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学校领导们正在考虑一个提案：打卡跑操。
这条消息迅速引起大面积恐慌。
大家当然都希望身体能更健康, 但大学生们愿意时不时去操场散步或慢跑一两圈，愿意跟着网红直播跳操，愿意给自己定制训练计划, 但对于学校强制性的锻炼要求都相当地反感！
千言万语都汇成共同的一句话：领导傻逼！！
在一众痛骂领导的学生中，范永杰是少数的例外之一。他这几天都在为竞赛和校队另外两个人做最后的闭关攻坚研究，与外界隔绝消息，连运动会都没参加, 今天才刚出实验室。
他一出实验室就往办公楼走去, 要把这次闭关研究的总结材料送到科研办公室去。熟门熟路地走上三楼，正要往走廊尽头的科研办公室去, 就仿佛听到了「季知行」的名字。
他循着声音望去, 拐角的会议室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讨论声。
隔着厚重的门，范永杰听不清楚里头的人说的话，只隐约捕捉到几个音量稍微大一点的词语。
“提案”
“对大家有利”
“全体学生”
“为学生们考虑”
“百而无一害”
“促进”
只言片语也听不出什么, 范永杰继续往走廊尽头走。
交完材料一出办公楼，他就沉下脸来，季知行又干什么了？这人安安分分的能死吗，就这么爱出风头！他在心里愤愤地咒骂季知行, 上次实验课的仇他还没忘呢！
“会长！会长！”
范永杰回头一看, 是这学期刚入会的小学妹薛玫。
“会长”这个称呼叫范永杰听得十分顺耳, 尤其是在实验室听了几天冷言冷语之后。
这几天他在实验室过得太不痛快了, 就因为他是后来才加入的，那两个大四的就这么排挤他！
广陵大学校队原本由大四的赵毅、孙珥和大三的李珊组成。可是李珊不巧在暑假里出了车祸, 大腿严重骨折，不得不休学停课一年, 无法到学校来了。
作为校队指导老师的范传朔教授近水楼台先得月, 直接把自己「颇有水平」的儿子塞进去捡了个便宜。
其实原本赵毅和孙珥是不愿意范永杰加入的, 他们想保留李珊的名字，因为他们三个已经完成了最困难的部分，剩下的内容就是叫个大一的来跑数据都没问题，或者叫李珊在家里盯着软件也行啊，再不然他们两个人多辛苦一点也不要紧。
如果能顺利出省线，他们三个包括李珊就能直接保研，这样多少能消解她因车祸休学而耽误的时间。
可是范教授不同意，说竞赛规定参赛队伍必须由三个人组成。要是广陵大学因此失去参赛资格，当年竞赛颗粒无收，谁来担这个责任！
学校领导也来劝，层层压力之下，赵毅和孙珥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了范永杰。其实要是范永杰踏实肯干也就罢了，偏偏总爱端着学霸架子，叫他做事要么嫌这个太简单，要么嫌那个太琐碎。
他们哪个不是学霸？自然不会给范永杰什么好脸色。
当然，看在范教授的面上，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不爱主动和他说话，不像别人一样捧着他夸他罢了，可是范永杰仍然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从范永杰的角度来看，这两人真是忘恩负义！如果没有他爸的指导，他们研究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吗？
那个李珊又不能来学校，难道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在实验室受了几天冷遇看了几天冷脸，眼前小学妹可爱的笑脸就让范永杰觉得愉快多了。他难得地多了几分耐心，挂上斯文和蔼的微笑。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这么迫不及待地拦下他，莫非……
范永杰浮想联翩，笑得越发温柔。虽然他的目标是美院的校花和文院的本省首富独女，但和可爱的小学妹来一段露水情缘也未尝不可。
薛玫本来是要去办公室跟他们学生会的指导老师打听消息的，正好看到范永杰就打算先找他问问情况。
“学长刚刚从办公楼出来吗？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啊？”
范永杰潇洒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是指哪个方面的？办公楼的消息可太多了。”
“就是好像听说学校最近有什么提案，要安排大家做什么事。”
范永杰想到他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提案，但当着爱慕他的小学妹的面，他怎么可能说自己不清楚呢。
他点点头，含糊道：“是有这么回事。”如果小学妹再细问的话，他就说还在保密阶段不能说。
“已经定下了吗？”
“你们是希望这个提案通过还是不通过？”
“呃……呵呵……当然是希望通过啦。”薛玫违心地说道。
范永杰最爱打官腔了，就爱拿大道理训斥他们这些一年级的，要是自己直说不希望学校安排身体锻炼，肯定又要听他啰嗦起码一个小时！
范永杰心想，既然是大家希望的，那必定是好事。
于是他欣慰一笑：“那就好，不枉我一边忙着竞赛一边还想着大家。”他故意模糊了具体内容。
“啊？这个提案是会长你提的！”薛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所以领导们不是脑子一抽突发奇想，而是因为范永杰？！
“为了大家好罢了，我也只是提了一点建议，具体还要领导们来做决定。”
范永杰看着薛玫惊讶的脸，不愿居功般淡淡一笑。
他等着看薛玫露出仰慕的神色，却看到她的脸瞬间好像有点扭曲，眼睛也狰狞起来。
“学妹……你怎么了？”
“没！怎！么！再！见！”薛玫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恨恨离开。
季知行匆匆离开图书馆后，还是先到食堂去了，脑子疯狂运转了一天，他太饿了。
上到二楼，他笑着跟卤肉饭小档口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买了一份卤肉饭和排骨汤。
先吃一口卤肉，啊！还是那么入口即化！季知行吃得狼吞虎咽，突然听到背后的讨论声。
“你听说了吗？学校好像已经决定要大家天天打卡跑操了！”
季知行舀汤的手一顿，不会吧，那个裁判老师来真的啊？！
“靠！真的假的！不是还在讨论吗？”
“好像刚刚出的结果，你知道为什么学校会冒出这么个馊主意吗？是因为某个学生！”
季知行心里重重地一跳，搞不好……他从今天起就要变成全校公敌了！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是哪个傻逼！”
季知行捏紧了筷子，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现在立刻离开会不会太明显了……
“忘记了。”
季知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打死你！”
“唉唉，真忘了，你知道我记性不好嘛……”
“季知行。”
突然被叫到名字，季知行浑身一紧，抬头一看原来是张标。
“是你啊。”吓死我了。
现在他是十二分地做「贼」心虚，又很想大喊一声「我冤哪」！
张标在季知行对面坐下，自从运动会他给季知行当过三千米后勤后，两人就熟悉了起来。而且他刚才听说了一件事，实在是不吐不快。
“知行，你知道跑操的事了吗？”
又来！嘴里的卤肉突然变得难以下咽，这顿饭吃得好艰难！
“你知道是因为谁吗！”
看着张标义愤填膺的样子，季知行沉默着轻轻摇头，努力让自己显得无辜一点。
张标恨恨地开口：“范！永！杰！”
“哈！”季知行原本渐渐卑微的腰瞬间直了起来。
“这小人，只顾给领导卖好，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口黑锅怎么就落到范永杰头上了？
张标把转了好几手的消息告诉季知行。
其实如果是学校领导脑门一拍突然冒出这么个馊主意也就罢了，结果是同为学生的范永杰主动向领导提议的。在大家看来，范永杰就是踩着所有人跟领导卖好，显得他特——积极向上！
在得知范永杰取代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角色之后，季知行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柱香，感谢有你！
范永杰在终于从表弟刘世辉那里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懊悔不跌！他又不是傻子，要知道说的是这事，怎么可能这么认啊！
他的人缘在短短的一天跌到谷底，虽然大家顾忌他的教授父亲没有人当面骂他，但是几乎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冷着一张脸。
范永杰心知不妙，匆忙去办公楼找他熟悉的老师打听消息。在得知自己其实是替季知行背了锅后，心里的郁愤简直快要沸腾了！
可是，他跟这个说明跟那个解释，大家却都认为是狡辩之词，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口中的真相。
而「罪魁祸首」季知行安静如鸡，对范永杰的指责一声不吭，反而收获了许多同情分，论坛里都是拼命踩范永杰然后顺便捧他一把的。
跑操文件下发后受到几乎所有学生的强烈反对，学校领导还是做人的，充分征集大家的意见后，换了个方式。
非强制，纯自愿，有奖励。
愿意跑操的学生，每打卡一次就有6元的餐补，月末统一打到个人餐卡里。
通告一发，大家奔走相告，纷纷表示虽然范永杰不做人，但领导还是英明的！
跑操的餐补虽然不多，但是因此愿意去打卡的，也有一半之数。
大家其实并没有那么排斥锻炼，只是没有动机，没有引子。一次6元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这样从生活费省下来的钱不就可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嘛。
还有一些花钱没计划，每到月底就余额告急的学生，更是拿这个渠道当最后吃饭的保障。
广陵大学食堂的价格不高，每次6元的餐补就足以在食堂吃一顿有荤有素的正餐了。
总而言之，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够赚钱，何乐而不为？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坚持天天跑操，但一周一两次还是有很多人能做到的，有很多人因此渐渐养成了锻炼的习惯。
在广陵大学如火如荼地开展跑操活动时，310宿舍的竞赛项目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林朗甚至于梦中得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有一天，林朗一大早醒来就捧着手机惨叫：“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季知行被吵醒了：“林朗，你怎么了？”
林朗反复地尝试把手指放在感应部分，又慌里慌张地频频按电源键：“我的手机坏了！没反应了！”
“不是……”许东阳也醒了，“你不是早就想换了吗？”
林朗早就看中了新出的大米Dream Pro1S，最近时不时念叨着「手机怎么还不坏」，如今手机果然坏给他看了，怎么反而是这反应。
“不是！我昨晚梦见一个绝妙的灵感，迷迷糊糊记在手机上了！”他醒来后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梦中的灵感相当地了不得，可是现在手机开不起来了！！
林朗急得都心率紊乱了。
季知行看他慌得那样，把他手机拿过去看了看，插上充电器，有反应：“应该是没电了。”
他长按电源键，开机了。
“吓死我！”林朗接过手机，开机的那几十秒叫他急得跳脚，好不容易挨到能用了，他急切地打开备忘录。
季知行和许东阳都好奇地围过去看，是什么灵感能叫林朗急成这样？
备忘录上面就一句话：棉花越多椅子越软；
……
林朗都傻了，他昨晚写下来的了不得的绝妙灵感就是这玩意儿？！不可能！
他把手机能记录信息的软件一个个翻过去，还把手机运行记录调出来看，终于不得不死心……
季知行和许东阳简直啼笑皆非，不过也可见林朗真的是一颗心都扑在竞赛上了，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这个梦吧……
哭笑不得的清晨拉开了一天的序幕，310宿舍又开始了一整天的专业学习与项目研究。
这两个月里，310宿舍三人组日思夜想都是零重力坐椅的事。就连林朗这样时不时就要犯抽的人都如此，更不要说许东阳和季知行了。
许东阳其实到后来都差点忘了他们参加竞赛的初衷其实是为了狙击王思凯的保研路，一心只想把项目做好。换秋装的时候，去年穿着合身的卫衣如今套在身上像大了一码。
而且比一心一意钻研项目更累的是一心二用，在搞项目的同时季知行还盯着他俩不许落下功课。就像实验报告，大家都在偷工减料，季知行坚持要他俩认认真真记录实验过程与数据，还不肯给他们抄。
他们不是不知好歹，当然明白季知行这样才是真心为他们好，可是累啊！
叫五菱宏光拖两个半挂试试！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他们也觉得自己进步了很多。拓宽了知识面，提高了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头脑性能大大提升，差不多……跟法拉利比不了，算个奔驰吧。
在为了竞赛艰难跋涉了将近两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终点线了。
这一天傍晚，吃过午饭的学生们在宿舍享受着一天当中最悠闲的一段时间。
突然，一阵嚎叫声突破天际，震颤着所有人的耳膜，然后是持续的亢奋的各种吼叫。
这是……怎么了？
大家纷纷打开宿舍门，在走廊左右张望，可走廊没有任何异常。
张标侧耳倾听：“好像……是310的声音。”
“他们宿舍怎么啦？”有人问道。
“不知道。”
以前310宿舍除了偶尔能听到林朗咋咋呼呼，大部分时候还挺安静的。
不过最近动静就多了，林朗有时候惨叫得跟被围殴了似的。而今天除了林朗，好像另外两个也在叫，声音可以用狂喜来形容，让人怀疑他们宿舍是不是集体中彩票了。
嚎叫声持续了一分钟后停了下来。
张标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门。
门一敲就开了，现出一个眼睛布满红血丝的林朗。
张标关心道：“你们怎么啦？”话音未落就被林朗一把揽住。
林朗难掩兴奋，揽着张标拼命摇晃：“我们成功啦！！”
“什——么——”
季知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把他从林朗手中救下来。
许东阳亢奋地朝空气狠狠一挥拳：“我们项目调试成功了！”
“是竞赛项目吗？那太好了！”张标往桌上的电脑屏幕一看，密密麻麻的线条，花花绿绿的数字，看了两眼没看懂，不过他还是真诚地表示了祝福。
这段时间，310宿舍要么早出晚归，要么深居简出，对竞赛的用心大家都看在眼里。
虽然，大家其实都不看好他们，看看配置吧：
林朗是公认的体院编外生，大一的时候，他逃课也要去打篮球、踢足球，叫他写实验报告他宁愿跑一万米。
许东阳稳重一点，但他上课的时候，《理论力学》下面藏着《经济学》，《原子物理》旁边放着《营销管理》，不知道是不是有转系的意思，可以说一大半心思都不在物理专业上。
至于季知行，如今看倒是有些许学霸风采，但这半路出家的学霸含金量有多少，没到期末考谁也说不好。
这样的三个臭皮匠能赛过参加竞赛的那些诸葛亮吗？
更何况他们起步那么晚，校队去年就开始设计项目了，也一直到前几天才成功结题申报。季知行他们报名之后才起步，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罢了，恐怕连框架都搭不起来。
当然，虽然在心里都不看好他们的项目，但大家说起来也都是鼓励的话，重在参与嘛。
没想到还真能做出来一个完整的项目，就是不知道水平怎么样，能拿到省三甚至省二的话，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就算没白费。
季知行三人也觉得他们这段时间的千辛万苦呕心沥血终于有了回报。
最后这两天他们熬了48个小时盯着软件跑数据，终于成功了！再把项目申报书、作品设计书和综述论文写好，就万事大吉，可以结题申报啦！！
林朗恨不得当场高歌一曲《爱拼才会赢》，被季知行和许东阳联手捂嘴，总算没有给这个历史性的日子画上不着调的句号。
如今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历史节点上，在亢奋的情绪过后，三人打算到学校外去吃烧烤庆祝一下。
在「来烤吧」门口正好遇见同样参加竞赛的赵毅和孙珥，他们干脆要了个包厢，大家一起吃。
虽然算是竞争对手，但学校里的学生们还是比较单纯的，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敌视之意。事实上，在得知还有大二的学弟报名参赛，赵毅孙珥还主动提醒过他们一些参赛细节。比如完成项目要写论文的时候一定要突出创新点，尤其是搭配分析图、模型图进行解释的时候。
很多评委会选择先把一份论文里所有的分析图、模型图大略看一遍，觉得有价值的才会从头到尾细看那几十页甚至上百页的内容。所以在图片注释部分，一定要突出自己最关键的地方，尤其是创新点。
五个人一起在包厢就座，点完菜后，赵毅问道：“你们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今天才刚在XQual和Test Collab上跑成功。”
“那太好了，论文也要抓紧时间写，千万别赶在最后一天才申报。”
“对！”孙珥解释道，“去年就有一个西北大学的项目组，踩在截止日期前半个小时才改好论文，结果上网申报的时候他们那片的局域网被国外黑客攻击，学校干脆切断服务器，数据根本传不出去，更不要说联网申报了。”
等到服务器恢复运行，截止时间早就过了。虽然情况特殊，但是时间截止就是截止了，最后那个项目组只好自认倒霉。而且那个项目组三个人都是大四的，根本没有再参加竞赛的机会了。
季知行三人听得悚然一惊，好惨啊！
可乐喝过三巡，赵毅又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申请专利了吗？”
“专利？”季知行、许东阳、林朗面面相觑。
“我们也要申请专利吗？”他之前在网上研究了很多专利文件，不过那都是公司企业的商业专利，他们这种的也要吗？
孙珥解释道：“也没有规定一定要申请，但是建议你们还是申请一下，万一有公司看上你们的项目呢？”
为了避嫌，他们没有去探问项目内容，并不清楚他们做的是什么。不过，普通口罩加两根须须都能申请外形专利，他们正儿八经的研究也申请一个能怎么滴。
孙珥给季知行他们说了好几个例子。
“前年，得国一的是燕大那个短波射频无电窃听器项目，当天就有国企找上门，你们知道最后专利买断费多少吗？”
很没见识的三人齐齐摇头。
“三千万！”
哇！林朗开始畅想，一人分一千万，那这一辈子就靠这笔钱都能过得舒舒服服的了。
许东阳想到了他家公司的事，低头沉思，如果有一千万能怎么派上用场。
季知行也挺惊讶的，不过自从签收了那一个亿的百达翡丽，见到系统高级实验室那1克8亿人民币的内嵌富勒烯，摸过1600亿的大型正负电子对撞机之后，他的价值判断体系就好像被冲击得有点紊乱了，对「千万」这个单位不太能提起兴致来。
看着季知行稳重淡定波澜不惊的样子，赵毅在心里点点头，一个团队就是要有这样的主心骨才行。
“千万记得啊，要是不会申请专利的话，找个专利代理人也行。虽然专利至少也要半年才能批下来，但一定要在申报项目前先提交专利技术方案，拿到申请号和受理通知书。”
“没错，东湾大学那事儿你们听说过吗？”
没见识三人组再次齐齐摇头。
“惨呐！”孙珥一拍桌子，说道，“你们知道当时谈到了多少钱吗？四千五百万！结果因为没有申请专利，一毛钱都没得！”
据说在签合同的阶段，外企发现他们并没有为自己的项目申报专利，当时就找借口推迟了签约时间。安排人带着那三个学生足浴温泉KTV夜总会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来了一圈。
等到那三人某天醒来，发现人去楼空，企业代表的电话也打不通，回校后才发现自己的专利已经在这段时间被外企抢注了。
至今为止官司打了十几年，东湾大学那三人还是没能完全夺回自己的专利。
所以，历届参加CUPT竞赛的项目组，只要自认为有点商业价值的，都会在项目申报前先申请专利。
“当然，也不是得了国奖就一定能卖出去，但是先申请一下总是好的嘛。”
获奖的那些项目在理论上自然是有价值的，但要么不够独特，市场上已经有同类的可替代产品；要么过于超前，当代的技术与材料无法支持理论走向实际。
事实上，CUPT竞赛那么多届，真能把项目变现的也只有46组罢了，占比不过1.6%。而且也不是都能卖到千万之数，一二十万卖掉的也很多。
总之，先申报专利不过是期待那1.6%的机率罢了。
不过，三人相视一眼，都对他们的项目很有信心。
他们在设计这个项目的过程中，充分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因素。
从人体各器官基础频率到骨骼曲线，从肌群分布到神经载荷，从感应器的衰变到电机传动的灵敏度，都做了充分的考虑。而基于NS方程设计的自动判断、阻力预处理、反作用力精确计算模型也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
虽说没有用实际材料试行过，但打包好数据在XQual、Test Collab上都运行得很流畅，可以以0.001秒的反应速度对人体活动变化即时地作出反应，抵消人体所给予的压力，从而实现坐姿状态下的零重力效果。
可以说，只要NS方程不出故障，他们的项目即使可能存在一些bug，也绝对不是大问题。
而且零重力座椅的商业前景简直太广阔了，上到百岁老人，下到牙牙学语的孩子，哪个不需要椅子呢？
尤其是学生、上班族之类的，他们的屁股长期受难，超负荷工作是常态，一坐几个小时已经不是单纯的累，尾椎、腰椎都会受到损伤，甚至还会产生痔疮等难言之隐。
别人且不说，要是零重力座椅上市，林朗肯定第一个去抗一把回来。
这一顿吃了两三个小时，在「来烤吧」分开之后，赵毅孙珥还交代他们：“如果到时候真有公司看上你们的项目，千万别答应吃请啊！咱们这种没出过校门的哪里玩得过他们那种老狐狸。”
三人组虚心受教。
第二天，他们决定还是按照个人所长各负责一部分任务。
季知行负责写作品设计书和综述论文，林朗负责查bug整理打包数据，许东阳负责写项目申报书和专利技术方案以申请专利。
季知行虽然没写过论文，但看过很多论文，包括委托系统打印出来的那四大箱竞赛资料。
所以对于作品设计书及综述论文该怎么写，他都心里有数。
何况这个项目可以说是他主导统筹做出来的，林朗与许东阳所负责的部分他也了如指掌，如今不过是要把他们设计零重力座椅的思路过程与技术方案梳理成文字罢了。
季知行直接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去图书馆了，因为大家听说他们项目完成了，时不时有来看热闹的，他的思路很容易被打断。
在他的专属宝座「光之诅咒」坐下后，他打开电脑，敲下标题《基于定常NS方程计算与耦合阻尼力矩体渲染的三维多重网格法设计的零重力座椅》
摘要还是待会再写吧，先梳理目录：
1引言；
2背景技术；
3计算方法；
4算例与分析；
5结论；
写完一级目录后，季知行在「背景技术」后敲下回车键，接着写二级目录。
背景技术其实主要就是标题里的那些，定常NS方程、流体动力近场与远场、耦合阻尼力矩体渲染三维多重网格法啊什么的。
计算方法就分为控制方程、空间离散、边界条件和滚转阻尼力矩系数导数计算方法四个方面来写。
算例与分析也分为四个方面：边界层方程解验证、滚转角速度对滚转力矩的影响、不同状态下的滚转力矩系数、离散点的布置及点云的生成。
好！目录搞定！
目录架好后，季知行写论文写得无比丝滑，把背景技术之定常NS方程部分写完也才用了一个小时。
他停下来歇了口气，注意力一分散，不由得就想到那个千禧年大奖难题，嗯，不知道NS方程的存在性与光滑性什么时候能被证出来。
200年前，数学大师欧拉写下了第一组方程，至今世界上仍有无数的物理学家、数学家在寻找答案，要是他有生之年能看到的话，那真叫见证历史了。
兴致被NS方程勾起，他打开ProQuest，搜索最近发表的相关论文，随意打开一篇看了起来。
“同学，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啊？季知行抬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他点点头。
图书馆的位置自然是无主的，哪里有空位就坐哪里——只要待会这个男生能受得住「光之诅咒」就行。
祝博在季知行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藏在自己领口袖口的微型摄像机对准季知行。
祝博是鲸鱼直播平台的主播，在鲸鱼直播平台直播的大多是才艺主播、颜值主播、游戏主播、带货主播等等，但是祝博直播的内容相当特殊，他自称是一个「打假猎人」。
一开始他和大多数职业打假人一样，都挑过期食品、无证经营产品、假冒伪劣产品下手。一方面通过索赔获得「赔偿」，一方面通过直播获得打赏。
后来，大家渐渐对职业打假人起了反感之心，甚至有些职业打假人还因为涉嫌敲诈勒索被警方立案侦查，祝博就寻思着转变路线。
有一次，他参加平台活动连线了一个主播。那个主播以家世显赫作为卖点，自称是「水很深」圈子里的人，上百万粉丝对着他一口一个公子，然后把祝博挑剔得一无是处，说公子和祝博连线太辱没他了。
可是，祝博认出来了，这个所谓的公子明明就是他舅舅邻居家那个刚留学回来的儿子！他家就是个普通职工家庭，哪有什么显赫的家世？
祝博被他的粉丝贬得很不爽，于是干脆以那个假公子为主题做了一期打假节目，结果爆了！
尝到甜头后，祝博打假的对象就开始从物变为人，果然比以往更吸引流量。从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打假之路上越走越远，如今已经积累了数百万的粉丝了。
祝博最近盯上了近期频频上热搜的广陵大学季知行。他怀疑，季知行其实是某经纪公司精心包装出来的新人，所谓的学霸光环其实是假的！
一般来说，打假的对象名气越大，越能够为他的直播吸引流量。
但是祝博一直很有分寸，对于一线、二线、三线明星，即使知道谁的人设是假的，他也绝对不会去招惹，明星背后的资本可不是好惹的。
所以他最爱的打假对象就是网红、十八线明星、过气艺人，或者像季知行这样，虽然还是素人但已经被多次推上热搜的明星预备役。
之所以认为季知行是明星预备役，是因为他身上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首先，一个字，帅！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完美的轮廓，总而言之跟时下的当红小生比也不差。在男色流量时代，这样的帅哥不被挖掘才怪了。
第二，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上一次热搜，季知行短短两个月内就上了两次！还时不时有偷拍照传出来，背后没有推手才怪了。
第三，季知行身上的转变。他在瞄准季知行后，在广陵大学论坛潜了很久，看到了跟季知行相关的就有两个专帖。
这两个专贴实在是太刻意了。
从《一个小目标》贴可以看出季知行原本是很穷的，连食堂的正经饭菜都吃不起。突然有一天他就冒出个豪得不得了的家人，还一次性就送出价值一个亿的百达翡丽。
呵，骗鬼呢！活到二十岁突然就成了有钱人家的少爷了。那十块百达翡丽是真买还是假买都不好说，要不怎么从不见季知行戴呢？
还有一个《下注》贴，从帖子里的留言可以看出季知行大一成绩也就一般般，这两个月就突然开窍了，还能在课堂上把原本的学霸压着打。
即使是请专人来给他突击补习，学习能力也不可能提升得这么快吧。所以，很有可能那个学霸其实是被经纪公司花钱说动请来打配合的。
两个帖子，一个塑造有钱人设，一个塑造学霸人设，时髦值加得够够的。再加上帅，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一定能大火。
而他，就是这个意外！
“啊！小哥哥好帅耶，爱了爱了——”
“这样的颜值出道不好吗？最近古偶的那个谁实在太磕碜了。”
“就是，女主好可怜，跟那个谁搭戏应该算工伤。”
“换这个小哥哥来演就般配了。”
“拜托，问题不在这里好不好！”
“就是，出道就光明正大地出道嘛，还要打造什么素人学霸人设。”
“是看到前段时间那个藏族小哥那么火，也想吃素人红利吧。”
“对，没有民族风情，就戴上学霸光环，这样时髦值就有了。”
“太恶了，我喜欢看帅哥，但不喜欢被欺骗！”
“所以小猪才来打假呀——”
“现在经济公司捧人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可是……我觉得他不一定是假学霸啊。”
“真金不怕火炼，他要是真学霸有什么好怕的。”
“对啊，而且小猪的直播间上百万粉，还给他引流了呢。”
“可是……万一他其实不是要出道的明星，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呢？”
“那小猪会给他道歉的啊，他又损失了什么呢？”
“楼上的好奇怪啊，为什么一直替他说话。”
“水军？”
“哇，那经纪公司真是很用心啊，还没正式出道就安排水军了。”
“不是！我不是水军！”
“那你看热闹不就行了，急什么啊！”
……
祝博把手机用手机支架立起来，看着屏幕开始混战，心中暗喜。吵起来好啊，热闹一点更容易引流。
祝博将隐藏摄像头对准季知行，翻开带来的书看了起来，他得铺垫一下，才不会引起季知行的怀疑。
“啊，这个位置……好像那几张偷拍照，季知行都坐在这个位置。”
“好假，图书馆哪有固定位置。”
“绝逼是换了好几套衣服一次性拍的。”
“这个位置光线好刺眼啊，看得下书才有鬼嘞！”
“可是打光效果好啊，看起来梦幻得跟加了滤镜似的，如今的小女生不就爱这个调调嘛。”
祝博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故作为难地轻声开口：“同学，请问你是物理专业的吗？我有个题目一直想不明白，能不能请教一下？”
季知行有点诧异地抬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图书馆向他请教问题，大概是看到他桌上关于物理竞赛的论文了吧。
“我其实也才刚入门，不过你不妨说说，如果我会的话。”左右光之诅咒这一个大桌子一圈都没人，他们控制音量的话，不会影响其他同学看书。
“看吧，开始找借口了。”
“很警惕嘛，还懂得先铺垫一下，说自己刚入门。”
“为什么老爱往坏处想呢，就不能是谦虚吗？”
“水军退散！”
“退退退！”
“无语！就不能让人好好说话啊！”
……
祝博瞄了屏幕一眼，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题目递给季知行。
季知行接过一看，题目是“对f（z）=1/e^z-1在z=0的邻域内进行Laurent展开”，这应该是数学物理方法范畴的题目。
“你哪个部分不明白？”季知行说着，拿起笔来。
“就是……题目做不出来。”
季知行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这个男生好像连题目都不太理解的样子。
“同学，你是大几的啊？”
“我是数院大一的。”祝博早就设定好自己的身份了。
物院四个年级加起来也就不到两百个人，大家即使叫不出名字也基本能认个脸熟，所以他肯定不能是物院的。
说自己是大一的，那待会他要是听不懂也是很正常的。
数院大一的啊，季知行握笔沉吟，那就不能用拉普拉斯变换形式来跟他讲，嗯，要怎么分析他才能听懂呢？季知行开始回想系统开给他的那些数学书单。
“看吧，做不出来吧。”
“他要想多久啊，不会拖一两个小时吧。”
“有可能是想拖到小猪不耐烦自己撤回题目吧。”
“其实……这么沉思着，看着还挺有感觉的诶。”
“谁说不是呢，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规规矩矩按流程出道不好吗？非要搞人设。”
“未必是他自己愿意的啊，新人在资本跟前有什么话语权。”
“水军退散！”
“退退退！”
看到几个熟悉的用户名，祝博会心一笑，这都是他搭档的小号，专门在评论区拱火架秧子引导评论风向的。
作者有话说：
题目来自网络。
第23章
季知行也不太清楚数院大一究竟学到什么地步了, 想了想，他问道：“你们学到了伯努利数没有？”
“呃……学到了。”伯努利数是什么东西？
季知行招呼祝博坐到他旁边来，这样比较好讲题。
祝博把手机反向盖在桌上, 免得季知行看到直播屏幕。
季知行把题目中的公式圈起来，开始分析题目。
“你看，由洛朗级数的唯一性，且我们有伯努利数定义……”
祝博心里一沉, 他高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社会了, 自然听不懂。但是看季知行娓娓道来讲得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管他讲的到底对不对吧, 至少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祝博现在不方便看评论, 但也能猜到评论区的走向。
季知行的脸本来就已经很占便宜了，再稍微表现出有点学问的样子，肯定会吸引很多无脑的女人站在他那边。站他的人多了, 他的搭档要引导评论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然而，评论区的女性观众可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无脑。
“我是物理专业的，到目前为止季知行对题目的分析是对的，就是不知道分析完能不能真的解出来。”
“物理我是没学过, 但是只抓他说话的逻辑, 听起来还是合理的。”
“这么看, 多少还是有一点底子的, 不是草包帅哥。”
“这个题目应该很基础吧，他毕竟是物理专业的, 能看得懂题目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就是学物理的，这道题其实就是大一很基础的题目了, 差不多就是一元二次方程之于中学生这么个难度吧。”
“楼上哪个学校的啊？这道题都能拿来考研了吧。”
“这么难的题拿来问一个大二生, 小猪这次做得有点不厚道哦。”
“每个学校的课程安排都不一样吧, 广陵大学好歹也是985，这种难度应该还好吧。”
“那也不可能大一就学伯努利数啊，没学过伯努利数，怎么可能搞得懂那么难的题目。”
“你认为难，不代表别人也认为难啊。”
……
在评论区围绕题目难度吵个不停的时候，季知行已经把题目分析完了。
“题目能理解了吗？”
“啊？哦，理解了。”祝博含糊着点点头。
季知行就开始分析解题思路。
“下面我们要寻找伯努利数便于计算的递推关系， 先构造M（z，n）=（∞）∑（k=0）……=（1-e^zn）/（e^-z-1）
另一方面，伯努利数稍微变化一下形式就有；
（∞）∑（n=0）·B（n）/n！（-x）^n-1=1/（e^-x）-1……
那么……
所以有……
上式中取n等于1，可得……
由此可以算出展开的前几项；
1/e^z-1=1/z-1/2+z/12-z^3/720+z^5/30240+Ο（z^6）”
祝博看着草稿纸上一行又一行的公式与数字，后悔没有事先请一个物理专业的帮他盯直播，好帮他看看哪里能挑出毛病来。
一走神，季知行已经把解题方法讲完了。
“这样能理解了吗？”
“嗯，差不多吧。”
祝博倒是想挑剔个一二三出来，可是看不懂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不要紧，他做了很多手准备，这一关过了不代表季知行就赢了。
他又从书的夹页里拿出来一张草稿纸：“能不能再帮我看看这道题？”
季知行接过一看，题目是；
“在量子场论中，标量场的传播振幅（Propagation amplitude）被定义为D（x-y）=∫d^3p/（2π）^3·2E（p）……
其中p是经典力学中的三分量动量，E（p）满足关系…… 证明上面的传播振幅在围道C（F）上等价于……”
季知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针对题目问了几个问题，这个男生果然还是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懂。
而且他觉得，他刚才讲第一题的时候，这个男生看着也不像真的听懂了的的样子。
为什么他要那么执着于他看不懂也听不懂的题目呢？
祝博看到了季知行脸上的疑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给自己打个补丁：“学长，我知道我不太聪明，就是想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啊，那挺好的。”季知行想，他可不能打击学弟学习的积极性。
略思考了一会儿，他提笔开始讲题。
“积分测度中有d^4p=dp（0）d^3p 所以，先去掉m…… 再分离出不需要化简的部分…… 留数定理计算围道积分…… 也就有……”
在季知行滔滔不绝地讲题的时候，看直播的观众也在滔滔不绝。
“我觉得季知行水平还可以啊，这不都做出来了吗？”
“是啊，而且也都没思考多久，就算不是学霸也绝对不是学渣。”
“小哥哥什么时候出道啊，期待期待——”
“娱乐圈里的那些九漏鱼我真是受够了，快来股清流吧！”
“不觉得他太虚浮了吗？就专注学问不好吗？非要往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跳。”
“说到底就是为了钱嘛，大家读书都抱着这个目的的话，我们国家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个人的选择罢了，怎么就非要上升到这个高度了，至于吗？”
“学霸不能进娱乐圈赚大钱，学渣才能赚这个钱，不觉得很没道理吗？”
……
当评论区在争论季知行的择业方向时，季知行已经把第二道题讲完了。
“听明白了吗？”
“嗯……差不多吧。”他其实很想揪几个毛病，奈何……
不过不要紧，他还有准备！
“小猪。”祝博的搭档在蓝牙耳机里轻声叫他，“不能再继续问那些普通问题了，评论区现在七八成都站季知行，我已经被骂好几次了！”
其实被骂不是问题，他负责引导评论，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发表一些智障言论引战，被骂是常态了。
只是评论区现在的风向对他们很不利了，虽然大部分观众都听不懂物理题，但同样也听不出来季知行到底讲没讲对，包括他。
总之，大家看季知行讲得一点都不打磕绊，都默认他是真的会。
而且，直播间的观众是来看打假打脸的，不是来上物理课的。很多他们节目的固定粉丝没看到期待的场面，已经有点不耐烦了，现在的在线观看人数一直在掉。
现在的评论区两三成在骂节奏慢，七八成站季知行——这还是他开了好几个小号下场引导的结果。
“小猪，把那道题拿出来吧！”
祝博有点犹豫，这样节目效果会不会不好？
这道题其实原本不在计划内，是他从表哥的电脑上拷贝下来的。
他去舅舅家的时候，舅舅打发表哥出去买酒，他闲着没事就看了一下表哥的电脑。表哥在恒泰科技工作，好像是负责什么数字地震波实验室软件系统的，研究的东西他当然看不懂。但是他看到了「NS方程」几个字的时候，就心里一动。广陵大学贴吧里就有提到，季知行最近正在研究这个。
表哥回来后，他刻意套话，得知电脑那份文档是他们实验室最近遇到的麻烦，具体什么麻烦他没听懂，反正知道那是一份归纳整理好的跟「NS方程」相关的难题就是了。
表哥去洗碗的时候，他就随便拷贝了一份，本来想拿来忽悠一下直播间的粉丝，显得他们节目在做前期准备的时候很用心，并不认为真的能派上用场。
只是，他们现在摸不清季知行到底什么水平，要是他们问第三个第四个问题，季知行都解出来了，那他们这期节目就算完蛋了。
而只有这道题，他们能肯定季知行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据说恒泰科技数字地震波实验室里有5个博士1个博士后，这样的团队都弄不明白的问题，季知行一个大二的，就算真的是学霸吧，还能霸得过博士博士后？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道题难度这么大，就算季知行解不出来，也并不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没事，看直播的有几个能听懂到底多难。我待会P个图，把这道题P到大一的物理书上，再引导一下评论，就说这道题其实很简单就行了。”
评论区已经开始有人质疑他们挑季知行下手的正义性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虽然过时了，但对于读书好的人，人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会多几分宽容与维护之心。
他们再不能扳回一局，不仅这期节目毁了，他们直播间的口碑也会大受影响。
祝博也在担心这点，维护一个粉丝上百万、每期节目都有数十万观看量的节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们之前就遭过一次滑铁卢。
去年，他们有一期节目的打假对象是一个已经退圈的女明星。那个女明星虽然过气很久了，但是年轻时出演的一部电视剧很火，如今的年轻人还能回想起来她出演的角色，所以还算有打假的价值。那个女明星一直以热心慈善的形象示人，但他们发现她一直在雇佣孤儿院的小孩给自己丈夫的手工艺品工厂串珠子。
节目播出后，社会反响很大，可是他们直播间却遭到了排山倒海的批评，说因为他们的节目，那个手工艺品工厂被查封了，而原本可以自食其力的孤儿们也不得不重回靠人救济的困境。
他们大出血给孤儿院捐了很多钱和东西，又直播在孤儿院做了好几天的义工，才勉强挽回他们直播间的声誉。这次要是再折戟沉沙，之前的事肯定又要被挖出来鞭尸。到时候，他们不知道又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混过去了。
权衡利弊之后，祝博不再犹豫，他故作为难地看向季知行：
“学长，我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你问吧。”
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吧，向学的心总是好的。
他之前几次向阎教授请教，阎教授从来都是不厌其烦地讲解。有时候觉得自己没讲清楚，过后还会发一大段一大段的补充说明给他，好叫他理解得更透彻一些。
季知行一直很尊敬阎教授，在面对有心向学的学弟时，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要耐心一些。
况且，再讲一道题顶多就十几分钟。午饭前他还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加上下午，他差不多能把「背景技术」的部分写完，进度不算慢了。
不过，在看到祝博从包里拿出一叠纸后，季知行就觉得上午恐怕写不了论文了。
“学弟，你这……”题目未免也太长了吧。
“拜托了，学长！这其实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我在课外给自己加了很多阅读任务，就是为了拓展自己。这道题我真的是日思夜想，能解出来的话，我请学长吃饭好不好？”
“那倒是不用。”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季知行只好接过那一叠纸。
可是，在看到「NS方程」几个字的时候，他觉得有点纠结了，学弟问的题目跳跃性未免太大了吧。
NS方程涉及到场论、欧拉法、随体导数、流体力学连续性方程等许多物理方面的知识，对于数院大一的学生来说实在是太「超纲」了。尤其是他刚才发现，学弟连大一的级数求和、三角函数复数形式等基础都没有掌握好，就要叩问NS方程，即使是笨鸟先飞，步子未免也迈得太大了些。
季知行犹豫着，要不要劝劝学弟先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打好基础呢？
嗯……交浅言深，还是算了。
季知行于是没有多说什么，翻开那叠纸，仔细看了起来。
果然，跟NS方程相关的问题就没有容易的。
不过，他正好最近因为竞赛的事一直都在钻研NS方程的应用，还委托系统把近几年比较有价值的应用NS方程的相关论文都打印出来看，虽然还没有全部看完，但也看了十之七八。
再加上在向阎教授请教的时候，阎教授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开始延伸延伸延伸，从定常不可压缩NS方程开始讲，能拓展到多段翼型NS方程去。
所以，可以说季知行在NS方程的应用方面还是有颇有造诣的，虽然尚还没有自己的创新，但单纯的解析与应用已经难不倒他了。
看了开头，季知行大概了解到这是一个对层流流体过程的模拟计算，这样的话就必须充分考虑该层流流体的初值条件、环境条件和边界条件，也许可以在进行分段或分区域简化后得到不同情形下的解析解通式……
如同祝博所预料的，对于这道题评论区已经开始有了质疑之声。
“再怎么样也不该拿NS方程来问一个大二的学生吧？”
“感觉主播有点故意刁难了。”
“千度了一下，这是悬赏100万美元的千禧年大奖难题啊！ “拿这种问题问季知行有什么意义呢？他做不出来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是这样的，那个千禧年大奖难题是证明NS方程的存在性与光滑性，这道题只是涉及到NS方程的应用罢了。”
“对于一个大二的学生来说，NS方程也完全超纲了啊。”
“可能每个学校的课程安排不一样吧，我们学校大一就有这方面的理论了。（图片）（图片）”
“楼上的图片是从哪本书拍的啊？怎么跟我手里的不太一样。（图片）（图片）”
“这是我们学校的自编教材，没有在市面上流通的。（图片）”
“那你们自编教材还挺夸张的，大一就上这种难度的东西。”
“广陵大学好歹也是个985，物院课程难度应该不会低吧。”
“所以，这道题其实不算太难咯？”
“可是题目未免也太长了吧？那么多页。”
“你以为是中学数学题呢，在大学这样很正常啦。”
“能不能问一下楼上到底是哪个学校的？”
“你很奇怪啊，为什么一直问我是哪个学校的？”
“楼上的千万别说，这人说不定是季知行经纪公司的人，可能想到你学校去找麻烦。”
“就因为我说的话不利于季知行的学霸人设吗？拜托！我只是照实说而已啊！怕了怕了。”
“经纪公司未免太过分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啊，怎么就变成经纪公司的人了！”
“不要狡辩了，从头到尾你就是一直在帮季知行说话。”
“那是因为我是一个能自己思考的正常人！”
“所以你是在骂大家都没有脑子咯？”
……
看着评论区开始混战，大家不再聚焦于那道题的难度上，祝博的搭档松了口气，继续用几个小号阴阳怪气煽风点火。
趁季知行专心致志地看题，祝博掀开盖在桌上的手机，侧着角度瞄了一眼评论区，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波稳了！
放松之后，他闲着无聊，开始打量季知行。
MD小白脸，他要是有这样的颜值，哪里还用得着费劲巴拉地打假，就是坐在那里随便聊聊天都有无数的富婆打赏。
想到自己做节目吃的苦受的累，祝博越发地不平。就因为有这张脸，季知行才会被经纪公司看中。
他在直播平台做主播，从头到尾都只能靠自己。而季知行什么都不用干，经纪公司就都帮他打点好了。还没出道就这么费心地铺垫，出道之后待遇肯定更了不得。
到时候季知行随便拍一支广告就有几千万入账，自己累死累活地拉赞助，一只软广最多也就20万，打广告还不能太频繁太明显，不然粉丝就要骂。明星呢！广告越多，粉丝就只有高兴的。
这个世界太TMD不公平了！
看到季知行身上的衣服鞋子，祝博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一身加起来得将近一万了，而且从季知行的偷拍照来看，他日常穿着都是这个水准。
可恶！他凭什么啊！一个穷学生而已，就这么穷奢极欲！待会他一定要好好抓这个点，一个在校学生这么奢侈地打扮，对青少年的价值观会有不良导向的！
祝博在心里狂想，设计待会要怎么在言语上引导季知行说出招人恨的话来。
季知行的脑子也在疯狂运转，他阅读的速度很快，注意力也很集中，很快就把几十页的题目看完了。
他真的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书会收录这样的题目，还挺有意思的，待会儿一定记得找学弟要一下书目。
把题目看完，季知行就开始思考了。
微分几何之父陈省身院士曾经说过，数学就像炒菜，只有做多了，才能够精才能够创新。
自从有了学习系统之后，季知行可以说没有一天是虚度的。即使在忙于竞赛项目的日子里，他也保证自己每天至少能完成「创造力」的题目。
系统出的题真的只能用刁钻古怪来形容。
比如，昨天给的题就是证明1+2+3+4+5+6……（累计数字为无穷大）=-1/12！
等式左边每一个数字都大于1，累计无穷大的数字之和难道不是肯定为正无穷大吗？怎么可能是一个小于1的数字，而且竟然还是一个负数！
不过最后季知行还是证出来了，过程竟然还很简单！虽然是自己亲手证出来的，他还是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种既往的认知被颠覆的感觉。
而且这道题还是系统看他为了竞赛忙得焦头烂额，特地从二级题库里挑出难度比较低的那一拨来给他做。
但这样的宽容也不是天天有的，一星期就这么一回吧，其他大部分题目都是季知行要薅掉好几根头发才能做出来的。
天天做题，天天绞尽脑汁，季知行的思维能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开发与提升。
以做菜来比喻的话，他现在差不多可以上五星级酒店当个主厨什么的了。也足以开个私人菜馆，就是那种不许食客点菜，主厨爱做啥就做啥，食客还趋之若鹜的那种。
所以，季知行把这几十页纸当做单纯的题目，也没有想太多，就按自己做题的习惯开始一部分一部分地解析。
首先，必须对流体作几个假设。第一个是流体是连续的。这强调它不包含形成内部的空隙，而且它不包含雾状粒子的聚合。另一个必要的假设是所有涉及到的场，全部是可微的，例如压强，速度，密度，温度……
因为季知行和祝博长时间地沉默，评论区在又吵完一架后开始萧条了。
“这一期好没意思啊，太漫长了。”
“我是来放松的，为什么要来看人做题，累觉不爱！”
“有结果了敲我一下，先下了。”
“先去吃午饭咯，小哥哥的颜值足以佐餐——”
“女人就只会看脸吗？能不能关注点有意义的东西。”
“食色性也，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算老几。”
“我记得你，上一期，主播镜头里路过一个美女，你还说什么波涛汹涌的，哦，你那关注点就叫有意义啊！”
“就是，猥琐得要命，人家只是路过而已，眼睛就粘上去了。”
……
看到评论区又开始热闹起来，祝博的搭档才停下打字的手，这期好累啊。季知行不知道要思考多久才肯放弃这道题，总不能任他这么拉长他们节目的尿点吧。他决定，如果再过一个小时，季知行还没有任何动静，他就呼叫祝博离开图书馆，他们直接下结论得了。虽然可能有点虎头蛇尾，但好歹算把这期《伪装学霸》做完了。
在混乱的评论区中，一个白板新号突然冒了出来。
“请问一下，这题目是从哪里来的啊？”
没人理他。
这个新号又执着地问了好几次，才终于有人回他。
“好像是主播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是哪本书，能否告知？”
“那得问主播了。”
“好的，谢谢你。”
敲下这几个字，施言世给主播留了私信，不过，主播肯定没那么快回消息，他就继续看直播。
施言世本来正在实验室矫正数据偏差，听手下的实验员说他们实验室的资料泄露了，被一个主播拿着当噱头，他就赶紧来看看。
说实话，看到是这份资料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但是在看到主播一闪而过的脸后，他就冒出来一肚子火。
他原本以为是竞争对手搞的鬼，没想到是自己表弟干的好事，回想起那天表弟在他家鬼鬼祟祟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幸而这份资料并不包含他们实验室的核心数据，不然他罪过可就大了。
对于祝博一直在做的直播内容是什么，施言世一直都不太了解也不感兴趣，这会儿因为被盗用的这份资料，他也只好盯着直播看了起来，看祝博到底打算搞什么鬼。
他点开节目简介，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心里对祝博的做法极不赞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强行认为季知行伪装学霸立人设准备出道。
节目简介里列的那三条理由简直太牵强了，大多出自主观臆测与判断。
比如，帅哥就一定要被娱乐公司发掘才行吗？他们实验室有一个当了十二年校草的实验员，如今不也深居简出地在实验室搞研究吗？
所以，对于镜头中心那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心里是有些同情的，尤其是当他对着他们头痛了一个月的东西冥思苦想的时候。
这份材料是他们设计数字地震波预测软件最近遇到的问题，他们做了一个模型来模拟地震发生前发生地上空的电子密度变化，可是模型越复杂模拟失真度越高，实验数据和实际测试的区别越大。
他们总结，主要是对NS方程的处理与应用有问题，但是又弄不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
一群物理博士瞎忙活了一个月之后，也意识到了术业有专攻，数学的问题还是应该让研究数学的人来解决。他们上周已经发布招聘启事，也委托了知名猎头去寻找适合他们实验室的数学人才，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招到合适的人选。
希望能够尽快吧，施言世为他们停滞了一个月的实验进度叹了口气。
他脑子里从来只有各种理论与数据，对评论区的那份热闹欣赏不来，在看了一个小时约等于静止的直播画面后，耐心耗尽。就在他准备叫一个实验员来盯直播的时候，画面动了。
季知行在脑中跑完所有的思路，把资料翻回第一页。
他的脑子现在处于一种亢奋的思维状态，就像每次他解出系统给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题目一样。
这道题目确实很复杂，但也很有趣。
层流流体不可压缩的本身就和真实情况存在微妙的偏差，是在理论上做了各种假定和简化的。这就导致基于NS方程的数学模型并不能绝对精确地呈现真实情况。所以，在求解NS方程的解析解时，必须紧密围绕每一个变量和参数的物理意义来进行，否则就是脱离物理实际，会造成较大的拟合度偏差。
也就是说关键还是在NS方程的多区域叠加与应用上，其实本来作为物院学生的他对于NS方程的应用应该是觉得比较棘手的。
不过，从零开始设计出零重力座椅的过程让他对NS方程的理解与运用相当地拿手。因此在找到隐蔽的症结之后，要把这一团乱麻梳理清楚就不算难了。
季知行把草稿纸翻到新的一页，说道：“先引入一个流矢量函数，由它来定义流体微元的整体属性和流体的变形属性……”
施言世坐在电脑前，眼神渐渐严肃。
“在设计环境质量模型中的SP模型时，可以运用有限单元法的数值解方法进行分段计算……
施言世重重的一拍桌子，没错，只要分段足够多足够细！
他拿起内线电话想呼叫同僚快来看直播，可又担心错过了后续讲解的细节，于是按捺急切的心情继续听下去。
“这里应该至少引入一组关于流动整体属性的动力学方程……”
季知行接着用数值解方法进行分段计算，写了十几张草稿纸。
“好了，到这一步为止，这道题就解决了。”
季知行满意地看了看草稿纸，又看了一眼学弟，发现他一脸便秘的表情，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哪里没听懂呢？”季知行问道。
祝博沉默着纠结着，他哪里都没听懂。在季知行滔滔不绝地讲题的时候，他就有点慌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了！
五个博士加一个博士后花了一个月都没搞定的东西，季知行一个小时就想出解决的方法了，这有可能吗？！他合理怀疑季知行是通过前两道题试探出他其实懂得不多，所以对这道复杂难度突破天际的题目瞎编一通，好保住自己的脸面。
可即使他的猜测是对的，当下的局面该怎么破？祝博再一次后悔没有事先请一个物理专业的人来给他打辅助，此刻极力想挑毛病，却说不出什么有针对性的话来。
季知行看他一直不说话，于是把那十几张草稿纸撕下来递过去。
“你可以带回去再仔细看看。”
祝博看着递过来的那十几张纸，看来季知行对此相当有信心。
打脸季知行变成被季知行打脸，祝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图书馆的，他此刻只想赶快找个比较没人的地方，说点什么挽回局面。
耳机里是搭档焦急的声音：
“小猪，快点想办法，评论区已经完全逆反了！”现在九成九都站季知行，剩下的那0.1成基本还是因为季知行长得太帅而看他不爽的。再不想办法，他们这一期节目可以说彻底翻车了！
祝博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不行！不能就真的这么灰溜溜地结束节目！
他离开图书馆后乱走乱撞，终于找到了一个偏僻没有人经过的角落，打开直播画面，一扫评论区，果然要么就是挺季知行的，要么就是骂他的。
祝博赶紧开腔：“哈喽，大家好，我是小猪。从刚才的画面我们可以看到季知行这个人是非常能言善辩的，比较擅长通过一些话术来掩饰自己不能解决的难点。”
“什么鬼？我怎么没听出来季知行有哪里不能解决。”
“主播这是强行挽尊啊。”
“这期节目算是彻底翻车了吧。”
“做错事就认我还高看他一眼，没想到到现在还要狡辩！”
……
“大家也知道，小猪高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社会了，因此文化水平不高，也非常羡慕像季知行那样能够无忧无虑的地在大学学习生活的人……”
搭档明白祝博卖惨的用意，赶紧切到小号输出辅助：
“主播那么早就出来自食其力啦，唉，人跟人境遇真是差太多了。 “是啊，有的人一辈子都只能靠自己，有的人会投胎，生来一张好脸就什么都有了。”
祝博看到这两条评论，在心里给搭档点了个赞，继续说下去：
“季知行在解说那三道题的时候，其实小猪已经听出来不对劲了，但是因为文化水平不高，说不出什么太有针对性的话来。出于对节目的负责，小猪不敢随意开口。过后我们会请物理方面的专家来解析季知行解题时刻意回避和解析错误的地方……”
听到这里，施言世忍不下去了，他投了几个「宇宙飞船」好把自己的留言置顶。
“我是恒泰科技的施言世，物理学博士，以下是我的□□和学位证书，（图片），对于季知行的解法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漏之处，甚至觉得深受启发。
还有祝博，你私自盗取我实验室的研究资料用于公开直播，我会让律师联系你的。”
搭档还想继续挽尊，说这个人并没有通过个人认证什么的，祝博却认出了自己的表哥，心一慌赶紧关闭了直播。
季知行看到学弟匆匆忙忙地离开，也没多想，去食堂吃了个午饭又回图书馆继续搞论文。不过，当天晚上，他就知道直播的事了。
他们宿舍三个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没人有功夫关注网络，还是张标看到学校论坛里有人提起这件事，特地来告诉他的。
季知行这才醒悟自己上午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循着网址找到祝博的直播间，却发现今天的这期节目已经被主播自己删除了。
这就怂了？不至于吧，就因为他三道题都做出来了？
季知行还以为得打一场口水仗呢，如今不用浪费时间，也就没打算继续深究，毕竟搞论文要紧。
刚关掉直播间，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他打开一看，是阎教授发来的。
“我已经联系保卫处，把那个主播录入学校门岗人脸识别系统的黑名单了。你专心学习，如果对NS方程有兴趣，我这里有几本相关的著作，有空的时候过来拿。”
季知行看了心里一阵感动，阎教授是非常老派严肃的人，对直播什么的没有任何兴趣，应该是听他手下的研究生说的。他把这条信息看了好几遍，被维护的感觉真好啊！
……
恒泰科技数字地震波实验室。
“成功啦！成功啦！”
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惊醒了在实验室小睡的施言世，他晃了晃脑袋，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什么成功了？
该不会？！
施言世赶紧摸出眼镜戴上，还没等他冲到电脑前，就被同事史岩一把揽住。
“我们成功啦！实验数据和真实记录匹配率高达99.8%！”史岩激动得都有些破音了。
“真的吗！”施言世瞬间狂喜。
他昨天急呼同事们一起看了直播回放后，大家都觉得季知行的思路可行，于是着手开始调试。半个月过去已经到了验证阶段，他连着盯了48个小时，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在躺椅上眯了一会儿，没想到一觉醒来就收到这么好的消息！
施言世和史岩一起站在电脑前，看着打印机一页一页地输出记录，红色的实验数据曲线与绿色的历史真实记录呈现完美的吻合，偏差率仅有0.2%，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打印机输出一张，施言世等人就看一张，直到打印机停止工作，他们软件都没有出现高于0.2%的偏差。
“所以，”施言世喃喃道，“这意味着……”
没有人接话，像是怕打破易碎的美梦一般，此刻竟没有人敢开口把他们悬悬而望梦寐以求的目标宣之于口。
大家沉默着行动起来，分头下载全国各地的实时卫星观测资料，从中提取他们需要的数据，然后以市为单位，一组一组地输入软件。
实验室所有人都沉默着，软件也沉默地运行着。
施言世心里有些复杂，软件没有发出警报，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是真的无事发生呢？还是软件运行效果其实并不真切呢？
华夏六百多个城市，已经测试了一大半了。软件分析一组数据用时1分钟，如今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了。实验室所有人就这么一直盯着电脑，先前因实验成功而高高跃起的心渐渐渐地沉了下去，被不自信的氛围包裹着。
他们真的成功了吗？软件是验证了过去，可是……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所有人的心瞬间高高提起。
作者有话说：
注1：此处题目与解法来着网络，公式从略哈——
注2：怕被说水字数，所以证明过程放在这里，大家可以看看，虽然等式很奇葩，但是过程真的很简单——
证明1+2+3+4+5+6……（累计数字为无穷大）= -1/12；
设X=1+2+3+4+5+6……
设Y=1-2+3-4+5-6……
X-Y；
=（1+2+3+4+5+6……）-（1-2+3-4+5-6……）
=【1-1】+【2-（-2）】+【3-3】+【4-（-4）】+【5-5】+【6-（-6）】……
=0+4+0+8+0+12……
=4+8+12……
=4?（1+2+3+……）
=4?X；
以上等式归纳得；
X-Y=4X；
4X-X=-Y；
3X=-Y；
X=-1/3Y（划重点，这时候只要求出Y等于多少，就可以知道X等于多少。）
接下来再拿出一个Y=1-2+3-4+5-6……两组Y错位相加；
Y=1-2+3-4+5-6……
Y= 1-2+3-4+5-6……
Y+Y=1+【-2+1】+【3+（-2）】+【-4+3】+【5+（-4）】+【-6+5】……
2Y=1+（-1）+1+（-1）+1+（-1）……
2Y=1-1+1-1+1-1……
将2Y再做一次错位相加；
2Y=1-1+1-1+1-1……
2Y= 1-1+1-1+1-1……
4Y=1+【-1+1】+【1+（-1）】+【-1+1】+【1+（-1）】+【-1+1】……
4Y=1+0+0+0+0+0……
Y=1/4（划重点，Y已求出）；
总结：
X=-1/3Y；
Y=1/4；
所以；
X=-1/12；
即1+2+3+4+5+6……=-1/12！
注3：此处对流体的两个假设参考《空气动力学及ansys基础》
第24章
“综上所述, 基于定常NS方程计算与耦合阻尼力矩体渲染的三维多重网格法设计的零重力座椅具有较强的可行性。”
在敲下这行字后，季知行长长地舒了口气，论文终于写完啦！！
虽然写得还算顺利, 但持续输出了那么多天，他还是有种脑子被掏空的感觉。不过，看着电脑里这份将近一百页的文档，他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篇正式论文。
季知行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 然后拷进优盘, 准备去找阎教授，请他指正。先前阎教授在给他讲解NS方程时就说过, 写完论文后可以拿给他看看。
原本季知行是很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阎教授的, 不过，自从因为直播事件得到了阎教授的帮助之后，他就对阎教授感到很亲近。这是自爷爷去世之后, 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师长的无私维护。
请阎教授指正果然是对的，季知行毕竟是第一次写论文，在细节上有很多不周到的地方。
“这部分在附图说明时要注意对非限制性实施例作详细描述，这样目的、特征和优点会变得更明显……”
颜久昇一边整理实验数据, 一边听导师和季知行讨论论文。他心想, 现在的本科生已经那么卷了吗？大二就开始研究NS方程的应用。
而且, 导师平素是出了名的严厉, “阎王”之恶名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想到季知行在导师面前还能那么淡定自若。
看着这一幅教与学的和谐画面, 颜久昇忍不住掏出手机，想拍照上传到学校论坛里, 让大家看看, 只要你肯悉心向学, 阎教授还是很和蔼很可亲的。
当初，他考研失利，只有在无人报考的阎教授那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后来考过了之后，同学们无不对他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都觉得他一入阎王殿，从此就得在十八层地狱里打滚了。
他自己也很悲观，他当初真的是急昏了头才会胡乱抓救命稻草，脑子清醒后才反应过来，这抓的是根断肠草啊！
可是相处下来才发现，阎教授实在是个端方正直的师长。只要你悉心向学，哪怕笨一点，阎教授也肯不厌其烦地教。只是非常严格，绝不会降低标准，给手下的学生放水。
往届被挂科和延毕的学生们很多都颇有微词，而阎王之名也就这么一届届地流传下来。在十年前，阎教授就已成为广陵大学学生心中公认的最不可靠近的存在了。
颜久昇也是听了四年的恐怖传说后才渐渐发现阎教授的可敬之处的，也一直想找机会为自己的导师正名。怎奈导师一向不苟言笑，大多数时候看着确实难以亲近，他光用说的没什么人肯信，今天好不容易抓到那么好的素材，当然要赶紧用起来。
他打开学校论坛，编辑了一个帖子《惊！“阎王”还有这样的一面！》，然后把自己精选的几张照片传了上去——说实话，要抓拍到导师微笑的瞬间可真不容易啊！
论坛里的新帖很快就被无聊的学生们发现了，本来以为又是个吐槽贴，没想到居然是来给阎王正名的！
“老天鹅啊，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阎王的微笑，这嘴角上扬得有5度了吧！”（裂开?jpg）
“楼上的你命不久矣！收拾收拾去阎王殿报道吧。”（狗头?jpg）
“哪有那么夸张，上次不就笑过一回吗。（图片）”
“上次是因为季知行吧，这回……居然也是季知行！”
“本来以为他就是帅了点，有钱了点，跑得快了点，投篮厉害了点……靠！越说越气人！”
“不管怎么说，能叫阎王一学期不到就笑了两次，季知行是真的猛士！”
“肃然起敬！”
后面跟帖的也是一连串的「肃然起敬」。
颜久昇见帖子的走向不如意，赶紧跟帖。
“阎教授就是看着严肃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发出一条后，颜久昇紧接着又编辑了一条，想以具体事例来辅证这点。还没等他编辑好，帖子里就有人认出他来了。
作为阎王手下唯一的研究生，颜久昇在广陵大学也算颇为知名，伴随着阎王之名出现在一个又一个的恐怖传说中，通常以被压迫被折磨的形象出现。
“颜师兄，知道你一个人在阎王手下过日子不容易，但也不用这么蛊惑人心吧。”
“不厚道哦，是想勾几个小鬼到阎王殿陪他一起受折磨吧。”
“难保不是被阎王逼着发的贴，这不是又到考研季了嘛。”
“对哦，自颜师兄起，往前数三年往后数三年，阎王都没招到新的小鬼了吧？”
“也不用那么说得这么难听吧，阎教授是过于严厉，但确实是个为学生负责的好老师。”
“我知道阎教授学术造诣不低，可是我想活啊！”
“就是，人生有几个三年？大部分人就是来混个文凭的，延毕率第一的导师谁敢报啊！”
……
颜久昇本不是多么能言善辩的人，跟帖子里的人缠斗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唉！给导师正名的尝试又一次失败了！
他睁着无神的双眼直视前方，季知行已经在向导师道谢且道别了。
在竞赛截止日期的前三天，310宿舍终于搞定了所有材料。季知行打开官网，将打包好的申报材料通通传上去。
在看到「申报成功」四个字后，三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林朗直接就躺到地上了：“我不行了！”五菱宏光拖着两个半挂跑了两个月，虽然发动机被磨炼成奔驰了，但车身仍然快要报废了。
许东阳也累得够呛，申请专利繁琐得很，他写的专利技术方案因为细节问题还被退回来一次，幸而后来季知行帮着修改了，总算顺利拿到了申请号和受理通知书。
季知行伸了个懒腰抻一抻筋骨，然后往背包里放了本草稿纸就要出门。
“你去图书馆啊？”林朗抬起头问道。
许东阳在上床的梯子上停住，表情都快裂开了：“我们还漏了什么材料没完成吗？”
“都完成了。”季知行说道，“就是，我之前不是找阎教授借了几本NS方程的书吗？一直也没时间看，现在不就闲下来了嘛。”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与应用，他觉得NS方程挺有意思的，现在终于有时间继续学习了。
“你们要一起去图书馆吗？”季知行友好地发出邀请。
林朗和许东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好吧，那你们休息一下，别忘了今天之内把「光电效应测普朗克常量」的实验报告写好哈，我回来要检查的！”
许东阳腿一软，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林朗回想起他昨晚偷闲逛学校论坛看到的那个帖子，深深觉得季知行已经有阎王的一二风采了。
第二天上午是数学物理方法课，因为阎教授的严厉，大家仍是早早地就到了明德楼103教室。
上课时间还没到，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唉，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学校参加CUPT竞赛的两个项目组，有一组出省线了！”
“有正式消息了吗？”因为参赛的两个组都有他们年段的人，所以大家都还挺关心结果的。
“没，我听说的，好像是从参加评审的老师那里传出来的消息。”
“只有一组啊……”那不用等官网正式发布获奖名单就知道谁出线谁没出线了。
林朗已经沮丧得趴到桌子上了，果然还是不行吗？可是他这段时间已经这么努力了……
许东阳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脑子嗡嗡作响，所以……这两个月的时间完全白费了吗……
季知行被这压抑的氛围裹挟着也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名单又还没公布，未必是他们落选啊。他们的项目还没有糟糕到连省三都得不到的地步吧？甚至，之前阎教授还暗示过，他们的项目有望冲击国一！
他拍拍坐在两旁的同伴，安慰道：“先别沮丧啊，还没出名单呢。”
可这话太苍白无力了，从头到尾捋一捋，两个项目组确实存在很大的差距。
校队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他们是临时抱佛脚两个月前才动工的。
赵毅、孙珥、李珊还有后来的范永杰全都是真学霸，而他们三个也只有季知行或可与他们一比。
更不要说校队有指导老师从头跟到尾，还有学校提供的专门实验室搞模型跑数据。
而他们只有阎教授指点了一下NS方程的应用，模型都是林朗用季知行的笔记本独立完成的，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是否有错漏之处。
林朗和许东阳都对自己很没信心，其他同学更是如此。
大家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眼睛在范永杰和季知行之间来回打量。从在论坛约定比试开始，到实验室龃龉，再到最近跑操事件范永杰想甩锅给季知行未遂，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可以说完全放到明面上了。
而这次竞赛可以说是双方矛盾的另一个焦点，现在看来嘛，老牌学霸仍然屹立不倒，而季知行虽然进步神速，但是离真学霸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范永杰按捺住内心的雀跃，脸上一片淡然，享受着久违的来自同学们的敬佩目光。
自从跑操事件之后，大家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了。哪怕他对这些平平无奇的同学并不很放在眼里，但人毕竟是集体动物，一直生活在被无视甚至敌视的环境中，谁也受不了。
索性人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如今他不就靠一场竞赛挽回了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印象了吗？
范永杰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多做一些，比如，向手下败将季知行释放一些善意。
于是他走到第一排，调整出一个三分诚恳三分安慰四分谦逊的微笑，说道：“很遗憾，再接再厉……”
这话在三人组听来完全就是奚落了。
季知行按住林朗暴起的手，说道：“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吧。”鹿死谁手还未必呢！
范永杰正要开口，上课铃就响了，阎教授一如既往地准时准点踏入教室，他只好遗憾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数学物理方法课一如既往地难，大家虽然很想继续八卦，但当着阎王的面，谁也不敢「暗通款曲」，只好等下课再继续聊竞赛这个新瓜。
谁知快下课的时候，阎教授主动提到了这个瓜。
“下课前我说几句题外话。作为大学生，希望大家要有一定的学习主动性与积极性，不要把自己关在课本里。就比如季知行，此前在NS方程方面他也和大多数同学处于同个水准，但是通过这两个月的主动研究学习，他在这方面已经颇有造诣了……”
听话听音，能考上大学的都不是傻子。大家自然听出了阎教授话中暗含的意思，难道……
林朗已经从桌子上抬起身子了，许东阳也不低着头了，季知行的眼里也多了些微光。
可阎教授一直在劝学，就是不肯多说一句竞赛的事。
八卦的欲望战胜了对阎王的恐惧，在阎教授说完劝学的话之后，终于有学生鼓起勇气举起畏畏缩缩的手。
“老师……努力真的会有回报吗？”碍于阎教授的威严，他都不敢直接问竞赛结果。
阎安瑾哪里听不出来他真正想问什么，看着全班学生和上课时截然不同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再看看第一排面露希冀的三人，他终于还是说道：
“是的，努力是会有回报的。恭喜季知行、林朗、许东阳的零重力座椅项目获得省级一等奖，顺利进入国线。”
阎安瑾说完，就对着第一排那三人鼓起掌来。
大家在震惊了一瞬后也落后一步跟着鼓掌，一边鼓掌一边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出线的是季知行他们？”
“那就是说范永杰他们组连省线都没过？”
“怎么可能啊，以前校队最差的也有省二啊！”
“对啊，指导老师还是范永杰他亲爸呢，他指导的三届竞赛都冲进国线了，对亲儿子肯定更不遗余力啊！”
“会不会是消息传错了，阎教授好像没有去当评委吧？”
阎安瑾确实没有去当评委，虽然收到了邀请，但是他为了避嫌自己拒绝了。毕竟他确实给了季知行他们的项目予一定的指导，如果参与评选，对其他的项目组并不公平。
但是物理圈子就这么小，评委老师中自然也有他的故交，看到获奖名单中有来自广陵大学的项目，自然会提前告诉他一声。
阎安瑾在课堂上多说这一些和数学物理方法课不相干的话，已经是破例了，鼓掌完毕直接收拾教案利索地离开，弃全体学生的求瓜若渴于不顾——若是求知若渴，他倒是很愿意留下来加班讲课。
阎教授离开后，教室里呈现了五秒钟的绝对安静，然后反应过来的吃瓜群众们有的继续议论，有的上官网查消息。
张标打开CUPT竞赛官网，最新的一条消息仍然是之前发布的竞赛报名通知。他不死心地滑动页面刷新，居然真的多了一条新消息，看时间就发布于一秒之前。
张标赶紧点开，眼睛都快脱眶而出了，然后看到……
“知行，省一真的是你们！！”
哗！
周围的人纷纷把脑袋窜到张标的手机上，离得远的干脆自己打开手机搜索官网地址。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看到官网上那白底黑字的竞赛获奖名单了。
省级一等奖：《基于定常NS方程计算与耦合阻尼力矩体渲染的三维多重网格法设计的零重力座椅》项目组；
获奖人：季知行，林朗，许东阳；
一时间，整个教室都在讨论获奖名单，纷纷向季知行等三人表示恭喜。比起范永杰，他们三个的人缘可好太多了。
范永杰是这个教室里唯一一个没有看到获奖名单的人，他不敢看手机，哪怕周围所有人都在议论获奖名单，他也掩耳盗铃一般不敢看手机。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定是举办方把名字写错了，或者是粗心大意的工作人员弄错了文档，那其实是未获奖名单……
又或者，季知行他们贿赂了评委？范永杰不由自主地看向第一排。
林朗已经蹦跶到黑板上去了，许东阳倒还稳重地坐在椅子上，只有紧攥着笔的手透出苍白的骨节，略可见他内心的波澜。
而季知行则起身从第一排走到范永杰跟前，把话还给范永杰：“很遗憾，再接再厉。”
范永杰都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离开教室的，又是怎么被赵毅、孙珥气冲冲地带到实验室的。
“这组数据是怎么来的？！”赵毅指着电脑屏幕质问。
“还能是怎么来的！当然是在模型模拟出来的！”范永杰甩开他揪着自己胳膊的手，“如果这组数据有问题，那也是你设计的模型出了差错，少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看赵毅的意思，似乎他们项目遭遇滑铁卢就是因为这组数据。可他只是负责盯软件看着模型跑数据然后记录下来罢了，即便这组数据出了问题，根源也不在他身上。
赵毅冷声道：“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再做一遍！”
省里为CUPT竞赛组织的评委老师里有他的亲戚，虽然不会因此而徇私，但评审有了结果之后，还是会私下里告诉他一些细节的。
他们的项目是《基于非线性动力学的震荡与耗散结构融合多传感器信息设计的绿色空气净化器》，其实一开始大部分评委老师对他们的项目都很感兴趣，毕竟时下各种智能家电是大势所趋。市面上虽然已经有各种类型的空气净化器，但他们设计的项目结构更智能，净化效果更出色。
在第一步的初筛阶段，他们的项目就已经凭借严谨的论文综述进入省级一等奖的备选名单中了。但是，倒在了复选阶段上。
每一个参加竞赛的小组都得提供相应的模型与软件，评委老师会一一对进入复选的项目组进行数据测试。
评委老师中有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带的研究生就有以空气净化器为课题的。他看完论文就直接表示，这个项目所阐述的杂质吸附、消除和分解的效果过于理想。在盯着软件跑数据跑到最后1/10时，他就叫停了，直接指出在氧化压力下受同一操纵因子转录调控的分子机制有造假的嫌疑。
据说当时范传朔教授也在，他本来在省里开会的，听到消息后直接冲到距离并不远的竞赛评选会场，据理力争，表示这个项目是他从头盯到尾的，最多就是模型出了bug，绝对不存在造假的可能。
双方争持不下，于是干脆当场依照论文重新搭建了模型，测试那一组存在争议的数据。
结果在新模型中得到的数据与项目组提供的记录差了0.6个小数点。
在科学实验中，对于数据的要求往往精确到小数点后三四位甚至十几位，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差之毫厘会使得结果失之千里。
评委老师把新出炉的数据代入原模型中测验，果然结果与项目组提供的大相径庭。这就直接验证了绿色空气净化器项目组要么数据出错，要么数据造假，当场就被踢出了复选名单。
赵毅从亲戚那里收到消息后，脑子都炸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和孙珥一起复盘，果然发现了那组置他们于死地的数据。
这部分是后来临时调整的部分，当时范永杰提出将消除和分解杂质的过程以静电吸附的方式再重复一遍，以增强过滤效果。
他们当时觉得范永杰的增设对净化器的改进效果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心里也明白，范教授是想增加范永杰在这个项目中的参与度与贡献值，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根据范永杰调试记录好的数据修改了论文。
谁能想到，范永杰竟然在这上头造假！！
范永杰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出了差错，但是赵毅、孙珥像要杀了他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不得不暂时妥协，坐回到电脑前去。
可恶，等他爸回来了，看这两人是什么下场！
范永杰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调出软件，把进度条拉倒1/10的部分，正要按部就班地调试数据，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
他的心重重地一跳！
这……该不会……
那天是他和赵毅、孙珥一起闭关的第5天了。实验室是隔绝一切信号的，里头没有任何娱乐，只有数据、数据和数据。
盯了5天的数据，他太累也太无聊了，只想尽快完成研究，好离开这个枯燥的实验环境。
或许是因为太困太累了，当时他在调试数据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烦躁，在软件跑完一组数据时，他记录完了才恍惚有点不确定，刚才最终结果是3.1还是3.7来着？
软件已经在跑下一组数据了，如果重来一次又得浪费整整3个小时的时间，他当时努力地回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记录错，就把这件事轻飘飘地翻过去了。
难道，当时真的应该是3.1而非3.7？！
范永杰原本很愤愤不平的，对于赵毅、孙珥害他不能获得保研资格这件事相当恼火，可当下想到这件事，气焰不由得就弱了下来。
“那什么……我出去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说不定只是传错消息了。”他想先离开这里。
“急什么！要走也得先把这组数据调试完了再走！”
看到范永杰变弱的气势，他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组数据真的在范永杰手中出了差错！
漫长而沉寂的三个小时过后，赵毅看着电脑屏幕上鲜红的数字，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387天的穷思苦索，387天的呕心沥血，387天的筚路蓝缕，就因为范永杰这0.6的差错，全毁了……
赵毅憋不住火要动手，被孙珥架住强行拖走了。
“你想想以后！赵毅！”孙珥锢住赵毅的双手，“你今天要是真的动手了，信不信范传朔转头就能把帽子扣到你头上！你冷静一点！”
经过这一年多的接触，他们多少也认清了范传朔的真面目，这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权欲熏心、假公济私的伪君子。
他们之前就听说过一件事，范传朔曾经占用手下研究生的研究成果，让还在读高中的范永杰借此获得了科技比赛大奖。因为只是影影绰绰的传言，他们也没怎么在意，大不了以后不报范传朔的研究生也就罢了。
可后来，他们亲眼目睹的一件事才真正叫人心惊。
那时候，范传朔主导的课题是「新型铁基电体材料与磁电耦合物理研究」，不仅入选了国家重点研发项目，还获得了中央财政经费资助650万元。
去年，他手下的一个研究生实名举报他伪造虚假材料、侵吞科研经费。可是，范传朔向有关部门提交的一系列证据却表明，是那个研究生在参与项目时多次伪造定量数据，误导统计分析，才导致整个课题出现严重的偏差与失误。最后范传朔只承担了一个轻微的监管不力的责任。
他们亲眼见到那个研究生冲到实验室，对着范传朔从苦苦哀求到破口大骂，争吵中透露出许多叫人咋舌的信息。范传朔无动于衷，那个研究生被逼得差点跳楼。最后还是阎安瑾教授去找范传朔，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这件事才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据说那个研究生拿着本科文凭离开了学校，从此再没有回到实验室过。
想到那个研究生的下场，赵毅不得不强行冷静下来，他疯狂嘶吼了好几声，最后无可奈何地流下眼泪……
在竞赛官网公布了各省获奖名单后，广陵大学也掀起了一阵议论，学校论坛里更是热闹不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我猜到了结果大概是一成一败，却没想到过程竟然完全是反的。”
“其实看范永杰吃瘪还挺爽的，跑操的事儿我还没忘呢，要不是领导还算英明，我现在都不能那么舒坦地躺在床上。”
“我记得范永杰还说过季知行可能连省线都出不了呢，到头来连省线都出不了的是他自己。”
“就是可怜了赵毅和孙珥，他俩都大四了吧，这次没得保研，现在再要准备考研，时间也来不及了。”
“也未必，不是还有半个月嘛。”
“半个月！那基本就是裸考，能过才怪了！”
“季知行他们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我本来预计省二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原来猜是省三呢，没想到还能冲进国线，就是不知道后面能拿到什么名次。”
“能进入国线起码就有个国三，保研稳了！”
“羡慕啊！嫉妒啊！”
“林朗和许东阳真是好命唉，就因为和季知行同个宿舍，就被他带飞了。”
“他们宿舍是不是还有个空床，我现在申请搬进去还来得及吗？”
“晚了！他们仨已经跳出本科外不在学士中，基本羽化成研究生了。”
“那本科阶段学分还没修满，肯定要继续读的嘛，说不定再参加个什么竞赛把我也带飞！”
……
“唉，你们收到短信了吗？十分钟后有地震！”
几乎同一时间，广陵市所有人都收到了来自省地震局的群发短信。
“广陵市东南方向即将发生地震，地震横波预计于10分21秒后到达，请立即就近选择生命三角区或空旷地带避险！”
大家议论纷纷，有质疑的：
“地震已经能预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啊，都没见新闻报道啊。”
“之前就有提前83秒的。”
“根本不一样，这次整整提前十分钟唉！”
“该不会是恶作剧吧？”
“群发恶作剧短信？这数量太刑了吧，谁会那么脑残！”
还有不怎么当回事的：
“十分钟啊？等我嗦完泡面再下楼吧。”
“我猫呢？我电脑呢？我房产证呢？都带上！”
“燃气关好，空调关好，电视关好，窗户关好，嗯……我钥匙呢？”
当然也有惜命的、半信半疑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大家的脚步虽然略有些迟疑，但都还是下楼到空旷的地方去了。
那些不肯下楼或拖拖拉拉的也被收到通知的村委、居委会、物业催命一般赶下楼了。
而广陵大学里，负责把学生们都赶出宿舍楼、教学楼的就是辅导员、老师、宿管和其他工作人员。
大家聚集在空旷的地方，纷纷看着手机算时间。
310宿舍三人也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件事。
本来因为竞赛冲进国线，他们仨正打算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呢，没想到刚回宿舍放下课本就收到了地震预警短信。
林朗看着手机：“离预警的时间只剩一分钟了吧，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地震。”
有同样疑问的人很多，甚至在最后10秒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倒计时。”
“5、4、3、2、1！”
顷刻间，大地一阵剧动，道路瞬间裂开，路灯摇摇欲坠，树木倾塌，尘土飞扬！
季知行等人都被震得摔倒在地，幸而在最初的剧动后，持续几十秒的晃动都相对较为轻微。
几分钟后，大家察觉到大地再没有动静了。抬头环顾四周，原本平静安宁的校园如今已面目全非。
平整的混凝土路面出现了一道几十米长的裂缝，裂口翻起，像人身上被撕开的创伤。路灯东倒西歪，看着随时都有坍倒的可能。树木已经倒了好几棵，断裂狰狞的根部叫人触目惊心……
“结束了吗？警报解除了吗？”
“还是再等等吧，没想到真的地震了！”
“对啊，这次预警时间好精确啊。”
“要是每次地震都能这样提前预警就好了。”
“快看新闻！震中在隔壁的光宁市！”
随着这一声大喊，大家纷纷掏出手机——除了匆匆忙忙被从床上挖起来的，大部分人都有充裕的时间把手机等随身物品带上。
热搜上高高挂着一个词条「光宁市地震」，后面缀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季知行点开词条，看到地震级别为6.4级后，他悚然一惊，6级已经是强震级别了。上个月邻国刚发生了一场6.2级地震，数百人死伤，逾7万人受灾，直接经济损失高达1.9亿！
广陵大学发布了当天停课的通知，季知行也无心去图书馆了，他在宿舍里不停地刷新新闻。
新闻图片上，断壁残垣到处可见，道路裂纹横生，被落石落木砸中的车辆横七竖八地被遗弃在路边。
但是整体来说，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这次光宁市强震，大部分人都按照预警要求提前转移到户外空旷处避难，所以虽然经济损失严重，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大面积伤亡的报告。
太好了！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310宿舍也没了庆祝获奖的心思，晚餐时间三人就到食堂草草地吃一顿，打算等国赛出结果了再庆祝也不迟。
广陵大学几个食堂都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屏幕，每天一到饭点就准时播放新闻。
据说这是学校领导的主意，目的在于让学生们关注时事。以往，大概有一半人对这片大屏毫无兴趣，他们配饭一般用手机，爱看啥就看啥。
但是今天，几个小时前亲身体验的地震让他们对屏幕上播放的地震新闻关注无比，几乎每一个在食堂吃饭的人都把眼睛钉在屏幕上。
新闻节目中，记者正在报道地震现场的情况。截至新闻发布时，只有两例受伤的报告。
一例是当事人宿醉刚醒，脑子还不怎么清醒，看到地震预警信息后，慌不择路，直接从二楼阳台跳下，当场右腿骨折。
还有一例是被倾倒的大树挂了一下，扑倒在地豁了一颗牙。
除此之外，暂时还没有别的伤亡报告。
画面切回新闻演播室，主持人介绍了本期节目的紧急特邀专家——恒泰科技数字地震波实验室的施言世先生。
在主持人的提问下，施言世道出他们发出地震预警的始末。
“当时我们的地震预测软件才刚刚调试成功，但还没有实际预测验证过，因此从软件得到预警信息时我们也有一瞬的犹豫，但是在看到预测的地震等级后，我们就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立即联系了有关部门。”
施言世回想当时争分夺秒的紧迫，仍然心有余悸。
当时软件发出预警，光宁市将于26分48秒钟后发生6.4级地震。他们在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后还是决定立即联系有关部门。有关部门收到他们的消息后，虽然犹疑但仍然迅速上报。最后是本省一把手拍板决定发布地震预警，给震中光宁市和周边预计会受到影响的几个县市留足了十分钟左右的避难时间。
在地震发生前的那二十几分钟里，施言世每一秒都觉得度日如年，脑子混乱得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思考。幸而……或者不该说幸而，总之，结果是好的。
在施言世回顾完那惊心动魄的26分钟48秒后，主持人说道：“能提前二十几分钟发出地震预警的预测软件前所未见，施先生能否跟观众朋友们解释一下软件的原理呢？”
“简单来说，我们经过研究发现，地震发生前，天空电离层总电子密度会发生剧烈的波动，近地大气电场也会发生负向异常。而且统计发现，迄今为止记录到的地震数据中，电场矢量的反方向全都指向震中……”
食堂里，看着这期新闻节目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不明觉厉！”
“也就是说，以后发生地震都能提前预测啦！”
“不知道能提前到多久的时间。”
“天啊，那个软件要晚那么个半小时调试好，这次地震肯定伤亡惨重！”
“天佑华夏！”
施言世在解释完软件原理后，补充道：“事实上，我们的地震预测软件之所以能赶在这次地震发生前调试成功并作出预测，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主持人：“是谁呢？”
施言世：“是广陵大学物院大二的一个学生——季知行。”
哗！
广陵大学所有食堂瞬间哗然。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季知行比谁都惊讶，一口饭哽在喉咙差点咽不下去。
这事儿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呢？
季知行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程，差不多就是宿舍、教室、图书馆、办公楼, 顶多加个学校超市，连校门都没踏出去过一步，更不要说接触恒泰科技的人了。甚至于新闻节目中提到的地震预测软件，他也是刚刚才听说的, 怎么可能对这个软件有任何贡献啊？
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吧？可是物院上下就那么不到两百个学生, 叫季知行的确实只有他一个。
该不会是说错名字了吧？这么一想，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怎么回事啊？”坐在左边的林朗凑过来问道。
许东阳也很惊讶, 他们这段时间不说寸步不离, 也算朝夕相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季知行想了半天还是稀里糊涂的。
在一阵哗然过后，食堂里的学生停下筷子兴奋地讨论起来。
“是我们学校的人！”
“真的假的, 大二！我刚刚听到他说「广陵大学」，还以为是哪个教授呢。”
“季知行？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你什么记性，就是之前运动会上热搜的那个帅哥啊！”
“是他啊！靠！这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吗！”
“学霸啊！我上午才听说他们参加CUPT竞赛的项目已经确定省一了。”
“参加CUPT竞赛的不都是大三大四的嘛，我之前还以为他们就是个气氛组呢。”
“那他最近忙着竞赛, 到底哪来的时间帮恒泰科技搞地震软件啊？”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恒泰科技会找一个大二的学生帮他们解决问题。”校企合作搞科研的例子不少, 但怎么说也得找个教授吧。
新闻节目还在继续, 施言世的话解答了大部分人的疑惑。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我们的地震预测软件此前在某个瓶颈上已经卡了很久了, 后来分析主要是在NS方程的处理与应用方面存在问题，可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都没弄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
那时候出了一个意外, 我的表弟盗取了我电脑里的资料用以直播，我得到消息后去直播间一看, 原来他是要用那份资料来为难季知行同学, 没想到的是, 季同学当场就将资料里归纳的问题解决了。
我们按照季同学的方案与思路调试了软件，顺利突破了瓶颈。此后的事就是大家所知道的了。”
主持人接话道：“所以你们与季知行同学的合作关系完全是一个意外了？”
“是的。”施言世点点头，“因为时间紧迫，我们还没来得及联系季同学，之后我们会当面郑重地向他表示感谢！”
季知行在听到「NS方程」的时候就想起来直播的事了，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说实话，当初要是让他知道这份资料是一个专业的实验室一个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恐怕连读资料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但是，他当时完全是单纯地当做一个题目来做，还是来自于一个基础不太好的大一学弟的题目，因此在心态上非常放松。
这不禁让他想起来「数学王子」高斯在学生时代的一件事。
在19岁的某一天，高斯熬了一个通宵才解出他的导师留给他的难题。可第二天才知道，那道题其实是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数学悬案，是他的导师不小心夹在作业本里的。
多年以后，高斯回忆起这件事时说道：“如果有人告诉我，这是一道有2000多年历史的数学难题，我就不可能在一个晚上解开它。”
对于高斯的这段经历，此刻的季知行突然觉得跨越时空地感同身受，深深明白了心态的重要性。
不过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态还有待锻炼。
在施言世叙述这个「意外」的始末时，就已经有人认出同样在食堂吃饭的季知行了。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大家都纷纷转头转身往季知行的方向看。虽然大家都还有分寸地没有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上前搭话，但季知行这一桌三人也已经被交织的视线包围了。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季知行如坐针毡，简直连筷子都不会拿了。
相对于有点社恐的季知行，林朗可以称得上是社交恐怖分子了。但即使是他，在这样的包围下，咀嚼的姿势也不禁斯文秀气了很多。
310三人组食不知味地扒完了饭，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勉强保持表面的镇定，匆匆离开了食堂。
“妈呀，风云人物不好当啊！”林朗刚才被盯着，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此刻离开众人的视线，恨不得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连同头盖骨都活动一遍。
许东阳摸着扑通扑通的心脏：“我刚才没有同手同脚吧？”
季知行也觉得不自在，因此，在接到省电视台记者的采访要求时，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说到底，地震预测软件是施言世等研究员的心血，是他们从零开始搭建起来的，他所解决的那个问题只能算末节。若是没有祝博这个意外，以施言世他们的水平，早晚也能解决。
有了之前的热搜经历，季知行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媒体的习性。为了吸引流量，那是怎么耸动就怎么写。比如之前他在运动会上进了还算精彩的一个球，有些自媒体就敢拿他和乔丹、科比相提并论，把他捧得差不多就是未来的NBA之星！
这次事件到了这类媒体人手里，说不定能夸张成一个大二本科生力压一众博士，以一己之力研发了地震预测软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在这种特殊的时刻，他并不愿意被媒体裹挟着去攫夺属于施言世等研究员的荣光。
一整个晚上，季知行什么事也干不成，光忙着拒绝采访了。他的电话被打爆了，微信每隔几分钟就有新的添加好友请求，被拐着弯委托前来的同学也是络绎不绝。
得亏广陵大学设有门岗，这些自媒体记者无法通过人脸识别，否则季知行非被堵在宿舍不可。
季知行最后烦不胜烦，于是拜托林朗编写了一个小程序植入他的手机里，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一律自动播放事先录好的拒接音频。然后门一锁灯一关睡觉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他还是逃不过媒体的神通——校长有请。
广陵大学的校长萧嶂是一个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中年男子，他和蔼地请季知行坐在沙发上，寒暄了几句就进入正题。
“我听说你拒绝了省电视台等许多媒体的采访，是吗？”
季知行点点头：“是的，作为学生，我还是想专心学习。”校长不知是给哪家媒体当说客的。
却不料校长连连点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如今的媒体啊，流量至上，乱象丛生，你爱惜羽毛是对的。”
萧嶂先肯定了季知行的做法，下一句话风一转：“只是，对于媒体采访，倒也不必一棍子打死。比如央视，就还是有节操有分寸的。”
“央视？”他昨天凡是媒体通通都拒绝，倒是没想到连央视也会找上他。当然，昨天他即使知道是央视也不会同意接受采访的。
“昨天，我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电话，他是羡慕啊嫉妒啊！我们学校居然出了这么优秀的学生！”
季知行当然也听出来校长话中的铺垫之意，摇摇头说道：“校长过奖了，只是意外罢了。”
“不能这么说。”萧嶂摆摆手，“知行啊，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作为校长，为了广陵大学的发展，我请求你接受央视的采访……”
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啊！
广陵大学虽然入选985工程，但是几十所985大学也分出了几个梯队，论综合实力、影响力和认可度，广陵大学算是最末的那个梯队里的。
综合实力或许一时半会儿没法迅速提升，但是可以将知名度、影响力先搞起来啊。
如今有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他怎么可能甘心放过呢？更何况他一见季知行才发现他长得比明星也不差，这就是活生生的门面啊！不加以善用他还做什么校长？看门去算了！
季知行面露难色，校长的理由实在是难以拒绝。
大一时，他因为靠打工还能维持生活，并没有去申请贫困生补助，但是餐卡每个月都会收到莫名其妙的180元。他去询问辅导员，才得知这是学校对贫困生的隐形资助。
广陵大学会根据学生餐卡的月就餐次数与月消费金额等指标，结合学生综合表现，确定需要帮助的对象，无需他们提交申请，便会将一笔隐形餐补直接划拨到个人餐卡里。
大一时，这180元已经够季知行在食堂吃一个月了，还能余出几十块来在学校超市补充点生活用品。当然，这学期来，他在食堂就不再只吃馒头了，消费金额与大部分同学相当，也就没有再收到这种隐形餐补。但是回想起大一时受到的帮助，他对学校还是很有感情的。
若是为了学校的发展，他倒是愿意的，只是……
季知行把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校长哈哈一笑。
“这次央视的采访还是恒泰科技的施言世先生主动提出，要将采访地点设在广陵大学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呃，为了感谢我？”之前在新闻里，施言世就说过会当面向他致谢。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不仅如此。”萧嶂看着这个天真的学生，“你知道昨天一天恒泰科技的股价涨了多少吗？直接涨停！”
他那么清楚还是因为他那个老朋友，他老朋友昨天打电话来，除了表达一下对广陵大学飞出金凤凰的含酸，最重要的还是跟他炫耀自己暴涨的财富。这家伙在恒泰科技股价才14.2一股的时候就入手了，光是昨天一天，他的账户资产就净增十几万！
“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恒泰科技的股价都会持续上涨，这是壮大公司的天赐良机，只要连续涨停8天，市值就能直接翻倍，他们当然会抓住各种宣传的机会。比如，这次新闻中，最吸引普罗大众的噱头——你！”
说实话，对于地震预测软件的运行原理和开发过程，大部分人都是听过就忘了，除了赞叹几句外，并不会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这次的地震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因此不会给大众留下群体性的刻骨伤痛。所以昨天的新闻虽然轰动，但过不了几天就会淹没在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其他新闻中了，而恒泰科技的大名得等到下一次地震发生，人们才会再次想起。
然而季知行的出现是一个鲜明的记忆点。
博士、博士后毕竟离大众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可谁家没有个本科生或本科生亲戚呢？
一个大二的本科生仅用1个小时就解决了几个博士1个月都没能解决的难题，这种草根（相对来说）逆袭打败天之骄子的反差情节是许多人喜闻乐见并津津乐道的。
“所以，知行，你不必担心因此抢了他们的风头。深远的就不说了，你知道施言世他们实验室几个博士占股多少吗？合计38.9%！所以事实上他们能借此获得更多的利益！”
萧嶂拍了拍季知行的肩膀：“说了那么多，知行，为了学校的荣誉，为了学校的发展，为了学校的未来，你愿意接受采访吗？”
“那……行吧。”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他还能拒绝吗？不过校长刚才的话真是叫他长了见识，也认识到很多东西其实不能以表面或常理去度量。看来以后还是不能一味地死读书，曹雪芹说得好啊，世事洞明皆学问嘛。
央视记者的速度很快，在接到校长同意采访的信息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携施言世一起到访广陵大学了。
双方一见面当然是各种寒暄啦、感谢啦、称赞啦、客套啦，才几分钟而已季知行就觉得很疲惫了。
他自小和爷爷两个人一起生活，就是逢年过节也不怎么和亲戚们来往，对于诸如红包拉锯战等经典场合那是相当地缺乏经验。所以对于这种成人式的社交场合与社交辞令实在是适应不良！
在采访过程中，施言世向季知行郑重地表示歉意与谢意，毕竟祝博拿来为难季知行的资料是从他那里获取的。然而，如果没有季知行，他们软件也不能那么快就突破瓶颈。
记者也在一旁为季知行表功，说他的贡献对这次地震意义非凡。
季知行当然不敢居功：“之前的新闻我也看了，NS方程其实是他们软件物理原理中的数学部分，术业有专攻，说到底，只是物理博士被数学问题卡住罢了……”
记者回想季知行的资料，迟疑地问道：“季同学是学数学的吗？”
“啊不，我是学物理的。”季知行说道。
记者：……
在采访的最后，施言世诚挚地邀请季知行毕业后到他们公司工作，还代表公司向他赠予100万元的奖金。
季知行拿不准该不该要，一道题一百万会不会太夸张了？他借着上厕所避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给阎教授打了个电话请教。
阎教授接到季知行的电话，还以为和以往一样是来求知的，没想到是来问人情世故的。他心里略有些微妙的新奇感，「不通人情」四个字十几年前就被钉死在他身上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被请教人情世故的体验。
他想了想，说道：“收下吧，你该得的。”
他经过见过的毕竟还是比季知行多一些，深知一百万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是笔巨款，但对于一个上市公司来说并不算什么，尤其是当这笔钱能引发巨大广告效应的时候。
恒泰科技他也略有耳闻，是国内少数掌握WEFOX双向聚焦叠前偏移地震成像技术与数据处理解释的服务商，凭借自主研发的多项核心技术，为各大石油公司提供地震勘探服务。勘探预处理的质量和地震成像的准确度、清晰度，直接决定了油气资源的勘探成功率。经过这回的事，各大石油公司在选择服务商时在同等条件下必然更倾向恒泰科技。
除此之外，“颜回赎回鲁国奴隶而拒绝鲁国奖励，结果被孔子批评的典故，你应该是知道的。虽然情况不同，但事理是一致的。你拒绝了奖励，叫后来人怎么办呢？”
而且，有季知行的先例在前，可以肯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很多学生会因此被刺激出上进之心。他就是再不通人情，也知道真金白银往往才是最能劝人奋进的东西。
于是，季知行还是接受了那笔奖金，然后双方握手拍照结束了采访。
采访节目播出后又引起一番热议。
“没想到季知行是以这样的方式助力地震预测软件的。”（惊讶?jpg）
“这个巧合太妙了，要不是那个主播的动机太恶心人，我都想去投几个火箭了。”
“人在图书馆坐，题从实验室来，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劳啊！”（点烟?jpg）
“我刚去鲸鱼直播看了，好像整个直播间都被封了。”
“好像主播吃官司了吧，不只恒泰科技告他，还有以前在他节目中被冤枉的人。”
“活该！我看过几期，主播很多时候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了，而且他们直播间的评论区跟被洗粉了似的，根本说不得。”
“季知行要是有良心，就该给那个直播间送一块电子墓碑祭奠一下。”（狗头?jpg）
“羡慕季知行啊，还没毕业就保底有一份高薪工作等着他。”
“恒泰科技挺不错的，还给发奖金。”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解决一道题赚到的钱赶得上我半辈子的收入。”
“少说酸话了，他一个学物理的能解决那么难的数学问题，平时肯定下苦功了。”
“他该得的，人命无价！这次地震一个死的都没有，可以说全靠地震预测软件，那个软件也有他的功劳啊！”
……
恒泰科技的奖励只是个开头，接下来几天，季知行连续收到了来自各方各面的奖励与表彰。
盘点一下，他最近真是收入颇丰啊！
恒泰科技奖励100万元，省政府奖励50万元，广陵市奖励30万元，光宁市奖励30万元。相对来说，广陵大学的奖励就很不够看了，但也有5万，足够覆盖他大学阶段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看到账户里安安稳稳的2150000元，季知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与安全感。当钱停留在数字阶段时，只要单位不是「亿」，他都能淡定以对。但是，当钱真真切切地躺在他账户里时，「百万」就让他非常欣喜与满足了。可以说，在求学阶段，他算是不必再为钱财操任何一点点心了。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恒泰科技的股价持续攀升，而季知行的名字也随着各方面的表彰新闻而广为人知，广陵大学的知名度也迅速上涨。
校长交代招生办公室一定要把这个大好素材写进下一届的招生材料里，然后盘点着之后可能会向广陵大学倾斜的经费拨款，笑得合不拢嘴。
经此一事，学霸光环算是被钉牢在季知行头上了。以往在物院，大二的学生们提起学霸，首先想到的就是范永杰。如今，范永杰的学霸地位已经彻底被季知行取代了。
季知行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好名的范永杰就相当地难受了。
竞赛失利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简直都不想去上课了，一旦有人窃窃私语，他就觉得是在奚落自己。这种感觉太憋屈了，再不找个方法疏解一下，他都要憋出病来了。
因为季知行最近在各种媒体渠道风光无限，所以范永杰第一反应就是向媒体爆季知行的黑料。
他冥思苦想，把最初在学校论坛里的那个帖子挖出来截图，撰写了一篇关于季知行盗窃名表、被包养、奢侈无度、贿赂竞赛评委的黑料，再七七八八地添油加醋，然后广撒网到处投稿。
一开始范永杰瞄准的都是各种官媒蓝V权威媒体，可是竟然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改投那些有百万粉丝的自媒体大V，结果也没有下文。他迫不得已无可奈何只好连连降低标准，最后只有一些路子不正的自媒体肯用他的料。
可是当下，政府、企业、学校三方出于各种宣传目的将季知行推出来作为正面代表，怎么可能坐视他被抹黑呢？
这些黑料还没兴起什么波澜就被各方联手压下去了，在查清这所谓的爆料都是子虚乌有之后，被顺藤摸瓜揪出来的范永杰更是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严厉警告，直接背了个处分。事实上，若不是范传朔极力斡旋，范永杰当时就会被开除！
对于这件事，季知行自始至终都一无所知，他现在更记挂的是CUPT竞赛。算算时间，这两天国赛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首都CUPT竞赛评选会场，评委们正在为他们的零重力座椅项目争论不休。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首都CUPT竞赛评选会场, 围绕零重力座椅项目的争论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评委拍案而起：“总而言之，我不同意这个项目位列第一！”
评委会主席温正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这个项目不应该应用NS方程去处理人体与座椅接触面的变化, 可是老吕啊……”
吕煦打断他的话：“没错！这简直就是投机取巧！NS方程描述的是漩涡，是湍流，是一切流体的动力变化，拿来套在非流体的项目里, 这不是投机取巧是什么！”
“为什么不能说是思路灵活设计巧妙呢？他们论文里的计算方法你到底看了没有？”温正阳将这个项目组提交的论文翻到第78页, “你看看！充分考虑了各种初值条件、边界条件和环境条件，还涵括了几个微分偏微分方程里的变量及其数量关系, 并不是机械地套用流体的方式去设计的！”
吕煦用力地点着论文, 争论道：“那你看，他们所建立的模拟分析加了那么多的限制条件，怎么保证NS方程不出故障呢？不能保证这点, 怎么肯定他们项目的可行性呢？”
温正阳为吕煦的固执头痛得不得了：“老吕啊！对于NS方程，我们不一直就是这么应用的吗？”
目前为止，NS方程的存在性与光滑性尚未被证实，因此这些方程的数学合理性一直存疑。但从物理的角度来说, 它作为一个经验项是被广泛认可与接受的, 并且在模拟各种物理系统方面一直运作良好, 有着非常可靠的预测能力。
或许, 在将来的某一天，在某些情况下, 这些方程会出现故障，产生不正确的答案。但是在现阶段, 以此来挑剔一个大学生的项目设计是不应该的, 这太过苛刻了。
可吕煦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反正只要NS方程未解出通解, 他们项目的可行性就无法保证！”
温正阳也有点被勾起火气了：“你这么说就是不讲道理了，要求参赛者解出NS方程的通解才能肯定他们的应用价值，那这项竞赛叫什么「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啊？干脆叫诺贝尔物理奖中国预选赛得了！”
以诺贝尔奖比之NS方程的重要性确实有些夸大，但对于还在本科阶段的大学生而言，证实NS方程的存在性与光滑性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难度。
旁的评委也有觉得吕煦强人所难的：“老吕，去年燕大那个无线电传输项目也是灵活使用了BP神经网络模拟数据，还引入BPSK信号最优检测门限的计算方法，我记得你当时也很认可啊，还夸说不拘一格呢，怎么这个项目就让你这么反感啊？”
“老吕，你们燕大的学生这样做就叫不拘一格，他校的学生这样做就叫投机取巧，是不是有点双标啊？”
“我……”老吕一时有些语塞，因为他确实有些私心在里头。
CUPT竞赛设置的奖项中，国一的名额就只有一个，他看好的是另一个项目《基于DLP技术应用全桥变换器和单端反激变换器设计的AC/DC变换无屏显示发射器》。
这个项目的设计者之一是他孙女的男朋友，燕大物院大四的王思凯。两个年轻人整天如胶似漆的，等他孙女明年大学毕业就会结婚了。
这个孙女从小就是他和老妻带大的，是他们老两口的心肝肉，对于未来的孙女婿他自然非常上心。
这个王思凯长得俊，对孙女也体贴，听说家境也好，他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略有些遗憾的就是才学不够扎实，他后来才听说当年是通过「省级优秀学生」的渠道保送燕大的。
不过才学不扎实也有可操作的余地。他如今57了，再过两三年就要退休，心里想着至少在退休前扶他一把。
在燕大组织优秀学生组队参加CUPT竞赛的时候，他就想办法把王思凯塞了进去，然后自己私下里指导王思凯，让他尽可能地跟上项目组的进度。
他做了好几届CUPT竞赛的评委，自然清楚什么样的项目在评选中更受青睐。在他的指导下，王思凯虽然在过程中略有些拖后腿，不过结果还是好的，他们项目组设计出来的无屏显示发射器完全有冲击国一的实力。
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说实话，这个零重力座椅的项目确实很出色，论文逻辑缜密，模型数据精细，整体来说没有太多可挑剔之处。
可是王思凯如果不能借由这个项目保研，那凭他自己是没办法考上燕大的研究生的。
他本来已经安排好了，等王思凯获得保研资格，就把他要过来做自己的研究生，然后扶他到博士，再留校做个青教，慢慢往上升。自己孙女毕业后就安排她去行政楼做个文员，轻轻松松的。小两口离得近近的，也都在他们老夫妻眼皮子底下，这样看顾得到，也放心一点。考虑到他孙女的终身幸福，这是最稳妥的路子。
可是若任由国一花落别家，那他的盘算就全毁了。想到孙女的终身幸福，吕煦固执地抓住NS方程的非适用性与非确定性，坚决不认可零重力座椅项目有资格获得一等奖。
其他评委也有像吕煦一样挑剔NS方程的应用的，也有更看好别的项目的，争论持续了一整个上午，评委们大都精疲力尽，尤其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有些年纪了。于是大家停下争论，稍作休息。
中午2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吕煦都没有合眼，他将几十页的论文翻来覆去地看，希望再找到些漏洞挑出些毛病来。
忙了一中午，略有些收获。吕煦打定主意，下午一定要据此力争，把零重力座椅项目拉下去。
他摘下老花镜，叹了口气，其实若不是为了孙女的终身幸福，他也不愿意这么做。只是，王思凯已经大四了，若想保研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而且，他看了这个项目组的资料，设计者来自广陵大学。他记得按照广陵大学的规定，只要能获得国三就能保研本校。即使这三个学生目指国一想借此保送燕大或水木大学，他们也才大二，以后还有两次机会参加竞赛呢。
两相比较，只好对不住那三个学生了。
下午的评选会一开始，还没等吕煦开口，温正阳就拿出来一份文件。
“这是这周的《内参》，大家看了没有？”
《内参》是一种内部参考文件，并不公开发行，仅供领导者或一定范围内的同志阅读参考。而温正阳等院士属于国家重要学者，自然也有阅览的资格。
刊载在《内参》上的文章或报道一般是政治、经济、军事、民生等各方面的重大事件与发展动向。
吕煦曲起手指敲敲桌子：“现在好像不是看这个的时候吧？”夜长梦多，他想尽快帮未来的孙女婿把国一拿到手。而且温正阳此时突然拿出《内参》，叫他有不妙的预感。
温正阳安抚地一笑：“哎呀，老吕，不要那么严肃嘛。这期有一篇文章很有意思，跟我们评选工作也有关系的。”
听温正阳这么一说，吕煦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其他评委也被勾起了兴致。
温正阳带来的《内参》只有一份，他请工作人员把他指定的文章复印了十几份，分发给其他评委阅览。
吕煦接过一看，这篇文章是关于不久前光宁市6.4级地震的，重点提到了在这次地震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地震预测软件。
这跟他们的评选工作有什么关系呢？这次竞赛参选作品里又没有地震或地震预测相关的项目。
其他评委也有相同的疑惑：“老温，这跟我们的评选工作有什么关系啊？”
温正阳点了点那篇文章：“这里提到的地震预测软件，据我所知，有一部分技术就是引入流矢量函数来限制NS方程，然后去分析近地大气中的正电荷运动和电离层的扰动现象，通过带电粒子的运动和磁介质导磁率的变化来判断地震的发生。”
听到「NS方程」几个字，吕煦心里就咯噔一下。
“老温，你这消息确切吗？”
“确切！”温正阳手下有个博士生就在搞NS方程相关的研究，所以他对这方面的信息就会更关注一些。
温正阳继续说道：“看！NS方程又一次被实例证明是准确的！而且带电粒子的运动也并非流体啊，既然引入限制条件的NS方程能有效描述带电粒子的运动，那为什么不能用来描述人体与座椅接触面的变化呢？”
实例就在眼前，之前因NS方程的应用而对零重力座椅项目有偏见的3个评委都不再坚持己见。说到底，还是实践出真知。
CUPT竞赛的评委总共12个，原本首推零重力座椅项目的评委就有6个，现在再加上这3个，已经有9个评委认可这个项目了。数量达到2/3，按照竞赛评选规则，这个项目已经可以评定为一等奖了。
吕煦见大势已去，也无法再勉强。眼看着王思凯的项目屈居二等奖，不由得叹了口气。要是王思凯争气一点，他何至于那么费心费力？
原本最有争议的一等奖定下来后，剩下的二等奖两组、三等奖三组也很快就确定了获奖者。
工作人员按照评选结果打印好获奖名单后，交给温正阳确认核对。
温正阳眼睛一扫，就看见零重力座椅项目组的指导教师一栏里，写着「阎安瑾」三个字。
“原来是老阎啊，那就难怪了。”阎安瑾从年轻时就一直在钻研NS方程，十几年前就已经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换了研究方向，不过指导大学生应用于竞赛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名单虽然确定了但还不能正式公布，按照竞赛流程，拟定获奖者必须完成现场论文答辩才能正式确定获奖。
论文答辩这个环节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是为了检验论文是否是参赛者自己写的，防止代笔的不良现象。一般来说，很少会有参赛者倒在答辩环节上。
工作人员按拟定的获奖名单挨个给相关学校发通知，让相关参赛者三天后到首都报到，参加答辩。
广陵大学办公室主任收到电话通知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等奖？你是说我们学校的学生拟定获得一等奖吗？”
在得到工作人员的确认后，主任一时都有点恍惚了。
这些年来在CUPT竞赛上，广陵大学国三拿得挺多，国二也拿过几次，就是没有真的拿过国一。
此前被寄予厚望的校队已经被淘汰了，虽然还有一个大二的项目组侥幸冲进国线，但要和其他学校大三大四的精英一较高下，恐怕有点难度。
没想到这个野生项目组竟然打破了广陵大学的CUPT竞赛记录，直接拿下国一！
主任放下电话立刻就冲到了校长室，校长得知这个消息后，惊讶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确定？你确定！你确定？！”
“非常确定，我亲耳听到的！”办公室主任连连点头，“公函一会儿就会传送过来！”
“好啊！好！”校长一拍桌子一抚掌，大笑起来。
校长大笑了一会儿，叮嘱主任先别声张，等答辩结束，官网正式发布名单后，再大肆宣扬也不迟——这是有过深刻的历史教训的。
前几年，他们学校参加CUPT竞赛的项目组冲进国线，首次拿下国一，从上到下都大喜过望，学校、学生会、物院还有获奖者的亲朋好友都安排了一轮又一轮的庆祝宴。这么胡吃海塞了两天，再加上多少也喝了点啤酒白酒葡萄酒，三个项目设计者全都犯了肠胃炎。
即使紧急送往医院挂水吞药，在第三天的论文答辩上，他们仨还是很勉强才站到台上去，精神萎靡，腹痛阵阵。
答辩过程自然表现得一塌糊涂！用当时竞赛评委会主席温正阳的话来说，就是「这么糟糕的答辩前所未见」！
结果，原本稳稳到手的国一溜了，降级成了国二，这样的乌龙在CUPT竞赛史上有且仅有那么一次，广陵大学一度成为笑柄……
想到惨痛的历史教训，校长和主任都严肃起来。当时有多懊悔多颓丧，这次就得多谨慎多小心。
“学生们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而且媒体现在都爱盯着知行，难保不会又来几轮采访和庆祝。”校长说着一拍桌子，“不行！他们三个现在就得圈起来，啊不、保护起来！”
于是，主任当下就直接电话联系季知行、林朗、许东阳三人，请他们立即停课，到学校的封闭实验室里待两天，把答辩要用的PPT做好。
等到第三天，由主任亲自押送，啊不、护送三颗宝贵的好苗苗进京！
310宿舍收到获奖消息后，自然是欢呼雀跃。但是在听到接下来两天的安排后，就有点莫名其妙了。答辩用的PPT需要去实验室做吗？不是有台电脑就行吗？
不过学校这么安排，他们也没什么意见，主要是最近还是不停地有媒体在骚扰季知行，虽然被门卫挡在学校以外，但是各种电话短信一直不少。而和他同宿舍的林朗和许东阳也一直受到请托，三人都是烦不胜烦，有地方躲个清静也不错。
林朗最高兴了，不用上课也——
到了第三天，办公室主任和物院大二的辅导员陈岩一起带着三个学生乘机进京。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三人百无聊赖，当着学校老师的面也不好嘻嘻哈哈地八卦，只好盯着候机室屏幕里的新闻看。
现在离光宁市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最近的新闻很多都在总结这次地震的情况。
这次的6.4级地震共有8.2万户、40多万人受灾，倒塌房屋5817间，受损房屋63541间，直接经济损失高达11.8亿元！
但是，没有人死亡，受伤人数也仅有32个，还都是轻伤。
历史上，国内外6级左右的地震无不造成数以千计的伤亡和不计其数的心理创伤。而这次光宁市6.4级的强震仅造成这样数量的伤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因此，西方不少媒体指责华夏政府瞒报死伤人数，借此攻讦华夏的人权情况。
在经过各种周密的验证与核实后，华夏政府宣布，华夏已经有了精确预测地震的技术软件。根据具体情况，能提前20-30分钟预测出地震的波动并发出警报。
即使是高层建筑商品房，从30楼徒步跑到1楼差不多也只要六七分钟的时间。二三十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大部分人从各种建筑物撤离避到安全空旷的地方去了。
可以说，除了不可避免的经济损失外，从此华夏人民因地震而丧失性命的可能性已经降低到微乎其微的程度了。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白头鹰国挥舞着人权大棒，要求华夏政府公开地震预测软件的代码，共享地震预测技术的使用权，造福全人类！
华夏政府对等地要求白头鹰国公开癌症靶向药等高利润医疗专利技术，保护全人类免受重疾的威胁。
白头鹰国怎么可能同意呢？真敢同意的话，那些医药公司背后的大资本家非撕了政客不可！
然后华夏政府慷慨地表示，大家可以把卫星实时观测权限开放给我们嘛，我们将数据输入地震预测软件，要是有问题可以免费提醒你们哦。
白头鹰国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开放卫星实时观测权限，那跟在华夏眼皮子底下裸奔有什么区别！
于是，从官方到民间就一直在打口水战。
当然，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也有。不过掌握地震预测软件核心技术的施言世等人，早已被国家严密保护起来了，各方面伸出的别有用心的手根本碰触不到他们。
于是就有人把主意打到季知行身上，虽然都知道他其实没有接触过核心技术，但聊胜于无嘛，说不定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丝半毫的线索。
各方面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利诱的，有威逼的，甚至还有□□的……季知行通通不为所动。后来在国家的干预下，这些不怀好意的手段总算被强力屏蔽了。
华夏东部的一个半岛国不甘就此罢手，公开声称季知行的姓氏其实源于本国四大姓的「金」姓。季氏祖辈是因为战乱离乡背井，后来才辗转流落华夏的。甚至有某家族的族长煞有其事地拿出一本厚厚的族谱，督促季氏后人季知行尽快回国落叶归根。
季知行听到这件事后，忍不住骂了粗话：“放P！我祖宗十八代都是清白的！”
也有比较识时务的，比如华夏东部的那个岛国，在通过各种渠道验证了地震预测软件的真实性后，立即通过外交部联系华夏，希望尽快安排两国之间的国事访问。
由于处于两大板块的交界处，岛国一直是一个地震频发的国家。而近来，岛国最高峰，那座沉睡了300年的活火山异动频发。一旦喷发，整个国家或将面临灭顶之灾，所以华夏的地震预测软件是他们目前亟需的技术。
可是几次联系华夏，华夏都不怎么热络。岛国无可奈何，只能开始反思历史，正视两国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迅速调整对华政策。
在亡国的威胁之前，即使远在美洲的白头鹰国因此震怒不已，甚至施加各种制裁，都不能阻止岛国迅速向华夏靠拢。
国与国之间较量着，人与人之间也较劲着。在CUPT竞赛评选会场，来参加答辩的学生们济济一堂，按照各自的姓名牌找位置坐好。
因为论文主要是由季知行撰写的，所以310宿舍三人商量后决定主要由季知行来负责答辩。
办公室主任和辅导员将三人送进会场后就松了口气，只要季知行没有突然掉链子，那国一算是稳稳到手了！
季知行等人也很放松，商量着答辩后去爬爬长城，逛逛故宫什么的。
可是，暗处的手已经在行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季知行三人按姓名牌就座, 林朗掏出手机对着桌上的杯子拍个不停。那是一个白色瓷杯，以林朗的审美是不会自己购买的，但那是会议经典款啊, 象征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三人都觉得有点无聊了。一开始，没见过世面的三人组还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后来见其他参赛选手也有离座找熟人聊天, 或绕场拍照留念的, 林朗就动了心思。
“我们也找地方拍个照吧？”
说真的，他到现在还有一点点不真实感。
「竞赛」这两个字从来就跟他的人生扯不上关系, 他被带着参赛完全是出于意外与偶然。虽然季知行和许东阳都目指国一, 想借此狙击王思凯的保研之路，可他心里其实对国一不怎么有信心。在他原来的预计里，能拿到国三然后保研广陵大学就是天上掉馅饼、祖坟冒青烟了, 万万没想到他林朗还有拿国家级竞赛一等奖的一天！
这一天说不定就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了，他当然想全方位多角度地拍照留念。远的来说，老了之后他可以躺在摇椅上指着照片给儿孙讲那从前的故事；近的来说，这——么出息的几张照片可以在假期里保他狗命！
人嘛, 总有掉链子的时候, 他林朗脑子里那根弦好像总也上不紧, 时不时就要犯抽, 然后挨抽。
他已经盘算好了，待会拿到奖牌、获奖证书也要拍照。放假时得洗出来婚纱照那么大的尺寸, 用相框框起来分别挂在客厅里、厨房里、厕所里，还有他爸妈他姐的房间里。然后再做一个等身立牌就放在玄关, 保证他爸妈他姐一进门就能看到他最伟大的时刻, 从而对他这个常年处于家庭食物链最末端的小可怜多一些些的爱心。
还有, 他卧室大门外也要贴一张等身高的大海报，这样他爸妈他姐要喊他早起来敲门的时候，就会想起他这一学期来为了竞赛是多——么地废寝忘食，假期正是好好休息的时候呢——
许东阳也想拍几张照片，叫他妈妈高兴高兴，也让她以后在跟王展鹏吵架的时候，能够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儿子比王思凯可好多了！他刚才也见到王思凯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到他跟前去炫耀或放什么狠话，那样太幼稚了。
季知行虽然没有活着的亲密家人可以分享这份喜悦，但是觉得拍几张照片烧给爷爷也挺好的。嗯，给玄孙们也留几张好了，叫他们以后看看，老祖宗还是颇有进益的。
于是三个人就在会场里找合适的地方轮流拍照。
“这里！这里！”
林朗拖着季知行、许东阳往答辩台上去，这是最好的拍照地点了，因为答辩台背后就是硕大无比的「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答辩会场」几个字，最能够彰显拍照人所在的场合。
而按照他们刚才商量的，答辩主要由季知行负责，林朗待会是不会上台的，所以如果要留下单人照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林朗站到台上去，拢拢头发，又整整领口，唉，早知道他就穿套西装来了。
季知行已经举好手机准备拍照了，林朗双手举起比了个树杈，裂开嘴笑出了12颗牙，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够稳重——这可是以后要炫给儿孙们看的照片啊！
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过于上扬的嘴角收回来，双手也稳重地放在身体两侧，两眼平视前方，嘴唇微微抿起。
“可以了可以了。”许东阳催促道，“看起来很稳重了！”
季知行刚按下拍照键，林朗就「嘻」地笑出来，一秒破功。
林朗拍完照后，季知行、许东阳也相继上台，咔嚓两下很快就拍好了。林朗犹不足兴，拖着两人在会场里四处找有竞赛标志的地方继续拍。
拍了有几百张林朗才心满意足，虽然是在12月份的大冷天，可三人回到座位时都已经冒了一脑门的汗了。
季知行抬头看向天花板的中央空调，每个出风口都呼呼地吹着热风。12月份是挺冷的没错，但有必要开那么大吗？会场里的室温恐怕跟夏天有的一比。
“我去，首都就是财大气粗哈，这空调暖风开得跟不要钱似的。”林朗拿起论文使劲儿给自己扇风。
季知行也有点受不了，正要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水，却突然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好像杯子里的水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余光瞥见林朗和许东阳也往水杯伸手，忙按住他们，低声道：“先别喝！”
“啊？为什么？”林朗问道。
许东阳被季知行严肃的表情感染，不由得也低声道：“怎么啦？”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季知行说道。
其实他也并不很确定水到底有什么问题，就是直觉有些不对劲。
许东阳看了看杯子里的水，清澈见底，看不出什么来。林朗把鼻子凑到杯子上嗅了嗅，没什么气味啊。不过季知行这么说，他们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季知行仔细地看了看杯子里的水，又回想了一下他们离座拍照前杯子里水的状态。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杯子里的水有那么一小部分微妙地呈现出与普通的水不同的质地。
简单来说，就像往水中滴入油一样，虽然不像油与水那样有那么大的密度差与不相融性，但杯中确实存在一种和水不同密度与质地的液态物质。
季知行把他的发现轻声地告诉林朗、许东阳，两人忙凑到杯子上，瞪大了眼睛看，还是没发现季知行描述的异样。
季知行觉得，这跟自己长期受到系统的训练有关系。系统任务中的「注意力」与「记忆力」训练，大都是在脑内完成的，方式五花八门，他一般挑早晨刚醒的时候或睡觉前那段时间去完成。
一直以来，他也没关注过自己的注意力与记忆力提升了多少。但是他在图书馆看书，能保证两三个小时不走神。背诵英语单词，也觉得比以往要轻松很多。
而此刻，他聚精会神地仔细观察，确实明显地发现了水中的异样；刻意地回想，也竟能想起十几分钟前杯中水的状态。
光影、尘埃、微小的气泡，都完全不一样了！
季知行不确定这种异常是出自什么原因，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在他们离座后往水里加了东西！这是只针对他们的，还是对所有参赛学生的无差别下手？
王思凯从头到尾一直用余光注意他们三人的动静，见他们一直盯着水杯窃窃私语，背上不由得一层层地冒汗。
他刚才在他们离座后就起身装作活动手脚的样子靠近他们的座位，然后抓准时机迅速在他们水杯里滴下事先准备好的药剂，接着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勉强保持了表面的镇定，可心里却慌得平静不下来，手心也一直在冒汗。
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只有叫季知行他们在答辩环节出错，他才有希望补录国一，进而保研燕大，得到王展鹏之前承诺的股份。
原本王思凯认为王展鹏的公司早晚是自己的，但是在看清楚王展鹏的薄情之后，他就不敢那么天真了。
以前王思凯认为，王展鹏是很疼爱自己的，至少比起许东阳来说更疼爱他，只不过是被那段无可奈何的婚姻束缚住，没有太多机会亲近他罢了。
可是王展鹏离婚后，完全没有和他母亲领证结婚的想法，对他也并没有更亲近，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王展鹏心里恐怕未必有多少分量。
王展鹏对许东阳不喜，所为的不过是姓氏。而自己相对来说更受疼爱，大抵也不过是因为姓氏吧。但是当王展鹏离婚摆脱了入赘的身份之后，他可以有更多的跟他姓的儿子。
当王展鹏身边的两个助理都怀孕了之后，他和母亲就不得不早做打算，想在他血缘上的弟妹诞生之前，尽可能地从王展鹏手中要到更多的东西。
可是，他和母亲如今能打的就只有感情牌了。
男人最了解男人，即使母亲和王展鹏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但母亲毕竟年纪大了，再怎么保养也比不过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而他自己，小时候能见到父亲的机会屈指可数。所谓的父子情谊，也都是他单方面在母亲的指导下讨巧卖乖经营出来的。等到那边生下来能跟王展鹏朝夕相处从小培养感情的儿子，那么他就更没有地位了。
他如今唯一的感情优势就是让王展鹏在他身上看到年轻的自己。王展鹏一直遗憾于因为入赘过早地离开燕大，没有继续在燕大读研究生，所以才会在他考上燕大后那么高兴，还承诺只要他考上燕大研究生，就赠与他一部分公司的股份，这都是为了借他来填补自己年轻时的遗憾。
眼看再有两三个月，那边的孩子就要落地了。他绝不能错过这个要到公司股份的机会！
为此他费尽心机精心选择了竞赛保研的路子，还不惜忍辱负重，讨好那个其貌不扬的学妹。若不是她有一个长年担任竞赛评委的爷爷，他是绝对不会找这样的女人的，天知道他每次得做多久的心里建设才亲得下去。
付出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周全的准备，竟然还是不能得到国一。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心都凉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放弃呢！
在名单尚未正式公布之前，论文答辩环节是最后的机会了。虽然这个环节约等于走个过场，但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他委婉地拜托吕煦在辩论环节刁难季知行他们，结果却遭到了拒绝。
“思凯啊，我在评选的时候已经刻意偏向你们了，但是他们的项目有技术有时运，获得国一是众望所归，有时候很多事不是人力所能勉强的。”
吕煦很明白，他当时在评审时极力打压零重力座椅项目，已经招致很多评委的怀疑与不满。王思凯和他孙女的关系也不是没人知道，大家只不过碍于交情没有当面揭破他徇私罢了。
如果他再在论文答辩环节发难，那么自己这张老脸可能就会被评委会主席温正阳当场撕下来。
王思凯在受到拒绝后极不甘心，一整个晚上没合眼，脑子里都是各种混乱的主意。杀人放火的事情他当然不敢做，但是如果只是让他们的身体恰到好处地出一点点问题……
而且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并且这个先例还是出自广陵大学。学弟重蹈学长的覆辙，听起来不是很合理吗？
他费尽心思从某个网站买到了合意的药剂，也顺利地下手了。本来看他们跟土包子似的拍照拍个没完，他还着急他们不能在答辩前喝下那几杯加料的水。
可现在，他们盯着水起疑的样子叫他不由得又有些后悔了，他其实不该这么莽撞地下手的。
“你眼睛怎么啦？”旁边有人轻轻推了他一下。
王思凯精神正紧绷着，突然被碰了一下，吓得差点跳起来。
旁边是他的队友，见王思凯一直心神不属的样子，就一直转头关注他，然后就看到他的黑眼珠一个劲儿地往旁边斜，跟中邪了似的都快脱框而出了。
“没事，我就是太热了，眼睛有点抽筋。”王思凯说着，抹了把额头的汗。
太热还会导致眼睛抽筋吗？王思凯的队友有点疑惑，不过今天会场里确实很热。
“这中央空调也开得太过头了吧？”
“大概是……考虑到评委们都上了年纪，比较畏寒吧……”王思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其实是他的杰作。
他在打算给季知行他们下药的时候就充分考虑过了，要保证他们真的会去喝杯子里的水，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让他们觉得热觉得渴。他在某个网站花高价请了个黑客，让他黑入答辩会场的控制系统，破坏监控信号，改写中央空调的操作程序。这样会场只要一开启电源，不论工作人员怎么操作，中央空调都会自动调整到最高档的热风模式。
答辩需要用到电子大屏以展示PPT，所以即使大家察觉中央空调出了故障，也是不可能切断电源的。这样一来，就能让他们又热又渴，主动喝水！
王思凯搪塞了队友之后，仍是时不时用余光观察季知行等人的动态，见季知行三人还是盯着水杯窃窃私语个不停，心高高地提起来。
不会的，他们不可能会发现水有问题的。
这只药剂是他在暗网买到的，是一种精神类药剂，一般用在女性身上。据卖家说只要在水里滴上一滴，人一喝下去神经中枢就会迅速受到干扰，虽然外表看着还算正常，但精神完全是混乱的，说话也会颠三倒四。
最重要的是绝对无色无味，即使滴在纯净水里也不会被看出什么异样。而且代谢速度快，药剂两三个小时就会随着汗液排出体外，即使过后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王思凯回想卖家的介绍，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看到季知行起身去找工作人员不知说了什么，而林朗许东阳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杯子，他就知道肯定被发现了。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你是说你们的水被下了药？”工作人员听到季知行的话，惊讶得不得了。
“也未必是药，但水里被加了东西是肯定的。”季知行说道。
工作人员跟着季知行去看了他们三个杯子里的水：“好像……看着没什么问题啊？”
但是季知行坚持他就是在水杯里看到了与水不一样的物质。
这个时候，评委们刚好步入会场。工作人员拿不定主意，于是把事情报告给了评委会主席温正阳。
温正阳皱眉，季知行他们好不容易能在竞赛中脱颖而出，应该不会在最后这个环节故意搞事。季知行说他发现了异常，那么极有可能确有其事。
温正阳和几个评委都走过去看那三杯水，仍是没有人能看出什么异样来。但秉持着对学生负责的审慎，温正阳还是要求工作人员立即报警。
因为涉及到全国性的大学生竞赛，所以警方在接到报警后高度重视，派出了有多年刑侦经验的荆柴带队来现场查看。
那三杯水当场就被密封送到专门的实验室去化验成分。
而现场的技术警察在发现会场的监控系统与中央空调系统都被人为改写之后，就更提高警惕了，这绝对是有预谋的行动。
实验室很快传回消息，杯中除了水以外，确实还存有一种精神类药剂，虽然已经快挥发完了，但还留有一些痕迹。
于是在场的警察们分成两组，一组查验现场痕迹，一组对在场的学生、评委、工作人员进行讯问。
季知行作为第一个发现异样的人，当然是重点讯问的对象。
“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水不对劲的呢？”荆柴问道。
方才在场的警察包括荆柴自己也看过那三杯水，都看不出除了水以外的任何东西来。
季知行避开系统的存在回答道：“我一直有在做一些科学的注意力训练和记忆力训练，所以观察能力、记忆力会比较好一些。”
荆柴又问了一些问题，然后接着问下一个人。
林朗被问完了话后，还有些心有余悸：“哇塞，那个荆警官的眼睛比X光还厉害。”
X光透视的是人的□□，荆警官简直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一样。他刚才被这么扫一眼都差点把他三年级时尿床栽赃他爸的事情说出来！
问心无愧的林朗都如此，更不用说做贼心虚的王思凯了。即使他比同龄人更有城府，但比起经年与罪犯打交道的老警察来说，那就太小儿科了。
即使王思凯强装镇定，荆柴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即使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但王思凯在网上买药找黑客的事是有迹可循的，即使他特意跳转了好几个代理服务器，但警察局的技术人员要查的话哪里查不出来呢？
王思凯当场就被警察扣住带走了。
因为这场混乱，接下来勉强进行的答辩环节草草地就结束了。获奖的学生们情绪都不怎么高，尤其是王思凯那两个队友。虽然他们没有被牵连，但心情仍然非常沉重。
季知行他们三个人幸运地逃过一劫，但想到那精神药剂可能造成的后果，情绪也都高昂不起来。
其他选手有被这种发生在身边的下药事件吓到的，有也有心大不当回事却被现场气氛压着不敢表露出喜悦的。
颁奖仪式沉重得跟葬礼一样，工作人员愁得挠头，这样可不行啊，拍出来的照片能看吗？
CUPT竞赛一直是全国大学生物理方向最为重要的竞赛，因此每年的颁奖仪式都会有例行记者前来拍照，再发个新闻。
计哲已经负责这个工作好几年了，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丧气的颁奖仪式。原本他也不很放在心上，例行公事罢了，这种竞赛报道其实根本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只是他在看到获奖名单后，眼睛就瞪大了。「季知行」这三个字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新闻焦点，前后不知道有几条相关词条上热搜。
计哲暗喜，说不定今天的新闻还能帮助他完成本月的KPI呢！
只是大家能不能笑一笑开心一点啊？一个赛一个地沉重，这么拍出来的照片谁能信是在颁奖啊！
好在工作人员也觉得这样的照片存档在CUPT竞赛史上有点不好看，于是极力想调动大家的情绪。
“获奖者除了能收到组委会颁发的奖牌及获奖证书外，还能收到来自赞助商的奖品！”
奖品？哦对，之前也听前辈们说过，获奖的六组18个人都能得到相同的奖品。虽然每年的赞助商都不太一样，但奖品都还挺拿得出手的，不知道今年的奖品是什么。
季知行等人见工作人员吆喝得那么卖力，也配合地笑了笑，露出期待的样子。
“奖品是——”工作人员展示桌上那排精美的盒子，郑重地打开其中一个。
计哲也将手按在拍照键上，准备抓拍季知行在得知奖品时那一瞬间的喜悦。
工作人员声音高昂地宣布：“奖品是价值十一万的劳力士纵航者型系列腕表！”
计哲咔擦咔擦地狂按拍照键，拍完了一看，嗯？怎么表情那么无语啊？
季知行看着那块劳力士——他到底跟表是有什么孽缘啊？！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某届物理竞赛的一等奖奖品真的是块表……
第28章
价值十一万的名表对很多工作党来说都是奢侈品, 对于学生们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大家看着那排精美的小盒子，眼睛都微微瞪大了。虽然矜持地没有高声欢呼，但是鼓掌鼓得特别有劲儿, 脸上的笑容也真心多了。
相较于其他学生的欣喜，季知行就显得过于淡定了，笑容也有那么点应付。
计哲拍不到富有青少年气息的开朗笑容，无可奈何地想, 这大概就是学霸的风采吧。
颁奖仪式结束后, 是全体参赛者与全体评委的大合照。大合照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交换联系方式, 或请求各个评委老师单独合照。
现场的这12个评委哪个不是物理届的泰斗啊。
比如评委会主席温正阳, 二十几岁就发现了经轻元素散射后的钼K射线的波长，轰动了国际物理界；三十几岁研制出了国内第一台声光品质因子激光器，打破了国外对测试装备的垄断, 推动了华夏物理相关领域的发展；四十几岁参与制定□□直接领导的国家科学十二年发展远景规划……此后在物理领域内一直不断有所突破。而作为教授，他迄今培养了百多位硕博，可谓桃李满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纪开元、许云舒、白仲桐等知名教授, 都是物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若是有幸能做他们的研究生, 那可以算得上平步青云了！
温正阳和蔼地挨个与凑到他身边的学生合照, 然后委婉地拒绝了他们拜到他门下的请求, 他现在都不带研究生了，手下几个博士生就够他忙活的了。
余光瞥见季知行三人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会场, 温正阳招招手，把他们三个叫到身边来。
“这次是组委会的安保存在漏洞, 叫你们受惊了。”温正阳和声说道。
“呃, 我们也没怎么受惊……”季知行憋出来这么一句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场合。
旁边有别的学校的学生替他扼腕，上啊！这个时候不提要求还等什么？即便不能拜入温教授门下，请他牵个线向别的教授引荐一下也好啊！温教授引荐的教授即使比不上他，那也不会是一般二般的人啊！
这么好的机会不懂得把握，真是急死人了！
季知行三人完全没往这方面想，他们虽然得到了保研资格，但本科阶段的学分还没有修完，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自己是个本科生，并没有考虑过选择导师的事。
见季知行并没有顺杆往上爬，温正阳反而目露欣赏。这次若不是季知行细心谨慎观察入微，这次竞赛活动就得出大乱子，影响太恶劣了。他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同时也有点好奇。
“我刚才听你说，你做过一些注意力训练和记忆力训练，能不能简单跟我说说？”他刚才就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训练能够锻炼出这样的眼力。
季知行想了想，笼统地说了几个训练项目：“注意力训练常做的有密码矩阵、比尔相氏训练，记忆力训练最近在做的是数维投影和伊鲁图什么的。”
温正阳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季知行说的这几个训练项目他也略有耳闻。比如密码矩阵，是燕大的朱以黎教授三年前就开始研究的项目；比如伊鲁图，是近年哈佛大学脑学科方向的研究热点。不过似乎还不曾听说这些理论已经用于实际训练了，没想到季知行能灵活运用相关的原理来训练自己，看来确实是一个思维敏捷、知机识窍的好孩子。
温正阳和蔼地一笑：“以后你读完研究生，如果想要继续深造，说不定咱俩还能有一段师生缘分。”这简直就是明示了。
旁边的学生见季知行还只懂得道谢，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倒是顺势要个联系方式啊！读博之前那么几年，不说经常联络吧，至少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个好，不然谁知道几年后温教授还记不记得你是哪个？
旁边也有教授看中季知行的，季知行能在大二阶段就力压其他学校大三大四的精英，在全国性竞赛中脱颖而出获得第一，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不过高霄看重的是他的细心谨慎——他的实验室上个月才炸过一次，算起来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了。
也许是物以类聚，高霄招到的研究生博士生都是跳脱的性子，「细心谨慎」是他们实验室的稀缺品质！所以他大有在研究生阶段就将季知行招入麾下之意。
“你要不要来做我的研究生？我的实验室是凝聚态物理方向的，很有趣，而且很有钱哦。”
啊？季知行第一次看见这么欢脱的老教授。不过刚才那么一会儿，他已经对自己的研究方向有主意了，那就是NS方程。
这段时间来因为设计竞赛项目，他对NS方程可以说是朝也思暮也想，渐渐有了很大的兴趣。反正他现在存款颇丰，年纪也轻，暂时不必为生计发愁。理论物理虽然不像凝聚态物理那么有「钱」途，但这是他兴趣所在，季知行觉得他现在有条件去追逐自己的兴趣。
“抱歉，老师，我对NS方程特别有兴趣，还是想往理论物理的方向发展。”
“哎呀，NS方程有什么意思啊，你年纪轻轻的，以后再搞这么枯燥的东西也不迟嘛。”
季知行能从一杯清水中发现连警察都看不出来的异样，观察能力与细心程度那绝不是一般二般人能比的，他真是太稀罕这样的品质了。他的实验室再有钱，也经不住一年炸个三四次啊！
温正阳见季知行有点为难，不知怎么拒绝的样子，开口替他转圜，他拍了高霄一下：“你好大的胆子，敢挖老阎的墙角！”
“啊？他是老阎的学生？”高霄回想了一下他们项目组的论文，说道，“难怪了，NS方程用得那么炉火纯青。”
老阎在广陵大学的情况他也略有耳闻，至今还是只做硕导不肯做博导，听说如今手底下就一个独苗苗研究生，眼前这个学生在NS方程方面深得老阎真传，说不定就是他看好打算收入门下的。
“你们阎教授如今怎么样？”高霄问道。
“挺好的。”季知行回答。看来教授们都是老相识，算算年纪，说不定当年还是同学呢。
高霄笑嘻嘻地又问了一句：“不打你们吧？”
“呃……怎么会呢？”阎教授是很严厉没错，但是是连高声骂人都不曾。他最擅长的是用双眼发射死亡光线，被他怒目而视的学生无不战战兢兢、汗流涕下、深躬己过、痛改前非（暂时的），倒是从来不曾听说他动手打人。
“你别吓唬孩子了。”温正阳拍了高霄一下，“老阎哪里会跟学生动手，从来挨打的就只有你罢了。”
又转头对季知行他们说：“别怕，你们阎教授对学生一向很好的，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嘴上没把门，所以以前才总挨你们阎教授打，你们阎教授不打别人的。”
季知行一向尊敬阎教授，当然不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而动摇。不过听话音，阎教授以前竟然还是个暴脾气，真是看不出来呀。
温正阳继续说道：“我看你NS方程用得很妙，如果有意继续研究，跟着你们阎教授是很正确的选择。在NS方程方面，就是在水木大、燕大也难找到比你们阎教授水平更高的。”
临走时，高霄还是给季知行留了个联系方式：“要是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啊！”最好能赶在他实验室下一次炸掉之前来报到。
物理实验研究不像化学实验那样危险，化学实验中发生事故，伤的大都是人。物理实验发生事故，惨的大都是仪器。物理实验仪器多贵啊！动不动就上百万的。他真是命苦，招的都是一群什么人！
每次他这么抱怨，他的学生就嘻嘻哈哈地反驳：“老师，不是你说最讨厌实验室死气沉沉的嘛。”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有错，他每回招生每回都想着这回千万一定要找个细心谨慎的，但是细心谨慎的人往往沉静，他看着就爱不来，最后招到的就都还是活泼泼的。
不过，季知行很合他眼缘。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老阎的一二风采吧。他和老阎同学又共事了几十年，如今竟也好几年没见了。
离开会场后，在宾馆暂歇的主任和辅导员才知道还有这一份惊险。主任当场就要压着三个学生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季知行三人再三地保证自己一口水都没有碰，才勉强让主任同意暂时先观察观察。
因为警察局那边要求他们暂且留京两天，以配合调查，所以季知行他们也就不急着回去，在首都好好玩了两天。
后来，王思凯当然是顺理成章地锒铛入狱。他购买药剂的那个网站也被顺藤摸瓜揪出来，在查清他们恶行累累的犯罪事实后，所有的药剂都被销毁，而网站创始人药剂制作人也全都被判了无期徒刑。
据说，原本各项官方竞赛出于环保与节约资源的目的，给参赛者提供的都是杯装水。这次事故以后都改为提供密封式的瓶装水了。此为后话。
因为并没有真的受到伤害，所以季知行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影响。
但许东阳心情就很复杂了，他想过，或许在将来的几十年里，他和王思凯之间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冲突，只是没想到他俩第一次交锋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因为担心出现模仿性犯罪事件，所以组委会极力按下消息，现场记者计哲发出的报道就只是普通的竞赛颁奖报道。
因为带了「季知行」的名字，所以还是很快就上了热搜。因为季知行几次上热搜，要么是因为「智」，要么是因为「体」，事迹都很正面积极，所以评论区虽然免不了有说怪话的，但大部分都挺友好的。
“这是季知行第几回上热搜了？这要是明星我肯定认为有推手！”
“人家搞学术的没必要啦，上次媒体扎堆地要采访他，他也只答应了央视一家。”
“这种热搜体质不当明星可惜了的，经纪公司都什么眼光啊，怎么还不去挖他？”
“谁说没有，多了去了。我小姨就是经纪人，据她说季知行第一回 上热搜就有好多公司盯上他了，一直就没放弃，只是人家一心只想搞学习。”（点烟?jpg）
“说真的，他要是进娱乐圈我就追他，给他砸钱。”
“我妈看他那么帅，还真以为他是明星呢，头一回支持我追星，指望我向他看齐，勇攀及格线！”（累觉不爱?jpg）
“一样一样的，我妈还拿钱给我去买他的周边呢，说钱叫九漏鱼挣不如叫这样的学霸挣，请问哥哥有什么周边吗？”（偷笑?jpg）
“同款大学录取证书算不算？”
“同款竞赛获奖证书算不算？”
“粉丝你好，我们有系列衍生周边，名为《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品质保证，价格实惠，童叟无欺，每完成一本就离哥哥近一点哦——”（狗头?jpg）
“季知行真是有大将风度啊，看十几万的表跟看十几块钱的似的。”
“这样的人才能沉得下心来搞学术啊。”
“你们未免也太捧他了吧，人家有钱得很，家里送给他的表最便宜的都有上百万。”
“哎哟，更好梦了怎么办？”
“有钱就是罪过吗？只要他不像那个谁一样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有钱怎么了呢！”
“有钱还能踏踏实实地搞学术，不是更难得吗？”
“搞学术的就一定要穷才行啊？过去我们国家那是没条件，现在日子好过了，我个人支持给搞学术的人多发福利，让他们阔起来！”
“就是，所以上次季知行一次拿了两百多万的奖金我就不眼气，他应该的！”
……
季知行等人回到广陵大学，自然受到了热烈欢迎。校门口挂着大大的红色横幅，上书“热烈祝贺我校学生季知行、林朗、许东阳喜获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
校长还亲自到校门口迎接他们，校报的学生记者也捧着相机在一旁拍个不停。
校长亲眼看见三个毫发无伤的学生，心才稳稳地落回肚子里去。天知道他在收到主任的消息后有多着急，谁能想到学生竞赛还能出这样的事？
“你们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啊！”谁知道那药剂会不会挥发到空气中，被他们的鼻子吸进去。
“我们一直就没啥不舒服的。”林朗笑道。对着校长他就敢说敢笑了。之前在答辩会场对着那些老教授，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大概学神对学渣的天然压制是刻在基因里的吧。
在看到那三枚一等奖奖牌和三本获奖证书后，校长心情好得脸上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了。
“好啊！创造了我校的历史啊！”几年前的那场乌龙，他真是再也不想提起了。
那时候他收到拟定一等奖的消息时简直就是狂喜啊，差点脑溢血。谁知后来有那样的转折，他当时都快心梗了。这几年来，CUPT竞赛一直是他内心的痛。还好还好，他们广陵大学还是人才济济的，终于真的把国一捧回来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校长亲自给三人挨个绑上鲜艳的大红花，然后在校门口合影留念，这是要存档在校史里的！
季知行、林朗、许东阳都被胸前的大红花土得眼前一黑，不过后来在得知校长原本的主意后，他们就看大红花很顺眼了。
校长原本想安排一大群人去机场隆重迎接，具体是这样的：两个人高高拉着大红横幅，三个人手举季知行、林朗、许东阳的等身立牌，两侧再安排人手捧鲜花夹道欢迎……
所幸，这种七八十年代的领导式审美被所有年轻老师们极——力否定了。校长虽然很遗憾，但还是虚心纳谏的。季知行等人因此逃过一劫，免于社死。
三人回到宿舍楼，自然又有一番热闹。对于季知行，物院众人如今是心服口服了。省一已经够让他们惊讶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拿下国一！
当晚，在外奔波了好几天的三人正打算好好休息，宿舍门又一次被敲响了。本来以为又是来祝贺的同学，没想到门一开，外面站着一个地中海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递过来名片，笑道：“你们好！我是图捷科技公司的经理李传迈，请问有没有荣幸请三位用一顿宵夜呢？”
季知行、林朗、许东阳互视一眼，来了！吃请来了！
不过，提高警惕可以，买卖还是要谈的。三人决心要掌握主动权，吃请就算了，要谈就在宿舍谈。
李传迈笑呵呵地答应了，走进宿舍坐下，一边套近乎，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三人的脾性。
李传迈说图捷是科技公司，但其实他们公司的性质更接近于中介。主要的经营活动就是低价买下别人的专利，等时机成熟再高价转让出去。
要低价买下有价值的专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像大学生科技竞赛、设计大赛等这样的活动，他一直是很关注的。
一来如今能参赛的大学生确实多少有两把刷子，竞赛这样的形式还能帮他重重筛选出有价值有创新的技术。二嘛，学生们涉世未深，毕竟眼皮子浅，要压价还是比较容易的。
这些年来，李传迈接触过很多学生，也积累了一些压价小技巧。
比如，在得知他相中的项目三个设计者都是男生后，他就开始暗喜了。现在的女生们都有主见得很，能参加竞赛的就更让人头疼。
明明都是同龄的学生，但女生们往往就是比男生们更成熟，也更稳得住。以往他遇到男女组合的设计组，专利费总会被组里的女生抬到心理底线上。有时候他绕过项目组的女生私下里和男生达成协议，结果到签合同的时候又被女生打回来了，真是气死人。
所以，这次的开局很不错啊。都是男的，先套个近乎，再请出去喝点小酒，粉红温柔乡走一趟，嘿嘿，就方便谈事了。
岂料不管他怎么暗示明示说得让人浮想联翩，三个男大学生都不为所动，一点尝尝鲜的意思都没有。
季知行这几天奔波在外确实有点累了，被李传迈左一句右一句地绕话绕得有点烦：“李先生有话就直说吧，东湾大学前车之鉴在前，我们仨是打定主意不会出去喝酒或者去什么……地方的。”
李传迈被点破心思，干笑了两声：“哦呵呵，其实我也没有不好的意思。只是想不管买卖成不成，大家都交个朋友嘛。”
东湾大学那件事他当然也听说过，外企零元购的手段叫他眼红得不得了。四千五百万的项目啊，白捡！
只是现在的学生都懂得申请专利了，要白捡漏网之鱼几乎已经不可能了，但是这些手段用来压压价还是很好用的。不过看季知行等人都一脸反感的样子，显然这次还真不能走这个路子。
“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公司有意购买你们项目的专利权，不知道你们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季知行等三人互视一眼，他们之前设计好项目后，要么忙于写论文、要么忙于准备答辩，虽然也讨论过专利费的事，但还没有时间找专业人士请教过，所以还没有什么确定的心理价位。
他们本来明天就要去找咨询公司评估他们项目的价值的，没想到李传迈来得这么快。
李传迈当然看出了三人脸上的游移，他特意赶在他们回来的当天就上门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当然，也是为了抢在其他科技公司前面。
这个项目前景广阔，而且「季知行」这个名字几乎就有天然的广告效应，买到手之后要卖出高价会更容易一些，所以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为此他连夜赶来，借着拜访如今已经是办公室主任的老同学，获得了进入广陵大学的门限，抢在了所有人之前，就是为了尽可能快、尽可能低价地买下零重力座椅项目的专利权！
他携带的公文包里就有打印好的意向合同书，公务卡里也准备好了钱，就等季知行三人被他哄得一点头，立刻就签约！
季知行三人略微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先请李传迈回去，他们找人评估过后再来讨论专利费也不迟。
李传迈再三地纠缠，暗示说全国有价值的大学生项目多的是，他们不珍惜这个一夜致富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季知行他们却对自己的项目有信心，即使李传迈因此打退堂鼓一去不回，肯定还有别的公司看上他们的项目。
说着说着，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季知行接起电话：“行政楼会议室？我们三个吗？现在就去啊？哦，好的。”
挂掉电话后，季知行对林朗、许东阳说道：“陈导让我们现在就去行政楼会议室，好像有什么人要见我们。”
“啊，那就走吧。”林朗被李传迈缠得没法，如今正好有个理由离开。
许东阳心里想，该不会是陈导得知李传迈一直在他们宿舍纠缠，所以找个借口帮他们支开李传迈吧？
不管心里怎么想，三个人立即跟李传迈说明了缘由，关灯关门往行政楼去了。
到达行政楼后，没怎么来过这里的三人看着指示牌找到了在三楼的会议室。其他办公室的灯都是关着的，只有会议室灯火通明。
门没有关，季知行三人走到会议室门口就看见里头座无虚席，甚至两侧和后面都临时加设了好几排红色塑料椅，也都坐满了人。
季知行快速地扫了一眼，没一个认识的。
办公室主任坐在最前方，见他们来了，迎出来笑着说道：“你们来啦，这些都是连夜赶来想要购买你们的项目专利的，由于人数实在太多，我把他们都安排在会议室里了，你们开个会吧。”
因为不甘心离开，尾随三人跟到行政楼的李传迈听到这话，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李传迈其实也预想过, 看中零重力座椅项目的公司可能会很多，但是也没想到竟然会多到这个地步。
以前他遇到过的竞争最激烈的项目，对手公司最多也不过就是十几二十家。而此刻坐在这个大会议室里的, 粗粗估量约莫就有一百多号人。再加上还没来得及连夜赶到的，他这次的竞争对手未免也太多了吧。
季知行三人也目瞪口呆，他们确实对自己的项目很有信心，但也不敢料想会有这样的盛况。
季知行请主任借一步说话：“主任, 我们还没有评估过自己的项目, 不知道专利费应该要多少才合适，现在就开会是不是太仓促了？”
“哎呀, 又不是一定就得现在确定下来。只不过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找上门, 不叫他们见你们一面就通通赶走也略有些不近人情。”主任一瞥会议室，又轻声道，“没确定好心理价位不要紧, 我待会可以要求他们以暗标的方式写好报价交上来，这样主动权就在你们手里。”
暗标？这个方式确实不错，省去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麻烦，他们从中选个同等条件下出价最高的就行。
主任将季知行三人引入会议室, 朗声道：“各位企业代表, 这就是我们学校零重力座椅项目的设计者——季知行、林朗、许东阳, 首先请他们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个项目的优势。”
虽然各方公司派出代表来商谈专利权, 肯定提前对他们的项目做了充分的调查，但是老王卖瓜嘛也得自卖自夸一番, 以便把价格喊起来。
三人碰了个眼神，就还是决定还是由季知行来介绍。
季知行虽然没有提前做准备, 但是这跟答辩也差不了太多, 无非是侧重点不同罢了。
于是他上前拿起会议室前方的话筒, 流利地开始介绍：“零重力座椅项目是以舒适感为核心，基于定常NS方程计算与耦合阻尼力矩体渲染的三维多重网格法设计的，能够使身体与座椅接触的部位长时间处于无压力状态……”
李传迈一把扯住站在门口的主任，低声道：“不厚道啊，老同学！有这么个会也不说告诉我，要不是我跟了过来，等他们把专利卖了我还在做梦呢！”
主任一点儿都不尴尬，说是老同学，其实就高中同班了三年，都几十年没联系了，哪有什么交情？
他笑嘻嘻地说：“那你也没跟我说你是来找他们买专利的啊，不是说专程来看我的嘛。”
“还不是听说广陵大学现在不好进，不然我至于找借口嘛。话说回来，不是说门禁严轻易不许外人进校吗？这满屋子的人算怎么回事？”
主任一脸的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我们设置门禁，是要防着媒体骚扰我们学生，又不是要挡他们的财路，来谈专利费的当然可以放进来啦。”
李传迈说不过他，只好赶紧进会议室在后面找了个空位站着。主任想了想，还是去保管室又拿了个塑料椅给他坐。
季知行并没有长篇大论，捡他们项目的技术可行性与商业前景简单说了一下。
然后主任就从保管室捧着一叠文件袋进来了。
“各位晚上好，想必大家也看见了，我们学校学生设计的零重力座椅项目非常受欢迎，人那么多，挨个洽谈专利转让事宜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如果有意竞价的，请上来领取一份纸笔与文件袋，写上贵公司的报价。我们的项目设计者过后会根据报价选择最适合的公司来交易专利权。”
这话一出，在场的企业代表就纷纷皱眉，这种形式相当于「暗标」，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啊，直接就是逼他们亮底牌了。本来他们大都派出了谈判高手，想着面对面一交锋，要拿下三个学生还不是轻而易举？可没想到大家都那么「默契」地连夜赶来，造成了这种对买方不利对卖方有利的竞争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权与选择权已经都不在他们手上了。所以虽然大都不满于暗标的形式，但企业代表们还是纷纷上前领取文件袋和纸笔。
而李传迈已经转过弯来，决定放弃了。
他们公司干的是「中间商」的活，可如今大家都找「直销商」来了，哪有中间商赚差价的余地？已经打定主意放弃后，他心态就很放松了，剩下的时间就顾着看热闹，这边瞄一下，那边窥一眼。
原本这种暗标的竞价形式，要么是大家提前写好带到会场，要么会场的座位之间都会隔出一定的距离，以免泄露各自的报价。
可是如今会议室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差人挨着人了，像李传迈这样有心偷看的还真能看到不少。
“哎呀，才300万啊，你干脆不用往上交了，我刚刚都看到500万的了。”
被戳破报价的怒目而视，旁边报价有低于500万的不由得又开始斟酌起来。
“哎哟，一千万啊，有希望有希望。”
这话一出，有意竞价的又得把报价往上抬。
李传迈这么搅和了几回，遭到了所有人的白眼。他才不在乎呢，又不打算竞标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企业代表们都陆续把报价写好，封入文件袋里交了上去。
主任已经预先交代了不会当场开标，还要等几天等有意竞价的公司都报价了，才会决定把专利权交易给哪家公司。但是没有人愿意提前离开，都生怕留在后面的人偷摸着搞什么小动作。
一直到所有人都交齐了，在主任的送客令下，大家才齐齐动身离开学校。
这场临时组织的竞拍消息很快就流传出去了，原本还在观望的公司忙放下矜持，第一时间按照主任的要求写好报价送上去。连着几天时间，一直陆续有公司送来报价。
报价的文件袋堆满了310宿舍，这种盛况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再找咨询公司了。
季知行三人一一拆开文件袋，目前为止最高报价来自豪壹座椅有限公司，这是国内乘用车座椅龙头企业，他们报价五千一百万！
从头到尾，林朗每拆一封就要兴奋地拍一下桌子，等拆完后，他的手掌已经肿起来了。
不过许东阳却是越拆越沉默，似有心事。
季知行注意到许东阳的异样，问道：“你怎么啦？”
许东阳摇了摇头：“就是……对未来有点迷茫了。”
林朗深有同感：“是吧是吧？我也迷茫了！这以后还读不读研、上不上班啊？”
五千一百万啊！一人就有一千七百万！这笔钱就是随便存在银行里，每个月也有两三万的利息。说实话他读大学包括考研就是为了混个文凭，然后拿着文凭找个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本来想着毕业后能拿到一万的月薪就已经很好了，但是现在，两三辈子的工资马上就要到手了，那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到底应该干什么呢？
季知行总感觉两人的迷茫不是一回事，但看许东阳暂时不太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追问。
连着几天，络绎不绝的社会人士进出校园，自然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大家在学校论坛里议论起来。
“我听说那些人都是来找季知行他们买零重力座椅项目的专利权的！”
“羡慕啊！马上就要发了！”
“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会不会有一百万？”
“太低了吧，我觉得这个项目很有前景啊，真做出来零重力座椅，谁不想要？”
“没错，到时候如果价钱合适，我肯定买一把。”
“谁去问一下啊，太想知道了。”
“还在竞标阶段呢，谁好意思问啊。”
“肯定不会低，我听说前几天晚上一窝蜂涌来的就有上百家公司了，这几天也一直有来报价的，这么一争抢，价格肯定会抬起来的。”
“以前国一的专利费都是多少啊？”
“唉，不清楚。”
因为此前广陵大学从未在CUPT竞赛中获得国一，所以这方面的消息并没有怎么流传下来。
对于财富，当代的年轻人都很有讨论的热情，尤其是当事人就是身边的同学，就更让他们有代入感了，所以大家虽然不好意思在定价之前直接问季知行他们，但也真的非常好奇。
这时候，一个新号冒了出来。
“以前国一最高的就是燕大的短波射频无电窃听器项目，当时的专利转让费是三千万。”
“哇！”
“直接实现财富自由啊！”
“不过，季知行他们的项目应该不能卖出这个价。窃听器项目事关信息安全，所以才会有国企高价买下，以免相关技术流到市场上去。”
突然冒出来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大家纷纷跟帖追问。
“那你猜季知行他们的项目大概能卖出多少钱啊？”
“可能不像大家想象得那么高，他们的项目还只停留在理论阶段，从理论走向实际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后期要投入的研发经费不在少数。”
“那到底是多少啊？”
“而且，他们的技术理论也不能肯定完全是正确的，如果不能实现零重力效果，那企业出的专利费就算打了水漂了，所以报价也会很慎重。”
“那到底可能是多少啊？”
虽然一再有人催问，但这个小号还是不管不顾地坚持继续唱衰。
“就算真的生产出实现零重力效果的座椅，成本肯定不低，那售价就很值得斟酌了。卖高价，市场打不开；卖低价，成本收不回来。”
“能不能先说一下结论啊？”
“总而言之，虽然现在好像有很多公司在竞价，但实际上可能不会报出太高的价格。”
“我估计大概就一千万左右吧，这个数扣税也得扣掉一百多万，实际到手也就几百万，三个人一分就更没多少了。”
“是没有我想象的多，但几百万也不少了啊。”
“才大二啊，动动脑子就挣了那么多钱，很可以了！”
看到这几条留言，范永杰在屏幕后扭曲了脸，继续用新注册的小号输出。
“说实话，这几个月他们忙着搞竞赛，恐怕都没什么心思听课吧，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为了一时之利挂科，不知道算不算得不偿失。”
“他们不是已经取得保研资格了吗？”
“本科学分没修够也不能去读研啊。”
“嘛……给我几百万叫我挂科，其实还是可以接受的啦——”
“我想起来了，季知行和范永杰不是还有个期末考赌局吗？要是输了的话就得输出去上百万的表。要是专利费低于表价，那就亏本啦！”
“说的也是哦。”
“报！最新消息！我刚刚听到林朗在宿舍狼嚎了，好像刚刚新来了一份八千八百万的报价！”
“哇靠！”
“我的老天鹅啊！”
大家纷纷对这个创新高的数字释放热情，没有人再追着范永杰的小号问了。
范永杰狠恨恨地把手机摔到沙发上，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狠狠地捶了好几下沙发犹不解气，抬脚往茶几一踹，茶几上的东西掉了一地，七零八落。
可恶！可恶！季知行凭什么那么风光！凭什么！
他以前只不过是个穷得只能吃馒头的□□丝，为什么一下子就走狗屎运了！
价值一亿的表他以前就是做梦也不敢这么梦，季知行一天之内全有了！十几万的表他只能买二手的欧米茄，而竞赛赞助商送的劳力士季知行竟然还看不上。而现在，八千八百万的专利费也就快到手了！
可恶！范永杰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
范传朔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一片狼藉，东西掉得到处都是。
他赶紧把门一关，怒斥道：“你又发什么疯！不是告诉你这段时间收敛一点吗！”
对于这个儿子，范传朔一直是费尽心思地栽培。天资有限，他就拿资源填喂、用职务便利包装，一直以来在外人看来也很像样。广陵大学一众教师子女中，他儿子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自从范永杰竞赛失利后，范传朔就觉得脸上无光，更别说失利的根源还是因为他粗心大意导致数据出错！
竞赛结果发布后，他私下找赵毅孙珥谈了很久，才逼得他们保证不把竞赛失利的原因说出去。为了保全范永杰的名声废了那么多的心思，可转眼范永杰又因为诽谤季知行背了处分。他又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校长答应不公开处分通知。
所以，范传朔这段时间看到范永杰就来气，没想到他待在家也这么不安生。
范传朔把范永杰狠狠地训斥一顿，范永杰束手站在一旁眼睛都红了。
看着自己从小寄予厚望的独子，范传朔最后还是心软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安分一点，就是想对付季知行也不急在一时。以后我想办法把他要过来做我的研究生，到时候还不是由你折腾吗？”
范永杰眼睛一亮，又有点怀疑：“他不会选择别的导师吗？”就是再厌恶季知行，他也知道季知行不会蠢到主动拜入他父亲门下。
“呵呵，他本科学分还没修满呢，可操作的空间多了去了……”范传朔没有说太多，主要是担心他这个儿子气头上不慎说出去。
他又板起脸来交代：“总之，你这段时间安分一点，不要再闹出事来。科技部已经发布了下一年度国家重点研发计划，我最近正在争取里头的项目，不能有一点闪失！”
范永杰期待地看着范传朔：“就是国家会拨款几千万研究经费的那个吗？”
“嗯！”范传朔点点头，这个项目一到手，经费至少有一半能落到他口袋里！
在范传朔和范永杰父子为极有可能到手的科研经费窃喜时，310宿舍也在为高额的专利费欢呼。
“八千八百万！我的妈呀！我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这辈子能挣那么多钱！”林朗已经蹦跶十几分钟了还停不下来。
季知行也没有想到报价竟然还有这么高的，昨天他看到五千一百万，以为那可能就是最高报价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再创新高。
他仔细地看了看报价公司的资料，恒安科技？他毕竟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于是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
恒安科技是一家主营智能设备的公司，看到后面，季知行发现，这家公司居然和恒泰科技有很深的渊源。
林朗坐在季知行左边看：“哇！两家公司的创始人是亲兄弟啊！”
许东阳坐在右边，说道：“这么高的报价会不会有点感谢知行的成分在里面啊？”
据他所知，这段时间来，恒泰科技的股价一直在涨，市值已经翻了几番了，听说最近还参与了中建局在非洲签署的487亿人民币的超级石油大项目。
“我觉得很有可能啊！说不定这个钱有一部分就是恒泰科技出的！”
正说着，季知行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一看，是施言世打来的。他示意林朗和许东阳先别说话，接起了电话。
季知行本来以为，施言世或许是因为报价的事来为恒泰科技表功的，没想到他是来挖公司墙角的。嗯，说挖墙角可能太重了，不过施言世在电话里提到的建议确实是对他们有利而对恒安科技不利。
季知行谢过施言世，挂了电话后说道：“施先生建议我们不要卖断专利权，可以选择以技术入股的形式和恒安科技合作。”
“技术入股？”林朗问道，“就像他们的数字地震波实验室那样吗？”
数字地震波实验室是由施言世牵头组建起来的，后来因为经费匮乏，所以在恒泰科技伸出橄榄枝时，就带着整个实验室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加入了恒泰科技，实验室合计占股38.9%。近期恒泰科技股价飙涨，他们的个人财富也积累到一般上班族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对。”季知行点点头，“他说技术入股虽然一时半会儿拿不到什么钱，但是一旦产品研发成功，顺利铺开市场，那后续能拿到的分润就差不多是源源不断，可以持续一辈子的！”
“当然，前提是我们设计的项目真的能够实现零重力效果。但是，也有可能现有的材料无法支撑我们的理论走向实际，或者研究进度不顺利，整个项目被砍掉。那这样就是一分钱都拿不到了。总之，一次性卖断和技术入股各有利弊，他让我们好好考虑一下。”
林朗迷茫了，是干脆落袋为安还是搏一搏冒个险？
许东阳也沉默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天一直在考虑的事。
相对来说，季知行就比较佛系了，他现在有两百多万的存款，每天还能从系统那儿赚到积分，他又没有什么奢侈费钱的爱好，所以对金钱没有什么迫切感。
零重力座椅项目的专利权是一次性卖断或技术入股，他都觉得挺好的，都能接受。就是技术入股确实有一定风险，如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确实很打击人。
“知行、林朗……”许东阳犹豫着开口，可张了张嘴却又讷讷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季知行这段时间一直暗自关注着许东阳，许东阳这些天一直心事重重的，林朗天天开心得像中了彩票，他却沉重得像欠了高利贷似的。
此刻见许东阳好像终于肯说出心事了，赶紧鼓励他：“你说呀，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大大咧咧的林朗这才注意到许东阳的异样，伸手揽住他：“跟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东阳看看季知行，又看看林朗，手松开了又攥紧，终于还是小声说道：“你们觉得……我们自己创业怎么样？”
“创业？”季知行问道，“是说我们自己研发零重力座椅，然后推广上市吗？”
许东阳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一直萦绕于心的念头一说出口，接着说下去就容易多了。
“我不是说一定要这么做，就是说出来你们看看这样可不可行。”许东阳忐忑地看着季知行。
季知行沉吟片刻，说道：“我觉得可以考虑。”
说实话，专利权一次性卖断，八千八百万的专利费立刻就能拿到手，这固然让人开心。但是零重力座椅一旦成功研发上市，「钱」景不可估量。
就比如豪壹公司出价五千一百万想买断专利权，看似天价，然而他们昨天查了豪壹公开的财报，去年营收179.3亿元，净利润6.5亿元，五千多万的专利买断费与之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而技术入股的话，面对恒安科技这样的大公司，他们三个学生不可能占有什么主动权。项目要是真的被砍掉，那他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许东阳提出的自己创业未尝不是一个值得尝试的主意。专利权在自己手里，他们搞研发不必受人掣肘，后续研发成功，利润的大头就全都是他们的。即使研发不成功，到时候再卖专利权也不迟。或许卖不上像现在这样的高价，但应该也不会低得太离谱。
听到季知行这么说，许东阳眼睛都亮了，季知行刚才所分析的也是他这几天一直翻来覆去思量的。
得到季知行的认可后，许东阳又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实话我也有私心，我想从王展鹏手中抢回爷爷的公司，可是在商业运作方面什么都不会，所以才想着先自己创业积累经验。”许东阳说着说着就有点赧然。
林朗拍拍他的背：“理解理解，谁能咽得下那口气啊！”凤凰男鸠占鹊巢，他当时听说了这么个事就很为许东阳许妈妈不平。
“但是……”许东阳为难地说出了最让他顾忌的一点，“如果我们自己创业的话，那前期不仅没有任何收益，还得往里扔钱。”
季知行刚才也想到了这点，不过他如今也有些积蓄，而且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用考虑太多。
许东阳家里，虽然公司被王展鹏占为己有，但他家里还是有一些存款的。
两人看向林朗，林朗一拍桌子：“那有啥？不用多说，一句话就是干！”
其实在听到还有这么个选项的时候，他是松了口气的。在天价专利费的兴奋过后，他对人生已经有点迷茫了。他还年轻，人生有无限的可能，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懒驴性子，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日子一久人就废了。
如今有值得奋斗的事业在眼前，虽然可能困难重重，但是他觉得很兴奋，这几日的迷茫也一扫而空！
三人一拍即合，都决定暂时不卖专利，自己创业！
只是，光靠他们三个，研发进度绝对慢如蜗牛，尤其是材料方向也不是他们的专业所长。
但是招聘人手就得租用办公场所、发工资、缴纳社保等，开销太大了。
没有创业经验的三人这才发现创业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这时，林朗支支吾吾地说：“我倒是有个方法，既能招到人，又不要钱……”
季知行一看林朗那个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主意。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林朗见季知行、许东阳都是一副你又要放什么屁的表情, 马上就回想起了在家时被他姐支配的恐惧：“要不然，我还是不说了吧……”
许东阳立刻接话：“哦，那就算了。”
季知行也马上起身, 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林朗瞄瞄这个看看那个，期期艾艾道：“你们俩可以逼问一下我嘛，逼问一下我就说了……”
“哈哈哈！”季知行和许东阳一起大笑起来，他们就知道林朗肯定憋不住话。
“那你说吧。”季知行「逼问」道。
林朗立马顺竿爬：“是你要我说的啊！”
季知行这会儿真有点好奇了, 林朗这么一个劲儿地打铺垫, 到底憋着什么馊主意。
“那啥，就是我们可不可以……组个社团啊, 就说是科技类社团, 然后纳新……”林朗越说越小声。
许东阳听了几句就叫起来：“哇靠，周扒皮啊，真是一分钱都不用出, 你不怕被骂死啊！”
林朗本来很心虚的，被这么一说反而硬气起来：“像无人机社、机器人社他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嘛，还要社员交钱呢，大不了我们不收钱, 就是提供一个锻炼实践的机会嘛！”
广陵大学的无人机社与机器人社都是学生出于兴趣爱好自己组建的, 入社的也都是同好者。鉴于他们的活动需要用到桨叶、摇杆、传感器、执行器等为数不少的零件, 所以确实需要社员缴纳一定的费用, 甚至这笔费用还不少。
可许东阳想到的是人才问题：“就算我们不收钱吧，那能招到什么有用的人呢？”本科阶段的学生怎么说也是能力有限啊。
季知行不赞同他的观点：“我觉得未必, 咱们不也才大二嘛，也从零开始设计出了这么个有价值的项目。”
广陵大学好歹也是个985, 即使被戏称为末流985, 但不代表学生水平就低了, 学霸还是很多的。比如化院已经连着两年拿到了全国大学生化工设计竞赛一等奖了，数院一位大四的学姐迄今为止已经发了三篇SCI论文了。再比如他们物院大四的赵毅、孙珥，这一次若不是被范永杰连累，至少也能拿个国二。
季知行继续说：“当然，要跟硕士生、博士生或专业的研究员相比，肯定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起步探索阶段有很多基础性的东西要做，也基本都是在试错，也许用不上水平太高的人才。”
还未走上社会的本科生们或许没有太多经验、没有太深厚的知识，但胜在有热情，敢想敢干。有时候灵机一点比焚膏继晷要重要得多。
组建社团还有个优势在于可以跟学校申请一个固定的活动室作为他们的据点，这就又省了租用办公室的钱。
当然，这些考量都是基于他们现阶段没有太多的启动资金，钱要花在刀刃上，起步阶段不是一定就得人才、设备、实验室一步到位，即使是施言世他们的专业实验室也经历过租用民房的草创阶段。所以，他们等后面试出了大概方向，再招聘有经验有水平的研究员、租用专业的实验室也不迟。
林朗见季知行站他，马上就抖起来了：“看吧，我就说我的主意很不错的。”
许东阳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方法可以试一试。
季知行补充道：“但是，我们的项目毕竟是商业性质的，简单模仿无人机社、机器人社肯定是不行的，还得考虑怎么样让社员享有适当的利益，不然恐怕会招来很多非议。”
“千头万绪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三个都没有任何经验，我建议创业的事情可以先不急着起步，至少先花一段时间查阅资料学习学习。而且当下，我们还有一件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林朗、许东阳异口同声地问道。
“期末考！”
现在都12月底了，再过十几天就要期末考了。季知行这段时间一直也没放下功课，但林朗、许东阳要补缺补漏的地方恐怕还挺多。
林朗「嗷呜」一声倒在地上：“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这件事！”
季知行轻轻踹他一脚：“掩耳盗铃有个P用啊！给我滚起来去学习！”
在他们摘得国一获得保研资格后，陈导就找他们谈过了，他们可以不按部就班地再读两年半，什么时候修完了本科阶段的学分，什么时候就可以升研了。
况且，他们现在还算幸运地设计出了零重力座椅项目，但以后研究项目理论的实际运用肯定还会遇到更多的困难，所以还是要继续汲取知识。
三人商议之后，决定现阶段先把期末考放在第一顺位。至于创业的事暂时推迟到下学期，寒假期间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多查查资料。
因为之前主任还帮他们组织企业代表竞价，所以既然决定了暂时不卖专利权，季知行就找到办公室，专门告诉主任一声。
主任听说了他们的决定之后有些惊讶：“这样啊，你们考虑好了就行，也得跟家人好好交代一下。”
其实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主任内心是不太看好季知行他们的创业选择的。项目是好项目，但要把这个好项目变现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多少功夫。若是他自己，专利权一卖，就可以躺在钱上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了，哪里愿意搞得那么麻烦。
不过主任也理解季知行他们的选择，年轻人嘛，就是有冲劲有闯劲，他们有充分的试错时间可以去浪费。
在告诉过主任之后，季知行又打了个电话给施言世，施言世也表达了鼓励之意，还说创业过程中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联系他，听起来好像有注资的意思。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他们三个连股份分配比例都不清楚怎么搞。
原本等着看季知行他们的项目最后能卖出什么天价的吃瓜群众惊讶地发现，310宿舍拒绝了所有的公司，然后抱着大二的课本开始泡图书馆了。
“他们的专利是已经卖了还是还没卖啊？”
“我听林朗说好像暂时不打算卖了，下学期再说。”
“这是想要继续待价而沽吗？八千八百万还不满意啊？”
“这心也太飘了吧？”
“我反倒是觉得他们不简单呢，竟然还能静得下心沉得住气来备考。”
“备什么考？他们不是已经有保研资格了吗？还是要考编？”
“楼上的你是旷课旷了多久啦，期末考啊！”
“靠！”
“哇擦！”
好多平时一直很疏懒的学生这才意识到，期末考就快到了。
季知行本来想拖着林朗、许东阳一起泡图书馆的，但是「光之诅咒」他们俩扛不住，其他位置又因为现在已经到了考研党的最后冲刺阶段，不早起肯定是占不到的。
林朗说，他为了竞赛的事已经早起两个月了，再继续下去就要猝死，坚决不肯早起。许东阳也因为竞赛的事有些身心俱疲了，也想每天至少能睡到自然醒。所以，三人结伴了几天后，最后还是季知行一个人天天早起到图书馆报道。
其实对于课内知识，季知行在上课的时候已经充分地理解掌握了。所以他这几天其实一直在读系统开的书单上的书。
在二级阶段，系统开的书单囊括大三大四的课本，还有课外的二十几本书。
季知行这段时间在竞赛间隙见缝插针地看，也还剩下□□本。所以他最近一直在抓紧时间完成这几本书的阅读任务，没有课的时候基本就都待在图书馆。
“同学，已经到闭馆时间了。”图书馆管理员轻声提醒着馆内剩下的最后一名学生。
“啊？”季知行这才从知识的海洋中回到现实来。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了，“抱歉，我这就离开。”
“不要紧，你慢慢收拾。”图书馆管理员和蔼地看着季知行，他当然也认出了最近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心里暗自感叹，果然没有成功是偶然的，季知行的自律与勤奋远超一般学生。这学期来看似一鸣惊人，但都是付出了实实在在的努力，从量变积累到质变的。
看着季知行收拾好东西，穿过一排排空旷的座位渐渐远去，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这张名为「背影」的照片后来随着季知行的成就流传于后世，激励着无数学子在书山学海中坚持不懈努力拼搏。
就这样在图书馆泡了几天，季知行终于把二级书单里的书全都看完了。他合上书页，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听到了脑中系统的声音。
【温馨提示：宿主已完成二级阶段任务，综合学习能力成功晋级。】
听到了久违的系统音，季知行微微睁大了眼睛，太好了！终于晋级了！
他完成一级阶段任务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而二级阶段前后花了四个多月，倒不是他急着快速晋级，只是漫长的学习如果长时间得不到正向反馈，很容易消耗积极性。
如今总算晋级了！
因为还在图书馆，所以季知行也不方便点开任务面板看看三级阶段都有些什么任务，只好看着题头的「三级任务」几个字暗自欢喜。
【宿主，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您的脑部也发生了可喜的变化，请问您现在要不要看看脑子呢？】
还有这事？季知行略有些诧异。对于自己脑子的变化，他当然还是挺好奇的：“怎么看呢？”
下一秒，他的个人资料栏里就多了一张大脑扫描图像。
“这是我的脑子吗？”季知行问道。
【是的，宿主的前额叶、初级运动皮层、顶叶、颞叶、枕叶都有微小的变化，胼胝体厚度与神经元密度均有所增长。】
季知行聚目凝神，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大脑扫描图像，浅灰白的大脑结构图上勾勒着各种颜色的线条，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晕。他毕竟不是学医的，看不太懂。
“你刚才说「胼胝体厚度与神经元密度均有所增长」，这两个变化具体意味着什么呢？”
【胼胝体的厚度增加意味着宿主左右脑的联系更强烈，神经元密度增长意味着宿主大脑储存、判断信息和行动、反应能力提升。】
“所以，人通过学习变得更聪明，是真的实质性地建立在脑结构变化上的更聪明咯？”
【是的，通过运动锻炼身体会使得身体更健康，外显在肌肉线条上；通过学习锻炼大脑也会使大脑更聪明，外显在脑部结构上。】
原来如此，他以前就听说过爱因斯坦的大脑和一般人的有一些区别，还以为是天生的成分居多。现在看来，普通人通过科学的持续性的后天训练也能使所谓的「天资」有所提升！
感叹过后，季知行看看手机，刚好到晚餐时间了。因为今天完成了二级阶段任务顺利晋级，所以季知行决定吃完晚饭后给自己放个假，不看书也不做任务了。
到达食堂后，季知行挑了人少的队伍跟着排队打菜。
很快，周围人渐渐都注意到了这个近期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季知行的名字如今在广陵大学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以他为例来劝学生们要奋进。
原本对于广大普通学生来说，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是比较不讨喜的，但架不住季知行的事迹里多少有些漫画元素和传奇成分，比如运动会神进球，比如力压一众博士生破解实验室难题……
再加上可能到手的几千万专利费将季知行加持得金光闪闪，他本人也确实是玉树临风，所以广陵大学的学生们对季知行都还是普遍有好感的。尤其是大一的学生们，对这位传奇学长普遍憧憬着。
季知行在排队打饭的时候，周围的学生要么互相用眼神八卦着，要么窃窃私语着，视线与话题的中心都是季知行。
季知行这段时间来一到食堂就会遭遇这种情景，索性大家也都没有怎么打扰他，所以他也就状若不闻。
终于轮到他了，他对打菜阿姨说道：“阿姨，糖醋里脊，海蛎炒蛋，青菜。”
然后把餐卡放到读卡器上，“滴！您的余额不足！”
囧，季知行这才想起来他很久没去充值了。之前他在运动会上拿到了3000米第一，学校奖励的1000元是直接打进餐卡里的，他吃了两个月的食堂一直也没注意还剩下多少钱，没想到今天不够了。
幸好张标碰巧就在旁边，见状帮季知行刷了卡，季知行才免于尴尬。
吃完饭后，季知行正要去充值窗口给餐卡充值。系统突然发出了提醒。
【温馨提示，本期任务奖励为餐卡一组——】
对哦，还有任务奖励呢。
上回他从一级升上二级时得到的任务奖励就是「四季服饰各一组」，虽然那些服饰的单价都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觉得有些些浪费，但整体来说，还是一份非常实用的奖励，他大学阶段根本不用再买什么衣服鞋子了。
而这次的任务奖励听着也很实用啊，餐卡！这不就是他现在正需要的嘛，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啊，季知行在心里为体贴的玄孙们点了个赞。
原本他还为那12块总价一亿的名表为玄孙们操心过一段时间来着，担心他们后面安排的奖励都走这种浮夸风，还好还好，服饰啦、餐卡啦都很实用。
就是这个「一组」让他稍稍有些不安。
上回的「四季服饰各一组」他本来以为是四季服饰各一套的意思，没想到一组是一打，四季各一组总共是48套。而且一套还是从内到外、从头到脚的一整套。对于原本只有两三套衣服轮换的季知行来说，这样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回的餐卡一组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总不会给他一打食堂餐卡吧？嗯，或许是学校里6个大食堂和6个小餐厅各来一张？可这12家食堂餐厅的卡都是通用的啊，有必要吗？
季知行问系统，系统说餐卡还没办好，不肯提前透漏消息，怕破坏了玄孙们给他的惊喜。
季知行也就没有再追问了，总之反正是餐卡，总不至于是惊吓吧。
回到宿舍的时候，许东阳刚要出去吃饭顺便给林朗打包，林朗正埋首桌前奋笔疾书。
季知行看着林朗认真的模样，欣慰地笑了，走到他身边探头一看，却见林朗在一张小纸条上写着：同学你好，捡到就是有缘，钱归你，期末送1分给我，拜谢！拜谢！
哈？！
再看旁边，堆着好几个卷起来的20元，隐约可以看见里头卷着纸条。
季知行恨铁不成钢地往林朗脑门上拍了一下：“读书不读书！还搞起封建迷信来了！”
林朗这才发现事已败露，不禁大惊失色！
这段时间来，季知行学霸光环日盛，又有阎教授的一二风采，林朗在他面前就不由得有些气弱。此刻被季知行抓了个现行，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季知行简直无语了，之前在答辩会场听林朗盘算那些照片的用处，他还有点同情林朗呢，现在看来林朗在家里挨抽真是一点都不冤！这家伙就是得有人时不时帮他紧紧皮子！
“你这是违法了你知道吗！”季知行拍着桌子怒斥。
“啊？”林朗被吓了一跳，“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吧……不就是搞点玄学嘛……”林朗越说越小声。
“谁说没有！”季知行大声地恐吓他，“《华夏高等教育法》第五十三条第一款规定，高等学校的学生应当刻苦学习。你呢？刻苦在哪里！”
“啊？”林朗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
「噗嗤」一声，有人笑出来了，季知行回头一看，是和林朗同为校篮球队和物院篮球队的邱岚。
邱岚本来是来找季知行问那份秘籍里头的公式的，没想到碰巧听到季知行这么吓唬林朗。
“不是我瞎编的哦，真有这条！”他今天上午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光之诅咒」误入了一位法院大一生，他抬头放松的时候看到了对方书上的这么一段话，他当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当然，为了恐吓林朗，他其实没说全。
“真的有这条啊？”林朗刚才也以为季知行是唬他的，“哇，要是阎教授知道有这条，不得挨个起诉我们啊！”林朗捧着小心肝做害怕状。
季知行见他又开始耍宝，瞪他一眼：“你倒是给我支棱起来啊，搞这些有的没的。”然后伸手把桌上那些钱卷子都扯开，将里头夹着的小纸条都取出来，团巴团巴扔到垃圾桶里去。
“呜——”林朗扑倒在桌上嚎啕，“就剩一周时间了，臣妾做不到啊！！”
期末考15科，有5科靠死记硬背的公共课，有10科靠烧脑的专业课，他这两个月心思都在竞赛上，虽然日常作业被季知行压着写完了，但上课的时候季知行就管不住他神游天外了。
现在离期末考就剩一周的时间，林朗觉得自己不搞点小妙招，那是妥妥滴挂科啊。以前挂科也就罢了，这回他拿了国一回来再挂科，多丢人啊！
但是，作弊什么的他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不就只能搞点玄学嘛……
季知行简直被气笑了：“这样吧，我来给你补课！”
反正他刚升了一级，也不必急着开始做第三阶段的任务。林朗这段时间为了竞赛确实是呕心沥血，作为好友，他当然不能眼看着林朗走旁门左道或干脆挂科。
“那好吧……”林朗也不是不知好歹，只好做好死战一周向期末考冲锋的准备。
“那什么……”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邱岚说道，“能不能也带上我，我也需要补课。”
“行啊！”季知行欣然同意。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差别不大。况且，他也愿意看大家都好好学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学习真的是一条很好很正确的出路。
“那太好了！”邱岚看季知行一点都没有勉强的样子，又有些犹豫地说道，“我能不能再带个学习困难户啊？”
“可以啊！这有什么的，想来就来。就晚上吧，期末考前晚上七点我在宿舍准时开课。”
宿舍楼里的消息传得特别快，半小时内，物院大二的所有学渣就都知道了，季知行补习班开课啦！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那个第五十三条是真的有，大家可以搜一下，我本来把第一款全文列在作话里头了的，结果被锁了，只好删掉……
另外，本章提到脑结构只是为了强调普通人通过学习也能实质性地提升各种能力，后文不会有科学怪人的走向或系统阴谋之类的，放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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