不行,脸上的泪不断,嘴里说道:“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姑娘这次月事怎会这么严重……春杏,再去灶上烧些水,给姑娘倒一碗红糖水。”


    桂嬷嬷急得称呼都错了。


    春杏抹了抹脸上的泪,爬起来出去了。


    “姑娘,海棠去请郎中了,郎中一会儿就过来了,您再忍忍,再忍忍。”


    “疼……好疼……”云遥依旧呢喃着,气息越发微弱。


    谢彦逍搓了搓自己的手,等到手暖和一些,放在了云遥的肚子上,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过了片刻,云遥没了声音,晕了过去。


    谢彦逍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


    上次的梦,她葬身于一场大火之中,这一次的梦……


    这时春杏端来了一碗滚烫的红糖水。


    桂嬷嬷接过来,道:“海棠怎么还没回来,春杏,你去看看。”


    两刻钟后,春杏把郎中带来了,两个人都急慌慌的。


    后面跟着嘟嘟囔囔的海棠。


    “又不是什么大病,死不了人,催什么催啊!”


    那边郎中已经诊完脉,道:“夫人只是月事不调,没什么大问题,吃些药止痛就好了。”


    “我就说么,不就是来个月事么,像催命一样催。”海棠又抱怨了一句。


    见云遥吃过药睡下,谢彦逍朝着外面走去。


    屋外,阳光明媚,姚黄开得正盛,那一群丫鬟婆子也正聊得尽兴。


    他仿佛能听到不远处皇宫里宫宴上的琴瑟之音。


    一切都是那样的祥和。


    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醒来时,天色是暗的,身上像是从水里洗过一样,冷汗淋淋。


    他为什么又做梦了,梦里的内容虽然跟上一次完全不同,但是那种真实感却一模一样。有些人他明明没有认真瞧过,在梦中却变得非常清晰。


    这究竟是为何?


    梦里的世界跟现实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事情的走向却完全不同,就仿佛是两个时空一样。


    如果云遥没有拔了他种的那些花,她会一直受到毒的影响,身体会很差,月事会很痛。


    如果云遥没有向他询问被食物卡住的人如何自救,她就不能成功救下琉璃公主,琉璃公主会死,昭国会发起战争。


    梦中的一切又是那样的合理。


    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


    谢彦逍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的姑娘,伸手试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在碰到云遥的身体时,却又有些犯怯,缩回了手。


    盯着云遥看了许久,谢彦逍掀开被子下床了。


    临出门前,他把孙管事叫了过来,吩咐了一件事。


    云遥一觉睡到巳时。


    不用去正院请安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不仅不用早起,还不用看曹氏那张脸,每天的心情都美滋滋的。


    就当她想着如何联系琉璃公主时,琉璃公主先联系她了。


    春杏拿着一张帖子进来了,把帖子递给了云遥:“夫人,昭国的琉璃公主给您下了帖子。”


    云遥接过来帖子看了一眼,琉璃公主邀请她明日巳时去游湖。


    当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明日见了琉璃公主她得好好询问一番。


    “跟送信的人说,我明日定会准时赴约。”


    “是,夫人。”


    春杏出去跟人回完话,回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没精神,晒书时竟不小心把书弄掉了。


    桂嬷嬷从地上捡起来书,道:“想什么呢?”


    春杏顿时吓了一跳,慌张站好。


    桂嬷嬷蹙眉,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春杏抿了抿唇,低着头没说话。


    这模样一看就是有事了,桂嬷嬷道:“我刚刚就瞧着你神色不太对劲儿,可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春杏垂眸,低声道:“嬷嬷,海棠死了。”


    桂嬷嬷愣了一下。


    春杏道:“我刚刚在外头遇到了跟海棠一起长大的鹦姐,她说海棠是被人抬回来的。婉姑娘给了她兄嫂一大笔钱,她兄嫂把她扔在了乱葬岗,带着钱一家人下江南了。鹦姐去乱葬岗找海棠时,她的骨头都黑了,是被……是被毒死的。”


    说到后面春杏的声音有些哽咽。


    桂嬷嬷神色很是难看,但这种事这些年她听过不少,比春杏稍微好些,她道:“这件事千万别让夫人知道。”


    夫人心善,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难受。


    “我……”


    春杏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云遥的声音:“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桂嬷嬷和春杏齐齐看了过去。


    桂嬷嬷反应得快,立马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春杏听说府中的人私下议论咱们小院种地的事情,我不让她们跟您说,怕您听了不高兴。”


    这事儿是事实,最近院子里的菜渐渐长起来了,不少人知晓他们院中种的是蔬菜而不是花,背后没少嘲笑他们瑶华院。


    苏云遥一个字都不信。


    春杏刚刚来送帖子时神色就不对,刚刚她听到春杏回来了,本就想问问她的。此刻看着春杏的神色,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若是听到这种话,春杏的神色应该是生气愤怒,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害怕,以及悲伤。


    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嬷嬷和春杏担心她才不告诉她。


    她不想再像前世一般做个睁眼瞎,她想知道一切关于她以及她身边人的事情。


    “你们随我过来。”云遥肃着脸道。


    桂嬷嬷叹了叹气,看了眼春杏:“走吧,一会儿夫人要是问起,你就实话实说吧。”


    很明显她刚刚的谎言被夫人识破了,自打来到侯府夫人就跟从前不一样了,若是再继续欺瞒下去,夫人怕是会不高兴。


    到了屋内,没等云遥问,春杏就按照桂嬷嬷的吩咐把事情和盘托出。


    云遥没料到她们二人刚刚竟是在探讨海棠的事情,更没料到她的结局竟会是这样的。


    “婉姑娘也太狠了……”春杏闷声道。


    虽然海棠犯了错,但错不至死,怎能说毒就毒死了,海棠可是伺候了婉姑娘很多年。


    如今已是三月,天气和缓,袄子褪去,换上了春衫,可云遥却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她当初之所以要把海棠送走是因为海棠是个吃里扒外的人,对她这个主子不尊重,还把消息往苏云婉那边传,害她丢尽了颜面。不仅如此,她还想爬谢彦逍的床。


    但她从没想过要她死。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苏云婉竟然说毒就毒死了。她听说海棠从小就在苏云婉身边长大,两个人相处了很多年。她原以为苏云婉跟那些世家夫人不同,没想到她跟她们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若将来四皇子上位,她成为了皇后……


    这大历,迟早要完蛋。


    过了片刻,云遥道:“去把她的骸骨找出来好生埋了吧。”


    总归是伺候了她一年多。


    “是,夫人。”


    云遥微垂眼帘,沉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桂嬷嬷看着云遥这样子很是担心,劝慰道:“夫人,这不是您的错。她本就不是您的奴婢,您把她送回去合情合理。”


    云遥抿抿唇:“我若不把她送回去而是送到庄子上,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至少她还能活着。


    桂嬷嬷继续道:“您了解海棠的为人,她不是个安分的,若是您把她送庄子上,她早晚也要跑回来生事的。”


    云遥没说话。


    桂嬷嬷又道:“况且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主动要跟着婉姑娘回公主府的,跟您没关系,您给过她机会的。”


    即便桂嬷嬷这般说,云遥心里仍旧不太舒服,这一整日神色都恹恹的。


    晚上,谢彦逍回来后,孙管事把调查的结果呈递给他。


    “主子,您让老奴查的事情老奴都查清楚了。这些人有些是侯府的人,有些是长公主府的人。除了叫海棠的这位姑娘被送回了长公主府,其他人都被夫人送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谢彦逍看向了纸上的内容。


    早上醒来后,梦里的一切依旧是那样的熟悉,他让孙管事去把昨晚梦中他见过的那些下人调查了一番,包括他们做过什么事、是谁的人、如今又身处何处。


    看着这些人做过的事情,谢彦逍眼神微冷。


    他竟不知这些人竟在内宅中做过这么多事情。


    把夫人的行踪、每日做过的事情告知曹氏、周氏,去长公主府说夫人不孝挑拨夫人和长公主的关系,在夫人耳边提起他与苏云婉的事情激怒她,说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子,说他是迫不得已娶了夫人实则爱慕苏云婉……勾引他……


    这些事看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可一件件累积起来却变成了极为重要的事情。昨晚在梦中他听到那样的话时尚且感觉难受,夫人身处其中想必更加痛苦。


    夫人竟然只是把这些背主之人撵到庄子上做事,并未有其他的惩罚。


    实在是过于仁慈。


    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仁善,正如他两年前在城门口初遇她时一样。


    ? 35、初见


    约摸在两年前, 六月,那时天火辣辣的,如京城中正在传的一件事情一样。


    琳琅长公主府的婉姑娘并非她亲生, 她亲生的姑娘被人掉了包,养在了乡下。如今长公主终于找到了亲生女儿, 要把她接回来了。


    娶谁都一样, 不过是放在后宅之中养着罢了,对此谢彦逍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四皇子得知此事万分开心, 若真的女儿回来了, 那假的女儿苏云婉就可以不用嫁入武安侯府了。因此,对于苏云遥的到来, 他比谢彦逍更上心些。


    见谢彦逍无动于衷, 四皇子执着地拉着他去了城门口。


    由于不好拒绝得太过, 他随四皇子去了。


    因为云遥的到来, 城门口早已肃清。不管是叫卖的商贩还是想要入城的百姓都被守城的将士拦在了两侧。


    终于, 长公主府的车队朝着城门口驶了过来。


    谢彦逍眼神极好, 他一眼就瞥到了左侧微微晃动的车帘, 以及躲在车帘后试探着往外看的姑娘。那姑娘身上的衣裳虽然素净, 也未施脂粉, 却难掩艳丽的长相。


    只是, 眼神怯懦了些,像是误入不属于她领地的一只小白兔。


    就在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从侍卫的胳膊肘下钻了出来,看着地上正在滚动的一个包子叫喊道:“我的包子, 我的包子……”


    人群里也出现了骚乱。


    “一个包子而已, 吵什么吵!”侍卫凶道。


    说着就拎起小娃娃的领子, 想要把他扔回人群中。


    小娃娃虽然害怕, 但眼神仍旧盯着地上的那一个肉包子,似乎接下来的危险和包子比不足轻重。


    “我的肉包子……”小娃娃带了哭腔。


    小娃娃的父母在人群中吓得瑟瑟发抖,试图冲破侍卫的阻拦来到孩子身旁,口中不住地叫着“饶命”。


    刚刚还有些怯懦的姑娘却突然开口了。


    “住手!”


    侍卫看了一眼声音的来源,松开了小娃娃的衣领子。


    说着,那姑娘从马车上下来了,她从地上捡起来已经脏了的包子,小心地撕掉了沾了灰尘的包子皮,递给了小娃娃。


    “肉包子这么贵,你下回可抓紧了些,别掉地上了。”


    小娃娃接过来包子,一边吃一边点头。


    这一刻,谢彦逍突然觉得成亲也不错。


    “嘁,果然跟想象中一样,一脸穷酸样,还土。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皮囊,没劲。”四皇子的话在耳边响起。


    谢彦逍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放在袖中的手渐渐握成拳。


    四皇子瞥了一眼谢彦逍,突然想起今日拉他过来的目的,连忙道:“害,瞧我这嘴,瞎胡说的。我这表妹长得着实不错,彦逍你英俊潇洒,你们二人正配。”


    “嗯,我觉得也挺好的。”


    四皇子先是惊讶,随后心中一喜,抓着谢彦逍的手道:“彦逍,你说真的?你的意思是不会跟我抢婉婉了?”


    谢彦逍面上没什么波澜,平静地道:“当年谁与我定亲,我自然要娶谁。”


    四皇子脸上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拍着谢彦逍的肩膀说:“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等到他日我登上……咳,我定要为你封侯拜相。”


    “祝您得偿所愿!”


    想起往事,谢彦逍眼中有些许怔忪。


    “这几人……”谢彦逍顿了顿。


    孙管事觑了一眼主子的神色,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一句:“夫人今日一早知晓海棠被婉姑娘毒死了,一整日都不开心,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谢彦逍蹙眉。


    这事儿跟她有何关系?


    再看向手中的纸时,微微叹气,道:“把这些人远远打发了,莫要再出现在夫人面前。”


    “是,主子。”


    “再去仔细查一查瑶华院里的其他人,若有不对,告知于我。”


    说完,谢彦逍闭了闭眼,靠在了后面的椅背上。


    从前是他小瞧了内宅中的下人,以为这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可无论是曹氏指使人在花盆里□□还是梦中海棠故意磨磨蹭蹭不带郎中进来,都可能会要了人命。


    这梦虽是假的,倒也提醒了他。


    晚上,谢彦逍回了瑶华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过来云遥读书识字。见她提不起兴致,便读给她听。


    听着谢彦逍低沉悦耳的声音,云遥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竟在谢彦逍的怀中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云遥还有些恍惚。


    “夫人,您昨晚在榻上睡着了,是世子抱着您去的床上。”桂嬷嬷笑着为她解惑。


    “哦,这样啊。”云遥喃喃道,怪不得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下的。


    桂嬷嬷生怕云遥还在想海棠的事儿,道:“夫人,您今日要去见琉璃公主,快来瞧一瞧穿哪一件衣裳。”


    云遥回过神来,看向了桂嬷嬷手中的衣裳。


    她喜欢红色,艳丽一些的颜色,因此毫不犹豫选了湘妃色那件。


    穿上后,桂嬷嬷眼神中满是惊艳之色。


    “这个颜色好,衬得夫人夫人白皙又亮丽,改明儿我让针线上多做几件。”


    “好。”


    收拾了一番,吃过饭后,云遥出门去了。


    刚出了侯府,云遥掀开车帘透透气。她随意一瞥,看到了一个算命摊子,那人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到前几日的事情,她转头问春杏:“我记得上次你说咱们府后门突然多了一位算命的道士?”


    春杏点头:“对。”


    “是那位吗?”


    “对,就是他。听说他算的也不准,收费还高,大家都不爱去。那日我路过,他非得拉着我算,我没理他。”


    算命的那位道士似有所觉,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在看到云遥时,眼睛瞬间亮了,急慌慌要往这边来。


    云遥盯着这人看了片刻,没理会他,放下了车帘。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她前世在宫里见过。


    云遥到时,琉璃公主已经到了。


    自从上次宫宴上发生了那件事情,琉璃公主如今看云遥的眼神就很是亲切。


    “云遥,你来啦。”


    云遥朝着琉璃公主福了福身,身子还没弯下去就被琉璃公主制止了。


    “咱们是什么关系,哪里还用讲究这些,你快进来吧。”


    “好。”


    “你尝一尝,这个梅子可好吃了,又酸又甜。”


    自从发现曹氏在花盆里□□,云遥已经不怎么敢用外面的东西了,但她信任琉璃公主,也相信她身边的人定会仔细检查了,于是拿起来一颗梅子吃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琉璃公主笑着问。


    “嗯,多谢公主,很好吃。”云遥道。


    琉璃公主握着云遥的手,道:“你别跟我这么客气,以后我唤你一声妹妹,你叫我一声姐姐可好?”


    云遥笑了,她打听过,琉璃公主要比她小两岁。


    云遥提醒:“公主,您比我小两岁。”


    琉璃公主显然也知晓此事,道:“哎呀,大两岁小两岁又没什么关系,谁让你长得嫩呢。不过,你若是不开心,那我以后就叫你姐姐,你叫我妹妹如何?”


    云遥却道:“尊卑有别,公主折煞我了。”


    见云瑶如此,琉璃公主叹气。


    “整个大历也就只有你把我当公主了,旁人觊觎我昭国的财富却又处处瞧不上我昭国,要么就把我当成一个摆件,争过来抢过去的。”


    听到此话,云遥没有说话。如今的琉璃公主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就像她自己说的,像个摆件一样。想到此行的目的,她抬眸看向了周围服侍的人。


    琉璃公主生在皇宫,看明白了云遥的意思,挥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下一个心腹在身侧。


    待人离开,云遥问:“那公主是如何想的?你想嫁给谁?”


    琉璃公主扯了扯嘴角:“我如何想的重要吗?姐姐,我与你说实话吧,我其实并不想嫁给大历人。可我父皇如今信了那个女人的话,非得逼着我嫁。大历又想通过我得到我昭国的财富,自然是想让我嫁入大历。”


    看着琉璃公主脸上的神色,云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若不想嫁,我可以帮你。”


    既然她把琉璃公主救下来了,改变了她的命运,自然也不想看着她再跌入另一个深渊。不管是钱四郎还是太子,都不是良配。


    琉璃公主不相信有人可以帮自己,但是云遥脸上的神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认真到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她是真的可以帮她。


    只是,她把云遥看的很重,最近也打听了云遥的事情,知晓她身世尴尬而又凄惨,并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不必了,生而为公主,这就注定了是我的命。即便是不嫁大历人,也要嫁旁的人,都一样的。”


    琉璃公主眼神黯淡下来。


    她出身尊贵,但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婚姻。她得到了旁人梦想的东西,却也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帮你。”云遥看着琉璃公主的眼神认真地说道。


    看着云遥眼神里的认真,琉璃公主不解。


    “你为何要帮我?”


    云遥垂眸。


    大概是,第一次见琉璃公主时就觉得她是一只身穿彩衣的小鸟,注定了属于天空,而不该被困在肮脏的后宅之中。


    云瑶抬眸,笑着道:“大概是公主合我眼缘吧,我对公主一见如故。”


    琉璃公主笑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第一次见你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过,最终琉璃公主还是拒绝了云遥。


    “姐姐不必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我知此事关系两国,不可能轻易解开。我既来到了此处,也没打算再回去。”


    她不想云遥因此事得罪了大历的权贵。


    云遥没再多说,只笑了笑,没说话。


    琉璃公主道:“姐姐要是真想帮我,不如为我选选合适的夫婿?”


    总归是要嫁的,不如选个不那么差的。


    “好。”


    听着琉璃公主说的那些合适的儿郎,云遥紧皱的眉就没展开过。


    细数一下大历的年轻一辈,竟没有几个堪用的。不是品行不端心术不正就是汲汲营营,亦或者庸碌无能靠祖辈蒙荫。正如大历如今的朝堂一般。


    这十个候选人都被云遥否了。


    琉璃公主和云遥对视了一番,都从彼此眼神中读出来失望和难过。


    琉璃公主失望和难过的是将来所嫁之人不是良配,云遥则是对整个大历的前途感到失望和难过。


    这也让云遥更加坚定了要帮助琉璃公主。


    她不想琉璃公主不开心,主动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比如都不爱读书识字,都不喜欢种花养花。


    得知云遥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菜,琉璃公主说下次要去看。


    知晓琉璃公主骑射功夫不错,云遥也想跟着她学。


    两个人一见如故,再见更觉亲切,一直到吃过午饭才分别。


    快到侯府时,云遥掀开了车帘,那算命的道士还在,竟坐在那里打盹儿。


    听到马车经过的动静,那道士瞬间醒了,看了过来,在见着她时,眼前一亮,跟早上一般像是想要跟过来。她盯着那道士看了许久,吩咐春杏:“一会儿你去找这道士算一卦,顺便给他第一封信。”


    虽不解,春杏还是道:“是。”


    若她没记错,这个道士应是跟在言天师身侧之人。


    回到使馆,琉璃公主把使臣叫了过来,吩咐:“把皮毛生意都卖给武安侯府世子吧。”


    使臣非常惊讶:“嗯?公主不是说不跟大历做生意了吗?”


    琉璃公主叹道:“你说得对,我早晚要留在大历,得找个靠山。”


    天色将黑之时,那道士传了回信。


    晚上,外院书房


    “少主子,这是喜事啊!您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乔谦和看着手中的契纸问道。


    昭国的使臣今日突然找了少主子,签给少主子三成皮毛生意,加上他们私下签的,一共有五成了。


    众所周知,昭国的皮毛生意分为两部分,一半给了先皇后所生的琉璃公主,一半给了贵妃所生的玎玲公主。


    琉璃公主这是把她手中剩下的能签的都签给少主子了,这要比他们最初计划的好多了。


    “少夫人可是一员福将啊!”乔谦和又道。


    谢彦逍垂眸。


    今日昭国的使臣私下找到了他,说要跟他签皮毛生意。他当初代表四皇子跟昭国的使臣联系过,所以当下以为是昭国要跟四皇子合作了。


    没想到昭国并非想跟大历皇室合作,而是找上了他个人,确切说,是因为夫人的面子。夫人那日救了琉璃公主,琉璃公主以此来回报她。


    这次签约是私下进行的,并无外人知晓。


    “嗯。”谢彦逍应了一声。


    这的确是她的福报。


    也是他的。


    “派人盯着琉璃公主那边,她既送了咱们这样一份大礼,也当回报她一二。”


    第二日一早,云遥又出门了,这回是去道观拜神祈福。


    如今曹氏被禁足,整个后院由管事的来管理,周氏也没了管家权。后宅中她的身份最高,管事的不敢管她,倒是方便她出门了。


    管事的虽没拦她,但还是把她出门的消息告知了曹氏。


    曹氏听后冷哼一声:“等过几日解了禁,看我怎么收拾她!”


    月嬷嬷道:“夫人莫气莫急,咱们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世子夫人。”


    这道观建在了京郊山中,一到山底就觉得有些阴凉。若是夏日来,倒是凉快得很。道观上云雾缭绕,很是寂静,山中鲜少有人声,只有林中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看起来倒是像神仙的居所。


    在拜神祈福后,一个小道士带着云遥去了道观的后面。


    走了约摸两刻钟左右,人声渐渐没了,环境越发清幽,云遥见到了身着道袍立在树下的年轻男子。


    “天师,贵人来了。”


    听到声音,言天师转过身看向了云遥。


    “你先退下去吧。”言天师对领路的道士说道。


    云遥也看向了跟她一同过来的春杏:“你也退下吧。”


    不多时,树下只剩下言天师和云遥二人。


    云遥仔细打量起言天师。这位天师长得颇为清秀,不开口时看起来非常仙风道骨。尤其是在这百年的道观中,更显神秘。她有些明白世人为何对他推崇备至了。若不是知晓他是个骗子,她大概也会被他的外貌欺骗。


    云遥在打量言天师的同时,言天师也在打量云遥。


    他仔仔细细盯着云遥看了数遍,始终看不清楚云遥的命数。


    这些时日他拿着云遥的生辰八字推算了无数遍,不管怎么算,她都活不过三十。


    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想必今日她会告知他答案。


    “不知夫人找贫道有何事?”言天师开口问道。


    这番冷静的模样倒是跟那日在皇宫里见到云遥时的激动完全不同。


    云遥回道:“不是天师在找我吗?”


    那无缘无故出现侯府后门的道士就是证据。


    言天师怔了一下,随后笑了,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夫人请坐。”


    云遥谦虚地道:“天师请。”


    两人坐下之后,言天师先开口了。


    “我的确一直在找夫人。不瞒夫人说,时到今日我仍旧好奇夫人身上的命数是何人给你改的。”


    云遥垂眸,问:“天师为何说执着说我身上的命数被人改了呢?”


    言天师很想要一个答案,也没转弯说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算过夫人的生辰八字,你虽是天生富贵命前期却多波折,后期虽富贵但也享不了几年福就会香消玉殒。可我如今观你的面相,却并非短命之人,且身上似是有一层雾罩着,看不出来寿数。”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被高人改了命数,不会再像生辰八字上显示的那般。


    还有一种……


    将来会登上后位。


    帝后的命数由天定,他看不出来。


    从她和她丈夫的身份来看,很显然,她应该属于第一种。


    云遥不知言天师心中所想,单单是他说的这一番话就足以让她震惊。那日初见之时,言天师虽说了她短命,但却没说这般细致。


    此刻言天师所言不正是她前世的命运么。


    难道,他不是个骗子?


    ? 36、事成


    云遥垂眸, 掩藏了内心真实的情绪。


    今日她是来找言天师办事的,若是暴露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难保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日言天师的话犹言在耳, 从最近这些时日的反应来看,是他有求于她!


    云遥稳了稳情绪, 抬眸, 问道:“天师为何想知晓此事?”


    言天师并未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说我过几年就会没命是信口说的还是真话?”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这些时日他仔细回想了那日见面时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当时有些冲动了, 听到了只言片语就信了对方。或许对方只是一时被激, 随口说出来的。


    看着言天师眼底的认真,想到今日她要找言天师办事, 云遥点了头:“真话。”


    她若是说假话, 那她还能拿什么来跟言天师谈判?既然要谈判, 总要说出来对方想听的话, 有对方想要的信息。


    言天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既如此, 我找夫人所为何事, 你当是知晓的。”


    他精通命数, 却始终算不出来自己的, 也无法为自己改命。师傅曾算出他活不到三十, 他想改了命, 多活几年。


    “我想找高人改命!”言天师认真地说道。


    云遥想过言天师为何找她,没想到竟是跟他自己的命数有关。说来也巧,她今日来找他办事也是想用这个交换。


    “好,我可以告诉你。”云遥答应了。


    言天师眼底流露出来激动的神色。


    “但你得帮我办一件事。”云遥又补充了一句。


    言天师沉默了片刻, 问:“你会告诉我给你改了命数的高人是谁?”


    云遥摇头。


    言天师皱眉。


    既不告知他高人是谁, 那他去找谁改命, 如何改命?


    只听云遥道:“高人既然是高人, 自然不可能轻易见人。我虽不能告知你高人是谁,但我可以告诉天师你将来会因何而死,你自己早早避开自然就可以破解命数。”


    云遥哪有什么本事,她无非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知晓很多人的结局罢了。正巧,她知晓面前之人的结局。


    言天师一怔。


    不找高人,如何知晓自己的命数?难不成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就是那个高人?可他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不像。


    言天师敛了敛心神,端起茶浅酌一口,放下茶杯,道:“我如何知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云遥看着言天师的眼睛,说道:“天师今年二十有二,生于宜南府,师从天道真人。”


    她记得前世这个秘密是言天师之死的源头。


    当年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来,言天师很快就被捕入狱,待消息核实,便被处死了。被处死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因为德成帝一心追求长生不老。


    言天师对外宣称自己五十多岁,之所以看起来年轻是因为吃了丹药,他就是拿这一招骗的德成帝。后来德成帝发现他只有二十几岁,且并未服用过自己炼的丹药。德成帝被骗了多年,恼羞成怒,盛怒之下杀了言天师。


    听到云遥的话,言天师的眼神立马变了,整个人从刚刚的毫无攻击性瞬间变得凌厉。


    云遥丝毫不惧,缓缓说道:“我若没有诚意,大可拿着这些消息来威胁你,逼迫你为我办事。但我没这样做,所以我希望天师也能尽心为我办成此事。你放心,我要你办得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很简单。”


    言天师久久回不过来神。


    这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他从小就被抱到了天道山修行,二十年来从未下过山,外面应无人知晓,面前这个女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难道山上有人下来了?


    不可能,若是有人来他定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看这女子的神色,当不会告知他为何知晓。


    不过,她说得对,她大可拿这个秘密来威胁他。皇上多疑,而这女人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只要她说出来的话,皇上会信上几分。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打算,又有什么目的。


    他且听一听她想让他做什么事。


    “你想让我办何事?”


    云遥道:“我想让你告诉皇上琉璃公主的命格奇特,不宜与大历男子成亲,放她回昭国去。”


    言天师微微一怔。


    竟是此事。


    那昭国的琉璃公主是否成亲和他关系确也不大,且那日他观皇上的神色,似乎很担心琉璃公主最近成亲会影响到炼丹。


    想来此事很容易就能办到。


    这于他而言确实是小事。


    近来的事情他也知晓。钱国舅为了让儿子娶琉璃公主,多次让人给他传信,他都不曾理会。帮一次便也罢了,算是还了人情。再帮下去,旁人就会以为他是太子那边的人了。


    他不想参与皇子夺位。


    他之前帮了钱国舅,这次若是断了钱国舅的念想也算是帮了四皇子。一人一次,不偏不倚。仔细想来,办成此事于他还算有利。


    见言天师不语,云遥又道:“天师前些时候刚算过近三月来世家成亲的人中有人八字不合,影响了大历的国运,想来再加上一个琉璃公主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难。


    想到面前之人的身份,言天师问:“你是四皇子的人?”


    云遥嗤笑一声:“四皇子的人?他的什么人,仇人吗?还是敌人?”


    竟不是四皇子的人。


    “那你为何要帮一个异国的公主?这样做谁都娶不到琉璃公主了,那昭国的财富也没法收到大历的国库中。你作为皇上的外甥女,大历的皇室,为何做这样的事情?”


    言天师有些想不通,这女子为何不帮大历反而要帮一个异国公主。


    而且,他作为天师能做的事情有很多,这女子求他办的事情过于简单了。


    云遥知晓面前之人爱财,道:“这世上之事又不是全都用金钱来衡量的,琉璃公主为人正直爽朗,处事大方,生性喜爱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不想她所嫁非人,难道不行吗?”


    那钱四郎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不堪位良配。


    言天师无意参与党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问不出来答案,也不想再问了。


    “好,我帮你。”言天师答应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命数该如何破解了吧?”


    云遥道:“天师可知我大历上一任天师是如何死的?”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算上他德成帝前后一共找了五任天师了,死相一个比一个惨。言天师道:“被火烧死的。”


    云遥道:“金木水火土……火的后面是土,所以,天师的死跟土有关。”


    听到这话,言天师的呼吸一滞。


    师傅曾算过,他的死的确跟土有关。


    木克土,所以给他起名言森。


    这女人究竟还知道他多少的秘密……


    “至于其他的事情,恕我暂时不能告知。等你办成此事,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若说刚刚他对云遥还有些怀疑的话,此刻却是信了八九分。他的命是师傅算出来的,绝对不会错。


    “好。”言森没什么迟疑应了下来。


    师傅临终前说过他的死跟土有关,师傅也算出来京城有害他之人也有帮他之人。师傅严禁他来大历都城,只要不来都城,待在天道山上,可保平安。可他实在是好奇,在师傅死后,忍不住悄悄来了都城。


    害他之人他不知是谁,帮他之人或许就是面前这人。


    言森答得这般干脆倒是让云遥有些意外了,她原以为言森还得问她一些事情才会答应她。


    “琉璃公主顺利离京之日便是我告诉你之时。”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言森相信云遥会告诉他。倒不是说他对云遥有多么信任,而是因为他知晓对方肯定明白欺骗他的后果。


    如今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想做些什么事情易如反掌。


    晚上,忙完之后,谢彦逍问起了云遥今日的事情。在听孙管事说她今日去了道观时,动作顿了一下。


    他记得今日言天师也离开皇宫去了道观。


    想到那日二人之间的拉扯,谢彦逍皱了皱眉。


    不知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回瑶华院时,云遥正坐在厨房吃着烤红薯。


    这烤红薯是用烤炉做的,烤炉前几日刚刚做好。


    “哇,这红薯好甜啊!”云遥道。


    秋娘笑着说:“主要是这个烤炉做得好,红薯也是上等的。”


    “怎么烤的,你教教我。”


    秋娘开始教云遥如何烤红薯,云遥一边吃一边学,听得很认真。


    几个人正说得尽兴,这时春杏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谢彦逍。


    “见过世子。”


    众人也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门口。


    谢彦逍看着云遥手中的烤红薯,道:“晚上吃红薯容易积食。”


    云遥听后,瞥了谢彦逍一眼。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红薯,实在不想扔掉。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晚上吃红薯确实容易积食。”


    说完,低头又吃了一口。


    她开心就好啊,管他积不积食,管谢彦逍开不开心。


    吃完一口,抬头看向秋娘。


    “你刚刚说到哪里了,要翻面是吧?多久翻一次?”


    秋娘看看谢彦逍,又看向云遥。她实在是害怕谢彦逍,但又不敢不回答云遥的问题,于是小声说道:“嗯,一刻钟翻一次,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仔细烫到手。”


    云遥又吃了一口红薯,点了点头。


    “嗯,明日我试试。”


    以前她在家里吃的烤红薯都是放在锅底烤的,如果掌握不好火候烤出来的红薯有一半都被烧成了炭,黑黢黢的,只有里面那一点点芯能吃。现在用烤炉烤,烤出来的红薯皮薄一撕就掉,红薯还特别甜,非常好吃。


    她得学会了,自己烤着吃。


    吃完一个红薯,云遥觉得不太尽兴,又挑了个小的。


    挑完后,她瞥了一眼门口,见谢彦逍还在那里站着,脸色掩在了黑夜之中,看起来与黑夜融为一体。


    “你要吃吗?”云遥问。


    谢彦逍脸色有些难看,但不得不说,刚刚闻着红薯的味道的确有些饿了。


    以前大厨房负责他的吃食,几乎每晚他都会让大厨房做些夜宵,如今大厨房不负责此事,瑶华院的小厨房从不会去外院询问他,他就只能饿着了。


    见谢彦逍不答,云遥道:“吃吧,别那么讲究,积食就积食呗,好吃不就行了。”


    说着,云遥把一个红薯塞到了谢彦逍的手中。


    谢彦逍实在是饿得难受,看了看手中的红薯,拿起来吃了。


    见状,秋娘松了一口气。世子总算是吃了,应该不会发脾气责罚她了。


    “红薯有些干,不如我再煮一些粥。”秋娘提议。


    云遥立马拒绝了:“不用了,我吃饱了,就是觉得红薯好吃才多吃了一个。”


    秋娘看了看云遥,又看向了谢彦逍。


    谢彦逍没答。


    云遥吃完第二个红薯就回屋去了。


    等她从浴房出来,听春杏说谢彦逍吃了五个红薯,顿时惊讶不已。他不是嫌红薯积食么,怎么吃那么多。


    难不成……饿了?


    云遥的愧疚只维持了须臾就消失了。


    谁让他自己不说的,那就只能饿着了,她如今忙得很,可没心思日日猜测他心中所想。


    云遥刚上床没多久,谢彦逍也上来了。


    屋内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云遥刚想睡,腰上就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掌。


    云遥想,他还是吃太饱了,还有精力想这些事。


    不知是不是练习多了,他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这事儿倒也舒适得很,她便由他去了。


    事后,云遥沉沉睡去。


    谢彦逍看着躺在自己臂弯中的女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本想问问她今日去道观做了什么,是不是见了言天师,他们二人又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忍住了。


    她不说,他便不问。


    过了几日,昭国放出来消息,今年昭国的皮毛锐减,无法外销了。


    知晓此事,京城各方人员都很不高兴。


    太子直接把手中的玉器摔烂了:“这昭国区区弹丸之地,竟敢耍着孤玩儿!之前一直各种推脱,如今又说没了。谁信啊?”


    钱国舅道:“确实不可信。如今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


    “娶了琉璃公主。”


    太子眼神黯淡,叹气:“孤试过了,跟父皇提了多次,父皇都拒绝了。”


    他知道,如今父皇并不信任他。父皇本就忌惮他,若是琉璃公主再嫁给他,父皇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钱国舅提议:“不如让我儿娶了她。”


    太子瞥了钱国舅一眼,道:“舅舅不是让表弟试过了么,听说琉璃公主并未见他?”


    钱国舅没想到太子已经知晓了此事,心思转了转,解释道:“我想着,这昭国的财富总不能落入其他皇子手中。皇上不想让公主嫁给您,压过太子妃一头,那不如嫁入我家,都是一样的。”


    太子点头:“确实。若此事能成,也算是于我们有益。”


    说罢,二人琢磨着如何让皇上答应此事。


    另一边,四皇子也正在跟谢彦逍探讨这件事情。


    “看来昭国是铁了心不想跟咱们大历做这个生意了。不做就不做,真当我大历稀罕他那点儿东西。”


    谢彦逍垂眸:“您说得对。那昭国的皮毛跟大历的财富相比,算不得什么。”


    “只是姑母那边不太好交代啊……”四皇子有些担心。


    谢彦逍道:“您实话实说便是。您没有做成此事,太子、谦王、康王也没做成,于大家而言都是一样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非常赞同地说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姑母。”


    四皇子从琳琅长公主离开后,琳琅长公主发了火。


    “这昭国竟然敢耍这样的手段,给他脸他还不要了。这是忘了几十年前如何伏低做小么。等琉璃公主嫁入我大历,看她能落什么好!”


    苏云婉在一旁不停安抚。


    “母亲莫要生气,昭国不过是个小国,不必放在心上,不值得。”


    这话琳琅长公主不太爱听,她道:“这昭国是小,但它富庶!若不是你们不中用,这财富已经在咱们手中了。”


    那皮毛生意若是做成,一年能有数十万两银子的利润,有了这么多银子,做什么事都方便。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刚刚四皇子在时琳琅没好意思说,此刻却有些忍不住了。


    弟弟不争气,丈夫不争气,儿子不争气,未来女婿不争气,女儿也不争气……当真是越想越气。


    见琳琅长公主发脾气,苏云婉吓得没敢说话。


    琳琅长公主又忍不住说了她几句:“当初让你好好跟琉璃公主相处,从她那边作为突破口,你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她不过是被东西卡住了,你躲什么躲呢?你当时倒是躲远了,把自己摘得干净,琉璃公主也因此厌了你。”


    苏云婉被训得脸色泛红。


    “我教你的那些本事呢,怎么不使出来?你连个小国公主都哄不好!人家到现在都不见你。若是将来成了事,你如何能收服各个府中的夫人小姐?”


    苏云婉垂着头不敢说话。


    这件事情太子和诸位皇子都没能办成,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办成?可她不敢反驳母亲。


    等到琳琅长公主没那么气了,苏云婉开口了。


    “母亲,那日是云遥妹妹救了琉璃公主,而且我听说前几日琉璃公主还请妹妹去游湖,二人相谈甚欢,或许妹妹有法子能帮母亲。”


    昭国态度非常明确,就是不会跟大历做皮毛生意。又因为大历与其有契约,皇家不得干涉昭国生意,谁都拿它没办法。诸位皇子大人都办不成的事情,苏云遥自然也办不成。到时候母亲肯定会把这一切怪在苏云遥的身上,这就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琳琅长公主正揉着酸痛的额头,听到这话细细思索了一番,顿觉这个主意甚好。


    她差点忘了她还有个不争气的女儿。


    这琉璃公主对谁都不亲近,谁都不见,唯独见了云遥。


    或许,这个废物女儿这一次能帮一帮她。


    又过了几日,门口的道士传来了一个消息,成了!


    宫里传出来消息,琉璃公主八字太硬,此时嫁人恐有血光之灾,不适合嫁入大历。和亲一事作罢。


    云遥松了一口气。


    这言天师虽然是个骗子,但做事还算靠谱。


    没过几日,琳琅长公主的寿辰到了,帖子下到了云遥的手中。


    ? 37、试探


    看着手中的帖子, 云遥又想到了前世的种种。


    她差点忘了,前世为了让母亲开心,在母亲的寿辰上, 她跳了剑舞。母亲当时看起来倒也欢喜,不过很快就亲热地跟苏云婉谈起了她与四皇子的亲事, 并未把她放在心上。


    今生她没了这个想法, 她把帖子随手放在一旁,去地里干活儿了。


    如今小青菜已经长得很大, 她每日都能吃上新鲜的菜。


    看着院子里的蔬菜渐渐长起来, 她内心的满足无法言说。


    晚上,睡觉前桂嬷嬷提醒了一句:“明日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 咱们要去侯夫人那边请安, 您千万莫要忘了。”


    云遥道:“知道了。”


    快乐的日子过得也太快了, 曹氏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按照曹氏的性子, 明日八成又要没事生事。


    第二日一早, 云遥卡着点去了正院。


    刚一进门, 还未请安, 曹氏的话就砸了过来。


    “老二媳妇儿, 这都辰正了, 你才起床吗?老二卯时起,你竟也不起床服侍他?你就是这般做人为人妇的?若是不会伺候,就让旁人伺候!”


    云遥瞥了曹氏一眼。


    曹氏看上去有些憔悴,想必这一个月心情并不好啊。


    曹氏不开心, 她就开心。


    说是想让旁人伺候谢彦逍, 还不就是想给他们瑶华院塞人, 想里间她和谢彦逍的关系, 想分宠么。


    做梦!


    云遥睁眼说瞎话:“母亲怎知我没起?夫君起床时我也起了的,我起的很早,好生把夫君服侍完了。待夫君走后,我一直在屋里看书绣花,一刻也不得闲。”


    曹氏嗤笑一声:“你没起便是没起,何必在我面前扯谎。”


    云遥垂着眼皮,淡淡地道:“我何时扯谎了?不信母亲去问问夫君。”


    她就不信曹氏会拿这个问题去问谢彦逍,也不信谢彦逍会帮着曹氏。


    谢彦逍可是说过了,有事就推给他。


    接着,她抬眸看向曹氏,又反击了几句:“母亲为何认为我在扯谎?夫君起床时,卧房只有我跟夫君二人,我夫妻俩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是夫君告诉你的?不对啊,夫君没来正院。还是说母亲派人偷偷趴在我们房门口监视我们?”


    曹氏本想抓苏云遥的错处却被她反咬一口,顿时气得不行。


    “你胡扯什么!我何时派人监视你们了?”


    云遥反问:“我何时胡扯了?母亲既然没派人监视我们,又如何知晓我早上几时起床,在屋里做了什么。难不成……这些都是母亲凭空猜测的?”


    曹氏没想到自己又被苏云遥绕进去了,她气得抬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放肆!老二媳妇儿,这一个月过去了,你竟还这般粗俗不懂规矩,成何体统!”


    姜氏和周氏吓了一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缓缓站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个人虽然有些害怕,但也不算太意外。


    云遥更是早早做好了准备,在曹氏抬手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接下来的动作了。她屁股动也没动一下,待曹氏说完,她道:“母亲不就是想知道我早上做了什么吗?您是母亲,是长辈,您想知道什么我们自然不敢隐瞒。您既然不相信我,那不然等夫君回来我们问问他,他总不能扯谎吧?到时候再把父亲请过来,让父亲给我们评评理。”


    曹氏冷眼盯着苏云遥,心头的火蹭蹭蹭往上窜。


    一个月没见,她这儿媳的嘴巴比从前还要厉害了,开口闭口要拿侯爷来压她。她是真当她拿她没办法吗?作为婆母,她若是想整治她,有的是法子。


    曹氏忍了几忍,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句佛经,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开口缓缓说道:“也许是我太好说话了,这一个月你们都懒惰了,从明日起,每日卯正——”


    话未说完就被云遥打断了。


    “过几日就是我母亲的寿辰了,到时候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夫人都会去吧。母亲一个月没出门,旁人若是问起来我该如何答呢……”云遥满脸思索的神色。


    顿了顿,她叹了叹气,又道:“哎,我这么诚实的人,旁人一问肯定要说实话啊。可我若是说了实话,岂不是会让母亲在世家中没脸?作为儿媳我可不能这样做啊。可不说实话就要扯谎,违背了我诚实的做人原则。当真是让人为难啊!”


    云遥满脸为难。


    曹氏脸色顿时变了。


    觑了一眼曹氏的神色,云遥接着道:“我最近几日要准备母亲寿辰的礼物,还要服侍夫君上朝,怕是来不了这么早,想必母亲不会介意的,对吧?我这个人吧,心情不好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毕竟母亲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粗俗又不懂规矩。”


    粗俗、不懂规矩,这几个字咬得极重。


    先是提出来曹氏被禁足一事来威胁她,然后再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看着云遥那一张脸,曹氏撕了她的心都有了。可她知晓云遥的性子,当真是不管不顾,那张嘴不知会说出来什么事情。


    曹氏被气得太阳穴直跳,手也微微颤抖。她盯着云遥看了许久,咬着牙道:“我当然不会介意,你们退下吧。”


    “是,母亲。”云遥随意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曹氏都往他们小院下毒了,她还顾着她的脸面?她可不是什么软包子!


    姜氏也站起身,木着脸道:“源哥儿一个人在书房读书,儿媳去看看了。”


    周氏没走。


    虽说上次曹氏摆了她一道,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但她深刻地明白,若想捞些好处,还得靠着曹氏。


    这府中的主子如今是侯爷和曹氏,将来很可能是谢彦逍和苏云遥。只是,谢彦逍那人冷得很,对她丈夫也不念及手足之情。苏云遥既不懂礼数又是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人,丝毫不把她看在眼里,对于她安插在他们小院中的人也处理得干脆利索。


    与其去讨好苏云遥,倒不如讨好曹氏,至少为了让她对付苏云遥,曹氏还能给她点好处。


    “母亲莫气,二嫂就是那样的性子,她对谁都那样的。这一个月来母亲不在府中,她很是猖狂。”


    曹氏瞥了周氏一眼。


    周氏知晓曹氏爱听什么,把苏云遥这一月来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


    只是这些事情没什么可利用的,曹氏神色越发不耐。


    “老三媳妇儿,若是无事你就先退下吧,我乏了。”


    周氏并不想走,只是曹氏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留。她站起身来,脑子里仍在想着苏云遥有没有做错什么事。


    突然,她想到了一事。


    “母亲,您可还记得二嫂前些时候不是在院子里又是翻土又是施肥么?”


    曹氏端了茶,有些不耐地道:“嗯,记得,怎么了?”


    周氏笑着道:“您猜她要种什么?”


    曹氏放下茶,沉着脸道:“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些花花草草。谁知她喜欢什么花,爱种什么种什么。”


    她安插在瑶华院的人都被苏云遥铲除了,那小院如今跟个铁桶似的,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出来。这一个月她又被禁足在正院中,一点瑶华院的消息都没打听到。


    曹氏的神色已经非常不耐烦了,看起来想要发脾气。


    周氏连忙揭晓了答案:“不是花,二嫂种的是菜,还是最便宜的青菜、大白菜、黄瓜之类的端不上桌的。”


    周氏的人也被揪了出来扔到庄子上,但周氏去过瑶华院,亲眼见过那些东西。


    曹氏的神色终于变了,眼睛也瞥向了周氏,显然对这样事情非常感兴趣。而且,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你说什么?苏云遥在哪里种的?瑶华院?”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云遥竟会在院子里种这些东西,即便是周氏说了,她也持怀疑态度。


    周氏点头:“正是!二嫂在瑶华院里种了菜,那院子如今被她种的满满当当的,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我亲眼所见!”


    这个消息倒是有点意思。


    半晌,曹氏嗤笑一声,说道:“她这是把瑶华院当成什么了?庄子上?乡下?”


    周氏笑着道:“谁知道呢,二嫂许是把这里当成自己从前住的地方了吧。我瞧着她许是不懂京城的规矩呢。京城各个世家官宦之家哪有在院子里种菜的,大家都种花。种些便宜的话尚且要被人嘲笑,二嫂这种种菜的,旁人若是知晓了……”


    说到这里周氏拿着帕子遮了遮唇,笑了笑,又道:“还不知会说什么呢。”


    曹氏也笑了。


    世家还能说什么,不得让人消掉大牙。


    她都能想到各个府中的夫人听到这件事情时的表情。


    “老三媳妇儿,这事儿你做的不错。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你父亲最近对我管家一事也提出来质疑,我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等过些时日,我定会给你指派一些活儿。”


    周氏笑了,福了福身:“多谢母亲疼我。”


    “嗯,我听说你那小院中也不太平,今儿就让阿月跟你走一趟,替你收拾收拾那几个狐媚子。”


    周氏眼前一亮,笑了。


    那些狐媚子仗着丈夫的宠爱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一收拾她们丈夫就跟她发脾气。若是能借着婆母的手收拾收拾,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谢母亲!”


    “阿月,你跟三少夫人走一趟吧。”曹氏看了月嬷嬷一眼。


    月嬷嬷会意,道:“是,夫人。”


    月嬷嬷带着几个人跟着周氏来到了他们小院,正好谢叔煜的两个妾侍正在吵架,看着要打起来了。


    月嬷嬷让人把她们拉开,斥道:“你们这些狐媚子就会祸害府中的爷们儿!咱们三少爷都被你们害成什么样子了?三少夫人若是不说,咱们夫人还不知晓呢。今儿夫人先给你们些教训,若你们还是如此,改日夫人就把你们发卖了!”


    说着,让人按住两个妾,一人扇了十个耳光。


    月嬷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下面狼狈不堪的两个妾。她带来的丫鬟心中有数,听着响亮,实则没多疼。


    她们明着是为了三少爷教训迷惑主子的妾侍,实则想挑拨挑拨妾侍和周氏,以及周氏和谢叔煜之间的关系。


    眼前这一幕乱得很,月嬷嬷看向别处。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却瞧见了躲在一旁缩着身子,穿着朴素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奇怪。


    瞧见她看向她了,那丫鬟立马站直了身子,转身朝着后面的厢房走去。


    月嬷嬷顿时一惊。她本来还没想明白这丫鬟哪里奇怪,这会儿却是明白过来了。刚刚若是没看错,那丫鬟转身的时候身子站直了,小腹竟然微微隆起。瞧着这背影,分明像个有了身孕的妇人。


    这小院中的丫鬟有了身孕,孩子多半就是三少爷的。


    月嬷嬷瞥了一眼周氏,顿觉此人蠢到了极致。这两个妾侍也跟她一样蠢笨。真正聪明的都已经把孩子揣在肚子里了。


    又对两个妾侍放了几句狠话,月嬷嬷带着人匆忙离开了。


    回到正院,月嬷嬷把人遣了出去,偷偷跟曹氏说了起来。


    “当真?!”曹氏再次惊讶。


    月嬷嬷点头:“真的,那丫鬟之前时常跟着三少夫人来请安。刚刚老奴看得真切,她肚子都大了,看起来至少四个月了,也不知三少夫人怎么没发现。”


    曹氏脸上的笑就没落下。


    这解除了禁足后,喜事一件跟着一件来啊。


    “你可得打听清楚了,这孩子是不是老三的种。”曹氏谨慎地说道。


    月嬷嬷道:“刚刚老奴问了问那院中的人,八成是三少爷的。不过出了院子老奴又让人去打探了,等有了消息老奴第一时间告诉夫人。”


    曹氏笑着道:“好,好!这孩子你可得看顾些,得让她平安生产才是。”


    月嬷嬷笑着说:“老奴明白。”


    庶出的生在嫡出的前面,侯爷定要不开心,也会对三少爷更加失望。侯府的家业就这么大,别人少分一点,他们四少爷就能多分一点。


    而只要三房的长子是庶出的,这三房将来就别想安生。


    说完三房,二人又提起来瑶华院。


    “老三媳妇儿好对付,就是老二这个媳妇儿难缠得很!”曹氏提起来云遥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抓过来打一顿。


    月嬷嬷连忙安抚:“二少夫人就是个喜欢生事儿的。兴许不用咱们咱们出手对付她,她自己就能惹出来不少事。”


    这一点曹氏赞同,点了点头。


    不是拿长公主的寿辰压她么,那么这次她就让她在寿辰上好好出出丑。


    “长公主知晓此事定会觉得丢脸,不知会怎么责骂苏云遥。她脾气又暴躁,到时候定要跟长公主吵起来。咱们只等着看好戏就行了。”曹氏笑着道,“此事还得让周氏那个蠢货说出来。”


    月嬷嬷道:“夫人英明!”


    云遥从正院出来时神清气爽,甚至肚子有些饿了。回到院中,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骨头汤味儿,朝着厨房走去。


    秋娘正在和面,准备炸馃子。


    云遥摸了摸自己的瘪瘪的肚子,更饿了。


    秋娘那边炸着馃子,云遥在碗里打了一颗鸡蛋,再浇上一大勺骨头汤,上面撒一些葱花香菜,滴上几滴麻油,味道别提有多香了。


    馃子炸好后,云遥直接坐在厨房的小桌子前吃了起来。


    馃子放在骨头汤里泡一泡,味道浸入里面,香得很。


    拿出来一个小碟子,舀出来两勺秘制肉酱,拿着馃子蘸一蘸,味道也很香。


    桂嬷嬷走了过来,笑着道:“夫人,您这也太不讲究了些,就不能去正屋吃么?”


    云遥喝了一口骨头汤,道:“在哪不都一样么,反正都是吃饭,吃饱了就好。”


    桂嬷嬷摇了摇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昨晚他们世子也是在厨房吃的。从前她还以为世子是个讲究人,没想到如今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不讲究。


    吃饱喝足,云遥去地里干了一会儿活,回了屋里。


    她想,这样的日子反倒是跟在顾家村差不多了,只除了身边没有亲人。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几本农书,云遥笑了。再过一个月就要举办文试了,算算日子,大哥也快要进京了。等到大哥进了京,授了官职,爹娘也要来京城了。她不记得前世大哥具体是哪日到的了,等母亲的寿辰结束,她得找人去城门口盯着。


    晚上,外院书房。


    乔谦和道:“前些时候我还怀疑言天师是太子那边的人,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又突然来了这一招。言天师来都城两年,当真是让人看不出来他究竟是谁的人。”


    谢彦逍也对言天师的举动有些疑惑。


    言天师为何会阻止琉璃公主和亲?这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如果他真的想阻止琉璃公主和亲,大可和国舅府退亲时一同跟皇上说,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过了一些时日,借着炼丹再次失败时说的。


    很显然,这是他最近刚刚改变的想法。


    乔谦和也在想此事,他道:“您说他会不会被琉璃公主收买了?我听说言天师非常爱财。”


    谢彦逍点头:“有这种可能。”


    言天师爱财,昭国又富庶,难保他不为钱财所动。只是他没听说这二人有过什么接触。


    不过,他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夫人曾去见过琉璃公主。


    第二日她又有可能去见了言天师。


    过了没几日言天师炼丹再次失败,跟皇上暗示琉璃公主的亲事不宜成。


    据他所知,夫人前些时候曾去打探过琉璃公主的事情。


    难道这一切都是夫人所为?


    “少主子,少主子……”


    谢彦逍回过神来,道:“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件事情于咱们有利。”


    乔谦和笑着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昭国如今的国君虽然昏聩,但大皇子有勇有谋,说不定能答应咱们的条件。”


    谢彦逍点了点头。


    忙完正事,谢彦逍回了后宅。


    他发现云遥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想到刚谈论的事情,谢彦逍试探了几句。


    “琉璃公主不日便要回昭国了。”


    云遥的视线从书上挪开,惊讶地道:“这么快?”


    昨日得知消息时她便猜到琉璃公主快要回国了,但她没料到这件事情会来得这样快。


    谢彦逍眼皮微动。


    琉璃公主此次来大历是要和亲的。听到这个消息,夫人的反应不是琉璃公主为何要回国,而是她为什么离开得这么快。


    显然,她早已知晓此事。


    此事他今日刚刚知晓,她又是如何提前知晓的?除非她跟当时在场的人有联系。


    “嗯,宫里刚刚传出来的消息。我想着夫人跟琉璃公主关系甚好,便想着告知你一声。”


    云遥初听琉璃公主离开心中有些不适,但很快就松了一口气。既然琉璃公主归期已定,那就说明事情已然尘埃落定,她是真的不用留在大历和亲了。


    真好!


    她并未发现谢彦逍在探她的口风,她在为琉璃公主即将离开而开心。虽然她很喜欢琉璃公主,彼此性格非常投机,但她更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自由,能够收获幸福。


    不过,她得想个法子在琉璃公主离开前再见见她才好。


    谢彦逍本是想着试探云遥的,此刻见她眉头微蹙,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又道:“过几日长公主的寿辰琉璃公主也会去。”


    云遥眼前一亮。


    这样,她就不用再想用什么借口去见她了。


    “大历每月都有商队去昭国,夫人若是思念公主可以随时去信。”


    云遥心中又是一喜。


    谢彦逍发现,夫人今日心情确实比往日好些。晚上他提出来一些过分的要求她也配合他。两个人一直折腾到半夜方停下来。


    他不知,第二日一早,云遥醒来后可是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 38、寿宴


    又过了两日便到了长公主寿辰了。


    姜氏和周氏都在受邀之列。


    一大早, 一行人坐上马车前往公主府。


    侯府一共安排了两辆马车,曹氏和周氏一辆,云遥和姜氏一辆。这跟上回去湘王府时一致, 众人对于这样的组合仿佛已经有了默契。


    云遥虽在公主府住了几近两年,但对这里还是觉得无比陌生。总觉得眼前的一草一木, 一人一物虽是熟悉的, 但却觉得冷冰冰的,融入不进去。


    “侯夫人, 诸位夫人, 里面请。”管事的在门口引着武安侯府的人往里面去。


    云遥瞥了这管事的一眼。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管事的是桃粉的爹。


    前世桃粉从她这里套了不少消息传给苏云婉, 后来她爹去了庄子上当管事。如今桃粉已经被她撵到了庄子上, 没想到她爹倒是爬的快, 已经成为了府中的小管事了, 想必是苏云婉给他的补偿吧。


    这管事的只独独说了曹氏, 把她和姜氏和周氏归在了一处, 丝毫没体现出来她身份的特殊性。若是旁的府中, 曹氏在前, 她在后, 然后是姜氏和周氏。


    她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这身份上更是有所不同,应该更加亲昵才对。


    这倒不是说她有多么在乎身份,只不过,这公主府还是跟原来一样, 不把她当回事。


    曹氏正想看云遥的笑话, 又岂会错过这一点, 她笑着跟管事的道:“我家老二媳妇儿就是你们公主府的人, 让她带我们进去就行,就不劳烦你了。”


    管事的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看向了云遥,神情略有些倨傲,道:“我家二姑娘怕是对府中不太熟悉,做不好此事,还是我来给侯夫人引路吧。”


    云遥还没开口,春杏先不干了,她气得不轻。


    他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以前在公主府就欺负夫人,如今夫人嫁入侯府,来公主府中做客,他们还想着要欺负夫人。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春杏骂人了:“我家夫人可是主子,这种领路的活儿当然是要你这种狗奴才干!”


    云遥看了春杏一眼。


    呦,春杏都会骂人了,真是难得。春杏一直是个温婉的姑娘,从来不会大声嚷嚷,也不骂人。没想到今生倒是泼辣了。


    真不错。


    管事的被骂了脸色自然不好看,他看着春杏,冷着脸道:“春杏姑娘嘴巴倒是比从前伶俐多了,那你可小心些,当心哪日被撵出京城到那荒僻之地自生自灭!”


    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云遥记得自己只是把桃粉撵到了庄子上去,没到别的地方。


    “只有做错事的人才会被撵出去,我听夫人的话自然不会被撵走,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家的事儿吧!”


    管事的眯了眯眼,出声威胁:“春杏姑娘当真是嘴巴厉害得很,真当自己跟了个厉害的主子吗,也不知一会儿你主子护不护得住你!”


    谁不知道二姑娘是个软脚虾,公主府人人都能踩上一脚。一会儿等他把这边的事情报上去,别说眼前这个死丫头了,就连二姑娘都要跟着被训斥。


    春杏这些日子跟在云遥身边,怼人的功夫长进了不少。虽然此刻很害怕,但她知道此刻不能输,不能给主子丢人。


    想到海棠的死,她一时气愤,说道:“我家夫人心地善良,自是护得住我。就不知道你家主子会不会饶了你了。”


    管事的心头的火一下子上来了。


    春杏竟然敢顶嘴了!以前别说是春杏了,就连苏云遥都不敢顶他,谁不知道苏云遥在府中地位低下。


    “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也不想想自己在哪里长大的!”


    云遥眯了眯眼。


    好久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了,尤其对方还只是个下人。


    不过,事实上,她出嫁前还在被公主府的这些管事的老人欺负,就连海棠那样的丫鬟也敢训斥她。这样的话熟悉而又陌生。


    如今再听到这样的话,当真是让人不舒服。


    没等云遥开口,春杏就先开口了。


    春杏没过脑子,说了一句话:“不管我们家夫人在哪里长大的,总归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总比你的主子好!”


    婉姑娘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却把她们真千金的主子踩在脚下,而且漠视人命,心狠手辣。


    春杏已经完成了从“不给主子惹麻烦”到“不能给主子丢脸”的完美转变。


    云遥深感欣慰。就应该这样嘛,硬气起来,反正他们有底气。


    几人在刚进门的地方,人来人往。不多时,大家脚步慢了下来,纷纷朝着这边看,这边也渐渐聚集起人。


    曹氏看着眼前的闹剧神色淡淡,心里则是笑开了花。


    这苏云遥果然会自己给自己惹麻烦,都不用她动手。想必长公主知晓了此事定是要训斥她。


    苏云婉今日负责接待女宾,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连忙过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怎能让侯夫人站在这里,还不快把客人迎进去。”


    管事的开心了,立马告状:“婉姑娘,二姑娘身边的春杏出言不逊,不仅骂了奴才,还骂您,暗示您是……是假千金。”


    后面这一句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


    “你胡扯,我没说这样的话。”春杏辩驳。


    “怎么没说了,你说你家主子是公主亲生女儿,说我们主子比不了你家主子,不就是这个意思么?”管事的道。


    春杏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这话倒也不算错,不过是有煽风点火的嫌疑。


    自打刚刚听到“假”这个字,苏云婉的脸色微变。


    她清楚明白地知晓自己是假的,但没人敢说当面说她是假的,暗示也没有。此刻被人当众说出来,可真是……难堪。


    苏云婉的到来让各个府中看笑话的人兴奋起来。


    从之前的宴席上她们就看出来了,这两位姑娘不对付,见面就要掐,不知今日会如何掐。可算是有好戏看了。


    云遥若是知晓诸位夫人小姐心中所想定是要开心的。毕竟,她们也渐渐从看她的笑话转变为看她和苏云婉的笑话。这其中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春杏敢怼管事的,但是不敢怼苏云婉。看着苏云婉的神色,想到往日在公主府中苏云婉的权威,她本能地有些害怕。垂下头,后退了半步。


    苏云婉在瞥了春杏一眼后,将目光落在了云遥身上。


    “二妹妹,我知你来京城没多少时日,不知该如何管束身边的下人。所以今日的事我不怪你。只是,有时太过良善并非是什么好事,你不该这般纵容他们才是,不然不知哪日这些奴才们就要骑到妹妹头上了。”


    苏云婉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句句都在指责下人不懂规矩,没有说云遥半个不是,反倒是夸了她良善,处处体谅她。


    她刚刚被云遥身边的丫鬟骂了还能保持这般好风度,担得起众人往日对她的赞赏。


    苏云婉眼角瞥到诸位夫人对着她点头表示赞赏,她看了一眼曹氏,语气和缓地说道:“好在侯夫人长于管家,在京城颇有贤名,妹妹还是应该跟侯夫人学一学如何管理下人。”


    当真是处处为云遥考虑!


    可她明知曹氏的性情,也知曹氏对云遥的不喜,还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足见她今日是来恶心人的。


    云遥看着苏云婉“得体而又大方”的模样,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苏云婉当真是三句话不离她的身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众人她在乡下长大的,提醒众人她不会管下人,不会管家,不懂规矩,让她跟别人学。


    真是够了!


    春杏听多了苏云婉的话,知晓她的厉害,已经能从中分辨一二。不管苏云婉怎么说,她知道这些话定是处处在指责他们夫人,显示她自己的厉害。


    看来她今日给他们夫人惹祸了。


    她上前一步,道:“不关我们夫人的事,是我自己自作主张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云婉依旧大气地道:“既然知道错了,那我今日便替妹妹罚了你,也好过你以后闯出来更大的祸端。”


    云遥笑了,道:“苏云婉,你要罚我的奴婢都不问我一声的吗?你好大的胆子!假若我的奴婢犯了错,自然有我这个主子来管着。更何况,她今日并未犯错。”


    苏云婉面色依旧平静,道:“妹妹就是这般纵容你身边的下人吗?”


    云遥嗤笑一声:“纵容?我何曾纵容她了?纵容她的前提是她犯了错。那你来说说她哪句话说错了?”


    苏云婉眉头微蹙。


    接着就听云遥说道:“你不就是个假的吗?真当自己在公主府住久了就成了真的了?哦,不对,你是比真的还要厉害!”


    苏云婉满眼愤怒地看向苏云遥。


    苏云遥竟丝毫不给她面子,当众说出来这种话!


    不仅苏云婉没想到,周遭看戏的人也没料到今日竟然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出戏。这苏云遥当真是个泼辣的性子,什么话都敢说。


    云遥见苏云婉的假面具掉落,面带微笑,道:“苏云婉,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最喜欢在众人面前说我在乡下长大的事情吗?那我也说说你不喜欢的,提醒提醒你。”


    听到云遥的这番话,众人心中各有判断。这么几次下来,她们看向云遥的眼神倒是没那么鄙夷了,反倒是对苏云婉有了些别的看法。


    说到底,苏云遥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苏云婉是个假的,但这个假货处处踩在真千金头上。换谁也受不了。


    苏云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看向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连忙稳了稳心神。再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人时,垂眸,拿起来帕子抹了抹眼睛。


    再抬头时,眼圈已经红了。


    “妹妹,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你恨我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些事也不是我能选择的。你若是不想见到我,我离开公主府便是。”


    云遥冷眼旁观,道:“好啊,你走吧。”


    “云遥!”


    听到这个声音,云遥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苏云婉的眼泪都是有目的的。


    苏云逸和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苏云逸沉着脸道:“今日是母亲的寿辰,你莫要搅乱!”


    云遥对公主府的人早已失望透顶,看着她这位兄长,冷着脸道:“那就管好府中的狗,别在我面前乱叫,否则我下次可不会这般轻易饶过他们!”


    说完,转身走了。


    云遥走了,围着的人可没走。


    苏云婉眼中含泪,道:“哥哥,你别怪二妹妹。这件事情都怪我,是我惹她不高兴了。”


    一旁的曹氏道:“怎么能怪婉姑娘呢,都是我那二儿媳不懂事,不会管束下人,唐突了婉姑娘。”


    苏云婉道:“侯夫人,不是这样的,二妹妹虽规矩礼仪学的不好,但心地善良,她不是故意的,是我抢了她的身份。”


    曹氏道:“婉姑娘可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你最是懂事知礼,这不是你的错。”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竟是把云遥踩得什么都不是。


    苏云逸皱了皱眉。


    “嘁,当面说不过别人就要背后再议论吗?真不知你是如何评上京城第一才女的。才么,没看出来,德倒是一点都没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云婉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她看向了站在苏云逸身侧之人。


    萧子义,睿王嫡长孙,嘴巴最毒了,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子义,这是我妹妹……”苏云逸提醒,“你说话客气点。”


    萧子义瞥了一眼走远的云遥:“那个才是你妹妹,我说你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跟这些姑娘说什么,走走,带我去看看你新得的宝剑。”


    说着就把苏云逸拉走了。


    经过萧子义这一番搅和,这边的人渐渐散去了。


    苏云婉看着人来人往,尴尬地笑了笑,转身之际,看着身侧的管事,冷冷说道:“滚去厨房帮忙,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姑娘,我……”


    今日厨房事多,又累又脏,哪里在门口迎客体面。


    苏云婉眯了眯眼,道:“还不滚?”


    想到苏云婉的手段,管事的感觉背后一凉,不敢再说,退下了。


    苏云婉放在手中的手渐渐握成拳,等她成为皇后,她定要狠狠把苏云遥踩在脚下!


    云遥没等武安侯府的人,先行去了大殿,把礼给了长公主。


    让她奇怪的是母亲今日对她的态度竟然意外的和善。难不成是因为今日寿辰,心情好?


    “我瞧着你的脸倒是圆润了些,可见出嫁后日子过得不错。”


    “多谢母亲关心,女儿身子还好。”


    “一路过来辛苦了,让嬷嬷带着你回自己的院中歇息一会儿吧。”


    云遥也没跟琳琅长公主客气,立马回道:“谢母亲体恤。”


    一旁的贵妇人们纷纷赞道:“长女待人接物大方得体,次女听话懂事,长公主好福气啊。”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次女嫁入武安侯府,长女马上要嫁给四皇子,这两个夫婿都是我大历的好儿郎啊。”


    琳琅长公主摸了摸鬓边的头发,一副骄傲的模样。


    云遥回头看了琳琅长公主一眼,转身默默离开了。


    云遥的小院离着正殿有些远,她走出了热闹的氛围,人声渐渐小了,倒是素净了许多。


    走过一座小桥,前面不远处就是自己的院子了。


    从自己院子的位置就足以看出来母亲对她的态度,这几乎是离正殿最远的小院了。从前自己每日都要从这里到正殿去请安。每次要走上两刻钟才能到。要是去的晚了还要被母亲批评,被苏云婉讽刺。


    后来母亲免了她的晨昏定省。那时她以为母亲体恤她,后来方知晓母亲是讨厌她不想见她才会如此。当真是让人心寒呐。


    抬步走过小桥,院子近在眼前。


    这时,她听到了两个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听不真切。


    “……谁让你来这里的……我不是……”


    “可是我想……”


    离得近了,其中一个声音竟然有些耳熟。


    “她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不要命了吗?”


    “……许久没见……没办法……”


    “谁?”


    云遥看着从一侧的夹道里走出来的男子,颇为震惊。


    “父亲?!”


    苏驸马脸色微变。


    听着有人从夹道跑了,云遥上前一步想要看个究竟,苏驸马连忙挡在了她的身前。


    “云遥,你不去大殿见你母亲,来这里做什么?”苏驸马大声说道。


    云遥看出来苏驸马的心虚,顿了顿,道:“女儿刚刚已经去大殿见过母亲了。这里是我出嫁前住的院子,过来看看。”


    苏驸马微微一怔,没想到旁边就是女儿住的院子,道:“原来你出嫁前住在这里,时间太久,我都忘了。”


    久吗?才三个月而已。


    云遥忍不住讥讽了一句:“嗯,女儿已经出嫁三个多月了,忘了也是正常。”


    苏驸马脸色讪讪地。


    “父亲刚刚在跟谁说话?”


    闻言,苏驸马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切地说道:“你听到什么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莫要在你母亲面前胡说。”


    云遥本来没多想的,看着苏驸马的反应,反倒是开始多想了。她刚刚虽然没听清这二人说了什么,但却很肯定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难道她的父亲背着母亲……若是此事被母亲知晓了,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 39、道歉


    看着苏驸马紧张的模样, 云遥琢磨了一下,道:“父亲想多了,女儿什么都没听到。”


    公主府的这些人虽然是她这副身体的亲生爹娘和兄长, 但他们却从未拿她当亲人。她也懒得去管他们这些破事。他们是好是坏,与她也没太大干系。


    闻言, 苏驸马明显放松了许多, 撒谎道:“嗯,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一个犯了事的管事, 过来找我求情。你知道的,你母亲常常训斥他们, 他们只能找我求情。”


    这样的事在公主府发生了不少回。


    但她直觉今日不是这件事, 毕竟父亲的反应不对劲儿。她也没戳破, 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云遥正欲告辞去自己小院, 苏驸马拦住了她。


    “对了, 我听说你刚刚又欺负婉婉了?”


    云遥神色微变。


    苏驸马接着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 她日子过得艰难, 你不要去欺负她。你当众说她是假的, 伤透了她的心, 也害她丢了颜面。你一会儿去跟她道歉。”


    云遥才真是被她的亲生父亲伤透了心。


    她从前受了那么多委屈都不见有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如今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便有人逼着她道歉。


    她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啊。


    “父亲,从前苏云婉欺负我时,您可曾让她跟我道歉?”


    苏驸马皱眉:“婉婉何时欺负过你?她在这府中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每日受了委屈只能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躲在无人的角落哭。她不比你的, 你母亲是长公主, 她无依无靠,连管事下人都敢欺辱她。”


    她父亲说的这些话真的是苏云婉吗?


    被下人欺负?


    苏云婉不打杀那些下人就是好的了,她何曾被人欺负过。


    这些话用来说她还差不多。


    她今日真真切切明白了,眼前的父亲从未心疼过她半分。


    “父亲,你可曾真正了解过苏云婉,又可曾真正了解过女儿?父亲不妨去查一查海棠是怎么死的。”


    知晓了海棠是怎么死的,就能知道苏云婉的恶毒。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苏驸马就生气。


    “海棠是被你送回来的,你母亲亲自吩咐人打死了她,是你们母女害死了她。你在府中别的没学会,你母亲的这些手段倒是学了十成十。”


    云遥没想到在父亲这里事情真相竟是这样的,当真是失望伤心至极。她顿了顿,问:“谁告诉你的,苏云婉吗?”


    苏驸马皱眉,没说话。


    这样的态度像是默认了云遥的猜测。


    云遥道:“父亲还是好好查一查吧。”


    苏驸马道:“这件事情我会查的。但是你以后不许再嘲笑婉婉。她马上就要嫁给四皇子了,会成为皇子妃,她的身份比你要尊贵,不是你说的低贱身份。”


    云遥气得想骂人,但她忍住了,道:“父亲刚刚说什么?想让我告诉母亲您在这里私会女子?”


    苏驸马神色骤变,像是不认识面前的女儿一样,抬手指着他,喃喃不语。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说。”云遥又道。


    说完转身离开。


    苏驸马连忙上前,再次拦住了云遥。


    “你别在你母亲面前胡说八道!”


    云遥停下脚步,淡淡道:“这怎么能叫胡说八道呢?我这是实话实说!”


    苏驸马此刻心虚又害怕,道:“这不是实话!你听错了,你看错了。”


    云遥反倒是更加冷静了,道:“父亲,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去给苏云婉道歉,然后把刚刚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母亲。二,你让苏云婉给我道歉,刚刚的事我一个字不会多说。你自己选吧。午饭前,如果苏云婉不来跟我道歉,我就去找她道歉,然后把刚刚的事告诉母亲。”


    苏驸马怔怔地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这还是他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吗?嫁人后她怎么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了。


    “你……你……你这是在为难我,你母亲对我是什么态度你难道不清楚吗?”


    云遥反问:“父亲刚刚不是在为难女儿吗?公主府中的人对我什么态度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她不出手真都当她是纸糊的吗?谁都想来踩上一脚!


    做梦!


    她绝不会像前世一样活得那么憋屈了。


    苏驸马神色微怔。


    云遥不再停留,回了自己小院。


    云遥想过自己的院子如今多半是没人来的,却也没曾想里面这般荒废。


    杂草从青石板的缝隙里钻了出来,院子里的小花正在野蛮生长,出嫁当日被婆子打翻的水盆竟还倒扣在地上。


    可见她一走,这院子就关了门,连个守门打扫的婆子都没有。


    不过也无所谓了,本来她对这里就只有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也不打算再来。不过,此刻在这里待一会儿也是好的,胜在清净。


    云遥把帕子铺在了地上,托着下巴,坐在了屋前,见春杏在打扫院子,她道:“别打扫了,歇一会儿就回去了。”


    春杏道:“那也得干干净净的好,看着舒服。”


    见她执意如此,云遥没再多说。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云遥看了过去。


    竟然是言天师,他怎么找过来了。


    言天师竟主动问道:“你这是遇到麻烦事了?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云遥抿了抿唇,想到琉璃公主的事情,道,“多谢你的帮忙。”


    言天师道:“客气了,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虽然琉璃公主离开的时间已经确定了,但云遥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她要等琉璃公主离开了才能把一切真相告诉言天师。


    见云遥神色恹恹,言天师道:“你府中那个养女下个月就要嫁给四皇子吧?”


    “嗯。”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让她嫁不成。”


    云遥看向言天师,心想,这言天师还挺八卦的,竟知道她和苏云婉关系不好。


    不过,苏云婉和四皇子的亲事可是母亲一力促成的,又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这二人的亲事近在眼前,不可能不成,言天师肯定也知晓这一点。


    既然知晓还这样说……她略一思索,忽然明白过来了。


    当初钱国舅之子和文昌侯府的嫡长女解除婚约用的是八字不合影响国运。琉璃公主的亲事也用的这一招。同样的,在近三个月要成亲的还有四皇子和苏云婉。这三对儿中的两对儿都解除了婚约,就只剩下这一对儿了。


    苏云婉的八字本就不详,完全可以借此解除婚约。


    说实话云遥有片刻的心动。


    若是苏云婉嫁不成四皇子,那她就不能在出嫁后像前世那样处处压着她了,她也不会成为母亲口中的骄傲。将来若是四皇子登基,她也成不了皇后。


    但在思考片刻后,她还是拒绝了。


    她若是求言天师帮了此事,还不知要付出什么代价。而皇上多疑,如今看着对言天师宠信,将来还不是说杀就杀了。干预太多朝堂的事对言天师也不好,虽然知晓他是个骗子,但她也不想害的他早死。


    “不用。”


    言天师继续道:“只要你能答应我,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可以帮你。”


    “不必。”


    言天师觉得太可惜了。通过钱国舅府的亲事和琉璃公主和亲一事,皇上其实有些动摇了。他只要稍微再暗示几句,苏云婉指定嫁不成四皇子。


    可惜不能借此多套一些有用的消息了。


    言天师又开始东拉西扯套云遥的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云遥口风很紧,并未向他透露任何他想知道的信息。


    跟这样的人说话也着实累。过了一会儿,云遥有些好奇地问:“天师为何会来此?”


    言天师道:“长公主邀请的。”


    云遥明白了。母亲把权力看的很重,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拉拢人。


    言天师还欲再多问几句,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过来了。


    “天师,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言天师有些遗憾,道:“我先走了,夫人莫要忘了你我二人的约定。”


    “嗯,忘不了。”


    言天师前脚刚走,琉璃公主就带着侍女过来了。


    见到云遥,琉璃公主上来就抱了她一下,低声道:“谢谢你,我知道是你帮了我。”


    云遥也没装傻,默认了此事:“不客气。”


    “我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办到的,但我知晓定是你帮了我。”


    云遥笑了笑,并未解释。


    琉璃公主从荷包中拿出来一枚玉佩,道:“这对玉佩本是一对,这一半送给你,将来不管你有什么难处,只要将这枚玉佩拿出来,我定会帮你。这玉佩可保你在昭国畅行无阻,皇宫也进得。”


    云遥听说过这样的玉佩,听闻昭国的皇室子弟没人都有这样一对玉佩。这是昭国皇室的象征,可以说是集权力和财富于一身的玉佩。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收下吧,你不仅救了我的命,还帮我摆脱了我不想要的姻缘。你助我良多,我无以为报。”


    云遥数次推辞,见琉璃公主一直坚持,知她这次是认真的。她心里一动,或许将来她真的能用到,于是收下了这枚玉佩。


    “好,我收下了。”


    见云遥收下,琉璃公主开心地笑了。


    琉璃公主虽然打听过关于云遥的事情,但也着实没想到她在公主府这般不受重视,她婚前居住的小院离得又远又荒僻。这让她对云遥又心疼了几分。


    两个人在小院里聊了许久,瞧着前院快要开席了,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小院。


    等到了前院,大殿里已经坐了七七八八。


    琳琅公主一直关注着琉璃公主的动向,听身边的侍女低声说琉璃公主进来了,她抬眸看了过去。只见她那蠢女儿跟琉璃公主一同进来的。她说呢,怎么琉璃公主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是去找云遥了。


    看来这二人的关系的确是不错,也不知她这女儿是如何哄得琉璃公主开心的。一会儿她可得好好交代交代女儿。


    琉璃公主的位置靠前些,而且跟云遥分属两边,她们二人在大殿门口就分开了。


    云遥朝着武安侯府的位置走去。


    年轻的小姑娘都在围着苏云婉转,妇人们都围在了琳琅长公主身侧,苏驸马和苏云逸身侧也围满了男宾。


    挺热闹的,挺好的。


    珠钗玉石,折扇纶巾,一派花团锦簇。


    她就像是一个闯入名利场的外人,一个冷眼旁观者。


    “婉姑娘,你这头上的南珠可真好看,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也不知,是母亲送我的。”


    “哇,长公主可真疼您。”


    苏云婉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南珠,眼见着云遥走过来了,她忽而说道:“这珠子是南海那边产的,云遥,你以前不就在那边生活了十几年吗?”


    云遥顿住脚步。


    她没打算理会苏云婉的,无奈她总喜欢找茬。


    文玉琰讥讽了一句:“我听说那边的村民家家户户都养珠,说不定婉姑娘这颗珠子就是她养的呢。”


    云遥瞥了一眼这二人。


    先前她曾为钱国舅解除与文昌侯府的婚约为文玉琰感到一丝庆幸,因为她觉得钱四郎撇不上文玉琰,如今瞧着她面目可憎的模样,倒是觉得这二人是绝配,没能成亲当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这些人为何总是犯贱,有事没事就过来讥讽她,是她以前说话太客气嘛?还是她们就喜欢被人骂?


    既如此,那她就成全她们。


    “你们俩这么无知吗,虽然我一直生活在都城南边,但却不在海边。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说明你二人连大历的地理志都没看过。井底之蛙,鼠目寸光,这才女的身份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嘛,麻烦你们不要把无知当有趣。”


    苏云婉和文玉琰二人都是京中的才女,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被当众数落,脸色自然不好看。


    苏云婉瞥了一眼文玉琰,斥责云遥:“云遥,你怎么跟文姑娘说话的,还不快跟她道歉!”


    明明她骂了她们两个人,苏云婉就只说她骂了文玉琰,真是她惯用的伎俩。


    云遥正欲开口,眼角瞥见了朝这边急匆匆走来的父亲。哦,她刚刚跟琉璃公主聊得太投机,心情太好以至于差点忘了刚刚跟父亲的对话。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真是不应该!


    她转头看向苏云婉,笑了笑,朗声道:“说起来道歉,父亲刚刚还跟我说你今日做得不对,不该纵容管事的欺辱我,要向我道歉呢。我一直都在等着呢,你怎么还不道歉?”


    苏云婉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的。


    她何时说过要跟苏云遥道歉。况且,刚刚她跟父亲说了在大门口发生的事情,父亲可是一直站在她这边的,说要让苏云遥给她道歉。


    “道歉?”苏云婉笑了,“妹妹莫不是听错了,父亲是让你跟我道歉吧?”


    云遥看着近在咫尺的苏驸马,笑了。


    “哦,可能是吧,是我记错了,父亲是让我给你道歉,我这就给你道歉。”


    苏云婉虽觉得苏云遥这话转变得太快,但苏云遥能在人前向她认错,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她下巴微抬,眼睛直直看着云遥,等到她道歉。


    结果她得意了不过几瞬,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


    “婉婉,你怎么能欺负你妹妹,快跟她道歉!”


    这话一出,以苏云婉为核心,周遭数米外的人都静了下来,看向他们这边。


    云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苏云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问道:“父……父亲,您……您让我跟苏云遥道歉?”


    苏驸马瞥了一眼云遥的神色,转头对苏云婉道:“对,你刚刚在大门口不该那样说你妹妹,提你妹妹的伤心往事,你快跟她道歉。”


    他想,婉婉是最听话懂事通情达理的孩子,一定能理解他的难处。


    周围的贵女们看着眼前的情形都没说话。


    苏云婉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父亲是长公主,舅舅是皇上,皇子们都是她的表哥,就连一些不受宠的公主都不如她,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即便是两年前得知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也一直护着她,维持着她在人前的地位,没有人敢漠视她。


    如今父亲竟然让她当众跟苏云遥道歉。


    她做不到!


    苏驸马没想到长女并没有听他的话。长女抿着唇,眼眶含泪,盯着他不说话。


    苏驸马柔声道:“婉婉,听爹的话,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你就跟云遥道歉吧!”


    苏云婉仍旧没说话。


    云遥看着面前父女情深的情形,笑了笑,道:“哎呀,既然苏云婉不愿意道歉,那我就跟你道歉吧。”


    苏驸马立马回头大声制止:“不可!”


    所有人都看向苏驸马。


    苏驸马察觉到自己刚刚失态了,缓了缓,道:“云遥,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是你姐姐错了,应该让她给你道歉才是。”


    听到苏驸马这一番话,苏云婉越发伤心。


    琳琅长公主看到这边的情形,让玉嬷嬷过来打听了一下。


    得知是何事,琳琅长公主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这亲生女儿当真是蠢笨得很,非得揪着身份问题不放,在大门口还敢说那样的话。不过,这不过就是小姐妹拌嘴,不是什么大事,驸马今日怎得这般执拗。


    想到还有事吩咐女儿,她对玉嬷嬷说道:“你去跟婉婉说,让她给云遥道个歉,别因为一些小事闹这么久。”


    婉婉也是不懂事不识大体。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再闹下去就伤了他们府上的颜面。不过是件小事罢了,道一声歉就可以解决。


    见长公主的态度,玉嬷嬷微怔,朝着人群中走去。


    听到玉嬷嬷的话,苏云婉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抬眸看向了坐在上位的长公主。


    在看到琳琅长公主充满警告的眼神时,她后背有些发凉,眼眶中的泪生生憋了回去。不,她不能失去母亲的支持。若是母亲也弃了她,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云遥也有些诧异。母亲今日的态度实在是奇怪得很,刚刚对她很是和善,此刻又站在了她这边。事出反常既为妖,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二妹妹,今日——”苏云婉开口了。


    “住口!我可不是你妹妹。”云遥打断了她的话。


    一开始她是想跟苏云婉好好相处的,也从未瞧不起她,甚至是羡慕她。没想到这位好姐姐面甜心苦,踩着她上位。她又何曾真的把她当做妹妹!


    苏云婉也不笨。她猜到了琳琅长公主这般态度的原因,想必是因为母亲想通过苏云遥去说服琉璃公主。她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刻再说什么都没用,她忍了忍,重新开口:“云遥,今日是我不对,我没能管束好下面的管事,让他们欺辱了你。以后我定会好好约束下人。”


    这才叫道歉嘛!


    前后两世,云遥终于看到苏云婉正常一次了。


    虽然苏云婉的面色不善,但云遥也丝毫不惧她。难道她忍了苏云婉就不会欺负她妈?前世她老老实实的,苏云婉不一样一直欺负她吗?倒不如反击!


    “嗯,你心里清楚就好。”


    说完,云遥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苏云婉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眼神越发冷。


    “好了,开宴了,婉婉,你还不快过来。”琳琅长公主的声音在上面响了起来。


    苏云婉闭了闭眼,脸上重拾笑容,丝毫不见伤心和怨怼。


    “嗯,女儿这就过去。”


    ? 40、要求


    苏云婉虽然只是跟云遥道了歉, 但在殿中其他人眼中可是读出来不一样的味道。难道长公主厌了这个养女,开始重视疼惜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那以后他们对苏云婉和苏云遥的态度是不是要发生转变?


    苏云婉毕竟是个婢子生的,身份低微, 这两年大家仍旧捧着她也是看在了长公主的面子和她的态度上。说到底苏云遥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云遥才不管众人如何想,她今日神清气爽。


    走到自己的位置时, 她发现谢彦逍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此刻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华服男子,那男子看不清脸, 不知是何人。两人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此处距离刚刚吵架的地方不远, 也不知谢彦逍听到了没有。


    若是看到苏云婉跟她道歉,不知他心中如何想。


    她刚一坐下, 谢彦逍和萧子义就看了过来。


    云遥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没搭理他们, 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她实在是渴了, 一个时辰没喝水了。


    “你倒也不像传闻中那样蠢笨。”萧子义突然评价了一句。


    云遥喝水的动作微顿, 侧头看向了说话之人。刚刚她只看了个背影, 没看出来这人是谁。此刻她看清楚了。这人她认识, 萧子义。


    她前世见过萧子义跟顾家兄长在一处, 关系极好, 没想到他跟谢彦逍关系也这么好。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


    萧子义是睿王府嫡长孙, 嘴巴说话特别毒,又好动,跟顾家兄长和谢彦逍的性格完全不同,也不知他们怎么成为好友的。


    这人前世很不喜欢她, 见了她就要讥讽两句。


    “谢谢, 你也不像传闻中那般俊美。”云遥回道。


    萧子义自负长相俊美, 听到这话自然不悦。不过, 没等他说什么,谢彦逍就开口了。


    “宴席要开始了,你坐回去吧。”


    萧子义闭了闭嘴,道:“刚刚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谢彦逍沉着脸不说话,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知道谢彦逍的性子,见状,萧子义也不好多说,只是瞪了一眼云遥,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位置也不远,就在他们旁边。


    苏云婉已经顾不得怨恨云遥了,此刻她正想着法子讨长公主欢心。


    “母亲,上个月从宫宴回来,女儿为了今日母亲的寿辰又精心设计了霓裳羽衣舞,容女儿下去准备一下。”


    琳琅长公主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这霓裳羽衣舞果然好看,不管看几次,云遥都觉得很是大气。如果这舞不是苏云婉跳的,她会觉得更好看的。好在苏云婉待了面纱,看不清她的脸,也就没那么恶心。


    一舞结束,众人纷纷鼓掌。


    “女儿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春永驻,富贵绵延!”


    苏云婉站在殿中,笑着迎接众人的赞扬。


    这一次她可没敢再提让云遥献舞的事情了。


    “嗤,我看这公主府的舞姬都可以赶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就行了。”萧子义在旁边说了一句。


    他声音不大,也就临近的能听到些。


    云遥听到了。


    谢彦逍离得更近,肯定也听到了。


    云遥越过谢彦逍看了一眼萧子义,正好看到他看向苏云婉的鄙夷神色。看了没两眼,视线就被一袭黑色华服挡住了。


    云遥收回视线,看向谢彦逍。


    只见谢彦逍浓眉微皱,似是有些不悦。


    他这是因为萧子义的话么……


    云遥端起茶润了润嗓,道:“留她一个怎么够呢,怎么也得有几个长相普通舞技平常的伴舞之人,好彰显她跳得好。”


    “噗嗤!哈哈哈哈哈!”萧子义放肆地笑出声。


    即便是众人看过来了,萧子义也丝毫不在意,拍着桌子道:“说得好说得好!”


    除了临近桌的,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知他在笑什么。


    云遥看向萧子义。


    萧子义朝着云遥举杯。


    云遥虽不喜欢萧子义,但他毕竟是哥哥的朋友,在哥哥遇难时尽力帮助,她也朝着他举了举杯。


    谢彦逍的眉头皱得更紧。


    云遥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过来了,说是长公主找她有事。


    云遥朝着上座瞥了一眼,果然不知何时母亲已经离开了。


    她便跟着侍女走了。


    到了旁边的偏殿,长公主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见过母亲。”


    “云遥,你来了,快坐。”


    云遥心下惊讶极了,不知母亲唤她来究竟有何事,前世母亲寿辰宴上可没有这一出。她不动声色,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母女俩都未说话,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


    琳琅长公主这才发现她跟自己的女儿竟然生疏到这个地步,她丝毫不了解女儿的事情,她竟不知该跟女儿说什么。


    因为有求于人,末了,还是琳琅长公主先开口了。


    “云遥,你出嫁后性子怎么变了这么多,我记得你从前最爱说话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怎么不讲话了?可是怨恨我之前那样说你?”


    云遥垂眸,平静地道:“女儿不敢。女儿谨遵母亲的教诲,少说多做。”


    “嗯,你明白就好。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须知许多事祸从口出。你如今这样的性子就很好,沉稳大气。”


    母亲竟然会夸她。前世她在宴席上跳了剑舞母亲非常满意才夸了她几句,如今她什么都没做,竟还会夸她。当真是稀奇。


    “多谢母亲夸赞。”


    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


    “武安侯府可有人欺负你?”长公主干巴巴地问道。


    “没有。”云遥垂眸答。前世她跟母亲抱怨过武安侯府的事情,可迎接她的却是母亲的训斥和责骂。有些事情,不如不说。


    随之而来的又是沉默。


    琳琅长公主想跟女儿套套近乎,发现自己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她也不再废话,进入了主题。


    “我瞧着你跟昭国的琉璃公主关系似乎不错?”


    云遥心中警铃大作。


    看来母亲所求之事跟琉璃公主有关。


    “一般般吧,也没有太好,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谈不上熟悉。”


    琳琅长公主笑了:“你不用这样说,刚刚我瞧着你二人一同来的,有说有笑的。”


    云遥没做声。


    顿了顿,琳琅长公主道:“你应该知晓,我最爱皮毛衣裳。每年冬天都得准备十几件。可惜咱们大历皮毛产量不高,需要从昭国进。原想着琉璃公主嫁入大历,大历的皮毛就能多了。没成想琉璃公主不嫁过来了,昭国那边也说皮毛卖完了。你既跟琉璃公主关系好,不如跟她说一声,我想从她手中买些皮毛。”


    说来说去,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琳琅长公主想告诉女儿的。


    云遥并不知长公主心中所想,她觉得这话奇怪得很。


    她虽不知昭国如今有没有皮毛,但如今在市面上还是能买到一些的。而且,现在是暮春时节,大家刚刚把皮毛衣裳褪去,怎的这时候买皮毛,不应该是深秋亦或者初冬时买吗?


    这里面定是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此事无须劳烦琉璃公主,母亲若是喜欢,女儿明日就去为母亲买一些送到府上。”


    听到这话,琳琅长公主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了些。她这个女儿果真是蠢得很,竟然听不懂她话中之意。


    “我要你买的做什么,我要琉璃公主手中的皮毛生意!”


    云遥皱眉。


    母亲这是想通过她跟琉璃公主做生意?


    瞧着云遥抿唇不语的模样,琳琅长公主道:“你怎么这么蠢,听不懂我的话是吗?”


    听到母亲骂她,云遥心中冷笑。既然是来求她的,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暴露原形了。


    “听不懂。”


    琳琅长公主气得不轻,指着云遥一时说不出话来。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这女儿蠢笨得很,跟她拐弯抹角她压根儿听不懂。


    “我让你说什么你就去跟琉璃公主说什么。”


    云遥抬眸看向了琳琅长公主。


    琳琅长公主一袭紫色华服,头上戴着镶着宝石的钗子,在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权势之下,看起来雍容华贵,光彩照人。


    “哦。”云遥淡淡应了一声。


    “你这是答应了?”琳琅长公主确认了一遍。


    “没有。”


    琳琅长公主气得摔了手边的茶杯。


    云遥看着脚边的碎瓷片,心想,母亲和婆母怎么都是一个德行,生气了就要摔茶具。殊不知这些茶具有多么贵重,够平常老百姓生活一辈子了。


    当真是浪费!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我要你还有何用!”琳琅长公主怒斥。


    云遥本可以糊弄琳琅长公主,先假意答应,等琉璃公主离开了再说没办成。


    但她没这么做。


    历经了两世,她发现在面对自己母亲时,她始终无法做到平平静静把她当成不相干的人。而且,她看着母亲有求于她,气急败坏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些爽。


    “母亲何时要过我?”


    室内氛围顿时一滞。


    云遥接着道:“母亲不是一直要的都是苏云婉吗?苏云婉马上就要成为皇子妃了,她可比我厉害多了,尊贵多了,母亲还是找她帮您吧。”


    琳琅长公主瞪着女儿不说话。


    云遥听琉璃公主提起过此事,苏云婉多次求见琉璃公主,琉璃公主都拒绝了她。想到这一点,她故意道:“呀,不会是她办不到吧?啧啧!她竟然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办不到,母亲要这个女儿还有什么用?”


    事情全被云遥说中了,琳琅长公主的脸色难看得很。


    “这件事情你必须去找琉璃公主说,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琳琅长公主威胁女儿。


    云遥笑了。


    “我不答应母亲又能如何?”


    云遥丝毫不在意,仔细想想,她母亲能威胁她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琳琅长公主张了张口,也发现了这一点。苏云婉怕失了她的宠爱,拼命讨好她。她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去做她吩咐的事情。


    可面前这个是她的亲生女儿,如今嫁入了武安侯府,她好像拿自己这个女儿完全没办法。


    母女俩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女儿着实好奇,苏云婉没办成您是如何处罚她的?是威胁她不让她嫁给四皇子,还是要把她撵出府去?或者是冷着她?”云遥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琳琅长公主看着女儿的模样,气得不行,斥道:“你给本宫滚出去!”


    云遥笑了笑,站起身,故意说道:“母亲莫要动怒,苏云婉本就没什么本事,您再生气她也在琉璃公主面前搭不上话。千万别因为她气坏了身子。”


    说完,脚步轻快地朝着殿外走去。


    出了殿门,云遥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她这母亲真有意思,求她办事竟还这般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骂她。


    在母亲心中她着实算不得什么。


    回到席间,云遥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对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兴致。


    谢彦逍皱了皱眉,看向了刚刚回来的琳琅长公主。


    曹氏看了看云遥,又看了看琳琅长公主,心下稍安。刚刚她本想引出来云遥在府中办的事情,只是琳琅长公主和驸马的态度大变,让她没敢提。如今瞧着这母女俩似是闹翻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她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周氏,周氏心领神会。


    过了一会儿,当湘王妃夸赞公主府的青菜鲜嫩多汁时,周氏开口了。


    “长公主府的青菜自然是好的,只是要是说起来最好的,那肯定得是我们府上的了。”


    一个庶出的儿媳这般大的口气,也不嫌丢人现眼。侯夫人竟然也没制止她。碍于武安侯府的权势,大家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也没人接她的话茬便是了。


    周氏也不用旁人接话,自己便说了出来。


    “因为啊,我们府上的青菜是世子夫人亲手种的。”


    从周氏开口的那一刻云遥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没想到她竟是在说她。


    “世子夫人亲自种的?”有夫人问了一句。


    周氏立马道:“可不是么,二嫂住在瑶华院,本来那院子里全都是二哥种的牡丹花。谁知前些时候全都被二嫂拔了。我们想着二嫂定是要种些自己喜欢的花,没想到她竟在院子里种起了菜。什么青菜啊、黄瓜啊、茄子啊之类的,有些菜只在下人的桌子上见过,我们自己桌上都没见过呢。还是二嫂见多识广。”


    在坐的基本都是人精,谁又听不出周氏的话中之意呢,这不就是在说苏云遥乡下长大的,粗鄙不堪么。


    这要是在别的府上他们定是要好好奚落一番,可惜现在是在琳琅长公主府上。苏云遥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他们总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她女儿的不是。


    有些人看向云遥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有些人看向了琳琅长公主。


    琳琅长公主此刻脸色难看得很,看向亲生女儿的眼神颇为凌厉。


    苏云婉刚刚已经知晓苏云遥拒绝了母亲,所以她知母亲绝不可能再帮她。


    “母亲,您别生气,妹妹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跟琳琅长公主说完,苏云婉又看向了云遥,“妹妹,今日是母亲的寿辰,你可别气母亲。你还不快跟母亲解释一下,跟母亲道歉。”


    苏云遥如今的脾气她多少了解了。她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唯唯诺诺,提起来她在乡下的日子她就自卑难受。如今她性子急,说她几句她就要炸。她说得这几句话定是能点燃苏云遥。


    云遥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琳琅长公主和苏云婉。


    这二人虽然不是亲生的母女俩,但却很像,气质像,都带着些高高在上又阴狠的气质。


    看了一眼之后,她收回了目光。


    她刚刚拒绝了母亲,此刻说什么母亲都要冲着她发火的,她索性就不说了。


    果然,见她不说话,琳琅长公主先发难了。


    “你竟然在院子里种菜?这是把你以前的陋习都带到京城来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吗?别一天到晚做些低贱的事情,丢尽了本宫的脸。”


    云遥还是觉得长公主说的话不顺耳,淡淡开口:“民以食为天,种菜怎么就低贱了?我一没偷二没抢,堂堂正正做人,总好过一直惦记旁人东西的人。”


    这话是把苏云婉和琳琅长公主都带上了。


    苏云婉惦记她的身份,琳琅长公主惦记昭国的皮毛。


    琳琅长公主生下来没多久父亲就夺了皇位,她作为大历唯一的公主,就没这么憋屈过。


    这真的是她生的女儿吗?这就是来讨债的吧!她真恨不得当初不要把她生下来!


    就在琳琅长公主要开口骂人时,谢彦逍站起身来,朝着琳琅长公主行礼,沉声道:“院子里的菜是我种的。”


    这话一出,琳琅长公主的脸上的厉色淡了几分。


    闻言,云遥怔了怔,看向谢彦逍。


    她仍记得那日他得知她在院子里种的是菜不是花时那副不悦的模样,今日怎得会当众说出来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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