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晋江独发
◎两位水火不容的大队长紧紧抱在一起。◎
“那、那车是?”王衍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前座的两个大佬没一个搭理他, 江焕操纵方向盘,越野SUV像一条灵活的鱼,在汽车的洪流中丝滑变道, 直接急速超车, 跟军车并排行驶,而路鹤里在同一秒钟,把头伸出车窗外, 给他们发出预警的手势。
押送阿璧的是一辆小型军用越野, 注意到路鹤里后, 立刻发现了反常,一个军人端着枪冒出头来, 向后竖起一只手掌, 示意其他车辆保持距离。然而其他车辆纷纷减速,一直非常低调的黑色别克却继续紧紧地咬在后面。
江焕飞快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黑车,简短道:“前面有出口吗?”
路鹤里低头滑了一下导航仪的地图:“从这往前四公里都没有辅路出口,他们准备下手的地方应该再往前, 这是个打前哨的。军车没有准备,不能硬碰硬, 我建议是现在行动。”
“当然, ”路鹤里把导航仪随手扔下,语气突然一变, 话里意有所指, “你也可以不听我的建议,毕竟我是跟走私集团不清不楚的人。”
车内的气氛顿时凝固。
江焕紧紧抿着嘴, 脸色不好看, 冷冷甩出一句:“那你也不用听我的, 毕竟我是放走嫌疑人的黑警。”
两人目光交锋了一瞬, 光火迸射,然后各自撇过脸。
王衍:??合着这车里就我一个好人?
在江焕和军车并排行驶之后,黑色别克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忽然猛踩油门,不退反进,一个急速变道,横头插到了军车后面,把后行车辆吓得一个急刹车。
“嘭——嘭咣咣咣!”
黑色别克的急速变道造成了四五辆后车的多车追尾,一辆白色的小型轿车在强大的冲击力之下,车尾直接甩了90度,冒着白烟横在了大马路的中间,其他车道上正在行驶的车辆来不及避让,直直地撞了上去,十几辆事故车像一团乱麻一样拧在马路中间,整条道路的交通瞬间瘫痪。
警队其他三辆车都在后面,两辆追尾,一辆被堵在事故车后。警员们纷纷跳下车来,留下一两个人疏散交通,其余的人揣着枪就向前冲,一边通过对讲呼叫,一边亮出警官证,临时征用了追尾比较轻的前方车辆,继续向前追赶,但是军车、江焕的越野SUV还有黑色别克行驶的速度太快,一转眼就不见了影。
路鹤里按下了车窗,时速130公里下,狂风呼呼地灌进车里,他果断亮出手?枪,「砰」地一声,向空中鸣枪示警,然后枪口对准了黑色别克:“A7769,停车!”
王衍是个文职书记员,才刚来警队几个月,平时也没怎么出现场,上次近距离听到枪响还是在入职培训的射击课上。一瞬间,他只觉得巨大的轰响之后,耳边开始出现电流般的耳鸣声,整个脑袋都嗡嗡的。他的脸都被疾风吹变形了,哆哆嗦嗦地抓紧了前座的靠背,拉着哭腔说:“我、我没有枪……”
江焕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拉开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支黑漆漆的92?式手?枪,看也不看,向后座递了过来。
王衍抖着手接过,还没找到保险栓在哪,就听江焕喝了一声:“低头!”
“砰砰砰!”
王衍刚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一梭子子弹就打在了越野SUV后挡风玻璃上。江焕的车是经过改装的,车窗都是防弹玻璃,但也架不住这么高强高密的射击,很快就炸开了冰花般的裂纹。路鹤里也缩回脑袋,口中骂了一声:“草!”
江焕飞快地向旁边斜了一眼:“几个?”
路鹤里探手从后座抓了两件防弹衣过来,一件扔到江焕腿上,一件往自己身上套:“五个,你撞吧。”
“撞?”王衍腿都软了,“撞什么?”
江焕瞥了一眼后视镜:“你坐到右边去。”
“不……”王衍哭丧着脸抓紧了江焕的椅背,“驾驶员后面的位子是最安全的,万一出车祸,副驾一般都是撞得最惨的那个……”
“闭嘴。”他话还没说完,路鹤里突然骂了一句,“给你5秒钟。”
这时候你俩倒挺齐心的……王衍都快哭了,抖着手,按了两次都没按到安全带扣,刚爬到后座的右侧,车辆突然减速,他一头就撞上了椅背。他慌慌张张地摸过安全带,就在他扣上安全带的一瞬间,江焕猛打方向盘,“刺啦啦——”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响起的同时,车身剧震,江焕竟然生生用车身将黑色别克别死,将它逼得猛松油门。越野SUV和别克、别克和公路护栏同时挤压摩擦,带起一串火星。而江焕竟然毫不减速,反而继续踩死油门,车头直直地就冲着黑色别克撞了上去!
“低头弯腰!”
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惯性之下,所有人都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被安全带勒得肩骨生疼。王衍在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灵魂出窍的濒死体验。
越野SUV左侧车头陷入了黑色别克的车身,别克被挤压在越野和护栏之间,车尾甚至微微离开了地面,后轮还在空转不停。
王衍恍惚间看到,在驾驶位的车头撞上别克的一瞬间,江焕拽了一把安全带,整个身体向副驾猛地一扑。而路鹤里似乎早有准备一般,瞬间张手接住了他。
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在生死一瞬间,想也没想,一个把性命交了出去,一个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王衍并不知道,这是车辆侧面撞击时驾驶员最佳的自我保护方式。他只知道,当自己晕头转向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就是两位水火不容的大队长紧紧抱在一起,在巨大的冲撞力下猛地一震,还摇晃了几下,玻璃碎渣劈头盖脸里落在两个人的背上,轰鸣声震耳欲聋,他们却都没松手。
江焕的脑袋埋在路鹤里胸前,路鹤里身子在向左侧倾斜,胳膊却伸出去护住了江焕的头颈,避免他被撞击到。而江焕的手从路鹤里的腋下穿过,用手肘替他挡了一下安全气囊的冲击力。
两人被安全气囊挤得紧紧贴在一起,身上落满了玻璃碎片,耳边是令人头痛欲裂的轰鸣声,在惨烈惊心的事故现场,在车头不停涌出的白烟的衬托下,甚至有点同生共死的意思。
独自在后座被撞得七晕八素的王衍:??
你们俩同事情深,合着就我多余呗?!
就在他独自凌乱的时候,两位大队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迅速分开,各自解开安全带,同时拔出了枪。
路鹤里推开车门,猫着身子下车,冲王衍说了一句:“车里待着。”然后头也不回,又对江焕甩了句,“你也是。”
江焕套防弹衣的手一顿,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挑眉反问:“我也是?”
路鹤里扭头看了他一眼,「嘶」了一声。
他已经习惯了危险的时候自己冲,一方面是保护其他同事,一方面也怕其他人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刚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次身边的人是江焕——一个不需要他保护,也不会给他拖后腿的人。
“哦,你可以下来。”
这个加重了语气「你」字,是个特指,非常微妙。王衍泪流满面地矮下身子,像只鹌鹑一样趴在了全是玻璃渣的后座上,瑟瑟发抖地抱住了小小的自己:合着就我不配呗。
江焕解开安全带,躬身弯腰,长腿一迈,踩着副驾的座位,敏捷地从右侧下车,跟路鹤里并肩掩在了车身后,端枪瞄准了黑色别克。
军车已经渐渐驶离了视线,甩掉他们进入了安全范围。远处也隐隐有警笛声响起,应该是交警正在赶过来。
王衍听到他们在车外鸣枪示警:“A7769,车内人员,举起手来 !”
黑色别克里,连同司机一共有五个人,靠近右侧车窗的两个人已经被撞得头破血流,司机被安全气囊挤在座位和公路护栏之间,动弹不得,而副驾垂着脑袋,似乎已经晕死过去。里面有两个人伤得比较轻,但两侧车门都被挤压变形,一时打不开,一个平头的刀疤脸刚从车窗里爬出来,「砰」,一枚子弹就打在了车顶,逼得他只能就地一滚。
刀疤脸身上背的是轻机枪,抬起枪口就冲着他们一阵乱扫,路鹤里和江焕同时矮身,然后颇为默契地一左一右拉开距离,向刀疤脸开枪回击。
既然对方开了火,那就不用客气了。
第二个人刚爬出车窗,就被江焕一枪打中了大腿。江焕掩身在车头处,双手各持一枪,也不冒头,也不管能不能击中,双手一直不停开枪,制造两人都在车头处的假象,把刀疤脸的火力全都吸引了过去。密集的扫射之下,子弹就像雨点一样,哒哒哒,车头顿时被打得千疮百孔,直冒白烟。而路鹤里悄没声地矮身移动到车尾,引而不发,直到刀疤脸的身位越来越转向车头,瞅准机会,从背后砰砰两枪,刀疤脸惨叫一声,应声倒地,抱着胳膊在地上不停打滚,路鹤里当机立断,扑过去一个手刀,直接把人击晕。
一抬头,另一个中枪的嫌疑人已经被江焕拷在公路护栏上了,还顺便卸了一个肩膀,直接脱臼。
5分钟不到,结束战斗。
抱头躲在车里的王衍在硝烟中缓缓直起身子,头上顶着玻璃碴子,环顾一地狼藉,目瞪口呆:2v5,原来这就是大佬的世界?
不是说路队和江队从不合作办案吗?这配合默契的,连二十年的老搭档都比不过啊?
江焕开始搜身,而路鹤里拍拍裤子,探身从车窗里掏出江焕的对讲机:“02呼叫,02呼叫。”他报出了撞车的位置,请求指挥中心派人支援。然后又补了一句:“对方只有一辆车来拦截,很可能有问题。立刻联络交警和军方,加派武装人员继续护送军车前往基地。”
中央警队指挥中心的接线员迅速反应,按照他的指示一一照做之后,揉了揉眼睛:这不是江队的对讲频段吗?怎么是路队在呼叫?嘶。
“0202,我是指挥中心,呼叫已收到。那个……03还好吗?”
路鹤里瞥了一眼身边的江焕:“好着呢。”
指挥中心:“哦、哦……”
一队的刑警们驾驶着临时征用的民用车辆赶到,将黑色别克层层包围了起来。交警、特警、属地派出所等支援力量和救护车也陆续呼啸而至,路边被拉起了长长的黄色警戒线。
黑色别克里,两人昏迷,一人骨折,车外两人中弹,倒地不起。警员们费了好大劲才把撞瘪了的车门撬开,把人从里面拖了出来,送上救护车,由特警和刑警押送向医院去了。
拍照取证之后,路鹤里和江焕钻进撞瘪了的黑色别克,开始一前一后,分别勘察现场。车里军火并不算很多,看样子确实只是个诱饵,并非劫军车的主力。车里散落着一些钥匙、手机之类的零碎,路鹤里翻了翻,便装进证物袋,递给了身后的刑警。他一转头,就看见江焕手里拿着一个从嫌疑人身上搜出来的钱包,盯着一张卡片,站在车边若有所思。
“看什么呢?”自从江焕发现了邵斯年笔记的问题之后,路鹤里对于他侦查线索的能力多了几分信任,探头看了一眼。
江焕把卡片递过来。
这是一张夜店的高级VIP会员卡,做成黑底金字,还挺高级的样子。上面写着夜店的名字——「在水一方」。
附庸风雅。路鹤里在鼻子里轻嗤一声。把卡片翻过来看了看,除了地址、电话,没有别的了。
“有什么问题?”路鹤里挑了挑眉毛。
江焕默不作声,递过了另一个钱包。路鹤里打开,目光一凝。
是一张一模一样的卡。
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和江焕对视了一眼。路鹤里点点头:“今晚去查一下吧。”
一直在偷窥的王衍,从车窗里探出头,不解地问:“几个熟人一起搭伙去夜店娱乐,不是很正常吗?”
江焕转过脸,冷眼一扫:“怎么进的中央警队?”
王衍立刻话都说不利索了:“靠、靠、靠……”
路鹤里眼睛一瞪:“骂谁呢?”
“考、考试进来的。”王衍终于结结巴巴把话说完,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路鹤里忍俊不禁,胳膊肘搭在车窗上,安抚般地给他解释:“在他们常去的消费场所,有可能掌握更多的线索,比如经常一起来的人、经常点的小姐之类的。”
他没说出口的是,还有一种最危险的可能,这家名叫「在水一方」的夜店,就是走私团伙的一个窝点,或者联络点。但他怕说出来把小孩吓坏了。
王衍感激涕零地狂点头,就听路鹤里冲着江焕哼了一声:“吓唬新人干什么?你一进警队什么都会吗?”
说的好。王衍在心底为路鹤里摇旗呐喊。路队,以后我就是你这边的人了!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江队从此就是我的一生之敌!我帮你骂他,帮你挠他,帮你干掉他当上警队老大!
就见江焕冷冷一瞥:“我刚进警队的时候,路队可没这么有耐心。”
王衍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嘶。”路鹤里竖起眉毛,“那我骂人是难听了一点,但你就没有问题吗?实习警员里敢跟老子动手的,你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江焕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刚才勒得我脖子快断了,扯平。”
“草。”路鹤里揉了揉肋骨处,“你差点把老子的肺给撞碎了,还没找你算账。”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儿,只见江焕的目光落在路鹤里的肋骨处,又立马跟烫了似的避开,耳朵诡异地一红,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了。
王衍:??不是你俩深情拥抱、生死相依的时候了?
见他走远了,王衍才战战兢兢地重新冒出脑袋:“那个路队……当时你俩谁打赢了啊?”
路鹤里抬手就是一个暴栗:“有没有脑子,他要是打赢了,实习期后还能留在警队吗?你警察业务不熟练,巴结领导也不会?多跟人江队学着点,啧啧。”
王衍:??
合着你俩穿一条裤子,就我一个大冤种呗?
作者有话说:
被扔在警队整理案卷的白晓晓泪流满面:终于有人替我当大冤种了。
第32章
? 晋江独发
◎有你这么出现场的吗?给我笑!◎
午夜, 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
夜幕下,路鹤里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真丝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 胸前的V字开口松松地垂下来, 黑色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整个人慵懒地斜倚在车门上,一句话都不用说, 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颠倒众生的魅力。
霓虹灯在真丝衬衫的布料上流动着炫目的色彩, 吸引了不少虎视眈眈的目光。他刚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旁边就有一个胆大的凑上来,点着了打火机, 殷勤地送到他嘴边。
路鹤里微微低了低头, 脖颈的线条弯成一个矜持的弧度,就着他手里的火点上烟,然后右边嘴角稍稍一勾,挑了挑眉毛, 是「谢谢」的意思。
这一低头,一挑眉, 那陌生男人直接看呆了。
江焕静静地坐在出租车里, 透过车窗盯着路边的两个身影,拳头松了又紧。
“给, 发?票。”出租车司机从前座转过头来, 叫了两次,江焕才如梦初醒, 接过发?票和找零, 推门下车。
他走到路鹤里身后的时候, 正听到那陌生人不怀好意地问:“帅哥, 一个人吗?”
“不是。”
路鹤里还没说话,肩膀突然被人往后一扳,就见江焕一步跨上前,宽大的肩膀像座小山一样挡在他前面,冷冷道。
那口气非常不善,目光冰冷雪亮,像刀锋一般劈下来,甚至已经有攻击性满满的雪松味Alpha信息素压制过来。那陌生人打量了一下江焕,一看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悻悻地转身,眼神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路鹤里身上。
路鹤里嘴角一勾,在江焕肩侧探出半个脑袋,用夹着烟的手冲他打了个小幅度的飞吻。那人直接晃了神,差点一头撞到树上。
路鹤里噗嗤一笑,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又吸了一口指尖的烟。江焕莫名地火气上涌,冷冷道:“我们是来夜店便衣侦查的。”
不是让你来招蜂引蝶的。
“你还知道这是夜店。”路鹤里懒懒地吐了个烟圈,用一根指头挑了挑江焕的衬衫扣子,嫌弃道,“你看看你穿成这样,再板着个死人脸,哪里像来夜店玩的?倒像是来扫黄的。”
江焕跟平时一样,穿着整齐挺括的白衬衫,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冰山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性冷淡」,笔直笔直地站在夜店门口,满身正气,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如果不是来扫黄的,八成也是来检查营业许可证的。
江焕抿了抿嘴,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再看看周围的红男绿女,确实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来来,哥教你。”路鹤里抿了一口烟,勾勾手指,“扣子解开。”
江焕一脸逼良为娼的不情愿,内心挣扎了半天,才在路鹤里的眼神威逼下,抬手解开了第一颗衬衫扣子。路鹤里不耐烦地抬抬下巴,江焕又勉强解开了第二颗。
“草,磨叽。”路鹤里把烟叼在嘴里,探过身子,修长冷白的手指攥住他的领口,直接上手哗啦一撕。
“啪嗒、啪嗒”,江焕的衬衫被他一连扯掉了三颗扣子,落在地上到处乱蹦。本来禁欲系满满的白衬衫被凌乱地扯开,直接敞到了胸腹处,露出了大片结实的胸肌,颇有一种高岭之花跳下神坛的冲突感。
江焕就像被当街扒了衣服的良家女子,差点上手给路鹤里一个耳光。
“行了。”路鹤里吐了一口烟,满意地扬扬眉毛。
江焕紧紧咬着牙,用一双喷火的眼睛瞪着他。路鹤里心里偷笑,故意逗弄着江焕,向下压着手:“Relax,relax。你这样杀气腾腾的进去,嫌疑人五秒内都跑光了。来,眉毛展开,笑。”
江焕恼羞成怒,英俊的五官都要扭曲成麻花了,路鹤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指手画脚:“哎对,嘴巴扬起来,笑一个……有你这么出现场的吗?给我笑!”
江焕在路鹤里的淫威之下,委屈地咧了咧嘴角。
“行吧。”路鹤里掐灭烟头,懒懒地勾手,“跟着我。”
夜店的沉重的大门推开,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强劲的鼓点就像一下下砸在后脑勺上似的,震得人耳膜都在痛。舞池内彩灯闪烁,卡座里觥筹交错,炫目的灯光刺的人眼都睁不开,只能模糊看见满世界的群魔乱舞。
路鹤里像换了个人似的,骨子里那种属于刑警的干练气质不翼而飞,带着一身浪荡子的风流气息,自如地从摇头晃脑的人群中间穿过去,还随着音乐的鼓点,松松地摇晃着肩膀。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用不着刻意勾人,在迷蒙光影中自然而然地顾盼生情。他身形清瘦,一扭起来,劲痩的腰肢线条便在宽大的真丝衬衫下若隐若现,立刻吸引了不少如狼似虎的目光。
江焕大脑都要充血了,眼睛盯着路鹤里的背影,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魂儿,机械地挪动着双腿。跟着路鹤里穿过人群的时候,时不时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咸猪手抓一把大腿,摸一下肱二头肌。要不是路鹤里一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闹事,他早就一把掰折那些不知死活的愚蠢手指了。
更要命的是,那个人穿着贴身的真丝衬衫,肩胛骨的形状都清晰可见,露出一小片冷白色的脖颈,锁骨随着身体的扭动摩擦着真丝衬衫的领口,就这样在他前面两步远的地方,随着音乐慵懒地摇摆着。每扭一下,江焕的太阳穴就跟着突突跳一下,全身的血都朝大脑涌了过去。
江焕再也受不了,上去一把拉住路鹤里的胳膊,把他拖到了一个卡座里,猛地扔在皮沙发上,然后自己咬着牙往旁边一坐,手臂上青筋暴凸,心率直达180,心电仪见了都要不要命地报警。
他觉得再让路鹤里这么扭下去,他的大脑血管就要爆裂了。
“卧槽。”路鹤里冷不防被人提起来扔进了沙发,一脸懵逼,在混杂喧闹的环境里,不得不贴近了他的耳朵大声喊,“你也太入戏了,这是要演霸王硬上弓?经过老子同意了吗?”
热气一下一下喷在耳际,暧昧的灯光在眼前忽明忽灭,江焕急促地喘着粗气,喉结上下狠狠一滑。
要不是指甲死死地掐进大腿里,疼痛给混沌的大脑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他险些就要把这人按倒在沙发,不要命地吻上去。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把自己身上的白衬衫撕下来,然后把这人严严实实地兜头裹住,连一寸皮肤、一节骨骼,都不能让旁边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侵犯到分毫。
谁的眼珠子敢往路鹤里的身上转一下,他就想冲上去把人脖子扭断。
江焕用杀人目光扫视全场时,路鹤里还以为他的暴躁是由于不喜欢这种场合,于是他拍拍江焕的肩膀,在震天的音乐声中提高了音量:“能不能专业点?你一个Alpha还怕被人占便宜啊?”
江焕一双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副随时要跳起来暴走的样子。
路鹤里「嘶」了一声,不自觉地向旁边挪开了半米,做出一个投降的手势:“行行行,不勉强你了,你在这待着,我去。”
“你去哪?”江焕厉声问。
路鹤里从兜里夹出那张VIP会员卡,在江焕眼前晃了晃,又朝吧台努了努嘴,看来是打算去吧台试探一下。
江焕瞥了一眼,从卡座到吧台这一路,起码有二十双眼睛在盯着路鹤里,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
路鹤里没等他答话,已经从沙发里站起来,随手拎了一下衬衫的肩线,眼神瞬间换上了一派朦胧涣散,仿佛喝醉了酒的样子,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吧台走。
江焕的手指把西装裤都抓皱了。
舞池里男男女女摩肩擦踵,耳鬓厮磨,但在江焕眼里,整个世界都黯淡下去,变成了黑白色,只有那个清瘦的背影站在追光中,孤独又慵懒地穿过喧嚣,一步步地走向吧台,然后斜斜地倚了上去。
路鹤里伸手打了个响指,调酒师立刻过来,递过一张酒水单。那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酒单,微微侧头和酒保交谈着什么。他的皮肤在摇曳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嘴角似乎浮起一丝笑意,冲酒保挑了挑眉。
他刚往吧台边一坐,身边已经围上了两三个人,殷勤地跟他搭着话。江焕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远远地看到,那些恶心的嘴唇一张一合,一个劲儿地往路鹤里身边凑。
路鹤里从酒保手里接过一杯血红的鸡尾酒,手腕转动,杯身轻轻一晃,漫不经心地啄了一下凑上了来的酒杯。
被他碰了杯的男人顿时喜笑颜开,拉过凳子往他身边蹭,路鹤里也不拒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那人说着话,时不时地低头,浅啜一口自己杯里的酒。
过了没一会儿,江焕看到路鹤里的手伸进了裤兜,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出一张金色的会员卡,在酒保面前晃了晃,然后轻轻拍在了吧台上。
来了。江焕心神一凛,虽然隔着十几米远,仍然不自觉地绷紧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人的嘴唇轻轻开合,看口型,说的似乎是——“有人给了我一张卡,能在这存酒吗?”
江焕的心脏骤然收紧。直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才在粗暴的咒骂声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目光只顾追随着那个人,脚下已经不知不觉地朝吧台走出了快一半的距离。
“啪!哗啦——”吧台的方向突然一阵躁动。江焕一震,倏地抬头,顾不得暴不暴露的,猛地扒开眼前的人,向吧台的方向挤过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了8千,谁再说我短,我就吐血给你看!(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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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晋江独发
◎一个真正的、深入的、极致纠缠的吻。◎
路鹤里翘着脚坐在吧凳上, 冷眼看着两个Beta正在为他争风吃醋。
他只跟那个瘦子碰了杯,于是旁边的胖子不乐意了,想凭借吨位优势把瘦子从路鹤里身边挤开。那瘦子自认为得了路鹤里的青眼, 哪里肯让, 两人很快就从拉拉扯扯变成了推推搡搡。偏偏路鹤里火上浇油,在那瘦子快要摔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那瘦子趁机摸了摸路鹤里的手背, 路鹤里当着那胖子的面, 竟然半推半就没有拒绝。那胖子认为自己被驳了面子, 愈发上火,肩膀一横直接撞了上来, 肥厚的身体带倒了吧台上了一溜儿酒瓶。
酒瓶摔在地上, 酒水四溅,很快引起了混乱。人群纷纷退避,有浓妆女子的衣裙被溅上酒渍,开始扯着那胖子不放, 酒保和服务生在一边大呼小叫,酒吧里的安保也开始纷纷往这边跑。
江焕远远地看着那人位于漩涡的中心, 却不紧不慢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从容地起身,身形一闪, 便从混乱中全身而退, 像一滴掉入大海的墨汁,倏地不见了踪影。
江焕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推开一个正试图往他身上蹭的娇软小O, 伸着脖子开始四处张望。忽地, 他目光一凝。
方才跟路鹤里对话的调酒师, 正站在场边,和一个穿黑西服的人附耳说着些什么,还有些慌张地指着刚刚路鹤里所在的方向。
江焕一凛,灵台一片清明,瞬间理解的路鹤里方才的行为:必定是调酒师看到那张卡后,神情有异,路鹤里觉察到,才刻意制造了方才的那场混乱,趁机从中脱身。
江焕一刻也没有犹豫,转身往门口的方向挤去。他知道凭路鹤里的本事,必定有办法抽身,自己只需要赶紧出去跟他会合,避免节外生枝。
江焕头一低,掩身在灯光的暗区,保持着不算太显眼的速度,向门口移动。就在他挤出舞池,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几个黑西服打扮的人匆匆从他身边路过,脚步声纷乱。江焕不动神色地向墙边侧了侧身,只觉得其中一个人有些面熟,不易觉察地抬了抬眼,多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也穿着全套西装,但颜色和其他人略有不同,不像是打手之一。
在那人注意到他之前,江焕收回目光,脚步踉跄了几下,装作喝醉的样子,干呕几声,顺势弯腰撑了一下墙,避免自己的脸被那个人看到。
就听那个面熟的人吩咐了几句什么,其中有个人低声回了句:“那个人还在里面。”
江焕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如果那张卡有问题,这家「在水一方」就不是清清白白的普通夜店,必定和走私集团有关联。路鹤里如果真的被发现,就算他是神仙,也没法一个人对抗。
那几个人走远了,江焕一秒都没有犹豫,闪身就折了回去。
路过一个卡座的时候,江焕手臂一拂,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了放在桌角的一包烟。他抽出一根叼在唇间,拦住了路过的一个女服务员,低声:“不好意思,我想抽根烟,哪里有窗户?”
那女服务生被他深邃幽黑的眼睛一盯,心已经乱了,指指角落,结结巴巴道:“那、那边厕所有窗户。”
“只有这一个吗?”
“嗯、嗯。”
“谢谢。”江焕转身就走了。
女服务员呆呆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只觉得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还在耳边环绕,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江焕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手指在唇边的烟上不停摩挲,看起来就是一副烟瘾犯了的样子。走进厕所后,江焕避开两个正在放水的陌生人,直奔最里面的窗户处,抬头看了看。
这扇窗户是用来换气通风的,又小又高,但凭路鹤里的身手,钻出去是没有问题的。江焕刚把心放下了一点点,眼神一扫,却见窗棱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不像有人刚攀出去过的样子。
江焕的心又一提,就听厕所门口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他立刻推了一下身边的隔间门,想要躲进去,门却是锁的。
他向旁边迈了一步,正要推下一个,隔间的锁扣突然啪嗒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小缝,一只胳膊迅速伸出来,一把就将江焕拉了进去。
江焕一个趔趄,猛地撞在了一个胸膛上,低头一看,狭小的空间内,路鹤里正挑着眼睛看他。
“你……”江焕刚一张口,路鹤里就把一根指头竖在了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刚才厕所有人,我出不去。”路鹤里用口型对他说,冲窗户的方向丢了个眼神。
保安们已经开始挨个敲隔间的门,隔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
“敲什么敲,拉个屎都不让人安生?”
隔间依次开门的声音越来越近,江焕的手臂肌肉骤然收紧,眼神一凛,是准备发动攻击的动作。
然而就在隔间门被拉开的前一秒,路鹤里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衬衫领口,用力往下一拽。江焕猝不及防地一倒,额头几乎撞在了路鹤里的脸上,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往路鹤里身后的墙壁上一撑。
门被拉开,光线突然一亮。江焕刚想回头,脸却被路鹤里用力扳了过去,下一秒,温热而湿润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那触电一般的触感,令江焕全身僵住。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吻我。他吻我。
他吻我。
路鹤里比他瘦小一些,被江焕宽大的肩膀一挡,几乎整个人都被掩在了他怀里。门外的人愣了一愣,路鹤里的手突然用力掐住了江焕的后颈,发出「呃唔」一声旖旎的呻?吟,江焕的身体立刻战栗起来。
门外的安保手扶着门,要关不关的,似乎还在犹豫。电光火石间,路鹤里的手抓着江焕的后领口,用力往下一拽。江焕本就失去了好几颗扣子的衬衫,顿时被剥下大片,露出肌肉结实的肩膀和后背,暴露在凉飕飕的空气中。路鹤里的手指在江焕光裸的后背上不安分地游走,两个人脖颈交缠,看起来马上就要情不自禁地进行下一步。
江焕的衬衫被剥下肩膀的瞬间,保安们立刻尴尬地退开,还贴心地伸手帮他们关上了门。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门刚一关上,路鹤里的手就从江焕背上移开,捏住锁扣一扭。
“啪嗒。”隔间的门被锁上了。
路鹤里松开他,眼中毫无醉意,清醒冷静。江焕还没有回过神,一双无措的黑色眸子近在咫尺,用含义不明的目光盯着路鹤里。
路鹤里朝外面努努嘴,示意他们已经离开了,然后用手肘把依然俯在自己身前的江焕顶开。
“算你为革命事业牺牲色相了啊,回去给你记一功。”路鹤里弯了弯嘴角,伸手帮江焕把衬衫拉起来,一副提了裤子不认人的无所谓态度。
江焕像被冻住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任他把自己的衬衫拉回原位,定定地看着路鹤里。
“嘶。”路鹤里挑挑眉,把脸撇开,故作轻松地低声笑道, “别这么斤斤计较,又不是第一次了。反正你一个Alpha……呃唔。”
话还没说完,江焕突然毫无征兆地俯下头,强硬地扳过他的脸,嘴唇用力地覆了上来。
路鹤里的眼睛蓦然睁大。
这一个吻,和刚才路鹤里光打雷不下雨的蜻蜓点水截然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深入的、极致纠缠的吻。
霸道的舌尖顶开他的牙齿,一寸一寸地入侵着温热的口腔,尖利的牙齿甚至控制不住力道,几乎要把路鹤里的嘴唇咬破。
江焕的手指滑过路鹤里的下颌骨,睫毛轻轻颤动,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的紧绷着,似乎在用这个吻,发泄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恨意。
或者说爱意。
一瞬间,路鹤里大脑的转动也停滞了。
江焕为什么吻我。现在他没有昏迷,没有进入发?情期,也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威胁。
他头脑清醒。他为什么吻我。
何况在他眼里,我应该是个Alpha。一个Alpha,为什么要吻另一个Alpha。
路鹤里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陷落在了这个滚烫的吻里。
Omega被标记后的本能,让他有些迷恋这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江焕的胸膛带着急促又炽热的心跳贴上来,烟草的气息裹挟着雪松味,像一场狂风暴雨般的侵略,冲向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每一次呼吸。
路鹤里的识海一片混沌,他的身体先于意识,丢盔弃甲,向眼前的人交出了全副武装。
他甚至想要回应。
这个人身上的气味和温度,他已经越来越熟悉,甚至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想抱他,想沦陷,想沉溺,想打开尘封已久的大门,容纳他的入侵。
江焕脖子上戴的那枚弹壳,坚硬,冰冷,突兀地摩擦在两片炙热的肌肤之间,硌得路鹤里锁骨生疼。
他的意识突然有了刹那的清明。
妈的,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
路鹤里的脸微微后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江焕向后狠狠一推。江焕的后背重重地撞在隔间门上,「咚」地一声,整个隔间的铝板都跟着震了震。
“草,悠着点!”外面的人骂,“要干回家干去!”
两个人都像溺水的人刚刚上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在极近的距离下交汇。
“你,出去。”路鹤里听到自己声音嘶哑。
江焕的眼睛不敢看他,似乎有些后悔,沉默了几秒钟,转身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往后点有二更。
第34章
? 晋江独发
◎这一切都是信息素在作祟。◎
路鹤里用手搓了一把脸, 在马桶盖上坐下来,脚有点发软。
这不是他和江焕第一次如此亲密。但之前要么是江焕受伤昏迷,要么是因为催?情信息素进入了发?情期, 要么就是为了避免暴露迫不得已。
但刚刚那个算什么?
对江焕来说, 被一个Alpha吻了,理应很恶心、很不爽。虽然是身处险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江焕不至于因此跟他翻脸, 但终究是一件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当时路鹤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肯定要被江焕冷言热语、毒舌相向一番。
但是, 他为什么又吻我一次。这小兔崽子。
路鹤里心绪如麻,手指插?进了乱糟糟的头发里。
就算被一群毒贩持枪追杀的时候, 他都没有这么慌乱无措过。
隔壁响起一阵冲水声, 厕所的门打开,震耳的音乐声瞬间涌入,随着门被合上,又倏地安静下来。路鹤里听到头顶的窗户轻微地一响, 然后是几下衣料摩擦的声音,轻轻的一声「扑」, 应该是厕所里没人了, 江焕已经跳窗出去。
路鹤里甩甩头,起身推开隔间的门。他双手扒着窗沿一撑, 又攀了一下窗框, 身体敏捷地向上一窜,钻出窗户, 也跳进了外面的草丛里。
这扇窗户不临街, 出去就是夜店后面的小胡同。外面是跟夜店内完全不同的世界, 静谧的夜沉沉地笼罩着, 路灯昏黄,触目所及,行人和车辆已经很少。
路鹤里直起身子的时候,看到江焕正静静地站在墙根处等他。
路鹤里顾不得计较,往旁边的阴影里一闪身,贴着墙面,快速向没有路灯的小路移动。
江焕也一言不发,矮了矮身子,紧紧地跟在他后面。直到彻底离开酒吧街的范围,进入一片静悄悄的居民区,两个人才先后停了下来。
路鹤里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江焕站在他身后,嘴巴张了张,又合上。
路鹤里稳稳心神,瞥了他一眼,甩甩头发,轻飘飘道:“卧槽,你报复心也太强了。被老子亲一口怎么了,你还得亲回来,妈的。”
江焕喉结滚动,没说话。
路鹤里漫不经心地抬手,理了一下真丝衬衫的肩线:“行,扯平了,以后不许再记恨老子。”
对于路鹤里来说,不管江焕那个吻是出于什么心理,含含糊糊地把这件事揭过去,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让彼此都有一个台阶下。
他不是十六七岁的纯情高中生了,不会追着江焕逼问,你为什么吻我,你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管刚才那个吻是意乱情迷,还是处心积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成年人之间保持体面的最佳方式。
但是他转身的背影,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轻快,颇有些仓皇而逃的意思,脚下还差点绊了一跤。
江焕接受了他递过来的台阶,没再多说什么,十分配合地转移了话题:“这个「在水一方」不太简单。刚刚我在夜店里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啊,熟人,熟人。”路鹤里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思绪乱飞,嘴里接着话,却根本不知道在自己在说什么。
江焕亲我。艹,他为什么亲我。
“嗯,熟人……呃不是熟人,是面熟。”江焕虽然表情冷静,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
我亲他了,我怎么亲他了。
两个人强装镇定,鸡同鸭讲了几个回合后,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交流案情的好时机,默契地各自闭了嘴。
路鹤里OS:江焕亲我,难道他发现我是Omega了?不对,就算他发现我是Omega,他也不能亲我啊!卧槽!
江焕OS:我怎么能亲他,他生气了吗?他怎么没揍我,糟糕,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
两个人默默站在路边,思潮翻涌,恨不得穿越回10分钟前,宁肯被走私犯抓住挨上几枪,也不要搞出这么一个难以收拾的局面来。
幸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解救了两个丢了魂儿的大队长。
“你上吧。”
“你上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随后路鹤里尴尬地挠挠头发,“我上了啊。”然后拉开车门逃进了出租车里。
车门嘭地关上。司机侧头问了句:“小伙子去哪?”
路鹤里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开,先开,去哪儿都行。”
司机愣了下,看看他,又看了看站在车外的江焕,若有所思地踩下了油门。
路鹤里盯着后视镜里江焕越来越远的身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跟男朋友吵架了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路鹤里,表情是出租车司机特有的吃瓜兴奋脸。
“没,没吵架……”路鹤里迷迷瞪瞪地说完,才猛然惊醒,忽地提高了音量,“不是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出租车司机啧啧两声,一脸的「我懂」,反问道,“那是什么?”
“是……”路鹤里张嘴,却顿住了。
是同事?可是哪有同事会在厕所里互相亲的啊?
是死对头?好像也早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那是什么呢?
路鹤里脑子乱哄哄的。
司机偷窥着他纠结的表情,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摇头道,“年轻人。”
路鹤里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抬手摇下了车窗。深夜的秋风灌进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和江焕相处的一些画面。
走私船上,枪声响起时挡在他前面的身影;
连夜审讯之后,那一袋递过来的草莓面包;
跟自己抽的同一个牌子的烟;
为了避免自己秘密暴露,切断和警队的联络;
在他即将撞上钢筋时,伸过来拉住他的手;
发?情时,在车里那个粗暴又绝望的吻;
江心快艇上,拼了命地往自己身上套的救生衣;
流星划过后,那句无限怅惘的「下辈子我想做一个Omega」;
借宿后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桌上那碗温热的粥;
文件袋里花花绿绿的外卖单;
即将撞车的瞬间,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
路鹤里猛地一震,突然冒出了一身冷汗,心脏骤然收缩,指尖也变得冰凉。
这一切他注意或没注意到的、奇奇怪怪的细节,突然统统指向了一个最合理又最匪夷所思的解释。
江焕,他……
路鹤里根本不敢让那两个字出现在自己的大脑里。
不会吧,不可能啊。在他眼里,我不是一个Alpha吗?
他不是一直特别讨厌我,处处跟我对着干吗?
他怎么可能会……那个什么我?
路鹤里慌得一批。妈的。
长久以来,他接收到的爱慕太多了,甚至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不屑一顾。但这个人怎么能是江焕?怎么可以是这个小兔崽子?
从很多年前起,他就已经做出决定,他绝对不会像其他Omega一样活着,所以这辈子不会被任何Alpha标记,也不会和任何人结合。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让自己像Alpha一样活到抑制剂彻底失效的那一天,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像那颗划过江心上空的流星,给世界留下一个潇洒又决绝的背影。
因为注定要独自离开,所以除了顾梦生,他从不和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联系,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动摇自己已经设定好的人生轨迹。
他表面上和每个人嘻嘻哈哈,但从未允许任何人走近他的身边,走进他的世界。他之所以放任江焕和自己靠得稍稍近了一些,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江焕是最不会在乎自己死不死的人,是最不会跟自己产生过多纠葛的人。
可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路鹤里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害怕。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如果换了其他人,他可以有一万种冷漠绝情的方法,让那个人彻底死心,甚至从此恨上自己。
但当这个人是江焕,一切就变得麻烦起来。
因为比江焕亲了他更让人心惊的是,自己的内心似乎并不抗拒那个吻。不管是出于信息素的吸引,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身体是诚实的。
路鹤里的手指一点点攥紧了座位的布套,手心湿漉漉的,满满都是冷汗。他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停地回忆那些江焕跟自己对着干的瞬间,拼了命地说服自己:不可能的吧。这小兔崽子那么讨厌我。
这些林林总总的奇怪细节,总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可是,他为什么亲我?他为什么亲我!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回的家,他失魂落魄地下车,失魂落魄地上楼,失魂落魄地躺在了床上。
忽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也许是标记之后,江焕对我产生了某种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本能。而我也是一样,因为他标记了我,我没有办法抗拒信息素的天然吸引。
这一切都是操蛋的信息素在作祟。
是的,一定是。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的心里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路鹤里深吸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等到这倒霉的标记期过去,一切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这小兔崽子又会变得讨人厌起来,世界也还会像之前一样正常运转。
是的,一定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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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晋江独发
◎原来,他当时也是这种感觉。◎
路鹤里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大脑迷迷糊糊的,只隐约有一个念头, 昨天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想了一会儿, 猛然惊醒,身子一抖:妈的,江焕亲我。
穿衣服的时候, 洗脸的时候, 刷牙的时候, 乃至喝水的时候,他都没有办法把这句可怕的话从脑子里甩出去。
第三次把剃须泡沫当成牙膏挤在牙刷上之后, 路鹤里终于愤怒地举着牙刷, 冲镜子里挥了挥拳:妈的,江焕为什么亲我!
他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他心里堵得难受,大脑里全是问号, 很想找人说一说,可是他除了顾梦生没什么朋友, 如今顾梦生也被卷进了走私案, 他不得不跟顾梦生保持距离。
路鹤里点开手机通讯录,从头翻到尾, 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他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家里静得似乎连呼吸都有回声。
他头一次觉得有点孤独。
路鹤里发了一会儿呆, 出门下楼, 开车去了警队。
警队大楼里, 小崽子们一如既往地闹哄哄, 警员们在走廊里穿梭,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路鹤里回到熟悉的环境,被纷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环绕着,心里自在了一些。
白晓晓抱着一大摞案卷经过,探出一颗脑袋:“老大,案卷准备好了,也快到规定时间了,送过去吗?”
路鹤里随手翻了翻,沉吟道:“顾梦生的询问笔录拿过来,我再看一遍。”
“好嘞!”
白晓晓把案卷放在中间的大桌子上,抽出一本递给他。
路鹤里刚翻了两页,懒散歪着的白晓晓突然弹起来,身体绷得笔直:“江队!”
路鹤里心头一跳,就听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了自己身边。他没敢抬头,继续装作专心致志看案卷的样子,手指不知不觉地用了几分力,把案卷的纸边都捏皱巴了。
就听江焕在自己身后说:“路队,我想看看顾梦生的案卷。”
路鹤里眼皮跳了跳,头也不抬:“等着。”
江焕也没再吭声,就站在他旁边等,一副看不到案卷就不会离开的架势。
路鹤里心烦意乱,匆匆翻了几页,就反手把案卷往江焕胸前一拍:“给给给。”说完转身就要走。
他刚走到门口,江焕又在背后叫了声:“路队。”
江焕干了这么操蛋的事,却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路鹤里顿时心头火起,觉得自己不能输。
亲一口而已,你不怂,老子会怂?
他回过身来,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干嘛?”
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江焕的目光反而闪了闪,不太自然地避开,手里扬了扬案卷:“这个人,有点问题。”
路鹤里扬了扬眉毛,走回他身边。江焕拿的是顾梦生的案卷,看的却不是顾梦生的询问笔录,而是径直翻到了最后一页,停留在抑制剂买家的笔录上。
“昨天我在夜店看到那个面熟的人,是他。”江焕的手指划过了那个名字,“陈明远。他是走私集团的人。”
陈明远。又是陈明远。
“我刚刚让他们查了一下这个人。”江焕递过自己的手机,给路鹤里看陈明远的资料,“这个陈明远没有公职,但实际上担任着常东炜上将私人助理的角色,跟常明赫走得也很近。”
“陈明远如果和「在水一方」是一路的,那必定是走私集团的人。”说到这里,路鹤里灵光一闪,身子突然前倾了一下,抬起头,“这是不是意味着,常明赫可能并不直接涉及走私?如果他知道陈明远跟走私集团有关,怎么可能让他来冒充抑制剂买家,进入警方的视线?”
江焕点点头:“也许在常明赫眼里,陈明远只是一个常家的助理,是一个他比较信得过的人。”
路鹤里蓦地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常明赫知道走私的 M-IV型抑制剂的完美化学式,跟邵斯年的死也不清不楚,却跟走私没有关系?这可能吗?”
江焕沉吟道:“如果他和邵斯年一样,也是被利用了呢?比如……”
两人的视线相遇,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常东炜。
江焕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而是模棱两可地说,“以这个人的身份,于公于私,都有可能从常明赫那里取得化学成分式。”
常明赫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路鹤里没说话,手指摩挲着案卷的边缘,就听江焕在他耳边问:“路队,你觉得顾梦生可以信任吗?”
顾梦生,可以信任吗?
这些天,路鹤里也在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情感上他是绝对信任顾梦生,但逻辑上,顾梦生的嫌疑无法彻底排除。这让他纠结,又痛苦,既陷在顾梦生可能跟走私有关的恐惧里,又无法摆脱自己怀疑最好朋友的负罪感,几乎夜不能寐。
这一瞬间,路鹤里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江焕拿着抑制剂质问自己时的眼神。
路鹤里的心头轻轻一颤。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他当时也是这种感觉。
“如果你不愿意去问顾梦生,”江焕缓缓地说,“我们可以继续从邵斯年入手。我查到他父亲还在基地第一总院住院,院方出于对他父亲病情的考虑,还没有把死亡通知书递过去。”
——
给家属送死亡通知书,是一项所有警员都最不愿意出的任务。他们宁愿直面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愿意面对家属绝望哭泣的脸。
邵斯年的父亲住着一间6人病房,这已经是第一总医院床位最多的多人病房了。但是这间六人病房里,躺了足足十一个病人。邵斯年的父亲就窝在其中一个加床上,窄窄的一条行军床,放置在过道的地方,是最差的位置。
病房里连病人带家属挤了二十多个人,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浑浊气息。见到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站在门口,更是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路鹤里迈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脸盆、饭盒、铺盖卷,好容易才跟着护士挤到了邵斯年的父亲床边。
邵斯年只有二十四岁,但他的父亲看起来,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说是他的爷爷都信。长期缠绵病榻,让老人瘦得皮包骨头,嘴巴微微张着,嘴角控制不住地流出一些涎液。若不是眼珠还在动,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像一具干尸。
见到两个年轻的警察停在自己身边,老人转了转浑浊的眼球,脸上浮现出几分迷茫的神色,周围的病人和家属也开始窃窃私语。路鹤里看到老人这个模样,心里揪得难受。斜眼一瞥,江焕却无动于衷,一脸铁石心肠的样子,看得路鹤里浑身不爽。他本来就对江焕憋着火,这下子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出口。
“邵冰秋先生,你好,我是中央警队的,我们……”江焕说着,就把手伸进了公文包里,看样子是要直接拿出死亡通知书来。
路鹤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大,直掐得江焕骨头都咯咯响了一下。江焕愣了愣,微微侧头看他,只见路鹤里两眼冒火,凑近了他耳边,压低声音:“姓江的,看不见老人家现在什么状况?你心是铁打的吗?”
路鹤里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得江焕耳际痒痒的,但盯着他的那双桃花眼里,分明都是愤怒。江焕失神了半秒,缓缓地把手腕抽了出来,眼睛还是看着邵斯年的父亲,说完了被打断的后半句话:“我们是您儿子的朋友,他今天有点忙,让我们过来带您做检查。”
路鹤里一怔,就见江焕从包里抽出手,手里拿的不是死亡通知书,而是一包纸巾。
江焕微微抿着嘴,抽出一张纸巾,在狭小的空间里蹲下身,给邵斯年的父亲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路鹤里尬住,挠了挠头。江焕跟小护士一起把老人扶到轮椅上,就往外面推。路鹤里讪讪地想要伸手帮忙,江焕硬邦邦地胳膊一杠,没有让地方。
路鹤里讨了个没趣,只好跟在后面。江焕和护士把老人推到没人的诊室里,才慢慢地从头跟他解释起邵斯年被拘留的事。他的语气算不上温柔,表情也绝对称不上和蔼可亲,依然是严肃得有点让人害怕,但他说得很慢,一直微微弯着腰,努力凑近老人耳边,尽力提高着音量。
江焕解释完,特意强调了一下邵斯年的嫌疑已经被排除。邵斯年的父亲眼睛颤颤的,盈满了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我们家斯年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犯法的事的……这些年,都是我拖累他了。”
在邵斯年父亲的口中,邵斯年和很多苦出身的学霸一样,低调、勤奋,自律到近乎自虐。他智商极高,连跳几级,24岁就已经博士毕业。为人比较内向,无法摆脱穷人家孩子的那种自卑,平时没什么朋友,唯一走得近的,只有几个同学和研究小组的同事。而邵斯年的父亲,反复提到了一个名字——他的老师、领导,常明赫。
“幸亏常老师人好,经常借给我们钱,还把斯年介绍到研究小组工作……”邵斯年的父亲唠唠叨叨地擦着眼泪,“斯年经常跟我说,他工作了,咱们家以后的日子就好啦。”
江焕和路鹤里都定住了,谁也没有办法开口说出邵斯年的死讯。
路鹤里注意到江焕似乎咽了一口唾沫,呼吸有点急促。他避开邵斯年父亲的视线,艰难开口:“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上周五。”邵斯年父亲慢慢地回忆着,“他来帮我交医药费。”
上周五,9月7号——走私船出事的那天。
“那天他有什么反常吗?”路鹤里问。
“没有啊。”老人双目浑浊,努力回忆,“他那天本来说要陪床的,在我旁边看书。后来他说,他领导给他留了个纸条,让他去买点什么东西,然后就走了。”
纸条!阿璧从笔记里拿走的纸条!
路鹤里一凛:“纸条是夹在笔记里吗?”
“对。”邵斯年父亲干巴巴的嘴唇艰难地开合,“他看笔记的时候看到的。”
“常明赫留给他的?”
“好像是这么说的。”
路鹤里和江焕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困惑。
这又是怎么回事?常明赫大大方方地让陈明远进入中央警队的视线,一副对陈明远涉及走私一无所知的模样,却又留纸条让邵斯年去走私交易的城东码头,借此转移警方的视线。
他的行为前后矛盾。
路鹤里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江焕突然低声对他说:“那张纸条,真的是常明赫留的吗?”
作者有话说:
22:00 二更;
别问,问就是还没写完……QAQ
第36章
? 晋江独发
◎去死的话,你得带着我一起。◎
路鹤里一凛。如果不是常明赫, 谁能冒充常明赫将邵斯年引去城东码头,甚至引导他自杀?
从逻辑上来说,必定是非常了解常明赫, 也非常了解研究小组的人。
比如常东炜, 比如……顾梦生。
他的眼皮颤了颤,指尖冰凉。
恍惚中,他听到邵斯年父亲颤悠悠地问:“两位警官, 斯年什么时候回来?”
老人枯树枝般的手臂向前伸了伸, 似乎想要去拉一下路鹤里的手, 但又觉得自己身上病气太重,怕两个小伙子嫌弃, 终究还是抖抖索索地放了下来。他只是费力地抬着满是皱纹的脸, 用求救的目光看着他们,试图从路鹤里和江焕的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路鹤里的睫毛垂下来,心脏揪得难受,呼吸都有点困难。他突然非常后悔今天到医院来。他该怎么说出口, 你那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儿子,千辛万苦熬到今天, 正准备大展宏图、迎接苦尽甘来的人生, 却在几天前从自家楼上纵身一跃,活生生地摔成了一滩烂泥?
他说不出口。
就听江焕低声问:“邵先生, 您还有别的家人吗?”
路鹤里的心提起来, 燃起最后一丝希望,却听邵斯年的父亲艰难道:“没有了……我就斯年一个孩子, 我病了这么多年, 能借钱的地方都借遍了, 哪里还有什么亲友愿意跟我们交往呢?就我们爷俩相依为命啦。”
路鹤里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邵斯年的父亲还在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拳头攥了攥,直接把烂摊子扔给了江焕,自己一言不发,转身像逃一样离开了病区。
路鹤里独自站在医院楼下,倚着栏杆抽烟。他抽了一支又一支,不知过了多久,江焕才慢慢地走出来,停在他身后。
路鹤里没有抬眼,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扫过他们的脚边,萧瑟阴凄,身上寒意阵阵。两个大队长默默地站在医院楼下,邵斯年的父亲反应如何,路鹤里没有开口问,江焕也没有主动说。
良久,就听江焕在他背后开口,哑着嗓子:“给我一支吧。”
路鹤里垂着头,把烟盒和打火机递过去。江焕慢慢地抽出一根,点在唇间。
这是江焕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抽烟,他抽得很慢,手指将烟递到唇边,吸一口,又沉默地放下。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无声地燃烧着。
把一盒烟都抽光之后,已经是夕阳西下,残照漫天。
医院里来往的人流也慢了下来,偶尔有吱扭吱扭的轮椅声在身边响起,又渐渐远去。
“这案子,不能就这么给军方。”良久,路鹤里周身笼罩在在落日的斜晖里,只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们两个都再清楚不过。
跟军方对着干,跟这样一个庞大的走私集团对着干,背后没有任何力量,身边得不到任何支持,如同悬崖边上走钢丝,一步之差就是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路鹤里摇头笑了笑,果真应了阿璧那句话,死无葬身之地。
看来阿璧早就知道其中关窍,才会故意透露线索诱他入局,看他引火烧身。可他,偏偏如了阿璧的意,明知是死路也要往里跳。
如果让警队其他人知道,恐怕会吓得腿都站不直,如果让汪总队知道,八成会跳起来揪着他的耳朵怒吼——“你是不要前程了?还是不要命了?”
但是江焕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嗯,我觉得也是。”
路鹤里并不意外。他侧过头,对江焕无声地笑了笑。
——
这案子要查,但不能放在明面上、大张旗鼓地查。
路鹤里和江焕在表面上,都做出配合基地决策的姿态,把全部案卷都移交给了军方。在老汪那里,也是按流程汇报过了便衣侦查的情况,就听命「停止追查」。
等所有人都下班之后,深夜无人的时刻,路鹤里和江焕单独留在办公室里,相对而坐。
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两个人颇有点同病相怜,或者说惺惺相惜的意味。
“现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路鹤里靠着椅背,翘起脚,“我们不要再内耗了,开诚布公一下吧,江队。”
江焕笔直地坐在办公桌后,黑漆漆的眸子闪了闪。
“我理解你有秘密,我也有。”路鹤里摊摊手,“但我们可以选择性地交换几个秘密。咱俩来互相交个底。”
“行。”江焕终于开口。
“我拿了实验室的M-IV型抑制剂。”路鹤里坦然地看着江焕的眼睛,“但顾梦生给我的是他们实验室的样品,跟走私的那种不一样。”
江焕倏地抬眼看着他。
“你可以理解为,我拿了,卖了,给人了,自己用了。”路鹤里耸肩,“反正我没走私。”
“嗯。”江焕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停了片刻,沉声,“我不知道阿璧和走私集团的关联,他和我一起长大,知道一些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但我不会让这个秘密成为他要挟我的把柄。”
“行。”路鹤里点点头,“我信了。”
江焕久久地凝视着他,也点点头:“我也信你。”
“好,”路鹤里合掌一拍,“现在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和我,形成了短暂的临时性同盟关系?”
江焕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向上弯,却用力克制住了:“嗯。”
“但我有个前提条件。”路鹤里歪在椅背上,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你答应了,我就跟你结盟。”
“你说。”江焕抬抬下巴。
“江焕。”路鹤里抬起眼皮看着他,神情还是懒散,叫他名字的语气,却是少有的郑重。
江焕心头一荡,不自觉地盯紧了他的眼睛。
路鹤里浑不在意似的笑了笑,语气轻松,“我的条件是,查这个案子的过程中,如果有当烈士的好机会,你得留给我。”
话音刚落,江焕倏地站起来,带倒了椅子。椅背「咣当」一声撞在地上,在空寂的办公室里重重地回响。
“坐下,坐下。Relax。”路鹤里向下压了压手掌。然而江焕一动不动,似乎还绷紧了背,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掐住路鹤里的脖子跟他拼命。
“我的意思是,”路鹤里也不再勉强他,笑了笑,缓缓道,“这案子背后,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凶险。我怎么也比你大几岁,又是你学长,又是你前辈。万一有需要出头的,这个风头你得让我来。”
江焕的喉结狠狠滚动,双拳攥紧,几乎有些凶狠地甩出一句:“不行。”
“嘶。”路鹤里摸摸下巴,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他,刻意放缓了语气,“你看,你比我年轻,有爹有娘有家的,还有好几个童养媳,我……”
“我没有童养媳。”江焕硬邦邦地打断。
“这不是重点。”路鹤里哭笑不得,敲了敲桌面,“我的意思是,老子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死了就死了,你比我更值得活下去。”
路鹤里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江焕的眼圈竟然倏地红了,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肩膀发抖,一副马上要哭给他看的样子。
“哎呦我的妈,”路鹤里吓坏了,连忙站起来,拍着江焕的后背给他顺气,“我说,你这熊孩子怎么回事,老子还没死呢,先哭起丧来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江焕这个样子,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老子死不死,对他这么重要吗?路鹤里有些慌乱地想。
抬起头,就见江焕红着一双眼睛,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伤心,脸部的线条像刀锋一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凶狠戾气,正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盯着他。
“卧槽。”这眼神莫名有点熟悉,路鹤里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脱口而出,“你不会又想亲老子吧?”
江焕呼吸一窒,猛地也退了半步,两个人拉开了距离。
路鹤里说完,自己也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试图开个玩笑缓解气氛,“这样,咱俩打个商量。你要是对这条件不满意,老子就豁出去再让你亲一口,够有诚意吧?”
江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冷转身:“不要开玩笑。”
“嘿。”路鹤里见他恢复正常,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点害怕江焕张口就是一句「成交」。那可就真下不来台了,艹。
行,小兔崽子答应了,那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也算给老汪留了个后。路鹤里颇有些轻松地想。
“路队,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江焕背对着他,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如水。
“说呗。”路鹤里看不到他的表情,浑不在意地嘿嘿一笑。只要不是亲我,有啥不能答应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江焕的声音冰冷,平淡,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下班后一起去买杯咖啡,
“你得带着我一起。”
路鹤里愣住。
什么叫「你得带着我一起」?带着我一起立功,还是……带着我一起去死?
没等他问,江焕就摔门而出,“咣”地一声响,彰显着冲天的怒气,震得整个大楼都在颤悠。
路鹤里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这小兔崽子吃火药了,冲我发什么火?老子拿烈士证,又不是让他去送死,他气成这样干什么?
……卧槽,他不会是不想让我死吧?
不会是想跟我一起死吧?
路鹤里怔了半天,挠了挠头:嘶,又是因为信息素的控制吗?Alpha被信息素控制之后,也太特么吓人了。老子就算被这小兔崽子标记,也没想要跟他一起去死啊?
明明要不去医院问问,怎么才能让Alpha标记之后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打抑制剂有用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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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晋江独发
◎你想要一个孩子吗?◎
第二天上午, 路鹤里还是没忍住,跑去第一总医院找顾梦生。
顾梦生刚刚上班第一天,气色好了一些, 见到他颇为惊讶:“今天你们中央警队来医院团体体检吗?”
“没有啊。”路鹤里在诊椅里坐下来, “我专门来找你的。”
“这就怪了,江焕刚走。”顾梦生指了指路鹤里坐的椅子,“还热乎着呢。”
路鹤里唰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仿佛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
注意到顾梦生诧异的目光, 路鹤里讪讪地挠挠头, 用脚尖勾了另一个椅子坐下来,掩饰地喝了一口水:“他找你干什么, 又审你了?”
“没。”顾梦生埋头在电脑前打字, “这个江焕今天奇奇怪怪的,他问我有没有办法让Alpha二次分化成Omega。”
“扑。”路鹤里一口水喷了出来,慌张地擦了擦嘴,“然后呢?”
“我当然是跟他说不行。然后他居然问我, Alpha能不能生孩子。这不是扯淡吗?”顾梦生手指翻飞打着键盘,嘴里抱怨, “我刚复工第一天, 已经够忙了,还来给我添乱。”
路鹤里开始支支吾吾, 顾梦生抬头:“你找我又是干什么?”
路鹤里眼睛瞟着别处, 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有一个朋友啊……是个Alpha, 他标记了Omega之后, 好像对那个Omega……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 比如……想亲他什么的。我就是想问你这里有没有抑制剂, 能治这种病?”
顾梦生倏地抬头:“江焕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路鹤里连忙否认,提高音量:“朋友!我有一个朋友!”
顾梦生狐疑地打量他,反问:“你除了我,还有朋友?”
路鹤里语塞,抓了抓头发。顾梦生回想他刚才的话,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转了转,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江焕想亲你?”
英雄就怕见老街坊。在一起光屁股玩泥巴长大的顾梦生面前,精心编了一早上瞎话的路鹤里顿时丢盔弃甲,有气无力地瘫在了椅子里:“昂,他疯了。你赶紧给他治治,看有没有抑制剂能……”
“亲上了吗?”顾梦生打断他,两眼发光,猛地前倾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鹤里。
“没、没、没有,”路鹤里连忙摆手,“老、老、老子怎么可、可、可能让他亲、亲、亲……”
“亲上了。”顾梦生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扫过路鹤里的面部表情,肯定地下了结论。他跟路鹤里认识二十多年,可太了解他心虚时的样子了。
路鹤里条件反射地想跳起来骂人,被顾梦生戏谑的目光一扫,又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把手腕递出去,放在了脉枕上:“昂,老子也疯了。顺便也给我治治吧。”
“一边去。”顾梦生把路鹤里的手腕拨拉开,拎起脉枕抖一抖,拍一拍,放回原位,“现代医学治不了相思病。”
“卧槽。”路鹤里跳起来,指着顾梦生,眼睛瞪得溜溜圆,“我我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啊。”
顾梦生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左手指了指门外,右手指了指路鹤里,然后把两只手合到一起:“他一个Alpha,你一个Omega,标记了。”
“孤A寡O共处一室,亲一亲抱一抱干一干,很正常,不是病。滚吧。”顾梦生摆摆手,“后面还有好几个号等着呢。”
“你!”路鹤里气得炸毛,被顾梦生毫不留情地踹出了门,“下一个!”
被扫地出门的路大队长心烦意乱,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暴走,浑身的火气无处发泄,一脚踹在了树干上:“草,什么事!”
一人粗的大树纹丝不动,几片树叶悠悠地飘落下来,就见一个人影从大树后面缓缓地站了起来:“路队。”
路鹤里像见了鬼一样,一下子往后蹦了三米远:“姓江的,你怎么在这……”
江焕从脑门上摘下一片树叶,深吸一口气:“我来看病。你呢?”
“我……也来看病。”路鹤里尴尬地咧咧嘴。
两个同病相怜的大队长相对无语。
“你身体不舒服?”江焕突然开口,“哪里不舒服?”
“嗯……”路鹤里胡乱搪塞着,手在肚子上乱指,“胃疼。”
江焕的目光凝在他的手上:“这是肺。”
路鹤里的手倏地向旁边移了半寸,按到胃上。
“你抽太多烟了。”江焕顿了一会儿,缓缓道。
“少管我。”路鹤里心烦意乱地在长椅上坐下来。就听江焕低声问:“我可以坐这吗?”
路鹤里是希望他赶紧在自己眼前消失的,但江焕的眼睛盯着他旁边的空位,似乎很想坐的样子。路鹤里只好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
江焕小心翼翼地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来,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这时,两个举着风车的小女孩跑过来,又叫又笑,你追我赶的,羊角辫上的蝴蝶结一跳一跳,蝴蝶结上的亮片珠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路鹤里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就听江焕在身边问了一句:“你喜欢孩子?”
路鹤里有些诧异地侧头瞥他一眼,但江焕并没有看他,目光一直追着那两个小女孩的方向,脸上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紧张。
“还行。”路鹤里随口道。
“你想要一个孩子吗?”江焕又试探着追问了一句。
路鹤里的背绷得紧紧的:卧槽,他在想什么?亲一口而已,他就想让老子给他生孩子?
卧槽,怪不得他去找顾梦生,他想把老子变成Omega!就算变不成,也想让Alpha给他生孩子!做什么春秋大梦!
疯了吧。都是因为该死的标记,因为该死的信息素。
“不想!”路鹤里冲口而出,决定把江焕的鬼想法扼杀在萌芽状态,“我讨厌小孩。”
听了这话,江焕的眼睛却忽地亮了亮。路鹤里心头一跳,太阳穴的神经开始绷紧,有些不祥的预感。
就听江焕用非常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也不想。”
我问你了吗?你想不想的,关老子什么事?路鹤里的后脑勺深处开始涨痛。妈的,刚才让顾梦生顺便看一下头疼就好了。
而江焕,手指突然跃跃欲试地收紧,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其实不生孩子的话,Alpha和Omega也差不多,对吧?”
路鹤里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卧槽,他什么意思?
“差太多了。”路鹤里梗着脖子反驳,还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怒气,“Alpha的信息素天生相冲,会有排异反应。”
Alpha之间的排异反应,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江焕把头转回去,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路鹤里脑子乱哄哄的。他讨厌江焕,讨厌他这样天生的顶级Alpha,也讨厌任何Alpha对自己产生占有欲。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白努力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依然是一个臣服于Alpha的Omega。
他凭什么想亲老子,想上老子,凭什么让老子给他生孩子?Alpha了不起?
路鹤里自己想着想着,气愈发不顺,狠狠一拳砸在长椅上。
江焕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惊得震了震,心一紧,不自觉地攥了攥裤缝。他这么讨厌Alpha吗?他是不是觉得我冒犯他了?
是的,Alpha和Alpha之间,本就是同性相斥的,他想揍我才是正常的。
我那么爱他,都想揍他。
那个人就像可怕的罂粟花,远远看着的时候,虽然被诱惑,但可以勉强控制得住。但一旦靠近沾上了一点点,就噬心蚀骨,推不开、戒不掉,无法抽离,无法自控。
那个人嘴唇的味道,让人神魂颠倒。从夜店回去之后,江焕就像魔怔了一般,把过去七年的冷静克制都抛在脑后,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怎么才能再亲他一次呢?一个Alpha,为什么不能亲另一个Alpha呢?
江焕坐在自家露台上想了整整两宿,终于得出一个偏执的结论:因为我不能给他生孩子。
于是今天一大早,他就跑到医院,揪着顾梦生,逼他想办法让自己能生个孩子。
顾梦生用注视傻子的目光,把他轰出了诊室。
这个Omega医生真是冷血,他自己能生孩子,就不管别人的死活。江焕有点绝望地想。
爱一个人,怎么会让人这么绝望呢。
像沉在无边海底,像坐在悬崖绝壁,像单枪匹马站在雪地里。
像沿着一个没有终点的环形跑道,一圈一圈孤零零地奔跑。无论跑了多久,都会回到原地。
江焕在长椅上垂下头,掐了掐手心。只觉得身边这人离自己不过半米远,却仿佛隔了几万个光年。
两人沉默着并肩坐了一会儿,路鹤里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一些。他觉得江焕病了,自己也病了,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等待时间让病情自愈。
标记期没过去这段时间,应该尽量避免和江焕碰面。
自己知道标记的事情,但江焕不知道。他被信息素左右,对自己产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是无辜的。
让这小兔崽子冷静冷静吧。
路鹤里站起身,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心思放在正事上吧。我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有二更。
第38章
? 晋江独发
◎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路鹤里扔下江焕, 自己回了警队。坐在办公桌前胡思乱想了半天,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 气恼地捶了一下桌面。
标记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桌上的资料夹跳了跳, 路鹤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来。走私案也没有什么新进展,他不能动用中央警队的力量,只好给自己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
“喂, 老孟!帮我个忙。”
老孟是路鹤里警校同寝的室友, 毕业后没进体制, 自己开了一家私人侦探社,生意做的不大, 但也算混的风生水起, 在业内有些名气。
“哟,路大队长,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老孟在电话里不正经地笑着,大概是叼着烟, 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帮我查家店,再查几个人。”路鹤里把在水一方的地址, 以及阿璧和陈明远的名字发过去。
“行, 小意思。”老孟打个响指,“给你打八折。”
“五折。”路鹤里没好气道。
“那可不行, 我也要吃饭啊。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个死对头似的, 家里有矿。”老孟笑着跟他胡扯。
路鹤里心头一动:“你说谁?”
“还有谁,你们队那个江焕呗。”打火机一响。老孟在电话那头又点了一根烟, “江业左的儿子, 他入学的时候全校都知道, 你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他路鹤里上学的时候,训练还不够,从没关心过这些有的没的八卦。
“江业左。”路鹤里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好像在阿璧嘴里听过这个名字。
“卧槽你真不知道啊?跟他斗了这么多年,知己知彼都不懂?”老孟那电话那头笑着,“他家可是真有矿。”
“什么矿?”
“好像是什么稀有金属,咱不懂那玩意儿。”老孟不经意地答,“还搞点房地产之类的。这江家是有钱,但比较低调,做生意也挺规矩的,不然江焕也通不过背调和政审。你想通过他爹搞掉他,是有点难喽。”
富二代。怪不得这小兔崽子拿着跟自己一样的工资,却能住大别墅。
“也不知道这江焕怎么想的,”老孟的语气中都是嫉妒,“江家正经大少爷就江焕一个,将来这些矿都是他的没跑。你说他一个大少爷当什么警察啊,脑袋成天别在裤腰带上,回去继承矿山不好吗……”
“你顺便帮我查查他。”路鹤里打断他,点了一根烟,“我给你发的那个阿璧,就是他的童养……哦不,他家的养子。”
“行。我说老路,你真要搞江焕啊?”老孟声音中透着几分兴奋,“话说回来,生意能做这么大,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要我给你查查他家的公司不?就是江家产业有点多,得查一阵子。”
“别多事。”路鹤里莫名烦躁。他不想江焕的名字跟什么奸商之类的沾上边。
“行吧。”老孟有些扫兴地挂上了电话。
在水一方的企业信息比较好查,老孟没多会儿就把信息发了过来。
在水一方的最大股东和法人,叫陈实,是一个五六十岁的普通中年人,照片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下颌宽阔,脸型方正,还有点微胖。
“你猜怎么着?”老孟在电话里故弄玄虚,“这个陈实,是陈明远他爹。在水一方的实际控股人是陈明远。”
路鹤里不怎么意外,冷漠道:“没了吗?”
“靠,看不起我,还有大料!”老孟忿忿地一拍桌子,“你猜怎么着?这个陈明远不是他爹亲生的,是领养的,他爹没结过婚。”
“养子?”路鹤里一愣,“这年头怎么谁家都有个养子?”
“乱七八糟的破事。”老孟也唏嘘着,“陈实资料很简单,年轻的时候在基地当过司机,后来辞职,开了几家店,吃分红。陈明远的资料有点难查,等我再搞一搞。”
“行吧。”路鹤里脑子里盘着新信息,挂上了电话。
忽地,他灵光一闪。
在基地当过司机。
陈明远。常明赫。
路鹤里抓起手机,就给老孟拨了回去,语气急促:“给我查查,陈实年轻的时候给谁当的司机!立刻!马上!”
他身上有点发冷,扶着办公桌的边缘缓缓坐了下来。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大脑里渐渐成型。
他等不及老孟的回复,给顾梦生拨出电话,电话刚通,就听顾梦生在电话那头暴躁大吼:“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Alpha不能生孩子!也不能变成Omega!别他妈烦我了!”
“老顾?”
“哦,是你啊。”顾梦生似乎缓了缓气,“我还以为又是江焕呢。我电话都给他打没电了,烦死了。”
江焕江焕,怎么每个人都跟我提江焕。真是阴魂不散。
“别管他,标记期过去就没事了。”路鹤里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我有正事问你,你认识陈明远吗?”
顾梦生似乎愣了一下:“认识。”
“他跟常家什么关系?”路鹤里追问。
顾梦生犹豫了片刻:“跟你的案子有关吗?”
“有。”路鹤里肯定地回答了他,手指有些紧张地抠住桌角。
“他……”顾梦生欲言又止,“我不能说,明赫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梦生。”路鹤里骤然正色,“你如果为了常明赫着想,这个时候最好别瞒我。”
电话信号空荡荡的,顾梦生好一会儿没说话。
“叮咚。”老孟的信息发了过来。
【陈实年轻的时候,给常东炜上将当了十二年的司机。】
路鹤里盯着手机屏幕。
常明赫。陈明远。
一个了解常明赫,了解顾梦生,了解常家,能凭借这层关系让邵斯年像信任常明赫一样去信任的人。
Brother.
“他……”顾梦生似乎换了一个接电话的地方,低声道,“他跟走私案有关系?”
路鹤里攥了攥手机,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消化着扑面而来的信息,也斟酌着能够透露给顾梦生的内容。
“这件事如果跟常明赫没有关系,那陈明远就没跑了。”路鹤里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陈明远和常明赫是兄弟关系吗?私生子?”
顾梦生和常明赫已经好了几年,早已经是常家的入室之宾,被常家上下视为未来的家主夫人。如果常明赫和陈明远真的有这层关系,顾梦生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顾梦生沉默着没有说话。
路鹤里也不催,静静地等着。
“明远他……”过了好一会儿,顾梦生有些为难地开口,“他是个好孩子,他还帮过我们。明远他命挺苦的,他不会……”
“邵斯年的命苦不苦?”路鹤里冷声问,“我告诉你顾梦生,邵斯年可能是陈明远杀的。老子是个警察,我对我说的话负责。”
电话里,顾梦生的呼吸声混乱起来。
“陈明远冒充抑制剂买家的时候,你就知道是常明赫安排的对不对?所以你一点都不意外?”路鹤里逼问道,“他们是血亲兄弟,所以常明赫才这么信任他,让他来当假证人来救你?”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接触到抑制剂的化学成分式?”路鹤里皱紧眉头,句句紧逼,“他会不会模仿常明赫的笔迹?他跟邵斯年有接触吗?”
顾梦生还是不说话。
“顾梦生!”路鹤里的声音陡然提高几分,“你脑子清楚一点!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你想在我这里排除常明赫的嫌疑,就必须把陈明远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给我。不然你就等着陈明远顶着他的名头坏事做尽,把常明赫和常家一手送上绝路。”
“小鹤,你别急。”顾梦生的声音颤着,“他不是常上将的私生子,他是明赫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路鹤里眉毛一挑。在意识到常明赫和陈明远可能存在兄弟关系的那一刻,他下意识认为,陈明远八成是常东炜的私生子,养在外面不被承认,从小受了些委屈,对嫡出大少爷常明赫感情复杂,所以做违法勾当时才顶着常明赫的名头,或许还是故意栽赃。
但他们竟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那陈明远又为什么会被养在一个司机家里,没名没分地跟在常东炜身边,连个姓氏都不能有?
“明远不会做对常家不利的事。”顾梦生犹豫道,“具体的,让明赫自己跟你说吧。我帮你把明赫约出来,你们见一面。”
“行。”路鹤里干脆地答应了,“今天晚上。”
顾梦生没有拒绝,挂掉电话后,发了一家餐厅的地址过来。
路鹤里收到餐厅地址后,第一反应是给江焕打电话,但是手指停在通讯录的「小兔崽子」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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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 晋江独发
◎真他妈土。Yue-◎
晚上7点, 市中心的顶层西餐厅。
这家店叫Un Sentier,是一家非常贵的法餐厅,难订不说, 一顿饭下来够路鹤里一个月工资。这个地方不像是顾梦生选的, 因为路鹤里平时和顾梦生见面的时候,还是依照小时候的习惯,去一些比较平价的地方。
但常明赫显然是常客, 一进门就凑上来好几个服务生跟着。常明赫一向不喜欢顾梦生和路鹤里来往, 从见面就没什么好脸色, 刻意用自己熟悉的环境给路鹤里制造一些压迫感。
他不紧不慢地甩出了一串路鹤里听不懂的名词,然后抬头问他:“路队吃点什么?我让他们留了一瓶罗曼尼?康帝酒庄的la Tche, 每年只有15000瓶, 试一试吗?”
“我帮他点,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路鹤里还没说话,顾梦生就接过了菜单,熟练地报出了一串菜名。
路鹤里也不觉得尴尬, 给他什么就吃什么,遇到没见过的, 也颇为自如地直接问顾梦生:“这个是要蘸这个吗?”
他一说话, 常明赫就放下刀叉看着他,有时还皱眉毛。
“你想怎么吃都行。”顾梦生连忙说, 颇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常明赫。
菜一道一道地上, 一道一道地收,好容易吃完饭, 路鹤里都替那些服务生觉得累。常明赫终于放下刀叉, 路鹤里才松了一口气:“常教授吃完了?可以说话了?”
常明赫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按了一下嘴角:“路队长想问什么?”
“陈明远。”待服务生退开之后, 路鹤里才低声开口。
常明赫的眼皮倏地一抬:“路队长这么问, 看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知道了一些,也不是很多。”路鹤里刚想习惯性地翘个二郎腿,常明赫的眉毛就抬了抬,他只好又放下来,“我想问,陈明远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明远的事?”常明赫反问,语气颇为不善,“路队长指的是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就走私的事。”路鹤里眉毛挑了挑,针锋相对。
常明赫目光一凝,路鹤里笑笑:“别装了。陈明远跟M-IV型抑制剂的走私有关,我去基地找你那天,你不就猜到了吗?”
常明赫沉默不语,路鹤里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当时你的反应不太正常,害的我还怀疑了一下老顾。”
“明远是我弟弟。”常明赫终于松口,“也是我父亲的私人助理。他的确有可能知道M-IV的化学式,但跟走私没关系,也许是通过我父亲的渠道。”
“常东炜上将,也知道M-IV已经研究成功的事情吗?”路鹤里抱着胳膊问。
顾梦生忽地一震,侧头看着常明赫。常明赫避开他的目光,眼睛盯着餐桌,算是默认。顾梦生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明赫……”
“要吵回家再吵啊,先让我猜一下。”路鹤里摸了摸下巴,“M-IV型抑制剂早就研制成功了,但是你或者你父亲,出于某种目的不想让M-IV上市,所以你作为研究小组的组长,从中做了一些手脚。邵斯年是一个智商极高的天才,又不像其他研究员一样被你误导过,所以进入研究小组不到两个月,就发现了抑制剂已经研究成功的秘密。所以你,或者你父亲,干掉了他?”
“我没有。”常明赫顿了一下才否认,“斯年是个好孩子。”
“那就是你父亲了。他让陈明远做的?”路鹤里眼睛一眯。
“我不知道。”常明赫沉声,似乎纠结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路鹤里,如果你非要问,我只能告诉你,我父亲要求延迟M-IV型抑制剂的上市时间,是代表基地向我下达的指令。这是基地最高层的共同决策,跟走私绝对没有关系。”
路鹤里眉心一跳,这令他非常意外。还不仅仅是常东炜,甚至是基地的指令?
“所以我奉劝过你了,这事你查出来也没用。”常明赫声如寒冰,“如果斯年像你说的一样,不是死于自杀,那么这应该也是基地的决策,而不是哪一个人的个人行为。你懂我意思吗?”
路鹤里沉默了一瞬,歪嘴一笑:“懂。如果我揪着这事不放,下场就跟邵斯年一样,是吗?”
常明赫垂下眼睛:“路队长,你年轻有为,又是梦生的好朋友,我言尽于此。”
顾梦生一震,探过桌子抓住了路鹤里的手腕,是劝说的意思。
“那走私,也是基地的决策吗?”路鹤里安抚地拍了拍顾梦生的手,却并不打算见好就收的样子,问题依然犀利。
“走私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常明赫停了一会儿,“但这件事,基地既然已经接手了,我也不建议你继续查下去,对你没好处。”
“没好处的事,就不做了?”路鹤里耸耸肩。
常明赫语塞,有点来火气了:“是,就你伟大,就你高尚,就你明是非。你就这么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吗?那为什么还让梦生从实验室给你偷拿抑制剂?”
这话一出,桌上其他两个人都震了震。
路鹤里的脸刷地白了。常明赫眼光阴毒,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弱点。
“明赫,这事你听我说……”顾梦生试图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
“你在威胁我?”路鹤里忽地开口。
“如果你认为是就是吧。”常明赫口中不留情,字字句句往路鹤里的死穴上扎,“这事我还没有向基地汇报过,中央警队的大队长是Omega这件事,我想他们应该很惊讶。”
路鹤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手指倏地收紧。
常明赫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补刀:“我听说,警队从来不招Omega。你当初怎么进的警校?怎么进的中央警队?你这么问心无愧,这些你敢摊开来,公告天下吗?”
路鹤里忽地站起身,脸色非常难看。
这些都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事实,就算稍稍触碰到一点边缘,都会让他崩溃。唯一知道内情的顾梦生,从不当面戳他的伤口。如今在餐桌上,被一个并不算很熟悉的人面对面地揭开,路鹤里有一种被人扯下了全身衣服,在高级餐厅游街示众的巨大耻辱感,大脑都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啪。”水晶高脚杯被撞落,铮然碎裂,红酒洒了一地。
等路鹤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揪住了常明赫的衣领。
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旁边一群服务生吵吵嚷嚷地试图拉开他,却没有人敢跟他对视。
在餐厅的人眼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熟客和一个衣着随便的生面孔产生争执,他们想也不想就会向着常明赫。
好几只手试图拽开他,不自觉地用上了力,路鹤里的外套很快就被扯开了。整个餐厅的人都没见过在高级餐厅动手的场面,有的新奇,有的不满,纷纷往这边看过来,不停窃窃私语。
顾梦生吓得脸都变色了,一边试图把常明赫从路鹤里铁钳一般的手里解救出来,一边着急地呵斥着拉扯路鹤里的服务生:“你们别拽他,别拽他。”
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路鹤里和常明赫为了顾梦生在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路鹤里并没有想对常明赫怎么样,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上来拉他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也不能用蛮力,一时颇有些狼狈地僵在那里,大脑一片混乱。
忽地,门口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路鹤里眼前的世界忽地亮了,围在他身边的人都被拉开,就听服务生叫了句:“江先生。”
路鹤里还没转头,一个温热的掌心就覆上了他攥着常明赫衣领的手,轻轻地攥了两下,一个熟悉又安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松手,路队。”
不是威胁,不是命令,而像是哄一个小孩子放开他心爱的玩具一般。
路鹤里怔怔地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江焕,意识清明了一些。
“松手,路队。”江焕的声音又放缓了一些,重复了一遍。
路鹤里卸了力,任由江焕攥着自己的手,从常明赫的衣领上挪开。
周围的人立刻围上去,给常明赫擦衣服,问要不要给他叫医生。
只有江焕扶着路鹤里的肩膀,退了两步,轻声:“没事吗?”
路鹤里目光有些滞涩,江焕扭头对服务生说:“拿杯水。”
服务生们像是认得江焕,连忙去端了一杯柠檬水过来,退到一边悄悄打量着路鹤里。
江焕拿着杯子,直接送到了路鹤里嘴边。路鹤里大脑反应还有些慢,下意识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柠檬的酸味刺激了混沌的大脑,他清醒了一些。江焕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这才转向了常明赫和顾梦生:“抱歉,二位。”
但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抱歉的样子,反而好像这俩人欠了他的。
他给服务生打了一个手势。
“这顿饭,中央警队请了。”江焕瞥了一眼桌上的红酒瓶,“拿一瓶罗曼尼?康帝,给二位赔礼了。”
罗曼尼?康帝酒庄的旗舰款,一年只出4000瓶,比他们现在喝的这瓶贵四五倍。
顾梦生往前走了一步,还想说什么,江焕理也不理,扶着路鹤里的肩膀就往外走。
一直走出餐厅,下了电梯,又走出大楼,被外面的风一吹,路鹤里才清醒过来:“你怎么在这?”
“我跟踪你。”江焕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的,“你违背同盟条约,向我隐瞒线索,还背着我来见当事人,我不能跟踪你吗?”
路鹤里竟无力反驳,只好另辟蹊径地找茬:“谁让你用警队的经费请他俩吃饭的?这餐厅一看就贵的要死,你给他们那瓶什么帝多少钱?”
“20万。”江焕面无表情道,还没等路鹤里发飙,耸了耸肩,“这家店是我爸开的,现在在我名下,不用警队出钱。你下次来说一声,免单。”
卧槽。路鹤里咽下嘴里骂人的话,瞪圆了眼睛。这似曾相识的台词……拿错剧本了吧?
“但是常明赫和顾梦生以后来不成了。”江焕咬牙切齿,“我现在就把他俩拉进黑名单。”
“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一个富二代了。”路鹤里上下打量他一番,评价道,
“真他妈土。Yue——”
作者有话说:
路队绝不会按照霸总文学的套路出牌。P;
后面有二更。
第40章
? 晋江独发
◎03,掩护我。◎
“你回家吗?”江焕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问。
“你走吧, 我想坐一会儿。”路鹤里扶着腿,慢慢地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
江焕没走,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 才问:“你刚才怎么了?”
路鹤里没回答他, 刚刚的失控让他精疲力竭,无力维持强硬的姿态。良久,低头笑了一声,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了, 就帮我。万一是我跟常明赫找茬怎么办?”
“一看就是你找茬。”江焕冷冰冰地嘲笑, “虽然你比较欠揍,但中央警队的人不能让外人欺负。”
“欺负?”路鹤里觉得好笑, “你觉得他们能欺负我?”
江焕打量了他一番, “倒是不能。”
“行了,今天算我谢谢你。你回去吧。”路鹤里摆摆手,想起常明赫的话,心头动了动, 补了一句,“这事以后你别管了。”
江焕皱了皱眉, 重复:“别管了?”
“对。”路鹤里点了一根烟, 狠狠抽一口,声音沙哑, “这个案子我不查了, 你也别查了。”
江焕盯了他半晌,脸突然一沉:“胡说八道。你明明就还要查, 为什么不让我查?”
“小兔崽子怎么这么犟呢?”路鹤里烦躁地提高了声音, “你好好一个富二代, 跟着我这种人豁什么命?”
“你这种人?”江焕冷笑着重复, 今天简直是杠精附体,杠上开花,“你是哪种人?什么案子只配你这种人查?”
“姓江的,你他妈别不识好歹。”路鹤里压不住火了,没见过赶着送死的,“滚一边去。”
江焕身上气压骤低,默不作声地瞪着他,过了好久,突然硬邦邦地开口:“有危险是不是?”
路鹤里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踩灭烟头:“草,有危险我还不得让你上?你以为我会给你挡枪?你当老子是菩萨?”
江焕盯着他的头顶,似乎来气了,冷笑道:“你还真是活菩萨,路鹤里。你赶紧一命归西,然后升天成佛,普度众生去吧。”
“卧槽。”小兔崽子咒我。路鹤里刚抬头要骂人,江焕已经拔腿走了,头都没回。
傻逼。路鹤里冲着他的背影狠狠骂了一句。
是不是标记期快过去了,这小兔崽子开始恢复正常了,怎么看怎么讨厌。妈的。
第二天,路鹤里照常到警队上班。名义上他已经放手了走私案,所以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日常工作要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敏,他总觉得有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他。开车来警队的路上,就有两辆车交替着跟了一路。
直到江焕第十八次若无其事地经过他办公室门前,路鹤里才放下心来:看来是这个小兔崽子,他肯定是怕我自己跑去查案不带他。
到了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队员敲门报告,
“老大,蹲到人了。城郊一处废弃工厂,发现8·24案犯罪团伙的踪迹,他们藏身在工厂里。”
这是一个在各省市流窜作案的抢劫犯罪团伙,上个月刚刚进入本市,在8月24号犯下了一起入室杀人抢劫案。这个案子被分局报到中央警队,一直在部署追查,终于有了点眉目。
“准备行动,实施抓捕。请求武警特警协同作战。”路鹤里换上作战服,别好枪,带着人出门。
这案子虽然跟走私案无关,但也是他们的日常工作范围。路鹤里拐了个弯,跟老汪汇报了一声,再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江焕已经全副武装,面无表情地坐在警车里。
“卧槽,你又干什么。”路鹤里手扶着车门,探头往里瞧,“今天是老子值夜班,你滚出来。”
“我也去。”江焕稳如泰山。
“一帮亡命徒,没什么章法,用不着你去。”路鹤里看看手表,“你该下班了,滚滚滚。”
“你带那么多人,捎我一个费油吗?”江焕啪地扣上安全带,根本不搭理他。
路鹤里左右看了看,果然就只有一队的十几个值班的外勤,江焕没带他的人。“行吧,可别说我们一队人多欺负你。”路鹤里钻进警车,顺手整了整防弹衣。
四辆警车风驰电掣地驶出了警队大门。江焕坐得直直的,也不跟他搭话。路鹤里一边翻着8·24案的卷宗,一边听白晓晓汇报情况。
这案子不太复杂,就是一伙乌合之众,犯事手法简单暴力,有几把枪,但火力不算充足。这种案子他们见得多了,加上有武警特警的配合,估计很快就能搞定。
达到城郊废弃工厂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现场蹲守的刑警汇报完情况,武警特警的支援就都到了。
因为是中央警队主导的案子,现场指挥权交给了路鹤里。他坐在车里研究了一会儿工厂的地形图,迅速部署好抓捕方案,狙击手就位后,三十几个警员分成六个小组,从各个方向悄无声息地包抄了上去。路鹤里自己带着几个警员,从正面突破。
“来了就得干活。”路鹤里毫不客气地把江焕也编了进去,让他带着另一组人跟在后面。江焕倒也没说什么,调好对讲机,就按照他的命令跟上来了。
这个工厂废弃多年,早就断了水电,钢筋、水泥板也堆得横七竖八。好在内部吊顶颇高,外面的月光还能通过换气窗照进来一些。
这个工厂的车间有五六层楼高,中间是通顶的车间,四周是几层简易搭建的办公区。整个工厂内部没有楼梯,只有一些锈坏的梯子和横穿车间的空中通道。一进入工厂,警员们都噤了声,放轻步子,贴着墙面迅速移动。没多久,耳机里收到各个小组的汇报。
“一组报告,未发现目标。”
“三组报告,未发现目标。”
“四组汇报……”
六个小组都没有在底层发现目标。路鹤里抬起护目镜,扫视了一圈工厂的布局,沉着下令,
“六组原地待命。一组三组,上二层。四组五组,上三层。”
话音刚落,耳机突然一响,“02,注意隐蔽。”是江焕的声音,“有狙击手。”
几乎同时,路鹤里发现有两三个红点正在追着自己的位置,他敏捷地就地一滚,隐蔽到一个铁桶后面。
“管好你自己。”路鹤里低声甩了一句。
“02,注意隐蔽。”江焕突然又重复了一遍,“狙击手的目标是你。”
路鹤里眉心一跳,试探地冒了一个头,刚刚消失的红点立刻追了过来,他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路鹤里顿时直觉有异,这伙抢劫犯怎么会有狙击枪?
“03,报告你的位置。”
“03收到,我在你5点钟方向。”
“03,带人撤下来。各小组注意,停止行动。”
“03收到。”
他刚刚下完令,各小组还没有来得及回话,震耳的枪声突然从仓库上方的各个角落同时响起,弹如飞蝗,密密麻麻地扫射下来,整个工厂里到处都是子弹和铁皮摩擦过的火花,巨大的震击声在空荡荡地车间里一波接一波地炸开。
“一组报告,二层东南角有机枪手!”
“三组报告,二层西南角有机枪手!”
“四组报告,三层四个方位都有机枪,梯子和通道被阻断。我们现在动不了,请求支援!”
急促的声音在耳机里此起彼伏,路鹤里呼吸一滞。
中埋伏了!
工厂里的这些人根本不是那帮入室抢劫犯,这是一个火力强大、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武装团伙!
“各小组注意,就地隐蔽!”
一层二层还好说,已经摸到三层的四组,完完全全被火力压制住,困在了原地。路鹤里的目光敏锐地一扫,至少要干掉一个方位的枪手,他们才能脱身。
路鹤里抬头打量了一下三层的位置,锁定了西南角的通道。那个通道最高,但是有一个斜架,可以不通过梯子就攀上去。
枪声密集,子弹乱飞,在这么混乱的环境里,目标很不明显。然而路鹤里只要稍微一动,狙击枪的红点立刻如影随形,紧跟不放。
他们是冲老子来的。路鹤里目光一凛。他抬手摘下防弹头盔,缓缓地举起来,放在铁桶边缘,远远看上去就好像躲在铁桶后窥视,几个狙击红点立刻瞄准了上去。
路鹤里把步?枪背在肩上,自己往地上一趴,贴着墙根匍匐前进,悄无声息地脱离了狙击枪的追踪,沿着特警刚刚走过的铁梯摸上了楼。
“03,报告你的位置。”面对难度最大的任务,路鹤里下意识地呼叫了江焕。
“03收到,我在二层西侧梯子背面。”枪林弹雨之中,耳机里江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镇定,让路鹤里倏地安心。
“03,我现在从二层南侧铁架上三层,目标西南角机枪位。掩护我。”
“03收到。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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