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地震这几天,全城大小机构停工休假,警/局方面的调查却没有停步。
蔡雨将最新的案件进展展示在会议室的投影布上。
在警方的最新问话结果中,嫌疑人毕敏方全部推翻之前数次的问审结果。首先是当初和舒羽的见面,她表示自己确实是打工回去的途中在孤儿院门口遇见的对方,但当时舒羽的外伤却并没有自己最开始形容的那样严重,仅仅只是手臂、膝盖的摩擦小伤。
其次,关于孤儿院的omega小孩被院长蒋阳瑞欺负猥/亵是全靠舒羽的一面之词,毕敏方并没有见到实际的情况。
她表示自己最开始因为毕方和孤儿院omega孩子的原因,非常厌恶蒋阳瑞,甚至想要报/警,是舒羽制止了她,舒羽表示,此事一出必定是巨大的社会舆论,孤儿院的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们今后该如何自处,他自己也没有勇气在法庭上指出这些年的过往经历,将伤口撕裂披露给众人。
然后舒羽告诉她蒋阳瑞有心脏病,能唯一终结这个噩梦的,他暗示毕敏方,只有一场合理的“意外。”
毕敏方向警方表示,自己完全是被舒羽引导蒙蔽着带上这条路,甚至她觉得当晚在自己面前飞快就倒下去的蒋阳瑞并无挣扎的痕迹,他不确定那个时候蒋阳瑞是否早已死亡。
…
蔡雨在长桌的尽头讲述完毕敏方那边的最新情况,桌边的那位大三实习生岳阳成倚坐在座椅上哼笑一声:“你把我当枪使,我就毫不留情的搞死你么?bo恋,感情也这么廉价啊?我还以为这个毕敏方会当个冤大头,痴心不改呢。”
说着话,他状似无意,扫了一眼坐在前方的陈肴言:“师父,你怎么看?”
陈肴言的手指仍旧在拨动电脑的鼠标,视线放在电脑屏幕上,闻声只淡淡道:“我没兴趣对当事人的三观及情感的进行批判和评价。”
岳阳成笑了下,端起面前加冰的美式喝了一口,没再吭声。
毕敏方的供词重新推翻,自然对于舒羽这方也有影响。蒋阳瑞的死亡时间最精准也只能确定在两个小时之内,与舒毕两人紧密相关,已确定系故意谋杀,但蒋阳瑞究竟是怎么死的、死亡的准确时间、谁是主谋,还需要重要的调审。
舒羽的证词并没有大改,仍旧坚持毕敏方主导两人关系,义愤填膺教唆自己构成死者意外死亡并不认可毕敏方的说法。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电梯的玻璃厢门透进来大楼剔透干净的灯光,蔡雨站在陈肴言身后,在旁边抱着平板转发文件,抬头时看见陈肴言的视线放在一楼大厅的待客沙发边。
有些干枯瘦弱的年老omega,并没有坐在黑皮沙发上,而是搭了个手工小板凳缩在那里,微微抬头望着楼上——楼上是各位律师的办公地点。
灯光泛着寂静的凉意,安静的洒在那人身上。
蔡雨叹了口气,轻声询问身前的陈肴言:“陈律,你觉得…目前这个情况,还有可能给毕敏方做无罪辩护吗?”
隔着半个大厅和玻璃,老者的视线乞求又安静。
陈肴言看着电梯的数字变成负数,实事求是的淡淡说:“要等案件审查结果出来,我才知道要如何为毕敏方做辩护。”
电梯轻缓的降落在地下停车场,陈肴言一边迈腿往前走一边对身边跟着的蔡雨说:“你紧跟那边的诉讼文件和材料,最好是找个人守着。这个案子已经拖了有段时间,那边会施压,可能刚出结果第二天就开庭。”
蔡雨点头,靠近陈肴言的车的时候,她被车轮边蹲着的蓝白身影晃了一眼,以为是什么潜伏的贼或是捣乱的,率先越过陈肴言去利索的把对方拎出来。
路沉蹲在车边已经犯困,冷不丁的被陌生人拎起来胳膊,吓了一跳,怒目瞪向靠近自己的人就要抬脚开踹。
却在回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了两步之远的陈肴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陈肴言,从那天晚上在酒吧外面仓皇的表明心意,他回去之后便沉浸在自尊、自卑、抑郁、愤懑、失落、压抑交替而来的情绪中,但还是想他,想到刚出来期中测试的成绩就以此为借口来守候等待,此时看见他,就感觉心脏凹陷下去的那一块满溢出来酸胀的情绪。
陈肴言示意蔡雨,蔡雨放下捏住路沉的手,询问是否需要送陈肴言回家。
陈肴言摇摇头,自己开车坐进了驾驶座。
见状,路沉也飞快的上了副驾。
他从校服硕大的衣兜里摸出一叠叠法粗糙但分数漂亮的试卷,趁着陈肴言还没有启车先展开给对方看:“陈肴言,我并没有在学校荒诞度日,我在好好学习。”
他紧跟着说:“我想就直接叫你的大名,不想再叫你言言哥。你总觉得我是个小孩,总觉得我说的话不算数,其实你也才比我大…5岁。我也不想叫你陈律师,那样你永远都要把我当成一个当事人的身份。现在我十几岁,你二十岁,所以看起来5岁的年龄差有点大。但等你40岁、50岁,我们就是同龄人,我从现在开始就要和你做同龄人。”
“你不要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什么都知道,我一点也不单纯。我现在就希望,你能以正常的、平等的眼光看待我,以一个成熟的omega身份,我只希望这个。我会用实际行动让你相信的。”
陈肴言把他的几张高分试卷重新叠好交还给他,没对他的那番话作出回应,过往说的已经够多,陈肴言也不想再无数次的重复:“我送你回学校。”
路沉却坐直了身体,带着些微期盼:“今天期中考完放周末,宿舍的门禁是晚上八点,我不想回城外的孤儿院…其实我以为你7点能下班。”
陈肴言偏头看了他一眼:“还没吃晚饭?”
路沉低低的嗯了一声:“还没。陈肴言,我可以去你家睡一晚吗?”
陈肴言看着车前镜打灯变道,一时没吭声,就听见身边人在说话:“我可以保证,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学校,高二高三都不放假,地震也只放了那两天。我本来以为,你们收工第一天能准点下班,但我不知道你们是晚上7点才上班。好不容易放假出来一趟,我不见你一面,我不舒服,所以我一口气等到现在。”
“然后我确实有私心,其实我完全可以爬墙翻进宿舍楼,但可能就是天时地利到这里,我就想多和你待一会,不想刚见到你你就把我送回去。”路沉撑着下巴,似是有点低落。
陈肴言却突然出声询问:“你住四楼?”
路沉刚点完头。
陈肴言跟着问:“翻墙?”
路沉居然抿出个笑来,眼睛在黑暗的车里显的亮晶晶的:“那个墙还行,有阳台和很粗的水管,和攀岩那种…差不多。”
红绿灯前,陈肴言停下车:“以后不要翻墙,太危险。”
路沉看前方大学城路牌的标识,心里微动,脸上带笑:“噢,以后都不翻了,我争做最乖的三好学生。”
路沉小步跟在陈肴言身后进了电梯,到达21楼,一层两户的精致小户型搭配两厢电梯,他们刚出电梯,外送员拎着陈肴言点的餐点与他们前后脚出来,那厢电梯里还有两个搬着纸箱的装修工人。
陈肴言签收外卖,那两位工人似是察觉陈肴言住在隔壁的身份,客气笑笑说:“我们8点之后就没有什么大动静,这会把沙发桌子搬进去就下班,不会吵到您的,明天您上班去了我们才会来。”
陈肴言只淡淡点了点头。
那位热情的工人又边进隔壁的门边朝门内吆喝:“郭老板,这个沙发还是…”
陈肴言关上了门,隔绝了走廊和对门的声音。
青少年在abo分化后,也同时迎来一个飞速的发育期,协同生/殖/器官的发育成熟,视个体素质和性别及生活条件影响,这个发育期有长有短,发育幅度有大有小。
路沉明显因为自己的好斗而拥有相当良好的身体素质,所以他即使有omega特有的纤瘦,个子却并不低,配上他那张少见的漂亮晃眼的脸,其实对三种性别都相当具有吸引力。
此时,他搅着碗里的虾仁粥,看着餐桌另一边的人,灯光从高处淡淡的笼下来,路沉并不想收敛自己的目光,却又不得不收敛。
所以在陈肴言放下勺子,拿纸巾擦完嘴巴的时候,两个人猝不及防对视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自己脸侧升起的高温,这些外在表现让他的心思总是无所遁形。
他呼出口气坚持着,没有撤离,陈肴言的目光却依旧平稳平淡,他问:“路沉,你了解我多少?”
…
周冽皱着眉顺着邮箱发出今天的第三封邮件,又将视线转回到晦涩的外文和模糊黑白的手术记录中,他单手摩擦着触控板,不成样子的斜倚在病床头上,脖子正偏的有些不舒服,就听见病房的门被随便敲了敲。
郭皓然插兜走进来,脸上挂着点莫测的笑意,深色牛仔裤裤脚沾了点油漆的颜色:“少爷,居然在学习?”
周冽飞快的阖上电脑阻挡伸长脖子的郭皓然:“别瞎看,懂不懂隐私?”
郭皓然哼一声坐在床边:“今天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周冽单手将电脑合上搁到自己枕头底下,懒洋洋的:“好的坏消息。”
郭皓然拍了一巴掌周冽没受伤的头:“好消息是装修队很给力,照这两天的工作量,再两三天那房子就能装完。”
周冽嗯了一声。
郭皓然斜瞟了一眼眯着眼睛的周冽:“至于坏消息嘛…你家被偷了?”
周冽眼睛都没睁开:“什么玩意儿?”
郭皓然看好戏似的口吻,一字一顿:“陈肴言,今晚带了个非常帅气年轻的omega,回家,我亲眼看见的。”
最开始隔着搬运货物的工人,郭皓然看见对门的陈肴言,还在想他和周冽的那档子没有公开的暧昧aa恋现在搞成了对门的近水楼台。然后下一秒,郭皓然就看见离他很近处的纤细瘦弱的男性omega,看见他们很顺利的进了家门然后关上。
他只看见omega的侧脸和肩颈,不过那放在陈肴言身上的眼神,实在过于直白热烈,让人一眼就注意到,甚至根本不用想他们可能的其他关系。
然后他就开始替周冽不值,周冽和陈肴言似乎来来往往有两个多月,可能还没能进他的家门,不然也不可能还没出院就急吼吼的定了陈肴言隔壁的房子,然而他还是敌不过人家金屋藏娇的速度。
周冽睁开眼睛,像是真的没听清楚:“什么?你再说一遍?”
郭皓然冷笑一声:“我再说一百遍也是这个意思——我说,陈肴言今天晚上,带omega回家了!两个人亲亲密密、甜甜蜜蜜、暗潮涌动,一起回的家!回的你对门的陈肴言的家!那房子你还要住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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