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长的家宴出来,顾樱和归希文并没有急着回家,两人饭后散步,不知不觉走回大院。
大院里面很热闹,一堆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归希文兴致高涨,拽着顾樱的胳膊,“走,咱们去瞧瞧有什么大喜事,沾沾喜气。”
刚走近,才发觉人群中心,张涛正捧着一袋糖,兴高采烈地分给周围人。
张涛太过高兴,捧着一把糖递给归希文的时候,愣了一下才看清来人面目,“哟,希文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今天去参加你科长的家宴么?”
归希文接过糖,在手中掂了几下,看着张涛满面笑容,疑惑地问:“你这是有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
张涛笑呵呵地将手搭在归希文的胳膊上,一脸得意,“嗐,小事情,小事情,就是我一不小心被提升成咱们车间的组长了。”
“这么快?你转车间好像没多久吧?”归希文稍稍皱眉,“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车间之前的组长,是不是张阔?”
“哟,记性不错啊,的确是张阔,不过张阔现在已经升为车间主任啦。”张涛说着,指了指手上的糖果,“这喜糖,就是替张阔发的,我那点小事还不值得发喜糖庆祝呢。”
张涛前后左右望了几眼,偷偷摸摸又抓了一把糖递给归希文,小声道:“来来来,多给你一把。”
正要把手递过去的时候,张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
张涛心里一虚,以为被张阔抓到他偷摸给归希文开小差,连忙吆喝一声,灰溜溜跑到旁边去给路过的人发喜糖。
张涛一走,原地只剩下张阔和归希文。
归希文望着手中的两把喜糖,抬头对上张阔沉静的眸子,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说了一声:“恭喜。”
归希文和张阔并不熟,又因为明雪那层原因,两人实在没有搭讪的必要,只是平白无故拿了人家两把喜糖,说句恭喜也是应该。
“多谢。”张阔扬着嘴角,笑容不及眼底。
他站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目光逐渐转向归希文身后不远处。
那里,站着顾樱。
顾樱早就料到这是张阔的喜事,因为她在不远处看见明雪兴高采烈的模样。明雪在这里,张阔还会远吗?
她站着没动,她并不想靠近。
张阔亲自抓了一把喜糖,上前递给顾樱,似笑非笑,“希文都说了恭喜,你不说声恭喜吗?”
张阔是个惯会隐藏情绪的人,他若是不想让人看出半点不对劲,那他脸上只剩一脸坦然,全然看不出有什么别扭的成分。
顾樱盯着他平静的眸子,几乎也是毫不犹豫地自然接过喜糖,含着笑意祝福:“恭喜。”
语调却是平静又毫无波澜。
就像不太熟悉的陌生人之间客套又虚假的祝福。
张阔还是笑了,笑容在眼底漫开,连嘴角眉梢都牵动笑意,整个人有了真正面迎喜事的高兴劲。
他垂着眸子看了顾樱几眼,并不过多纠缠,拎着喜糖去分发给别的前来道喜的邻居。
一旁的明雪无意间抬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瞧见张阔扬在脸上的笑容,不禁会心一笑。
整个晚上,张阔一直心事重重,明明是个大喜事,他却不甚开心,脸上挂着标准的应付人的微笑,这会儿终于看见他露出真心的笑意。
明雪一高兴,又拆开两包糖,大把大把地往来道贺的人手中送,甚至她没留意,往顾樱手中又塞了一把。
顾樱端着两把喜糖,一股脑全塞到归希文手中,“咱们回去吧,听天气预报,今天晚上有雨,早点回去,免得等下走到半路碰见大雨。”
归希文也不想多待,他找到正在发糖的张涛,约好改天一起吃饭庆祝后,两人道别。
回去的路上,隐隐听到雷鸣,半路,果然下起了雨。
雨下得又大又急,豆大的雨滴落到地面,一分钟不到,地面已经湿成一片,混着泥土的雨水慢慢往低处流淌。
归希文拉着顾樱在一处屋檐下躲雨,他望着这又大又急的雨,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嘴,难道开过光啊?说半路下雨,半路还真下起了雨。”
顾樱瞪他一眼,“天气预报说的,不是我说的。”
“好好好,天气预报说的,那天气预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雨停啊?”归希文揶揄道。
“没有。”
顾樱望着面前的雨幕,轻轻叹了一声,“没关系,等一会儿吧,这是阵雨,估计很快就停了。”
她话音一落,雨果然小了一点。
只不过,淅沥沥的雨一直停不下来,两人在屋檐下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是没能等到雨停。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归希文等不住了,转头叮嘱顾樱:“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伞过来接你。”
顾樱来不及说话,归希文已经头也不回地冲进雨中。
顾樱没有追过去,她站在还算明亮的屋檐下,静静看着归希文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没过多久,归希文拎着一把伞从黑夜的雨中出现,护着顾樱回家。
两人走到家门口,归希文哆嗦着收伞的时候,顾樱才发觉,归希文身上全湿了。
她边开门边埋怨:“你怎么不换了湿衣服再去接我?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归希文把伞放在门边沥水,拖着一身湿衣服进门,划拉一下将上衣从身上脱下,自然接话:“现在大晚上的,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太久,我不放心啊,万一你遇上什么坏人怎么办?”
自从那次碰见魏芳被王三那群人堵住,归希文心中就有了担忧,时刻叮嘱顾不要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
他哪里来得及换衣服啊,他生怕去晚了,顾樱会碰见什么坏人。
顾樱听着归希文说出这样直白的担心的话,心里一怔,愣在原地。
以前小时候,她跟着母亲孙兰出门,孙兰总是和她强调,让她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到处跑,免得遇见坏人。
她一直觉得,担心遇到坏人这种话,只有家人才会说。
顾樱神色复杂地望向归希文,脸上不知不觉开始发热。
归希文等了一会儿不见顾樱接话,他偏头一看,顾樱呆呆站在客厅里,脸色泛红。
归希文:?
顾樱怎么突然脸红了?
他不明所以地往自己身上打量一圈,瞧见自己光秃秃的上身,立即明白了。
他捏着湿衣服往里走,“我去卫生间里换衣服吧。”
归希文边走边回头偷望顾樱,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原来顾樱这么容易脸红啊?
决定了,以后都光膀子睡觉吧。
归希文走去卫生间后,顾樱察觉到自己脸上发烫,将客厅里的窗户打开,探出脑袋吹了吹凉风。
外面的雨依旧没停,淅沥沥地打在窗户边沿,啪啪作响。
魏芳也没有带伞,她走到半路,遇见大雨,也不躲避,满身湿透疲惫不堪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她的裙摆不断往下灌水,连头发梢上都滴着浑浊的雨水。
魏芳极其狼狈的模样引得裘翡大为震惊,裘翡将魏芳捞进门,连忙把她推进卫生间里面,让她冲了一个热水澡。
等魏芳从卫生间里出来,裘翡拉过她,一边给她擦头,一边询问事情始末,“你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回来?”
“没带伞可以打出租车啊,或者你随便去哪个地方躲躲雨,等雨小了些再走不成吗?非得弄成这样狼狈回来?”
魏芳没有反驳,只转身扑进裘翡怀中,把头埋在裘翡的腰际,痛哭流涕:“妈,我输了,我输得好惨!”
明明是想让顾樱出丑,没想到反而害了刘晓梅,不仅如此,还让顾樱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整个科长的家宴,她都处处张占下风,到最后她几乎是灰溜溜地告别溜走,没让所有人发现。
她没法面对顾樱,她今天明明行为举止都十分得体,可一旦面对顾樱,她就觉得自己简直无处遁行。
这么多年来,魏芳第一次体会到挫败的感觉。
她不了解顾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直觉到对方并不是自己可以掌控、可以打败的人。
“妈,我今天好丢脸!我斗不过她!”魏芳越说越伤心。
裘翡看着魏芳这副一蹶不振的模样,有些诧异:“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那个同事的妻子不是被我拦住了么,我看她也不怎么样,几乎话就被我唬住了,脾气也容易调动。你说斗不过她,难不成她迟到去参加家宴,还给你难堪了?”
裘翡回想起路边遇到的那个姑娘,不禁摇摇头,“不至于吧,她看着也不像是连你都搞不定的人。”
“妈,我搞错了人,我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人!”魏芳哆哆嗦嗦地说。
裘翡:“嗯?”
魏芳在裘翡疑惑的目光中交代一切,说完她撇着嘴控诉:“我从一开始就处在下风,她知道了我的事情,我却对她一无所知!”
给自己找完借口,魏芳又泄气地瘫坐在地上,“妈,我是真的觉得对方有点琢磨不透。”
其实很早之前,魏芳对顾樱的印象很好,她并不是和谁都能聊得来,却和当时还是陌生人的顾樱一见如故。
她喜欢和顾樱说话,甚至冲动地把自己的私事讲给顾樱听,那时候她连顾樱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对顾樱是抱着好感的,尽管顾樱不愿意透露名字,她也对这个陌生人抱有好感。
可这一切的好感停止在科长家中见到顾樱的那一刻,从那之后,所有的好感全部加倍返还成恶意。
她仿佛受到了羞辱,顾樱没说一句话,只静静地和归希文站一起,就是对她的羞辱。
她满怀恶意地要惩罚对方,却发现自己惩罚不了对方,对方不是任她摆布的人。
“妈,我好失败。”魏芳把头埋进裘翡手掌。
温热的泪在掌心化开,裘翡啧啧嘴,“你呀,就是没栽过跟头,第一次遇到对付不了的人,就提前把自己吓破胆,你仔细想想,她这些操作,有什么难的呢,你是一时慌了阵脚,心态不稳而已。”
裘翡继续替魏芳擦头发,“以前那些小年轻来追求你,我就跟你交代过,让你试着谈一谈对象,你不听,你看你,现在一点经验也没有,稍微一点困难你就颓成这样。”
“你也别泄气,你条件又不差,优势还是有的。”
听到这句话,魏芳猛然抬头,似乎注了一针强心剂,“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原本我以为他的妻子是那个漂亮大美人,还觉得自己外貌不占优势,可那个顾樱现在的条件完全不如我啊,从外貌上简直处处不如我,没哪一点能够和我相比。”
魏芳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自信,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她重振旗鼓,似乎又有了重新面对的勇气。
一旁的裘翡却越听脸色越沉重,“你说他妻子外貌没有优势?”
“当然没有!”
魏芳站起身,兴致勃勃地朝着自己下巴比划,“妈,你知道么,她比我矮这么多。她人长得也不白,瘦瘦小小的,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精神劲都没有,和希文站在一起一点都不相配。”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当时很多家属妇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魏芳补充。
裘翡面色沉重地听完,瞧见魏芳那股高兴劲,忍不住泼冷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魏芳不明所以,“这怎么不值得高兴?”
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掰不过顾樱,这会儿意识到自己外在条件的优势,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裘翡白她一眼,心里无奈地直摇头。
这个女儿,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她将话直白地问出来,“既然他们条件处处不相称,那你同事是怎么挑中她的?你同事条件这样好,为什么会选择和她结婚?”
“她没有任何优势,却能和条件极好的人结婚,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更可怕吗?”
这样一句话,问得魏芳半天答不上来。
仔细想想,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魏芳刚冒出来的自信心在体内摇摇欲坠,她哆嗦着嘴,半天才抖出一句话:“妈,那怎么办?”
裘翡没接话,眸子半睁着,眼里透出思索的碎光。
半晌,她拍拍魏芳的肩膀,嘴角冷笑,“这样吧,你以感谢你同事上次帮你的名义,把他们两夫妻请到家里来做客,我先会会她。”
魏芳刚想拒绝,裘翡已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给这件事画上句话。
魏芳愣愣地站着,开始思索明天上班怎么开口和归希文说这件事情。
第二天早晨去上班,归希文发现自己感冒了。
原因不是昨天淋雨,而是他光着膀子睡了一夜!
坐在工位上的归希文依旧不明白,他昨天明明光着膀子睡在顾樱旁边,怎么顾樱一晚上睡得极其安稳,没有脸红过一次呢?
奇了怪了,难道之前顾樱脸红,不是因为他光膀子?
归希文一大早坐在工位上,思绪飘远,喉咙发痒的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才逐渐回到现实。
旁边端着保温杯的秦长康听到这一声咳嗽,惊讶:“哟,怎么今天希文和小芳都感冒了啊,难不成昨天回去的时候你们都淋雨了?”
归希文下意识偏头去看魏芳,正对上魏芳看过来的眼神,归希文想起顾樱交代的话,快速撇开眼,问秦长康:“不是淋雨,是冻的,有没有药?”
秦长康从抽屉里翻出来一包板蓝根,“哎哟,就剩一包了,你看是给你还是给小芳同志?”
归希文望着秦长康手中的药,摆摆手,“得,我身体强壮,扛扛就过去了,不碍事。”
这言下之意,归希文没明确表示出来,秦长康却走到魏芳面前替他大声宣扬:“小芳同志,你瞧,这药是咱们希文同志好心让出来的,你一定得及时喝了啊。”
归希文:“……”
归希文正在心里嫌弃秦长康话多,魏芳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
“希文,上次你帮我的事情,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你这周末有没有空,我可不可以邀请你和顾樱一起来我家做客?”魏芳说得一脸诚恳。
秦长康在旁边打岔:“哟,什么事情啊,希文,你帮小芳同志做了什么,她还邀请你们小两口去她家里做客,这个诚意很大啊,你到底帮了她什么忙?”
归希文不便将之前的事情说出来,只道:“你上次送了果篮,算是谢过了。”
这是婉拒。
偏偏魏芳不死心,“可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一个果篮表达不了我的心意,我是真诚想邀请你和顾樱去我家做客。”
一旁的秦长康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不过他瞧见魏芳那副卑微模样,有点于心不忍。
想起上次魏芳推荐卡车司机朋友给归希文搬家,还默默送台历给归希文,这些事情魏芳偷偷做着,归希文一点也不知情。秦长康顿时想为魏芳说几句话。
“希文啊,人家小芳都这样有诚意邀请你,你就答应了嘛,反正人家是邀请你小两口一起去,又不是邀请你一个人去,你怕什么?”
归希文脑海里想起顾樱之前的交代,他看着面前的魏芳和秦长康两人,最终只道:“我回去商量商量,到时候再给你回复吧。”
归希文有点作难,他觉得顾樱不会答应。
——
顾樱在家里忙活,将大门和家里的窗户都打开。
这两天雨多,家里湿气重,她得全部打开通通风,不然屋子里一股闷气,怎么都散不开。
屋子里一通风,空气流通,窗外吹进来的风卷起桌上一叠报纸。
顾樱正捡着地上的报纸,门外响起敲门声。
刘晓梅拎着一打皮蛋,一包果糖和两斤豆皮,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顾樱放下手中的报纸,将人请进门,“晓梅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特意过来感谢你啊!”刘晓梅将东西放在桌上,指着其中的豆皮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挡挡水,凉拌一下,可好吃了。”
“谢谢晓梅姐。”
顾樱笑着将豆皮收下,却没要那一打皮蛋和那袋果糖,“晓梅姐,以后你自己做的东西我乐意收,这种需要花费的,你别再送来。”
刘晓梅见顾樱不肯收,急了,“顾樱呐,你别跟我客气,你昨天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要是这点心意都不表达,那简直太过意不去了。”
刘晓梅是真心感谢顾樱,并不是做做样子。
昨天那个状况,她很感激顾樱能够站出来为她说话。这年头,多少人都怕麻烦找上身,自私自利的人多了,顾樱这样能出手相助的人,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顾樱推辞不过,收下了,但叮嘱道:“没有下次啦,你下次再送这种东西来,我是真不收。”
刘晓梅笑呵呵地应道:“好好好,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之前在科长家宴中,刘晓梅已经和顾樱相谈甚欢,这会儿两人在家里聊了几句之后,只觉得关系更加亲近。
刘晓梅往屋子巡视一圈,看见窗户全都打开着,立即明白:“你这是家里湿气重,通风呢?”
“对啊,不过这种湿气也不太严重,以前在南城的时候,遇上回南天,家里潮得湿哒哒,衣服上都透着水汽,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说到这个话题,刘晓梅十分有发言权,“对对对,我家乡云城也是这样,到了北城这里,反而比较喜欢这边的天气。”
两人都是比较随和的人,话题也聊得来,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聊了几句之后,刘晓梅顾念家中的孩子,不得不起身告辞。
离开之前,她拉着顾樱的手叮嘱:“你有空上我那儿去坐坐哈,我有小孩,没办法抽身太久,你看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有伴,你上我那儿去玩,可以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对不?”
顾樱满口应承下来。
在刘晓梅转身要走的时候,顾樱拉住她,突然开口:“晓梅姐,有句话我想让你帮忙带给长康哥。”
刘晓梅正准备离开,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愣,“你要带什么话给他?”
“你就说,希文一直拿他当朋友,从来没有骗过他。”
顾樱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刘晓梅琢磨不透,她瞧见顾樱的神情并不严肃,反而有几分开玩笑的语气,一下子更想不明白。
但这句话里肯定有蹊跷。
刘晓梅试探着问:“顾樱呐,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长康哥和希文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顾樱笑笑,安慰刘晓梅,“晓梅姐,你别多想,他们没什么矛盾,他们关系好着呢,我就是想让长康哥知道,希文一直拿他当朋友,不会骗他的。”
刘晓梅似懂非懂地回了家。
回家之后,她一直琢磨着这句话,可这句话表面上实在琢磨不出什么深刻的含义,难不成真如顾樱说的那样,其实没什么深刻含义?
秦长康下班回家,刚跨进家里一步,刘晓梅立即把他拉到一边,“我今天去了一趟顾樱家里,亲自感谢她。”
“哦。”秦长康不以为意,给自己保温杯里添了一杯热水。
“她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可我琢磨半天,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刘晓梅神秘兮兮地说。
秦长康瞧着刘晓梅这种神神叨叨的态度,不禁笑起来,“什么话啊,这么难琢磨?”
刘晓梅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外,咳了咳,压低嗓子,“她说,希文一直拿你当朋友,从来没有骗过你。”
秦长康一愣,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刘晓梅一看,秦长康这表情明显不对,立即追问:“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顾樱这话里是不是还有话?你快说啊,我琢磨半天都没琢磨出来,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嗐,能有什么意思,顾樱这话啊,就是说希文对我好,让我也对希文好点呗。”秦长康恢复如常,神情自若地盖上保温杯。
“是这个意思吗?”刘晓梅搓着额头,细细思考。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你别把人家想得太复杂了。”
刘晓梅“哦”了一声,似乎接受了秦长康这个说法,“那行,那你以后也对希文好点呗。”
看着刘晓梅不再纠结地转身去做晚饭,秦长康端起保温杯,面色沉重地走到阳台上,目光远眺着顾樱家里的方向。
顾樱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她怎么心思能够如此细腻?
她说希文拿他当朋友,从来没有骗过他,那是在拿话点他呢。那就是说,让他也不要骗希文。
他一向拿归希文当朋友,从来没有骗过归希文,如果真要算起来,也就是搬家时候卡车司机的事情和那副挂历的事情,他对归希文有所隐瞒。
这两件事情,都是魏芳交代他的,让他不要声张出去。
照理说,这种事情除了他和魏芳,应该没人会知道,连归希文自己都不知道,顾樱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那天在科长家宴的时候,魏芳把这两件事情偷偷当着顾樱的面炫耀过?
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顾樱为什么会知道。
秦长康心里直冒冷汗。
魏芳这个家伙也太不靠谱了,让他保密,自己却先透露出去,还是透露给顾樱这样关键的人物。
秦长康决定以后再也不帮魏芳打掩护了,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这么吃亏不讨好的事情,以后还是别做。
——
归希文回到家中,一眼瞧见桌子上的一大袋豆皮,以及旁边一打皮蛋和一袋果糖。
“今天谁过来了吗?”归希文边换鞋边问。
顾樱拿着扫帚从房间里走出来,接话道:“晓梅姐来过,说是感谢我昨天帮她,带了这些东西过来。”
归希文“哦”了一声,正要说话,鼻子一痒,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出来。
“你是不是感冒了?”顾樱狐疑地望过去。
“没有。”归希文否认。
顾樱放下扫帚,走到归希文面前,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你还说没感冒,温度都上来了。”
顾樱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感冒药,递给归希文,“药吃了,很快会好的。”
归希文诧异:“你哪里找出来的?”
他今天早上在家里找过,家里根本没有药。
“我上午去买的,见你早上有点咳嗽,买回来备用。”顾樱给他倒水。
归希文一听,拿着感冒药左看右看,心里乐呵呵的。
他今天早上起来,为了不吵醒顾樱,喉咙里冒出好几股痒意,都被他极力忍下了,也就忍不住的时候轻轻咳过一声而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顾樱听他咳嗽一声,立即去给他买了药。
归希文喜滋滋盯着那盒感冒药,爱不释手。
顾樱倒完水,一转头,瞧见归希文还没将药取出来,忍不住开玩笑:“你怕喝中药,难道连西药也怕?”
归希文:“其实我是有点舍不得吃。”
顾樱:“……”
什么毛病啊这是。
在顾樱奇怪眼神的注视下,归希文不情不愿地将药拿出来,吞了两颗。
盯着归希文吃了药,顾樱收拾一下,准备回大院里吃完饭。
归希文瘫坐在椅子上不肯动身,“我没胃口,不想吃饭。”
顾樱拉着他,“感冒了更要按时吃饭,不然只会更严重。”
归希文被顾樱拉着回到大院里,张冬玲正等着他们回来,归向荣依旧坐在沙发上淡定地看报纸。
顾樱将手中的皮蛋和豆皮交给张冬玲,“妈,这是家属楼里的邻居送过来的,豆皮和皮蛋都可以凉拌。”
“哟,这才没搬去多久,咱们小樱就和家属楼的邻居处得这么好了?”张冬玲笑呵呵地接过东西,不满地朝归希文瞥了一眼。
“听说啊,张阔这回升了车间主任呢,要算起来,张阔可是厂里最年轻的车间主任,这小子以后肯定有出息。”
张冬玲说完,瞥了一眼归希文,见他无动于衷,又提高音量道:“人家现在不仅自己升了车间主任,还把张涛也提成了车间里的组长,张涛以前忒不上进,现在跟了张阔,倒是有长进了。”
归希文猛然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出刺耳的声响。
“今天没胃口,先回去了。”
归希文转身往外走,张冬玲朝一旁的归向荣使眼色,“你瞧你瞧,现在你儿子说都说不得,说一两句就翻脸。”
“谁让你尽挑一些他不喜欢的话说。”归向荣边说边取下眼镜框。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忠言逆耳你懂不懂,你整天就知道维持父亲的好形象,怎么不和希文聊聊他工作上的事情?”张冬玲叉腰反驳。
眼看家里又要一顿暴风骤雨,顾樱追出去,“妈,我也不吃了,我去看看希文。”
“哎哎哎,”张冬玲想叫住顾樱,顾樱一转身溜得没影。
张冬玲重重叹了一口气,站在门口怅然若失,回头望了厨房一眼,闷闷道:“做了一桌子菜,谁吃啊。”
归希武刚从房间里钻出来,完全不明白客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陡然听到这一句,大声嚷嚷:“我吃啊,一桌子菜我都能吃下!”
张冬玲回头瞪着归希武,“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归希武:“……”
他招谁惹谁了嘛。
顾樱出门,追上大院里的归希文。
“你真不吃晚饭了?”
归希文双手揣兜,冷着脸找借口:“不吃,反正她做得也不好吃。”
顾樱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没提刚才张冬玲的话,只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要是好吃呢?你吃不吃?”
归希文看着面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顾樱没答话,朝他眨眨眼,“你等我一下。”
顾樱跑回娘家,过了好一会儿,她提着食盒过来,炫耀似地说道:“我让我哥特意为你炒的,大厨的手艺你可不能再挑剔了,我们带回家吃。”
归希文没想到顾樱还特意让她大哥炒菜,刚才烦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他提着食盒,高高兴兴地回家。
食盒里放着三道家常菜,归希文一一摆出来,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不禁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大哥手艺真不错,又精进了。”
顾樱她大哥在工厂食堂里做大厨,归希文以前偶尔在食堂吃过饭,知道她大哥的手艺不赖,不过好久没吃,总觉她大哥手艺又进步了,比以前吃过的更好吃。
顾樱见他吃得高兴,把一大半米饭留给他。
归希文明明在感冒期,没有胃口,这次却吃得比平常还要多,他吃饱喝足,拍拍肚子,满意地凑到顾樱耳边,“要不,咱们以后都去你大哥那儿蹭饭吧?”
顾樱推开他,呲笑:“我大哥很忙的,哪有时间天天做饭,平时都是我妈做饭,你别想顿顿都吃到我大哥开的小灶。”
“这样啊。”归希文有些遗憾。
他啧啧嘴,望着桌子上的空盘,嘴里满是回味,要是他妈的手艺有顾樱她大哥那么棒就好了,他饭量估计都得增一增。
过了两天,归希文下班回家路过大院,偶然遇到顾樱她大哥顾承志。
顾承志推着三轮车往大院里走,三轮车上摆着一堆大白菜,旁边还有一小堆胡萝卜。似乎刚从外面采购回来,正准备把这些蔬菜运到工厂食堂。
归希文脚踩地,撑住自行车,热情地道谢:“大哥,谢谢你前天开的小灶。”
“前天晚上我感冒了,那会儿胃口不好,要不是你的手艺,我还真吃不下饭。”归希文说完这段话,很快又踏上自行车走了。
顾承志站在原地,一脸懵。
他什么时候给归希文开小灶了?
他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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