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顾樱看到归希文安安静静站在水槽边洗裤衩子。
洗完裤衩子,他用衣架撑起来,晾在阳台外面。
顾樱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两天晚上风大,你还是晾到里面吧。”
归希文闻言,想起上次裤衩子被风刮走的悲伤经历,默默把两条内裤移到室内。
顾樱看着他这副闷头闷脑不说话的样子,只觉得他的别扭劲格外厉害。
她从抽屉拿出软尺,拦在正要进房间门的归希文面前,“我量量你的尺寸。”
尺、尺……寸?
刚洗完内裤的归希文华丽丽地想歪了,他心里一个激灵,忙不迭后退一步,一脸戒备地望向顾樱:“你要量哪里?”
顾樱坦然:“量量你的胳膊、你的肩宽、你的腰细……”
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归希文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你量这些做什么?”
顾樱指着放在客厅角落里的缝纫机,“总不能让它一直待在那里吃灰,我也该用一用了。”
“啊?这么说来,你要给我做衣服?”
后知后觉的归希文满心欢喜地望着顾樱,“你真的要给我做衣服?”
“嗯呐,所以你还让不让我给你量?”顾樱说着拉开软尺。
“让让让,你随便量,想量哪里量哪里!”归希文上前一步跨到顾樱面前,兴高采烈地张开双臂,一副任由她处置的表情。
顾樱看得想笑,抿住唇,慢慢把软尺贴在归希文的胳膊上、肩上、腰际……
顾樱的动作很轻柔,她手指仅仅贴着衣服表层,也不用力,像蜻蜓点水般掠过湖面,撩起一串涟漪之后不负责任地飞远。
归希文莫名觉得身上有点痒,尤其是顾樱在他腰间门测量的时候,那手指仿佛并不是给他量尺寸,而是故意去挠他痒痒。
归希文忍不住闷哼一声,腰间门不自在扭动一下。
顾樱察觉到这个细小的动作,抬头望他,“你怕痒?”
“不怕。”嘴里否认的归希文身体又很诚实的偏动一下。
“你分明就是怕痒。”顾樱含着笑意笃定地说。
归希文:“……”
好吧,他有点怕。
顾樱加快手中的速度,测量几下,记下数据,很快完事。
等顾樱测量完,归希文顿时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痒,他不自在地扭动全身,恨不得全身上下都能挠一遍。
顾樱记完数据,回头一看,归希文表情狰狞,全身扭曲,仿佛憋痒憋得极其难受。
“要不要我帮你挠挠?”顾樱好意出声询问。
“不用!”归希文又快又狠地拒绝。
他有预感,这顾樱过来帮他挠痒痒,只会越挠越痒!
趁着情绪还没有蔓延开,归希文躲进房间门,自己给自己搓了全身。
自从顾樱张罗着要给归希文做衣服,归希文就把这事记在了心上,每过半天就要问一下顾樱的进度。
顾樱想笑,“我还要去选料子,买回料子之后要制版,然后裁剪,后面还要加工,这么多步骤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
“啊?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归希文顿时有些泄气,“那我什么时候能穿上你做的新衣服?”
“没事,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做起来不需要太多时间门,一周之内可以做好。”
听到顾樱保证一周之内能够做好,归希文顿时来了精神,他怕顾樱嫌他烦,憋了半天没提这个事情。
等到回大院吃饭的时候,归希文终于忍不住,又凑到耳边问了顾樱一句:“现在料子选好了吗?”
“选好啦。”顾樱小声道。
张冬玲瞧见餐桌上说着悄悄话的两人,不禁开口调侃:“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这么小声,不想让我们知道啊?”
“没什么,就是顾樱她要给我做套衣服。”归希文的语气稀松平常,脸上却是遮盖不住的得意之色。
张冬玲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哟,小樱要给希文做衣服啊?希文衣服也不少,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希文做衣服?”
归希文一听,不满地瞟了张冬玲一眼,“妈,我衣服很多吗?”
张冬玲偏不看归希文的脸色,“多,怎么不多,衣柜都塞不下了。”
归希文:“……”
多是挺多,但是没有顾樱亲手做的啊!
桌上的几人就着顾樱要给归希文做衣服的话题展开热烈地讨论,氛围一片和谐。
在这样一片和谐的气氛中,一直没插话的归希武突兀地在话题中间门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我明天有家长会。”
热烈讨论着的张冬玲静默一秒,“哦,知道了,明天我过去。”随后又开始加入讨论。
被无视的归希武摆摆筷子,闷闷道:“我不想让妈过去。”
桌上的讨论戛然而止,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忤逆张冬玲的归希武。
张冬玲被归希武这样反常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以往的家长会,基本上都是她去参加,因为归向荣和归希文没有时间门,她是最闲的那个人。
以前归希武也没说不想让她参加,怎么今天偏要拒绝?
张冬玲对归希武这种莫名的行为感到疑惑又气愤,“你不想让我参加,那你想让谁参加?你爸和你哥可都没空!”
归希武圆溜溜的眼睛扫了一眼餐桌上的归向荣,又扫了一眼归希文,继续放肆:“我也不想让他们参加。”
“你不想让我参加,也不想让他们参加,那你到底想让谁参加!”张冬玲气得吼出声。
吼完,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望向桌子上唯一没有被提名的顾樱。
循着张冬玲的眼光,归向荣和归希文也都看向顾樱。
顾樱一愣,在大家震惊的眼光中,她听到归希武细小又坚定的声音:“对,我想让大嫂参加我的家长会。”
张冬玲:?
归向荣:?
归希文:?
桌上的三人目光在归希武和顾樱身上来回流转,心里都不明白,顾樱和归希武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以前归希武这小子不是最不喜欢顾樱的吗?
归希文最先回过神,反驳:“不行。”
“为什么不行?”归希武气呼呼地揣紧小手,质问。
“你大嫂要给我做衣服,没时间门参加你的家长会,还是按惯例,让咱妈去参加你的家长会吧。”
归希武不服气地嚷嚷:“你又不是大嫂,你不能替她做决定,我只要大嫂同意就行了,大嫂,你愿意替我参加家长会吗?”
归希武一双期盼的眼睛朝顾樱望过来,眼里满是真诚的恳求。
顾樱淡淡垂眸,应答:“行啊,我替你去参加。”
“好耶!”
归希武计谋得逞,开心地原地转圈。
第二天顾樱早早来到厂区大院,归希武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刚见面,顾樱也不遮掩,直问道:“说吧,你在学校又闯什么祸了?”
“没闯祸。”归希武不满地否认。
顾樱盯着他,呲笑:“你别骗我了,你要是没闯祸,你会让我来参加你的家长会?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你爸妈和你哥知道,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归希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顾樱望着他的神色,猜测:“你不会还在继续逃课吧?”
“不逃课了,我早就不逃课了!”
归希武大声否认,否认完,他声音越降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地表露真相:“这次大考我没考及格。”
“哪门功课没及格?”声音太小,顾樱以为自己没听清。
归希武扣着手指,支支吾吾:“所有。”
顾樱一愣,“所有功课都没及格?”
“嗯。”归希武诚实点头。
顾樱:“……”
难怪不敢告诉家里人呢,家里人要是知道了,归希武怕是避不了一顿胖揍。
顾樱面无表情地走向办公室,走了几步,她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归希武,“不对啊,我平时见你作业写得都不错,怎么考试能考这么差?”
归希武这时候也不藏着掖着了,如实托出:“我平时的作业都是抄咱们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的,当然写得不错。”
顾樱:“……”
血压突然有点高。
顾樱迈着步子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归希武的班主任马老师抓住顾樱的双手,一顿唠叨。
“希武这孩子的学习越来越差啦,以前还有一两门能考及格,现在全学科挂零,一门及格的都没有!你们家里也要帮忙督促啊。”
“他爸妈今天没来是不是?我知道他们忙,但是孩子的这个学习也要稍稍上点心,你回去之后一定记得把这些话说给他爸妈听啊!”
马老师是一位资历深厚的老师,从前他还教过归希文的功课,知道归希武是归希文的弟弟,他免不了多唠叨几句。
“希武他底子应该是好的,他哥哥希文就是个天才,不怎么用功也能考得很好,希武是他弟弟,怎么说身上都带着些天分,只是他不肯好好搞学习而已。”
“你是希武他大嫂对不对?你让希文也给他弟弟传授传授经验呀,他从前学习那么好,次次考第一,不能让弟弟做倒数第一啊。”
顾樱在办公室里听了马老师一阵教训,出了办公室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家长会,只是归希武考试考得太差,需要一个家长过来给他的成绩单签字顺便听一顿老师的教训而已。
难怪归希武死活让她过来,这要是换成家里其他任何一个人,归希武这会儿恐怕已经挨拳头了。
顾樱在操场的一棵大杨树下找到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归希武。
热辣的太阳灼烧地面,水泥地面发烫,归希武没敢坐在这烫屁股的地上,只蹲着,聚精会神地拿树枝捉弄地上的蚂蚁。
顾樱走过去,蹲在他身旁,抢过他手中的树枝,淡淡道:“看来你这次考得的确有些差啊,马老师拉着我教育好久。”
归希武一听,幸灾乐祸:“很烦吧,我平时就是这样被他烦个半死,嘿嘿,今天你也体验到了。”
顾樱瞧见归希武这副看热闹的神情,有些好笑:“你可真没良心,我是为了谁才过来挨训的?你用完就过河拆桥啊?”
归希武的脸色稍稍有些不自在,他扭过脖子,一脸不以为意:“顶多我欠你个人情。”
“你又打欠条,你上次逃课被我抓到也欠了我一个条件,现在还欠,你这么堆积,以后能还得完么?”
顾樱眼眸流转,盯着归希武道:“要不这样,你现在就还回来。”
“现在怎么还?”归希武一脸狐疑地盯着顾樱。
顾樱挪了挪身子,认真道:“接下来我问你问题,你按实话答应就行。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这次会考这么差,是平时没学好,还是这次发挥失误?”
归希武眉头一皱,“我发挥正常也就那个水平啊,我本来成绩就不好。”
“那你是对学习不感兴趣吗?听马老师说,你哥挺有天赋,你应该底子也不错,他说你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是不是?”顾樱又问。
“不是!不是!”
一直垂头丧气的归希武听到这句话,简直气得要跳起来。
“我没有天分,我一点天分都没有!”
自从上学以来,归希武就一直在被比较,周围都说他哥聪明,他也不会差。他爸妈是这样认为的,教他的老师是这样认为的,大院里的邻居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大家听说他考试没考好,第一反应并不是他人笨,而是他没有把心思花在学习上,可他并不是没有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他是尝试过,但根本对学习半点兴趣都没有。
他没有他哥那样的天分,稍微学习一下就能保持好成绩,他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是周围人对他的认识不够清晰而已。
正因为周围人这种不够清醒的认知,让他在一次次的期盼中对学习更提不起兴趣,他现在看到课本就排斥,根本没法正常学习。
顾樱瞧见归希武情绪突然爆发,有些意外。
这小孩子平时没心没肺的,原来心里还藏着不少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
顾樱伸手轻轻去拍他的肩膀,“没事,没天分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没天分。那你有别的兴趣爱好吗,我的兴趣爱好是做手工,你有没有别的爱好?”
归希武听到这句安慰,情绪稍缓,怔怔转过头,道:“我喜欢演戏。”
顾樱愣了一瞬,“演戏?”
“对啊,我在班级文艺汇演的时候,都是绝对的主角呢!”
说到这个,归希武一双眼睛逐渐透出兴奋的光芒,“你是没见过我在台上的样子,大家都说我的表情可生动了,咱们班排演的各种剧,我都能上!”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归希武,顾樱笑起来,“是吗?那你以后长大了可以去参加文工团啊。”
归希武一怔,“你觉得我可以去文工团?”
“你不是对演戏感兴趣吗,以后能进文工团也是个好去处。”顾樱说得理所当然。
归希武闻言,神色暗下来,“可是我爸妈想让我和我哥一样,考大学。”
顾樱站起身,将手中的树枝扔到一边,郑重道:“你爸妈是你的爸妈,你是你,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就行。”
归希武才十来岁的年龄,听不太懂大道理,他愣愣地看着顾樱,只觉得说这种话听起来很离经叛道。
他想反驳,但是又觉得挺有道理。
归希武似懂非懂地望着顾樱,“那你说,如果我以后要进文工团,现在需要怎么做呢?”
顾樱啧啧嘴,给他出主意,“首先,你得保证你文化课水平不能太低,像现在这样门门不及格是不行的,你得提高提高你的文化课水平,不能太拖后腿。”
归希武脸色骤变,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怒目瞪向顾樱,“好哇,我知道了,你这是拐弯抹角让我好好学习是不是?你就是骗子,你跟他们一样,都是骗子!”
归希武转身便走。
顾樱也不着急追上去,她站在原地,慢慢悠悠地说道:“还有第二第三条,你要不要听?”
归希武跨着步子,一刻没停。
走了十几步,拉开一定的距离之后,归希武停下来,小心翼翼回头看了顾樱一眼。
顾樱站在原地,笑盈盈地望着他。
归希武硬着头皮返回去,“我还没原谅你,我只是好奇心比较重,想听第二条第三条而已。”
“哦,”顾樱也不拆穿他,继续说道:“第二条呢,你得去学学才艺,文工团的人都多才多艺,你什么能拿出手的才艺都没有,很没竞争力。”
归希武深以为然,随后得意地炫耀:“会吹口哨算不算才艺?”
顾樱:“……不算。”
“那会打弹弓呢?”归希武又问。
“也不算。”
归希武颇为费心地想了想,“会爬树,会游泳算不算?”
顾樱统统摇头。
归希武顿时泄气。
顾樱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别泄气,周末的时候多去青少年宫参观参观看看人家的表演,你就知道什么是才艺了。”
归希武踟蹰片刻,问道:“那这个周末,你有没有空?”
“这个周末没空,我有其他事情,下个周末可以陪你去。”这个周末得去魏芳家里,下周才有空,顾樱如实说。
归希武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抓耳挠腮地否认:“谁说让你陪我去了。”
顾樱偷偷觑着他的神色,“哦,既然没这么说,那你一个人去吧。”
归希武小脸一红,满堂找补:“也没说不让你去啊,既然你都这么开口,那我还是答应吧,毕竟我们老师说过,拒绝别人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归希武满脸认真,平时老师让他好好学习,他一个字都不听,这会儿倒成了听老师话的好孩子。
顾樱:“……”
还别说,归希武这别别扭扭的样子,有时候和他哥还挺像。
“那还有第三个呢?”归希武记性不错,还没忘记顾樱说的话。
顾樱闻言,上下打量归希武胖胖的身躯,“这第三嘛,文工团里可都是长得周正的帅小伙子,你要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身材,我看你是没什么希望进文工团了。”
归希武目光往下,停在自己突出的小肚腩上,他哇地一声,差点哭出来,“可是肉真的很好吃,我不喜欢吃青菜呜呜呜呜。”
“那就没办法,你只能跟你的梦想说拜拜。”顾樱无情地揭露现实。
归希武顿住,两颗还来不及落下的泪挂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自从顾樱替归希武参加家长会之后,家里人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平时从来不会主动学习的归希武竟然开始主动翻开课本,一到周末就混得不见人影的归希武竟然开始筹划着要去少年宫参观。
更更诡异的是,肉食主义者的归希武开始吃素了。
这阵仗把张冬玲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归希武中了邪。
盯着只夹蔬菜大口吃饭的归希武,张冬玲哆哆嗦嗦:“希武啊,你别吓我,你没受什么刺激吧?怎么你平时最爱吃的肉都不吃了?”
从前张冬玲嫌弃归希武身体太好,让他多吃点素,现在归希武真吃素了,张冬玲反而开始满心担忧。
张冬玲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归希武碗中,满脸心疼:“来来来,你吃口肉,你光吃青菜不长个子啊。”
归希武坚决地把肉夹开,“不吃。”
张冬玲急得没办法,一脸求助地望向餐桌上的其他人,“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这是?”
张冬玲私下踢了踢归希文,让他帮忙说说话。
归希文夹了一块肉放进归希武碗里,表达作为哥哥的罕见的关爱。
这要换做平时,归希武肯定满心欢喜地吃起来,这次归希武却丝毫不领情,依旧将肉夹开。
桌上的人见归希武似乎铁了心要吃素,全都不明所以。
顾樱见状,咳了咳,“希武啊,你也吃点肉,要荤素结合,不然不长个子。”
顾樱一说完,归希武听话的将旁边被他夹开的两坨肉重新夹回碗里,低头乖乖吃起来。
张冬玲:?
归向荣:?
归希文:?
三人齐齐望向顾樱,顾樱垂下脑袋,尽量不与他们对视。
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面。
归希武躺在躺椅上懒洋洋晒太阳的时候,顾樱走过去道:“希武啊,去学学打篮球吧,不仅可以帮助长个子,还能消耗多余的脂肪。”
于是乎,归希武乖乖去篮球场运动。
归希武抱着电视机等着电视剧播出时,顾樱走过去道:“希武啊,你所有的作业都还没开始做,文化课水平不能太低哦。”
于是乎,归希武乖乖回房写作业。
这一桩桩事情看得家里所有人目瞪口呆。
在一次晚饭过后,张冬玲忍无可忍,把顾樱拉到一边,请教:“你一定得告诉我,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怎么能让希武这么听话?”
她以前不知道唠叨归希武多少遍,归希武始终不肯认真写作业,她也不知道叮嘱过归希武多少遍,让他多吃点青菜,可归希武就是不听。
没想到啊,现在归希武竟然能乖乖按照顾樱的话去做。
这样听话懂事的儿子,张冬玲差点都要以为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顾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太神奇了吧!
顾樱被张冬玲拉走的那一小会儿,归希文没看见顾樱,心里不大爽快,他还等着回家看看顾樱给他做的新衣服呢。
归希文见顾樱迟迟不出来,朝里面叫唤一声:“该回去啦。”
顾樱探出脑袋吩咐:“我在和妈说话呢,你等一会儿,你要是闲着没事,帮咱妈把桌子上的青豆给剥了吧。”
归希文以前最讨厌剥青豆,他可以帮忙做任何事情,就是不会帮忙剥青豆。
张冬玲正要开口说不用,结果瞧见归希文嘟囔两句,乖乖走到桌子边剥起青豆。
张冬玲顿时神色复杂地望向顾樱。
想想归希文以前是多么桀骜难管的性子,归希文小时候比归希武可调皮太多了,现在结婚后竟然也成了这样一副乖乖听话的好先生模样。
张冬玲望向顾樱的眼神愈发难以琢磨。
她怎么觉得,她自己两个儿子都挺听顾樱的话?
回家的路上,归希文问起归希武的事情。
顾樱没吭声。
归希文也没有多问,既然顾樱不说,那大概她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太多关注放在希武身上,我那新衣服做得怎么样了?”归希文还心心念念着顾樱给他做的新衣服。
“放心,已经做好啦,等下回去你就可以穿上试试。”
归希文一听,脚步比平时要快上一倍。
他兴冲冲地跑回家,拿起顾樱给他做的上衣褂子,忍不住三两下穿在身上,朝着梳妆台的镜子左看看右瞧瞧,不停赞扬:“不错,很好看,很合身。”
没说两句话,归希文身子一闪,溜到门口:“我吃多了,出去逛逛。”
这一逛就逛到大院里张涛的家门口。
张涛瞧见大热天的,归希文居然穿着一件长袖,他纳闷:“你热不热啊?”
归希文瞥他一眼,啧了一声,“你真没眼光,你好好看看,这衣服有什么不同之处没有。”
张涛一脸郁闷地将归希文身上的褂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眼,琢磨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只是看上去有点新,你新买的?”
归希文靠在门框上,不满意张涛的眼力劲,朝他屁股轻踢了一脚,指着衣服里的线槽,“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买来的衣服能有这样细致的做工?”
张涛终于从这句话中悟到一些关键的东西,他恍然大悟,“难不成,这衣服是你妈给你做的?”
归希文:“……”
归希文忍无可忍地狠狠圈住张涛的脖子,“这是我媳妇给我做的,我媳妇给我做的,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
张涛被勒得急咳几声,甩开归希文的手,缓过来之后,忍不住鄙夷地看向归希文:“我算是明白了,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炫耀这件衣服是不是?”
“还行,不算明白的太晚。”归希文优哉游哉坐下,将袖子轻轻卷起来,十分得意地看向张涛,“怎样,我穿这身是不是特好看?”
张涛哽住。
这衣服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褂子而已,怎么在归希文眼中,仿佛穿了一身黄金?
张涛一边心里酸得冒泡,一边对归希文这副急着炫耀的模样非常嫌弃。
他拉起归希文二话不说往外推,“行了行了,知道你媳妇心灵手巧给你做了一件新衣服,别嘚瑟了,要嘚瑟你回去嘚瑟。”
“不行,我就要在这里嘚瑟,有本事你也赶紧娶个媳妇啊。”归希文赖着不走。
两人你推我赶来到大门口,突然发现张阔站在门外。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
张涛立即停下和归希文嬉闹的动作,朝张阔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啊?”
张阔没进屋,他站在大门口,淡淡道:“没什么事情,想和你说明天早点去工厂,临时有个组长会要开。”
“哦,好的,我知道了。”张涛应答。
两句话交代完事情,张阔似乎没有再停留的必要。
临走之前,他瞥了一眼归希文身上的新衣服,眼里眸光晦暗不明。
这是顾樱做的衣服吗?
挺好看的,她一向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像模像样。
张阔艰难地吞咽一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眼神里隐藏着怎样嫉妒的神色。
他转身欲走,可迟迟挪不开脚步。
“还有什么事情吗?”张涛见张阔一直没动,以为他还有其他事情。
“没什么其他事情了。”张阔说完,收回视线,毅然转身。
刚走一步,他转身返回,直直看着归希文,笑问:“我刚才听见这身衣服是顾樱做的,看来她手很巧啊,她在家里会编中国结吗?”
归希文眉头轻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没见她编过,怎么了?”
张阔闻言,轻笑起来,刚才的嫉妒一扫而空,连眼底都漾起浓浓的笑意。
“没什么。”
张阔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走得很决绝。
张涛望着张阔的背影,一脸好奇:“张阔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莫名其妙的,我好像一点也没听懂。”
归希文也没听懂,但他心里莫名感到不舒服。
原本炫耀的好心情顿时全无。
悻悻地回到家中,归希文瞧见顾樱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他垂头走过去,挨着顾樱坐下,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会编中国结吗?”
顾樱一顿,“会啊,以前常编,现在不怎么编了,怎么突然这么问?”
归希文静静望着顾樱,顾樱脸上没有对他撒谎的痕迹,她很坦诚。
归希文心里顿时开阔起来,张阔可能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大概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吧。
这样想着,归希文突然来了兴致,“说起来,我也会编呢,你有没有红绳,我编给你看。”
顾樱对于归希文一回来就莫名其妙提中国结的事情很是警惕,她不知道归希文在外面听了什么话,只得顺着归希文的意思,给他准备了编织中国结的红绳。
归希文心血来潮,拿起红绳像模像样地编起来。
他只记得一种编法,那种编法还是他在张阔家里的烟纸壳上学来的。
归希文记性很好,编过一次也没忘,他动作迅速地翻飞手指,不一会儿,一个中国结已经编织大半。
顾樱看着面前的中国结编法,越看越熟悉。
她满脸疑惑地凑过去,几乎要将脑袋贴到归希文的手指上。
“你这个编法,是谁教给你的?”
顾樱心绪起伏得厉害,她认出这种编法了,当初张阔送给她的中国结,就是这个编法!
为什么归希文也会?
归希文摊摊手,“没人教我,我自己照着方法摸索出来的,怎么样,我也算心灵手巧吧?”
归希文探着脑袋,一脸得意,仿佛等着被顾樱夸奖。
顾樱却全然没有那份心思,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中国结,心里无数个想法冒出来。
最终,她只是紧紧盯着归希文,试探着问:“你照着什么方法?哪里来的方法?谁给你的方法?”
没等来夸奖,只等来一连串问题的归希文讪讪地摸摸耳垂,解释:“我那天去张阔家里,瞧见他在编中国结,偶然看见,就学会了。”
顾樱虚脱般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冷冷问道:“那你有没有帮他编?”
归希文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我当时无聊,练练手,编了差不多一大半,就剩结尾没打结了,当时觉得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儿也不难啊,我一上手就会……”
话没说完,顾樱木着脸,起身往房间门里走。
“哎哎哎,你怎么啦?”归希文看着顾樱莫名离开,一脸担忧地跟上去。
走到房间门门口,顾樱堵住他,“我想静静。”
这个时候,归希文知道自己该给顾樱一点空间门,可他瞧见顾樱的神色看上去实在不妙,他试探着小声地追问:“你没事吧?”
“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无心的,我要是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好吧,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安静一点,可我看你的脸色实在……”
话到一半,顾樱转身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膛。
那一霎,归希文瞬间门失语。
顷刻间门,天地万物都安静下来。
周围寂静无声,他只听得见自己胸膛里强烈得快要迸发出来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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