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福晋前来,年氏和李氏都起身,云华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方才在这大厅中发生的一切早就有小丫鬟前去禀报福晋了,福晋来时还有些厌烦。
李氏还真是,从年轻时起便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一点长进都没有。从前怀恪郡主还在的时候,多少能劝住,现在怀恪去了,李氏越发昏头了。
这样想着,福晋面对一屋子的行礼,面上带笑,说道:“平身吧,你们今儿来得还是早,反倒显出我的懒了。”
“福晋哪里的话,妾身们是来早了。”武氏往日里嘴巴最会说话,此时也接话道,“福晋若还说自己懒的话,拿着满京城的怕是没有几个敢称自己勤快了。”
福晋笑了笑,随即将目光放到了云华的身上。
“你们倒也罢了,二格格年纪还小,小孩子正是缺觉的时候呢。”福晋看着云华的目光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柔和。
三年前福晋带着云华办了满月宴后,吴嬷嬷提议过,若是福晋喜欢二格格不如抱过来养着。主母抚养底下的孩子,名正言顺的。
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福晋不是不心动的。膝下寂寞,若能有个孩子,不论是个阿哥也好,是个格格也罢,到底能排解些寂寞。
可仔细一思量,福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哪个格格侍妾的孩子便罢了,可这是年氏的女儿。年氏这几年就这一个女儿,必然护着。再者,年氏如今得宠,四爷也不一定会愿意让自己抱养年氏的女儿,毕竟年氏的母家也已经比乌拉那拉家要强些了。
况且这入府几年来,年氏一直温良恭俭,若是因着这事结下仇怨倒是不划算了。
“来给福晋请安,哪里还说得上这些。”见话题扯到了女儿,年氏轻笑着说道。
福晋一笑,没说什么。
倒是李氏,还记着方才年氏暗讽她母家的事情,此时一听这话,当即冷笑:“是啊,年妹妹为了让女儿博得福晋的喜爱,这么小的年纪倒是也舍得让二格格不睡觉前来站规矩,只是可怜了二格格呀。”
其实庶女给主母请安本来就是历来就有的规矩,只是从前怀恪年幼的时候,李氏和福晋之间剑拔弩张,不愿让女儿前来正院受气。加之怀恪身体弱,便向四爷求了恩典,不必每次请安都来。
此时见年氏每次都规规矩矩地带着女儿来,便很是瞧不上。亏得还有爷的宠爱和得力的母家呢,竟然这样忌惮福晋,宁可让女儿受委屈。
“是啊,比不得李姐姐。”年氏今儿已经是第二次被李氏挑衅了,心下也已经有了些厌烦,此时笑道,“只是从小家父家母便教导了规矩,我的女儿自然由我来教导规矩。这本就是应有之举,李姐姐反应这样大,倒是让妹妹诧异了。”
“不过听闻李姐姐说的这话,妹妹倒是明白了在外面听到的一些传言。”说到这,年氏用帕子捂起嘴笑了笑,“先前还不解,现在真是明白了,怪不得呀。”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的,但却让李氏瞬间怒火起。
此时亲王能有两位侧福晋,亲王世子一位,郡王一位,其余的贝勒贝子皆没有侧福晋的名额。而这些亲王郡王的侧福晋大多都是康熙指的,也就是和年氏一样的来路。
极少的是王爷前去御前请封的,所以侧福晋的家世一般而言都不会太差。但李氏便不同了,她父亲只是一个知府,而且默认地方官比京管矮半截。
出去交际的时候,李氏多次因为家世受到冷遇。亲王侧福晋大多看不上她,和她一起交往的时候,也只有郡王侧福晋愿意。
于是李氏便更看重这些,也更不想别人在她面前提家世。若说这话的是个格格,那李氏早就骂出声了。
“你说清楚,什么传言?”李氏看着年氏,眼睛里仿佛在喷火一般。
年氏回以一笑:“到底是别人说的话,妹妹也不好转述呀。”
淡淡几句话,便将李氏气到了,她直直地盯着年氏,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
“好了,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在呢。”福晋皱着眉打断,“李侧福晋,年侧福晋和二格格懂规矩罢了,你方才那话却是过了。再者,我身为二格格的嫡额娘,便是她孝顺才每每跟着年侧福晋来请安。”
福晋这话看似在夸云华,但实际也踩了李氏一下。云华来请安是懂规矩孝顺嫡额娘,怀恪从前不来便是不懂规矩不孝顺了。
但这话并没有什么错,所以李氏咬着牙没有多说什么,接下来的时间都闭嘴了。
见李氏不说话了,福晋和下面的人聊了两句,便让众人散了。
年氏起身牵着云华走了出去,李氏坐在椅子上看年氏的背影,满是恨意。
看见李氏的样子,耿氏心里有些不屑。这都是第几次了,李侧福晋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每每都爱招惹年侧福晋,偏偏还斗不过。
这心里不屑,面上便带了些出来。李氏眼尖看见了,怒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
“耿格格,你这是做什么表情呢?”李氏咬着牙,“我是侧福晋,而你只是个格格,尊卑地位都已经弄不清了吗?”
耿氏没料到自己的表情竟然能被李氏看到,当下愣了愣,但反应过来之后面上带了些笑:“侧福晋哪里的话,妾身是想到了昨儿看见的一只耗子。那只耗子扰得妾身好几天没睡好,昨儿总算是抓住了。”
“耗子?”李氏冷笑,“是真耗子还是假耗子,只有你自己知道,但你方才对我不恭敬。福晋既已经走了,那我便替福晋教训教训你。”
耿氏没想到李氏这样纠缠着不放,皱了皱眉。
“侧福晋,”钮祜禄氏开口了,看着李氏笑道,“不知耿妹妹是哪里冒犯了侧福晋?”
李氏冷冷道:“对我不够恭敬。”
“那咱们便请福晋来裁决吧,”钮祜禄氏脸上的表情不变,“这到底是福晋的院子,侧福晋若是要在这里代替福晋教训耿妹妹,那便是不合规矩了,便着人去请福晋吧。福晋最是宽和的人了,必然不会计较我们这点小事去打扰她的。”
福晋不仅不会计较,反而会拍手称快。这李氏简直是将自己的把柄递到福晋手中啊,若真在这僭越了,那即便是将怀恪抬出来,四爷也不会留情的。
李氏明显也想到了这点,脸上更差了。盯着钮祜禄氏,连着说了好几个好,才离去。
等李氏离去后,宋氏也起身走了,她入府最早,但接连夭折了两个格格,四爷一年半载都不会去她那里一次,早就成了府中的透明人了。所以万事不掺和,也没什么人找她的麻烦。
紧接着的就是武氏,她更为看中自保,李侧福晋刚刚出去时的表情,明摆着就是要找耿氏和钮祜禄氏的麻烦了。最近还是和她们远着些,免得被连累。
耿氏朝着钮祜禄氏笑了笑,笑容里带了些无奈。
拉着耿氏,钮祜禄氏摇了摇头,一起出了正院后才说话。
“妹妹方才,实在是太大意了。”走在回院子的路上,钮祜禄氏声音有些无奈。
耿氏和钮祜禄氏是一起进的府,院子也分在了一起。加之生孩子都是前后的,比其他人要亲厚许多。
所以钮祜禄氏在耿氏的面前说话很直接:“李侧福晋的性子咱们都知道,何必急在一时惹了她的不悦。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可能不会好过了。
“我也没想到,本来看着她盯着年侧福晋的背影,这才面上露出来了些,”耿氏也有些后悔,“也是我大意了,这下恐怕是要连累姐姐了。”
“只是今日她是在嚣张过了,早早的我们可没人惹她,便为难我们,我方才给她请安站得腿都软了。”耿氏说起这个,语气中带着愤愤,“福晋可从来没有过这样。”
钮祜禄氏无奈:“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位李侧福晋的性子,我们这些年被她为难的还少吗?”
“如今看爷对她也只是淡淡的,甚至去她那里的次数还比不上来我们这的,也不知道她现在嚣张什么,”耿氏忍不住嘀咕,“真不知道当初爷为什么要为她请封侧福晋,这样的人哪里担得上这样的位置。”
“你这话可不要再说了,”钮祜禄氏拧眉,“这话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让旁人听见,那可就不是李侧福晋一个人的怒火了。”
方才那话,更是直接质疑了四爷,若是传到四爷的耳朵里,耿氏也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
耿氏讨好地笑了笑:“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只在你面前说过这些,哪里会去旁的地方提一句。”
“好了好了,回去吧,我怕的倒不是李侧福晋为难我们,怕的是三阿哥为难两个孩子。”钮祜禄氏拉着耿氏加快了脚步,想要回院子里商量商量。
现在府中的三个男孩子都在前院养着,由四爷亲自教导。倘若三阿哥以兄长的身份为难两个孩子,那才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耿氏被提醒了这一点,脸色难看了些,也加紧了脚步。
雅南院,此时年氏已经带着云华回到了雅南院。
这一早晨的请安,云华除了行礼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也就福晋在的时候回了几句福晋的问话,其他时候都闭着嘴巴。
年氏刚一回来,便听到了茯苓绘声绘色地讲着她走了之后,李氏和两个格格之间的龌龊。
“呵,她也就这点本事了,去为难两个格格。”年氏很是看不上这种把气撒到别人身上的行为。
后院里这些争端,年氏从来不避讳着云华。毕竟雍亲王府的后院并不算乱,这些纷争小事若是都要避讳着,怕以后养成了太过天真的性子。
身为王府格格,以后若是运气不好那便是要去抚蒙的。便是运气好些,嫁到了京城,也必定是高门大户,争端手段都不会少,从小便知道些,也没有什么不好。
茯苓笑道:“她自然是比不上主子的,只是可怜了两位格格了。”
“对了,”年氏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现一抹异彩,“你让人盯紧了前院,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来报。”
想到了前院养着的三个阿哥,年氏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
李氏那样短浅的性子,并不适合教孩子。三阿哥弘时的不学无术,即便是在后院,年氏也是听说了些的。
不仅不学无术,性子还格外地好强。若是知道了后院的争端,奈何不了年氏,却不知会不会去找耿氏和钮祜禄氏儿子的麻烦。
有了女儿之后,年氏早早就开始打算了。自己本就是难以怀孕的体质,生了圆圆之后说不得不会再有孩子了,那为了女儿和自己以后考虑,年氏早就在观察府中这三个阿哥了。
前两年,年氏已经将三阿哥弘时继承爵位的可能性在自己私心里降低了。没有什么本事,性子也过于急躁好强,除非四爷对李氏再次死心塌地,不然可能性很低。
剩下的就是耿氏和钮祜禄氏的儿子了,看着钮祜禄氏的儿子要优秀些,背书策论都被先生夸奖过。小小年纪性子就很是沉稳,也很得四爷的喜欢。但这也难说,最好是两个都交好。
即便不交好,也不能结仇。
心里已经有了要交好的人选,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李氏迁怒,说不得就是一个好机会。
想到这,年氏拿着书的手顿了顿,看向了云华努力学《三字经》的身影。
园园,额娘必然会好好给你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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