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之后村落的人没能等来神灵的庇护。村落是倚着森林而建, 靠近森林的屋子住着的是后来的青壮年或者落海的难民。
就算偶尔碰见觅食的野兽，也会在事情发生之后得到解决，顶多就是损失一个两个没用的人, 被围在中间的首领及其拥护者们则过着比起其他岛民享乐的生活。
但是事情在献祭后变得不一样了。
那显得神秘恐怖的森林深处不知道发生什么, 野兽纷纷逃窜出来，路过村落的时候显然不会放过逃亡路上的可口大餐，献祭导致很多家庭支离破碎, 住在外围的岛民发现危险后，因为心怀怨恨, 只偷偷乘着船只离开，顺便带走储存的大半食物。
等首领发现异样的时候，他正和拥护者们喝了整整一箱打捞上来的陈年美酒，后来首领藏在床底躲过一劫，等到天亮的时候, 曾经属于他的梦想中的帝国村落只剩废墟，村落幸存的寥寥无几的人很快就发现, 储存的食物几乎被洗劫。
或许是逃亡的人出于怨恨，那些费了很大功夫种植成功的粮食被糟蹋干净，首领抱着藏在暗处的食物宝物想要坐船离开，结果发现船早就没了，他的食物也被曾经的拥护者掠夺。
当闵奚循着气味来到首领的屋子，发现他正抱着造型怪异的东西翻找, 那应该就是余茉说的背包, 背包上面有很淡的属于余茉的气息, 他曾在遥远地凝望小雌性的记忆中见过这个奇怪的东西。
“……啊啊啊！”
首领满面惊恐地望着出现在屋子里的怪物, 那是只四肢触地宛若巨型蜥蜴的怪物，皮肉狰狞, 浑身裹着褐色鳞片，随着他慢慢站起身的动作，双臂鼓起健硕的肌肉，那里的部位似乎被硬生生扯掉鳞片，露出肌肉虬结鼓起红筋的手臂。
血珠凝聚滑落，本就难闻的屋子很快就充斥着怪物自带的血腥。
闵奚扯走背包，竖瞳紧紧盯着首领：“……偷，偷？”
首领牙齿打颤，四肢已然先于大脑跪趴在地磕头乞求他放过自己，闵奚嗅闻背包，闻到逐渐变淡的熟悉味道，那条刚刚生长出来的尾巴派上用场，狠狠抽向首领。
闵奚掉头离开。
……
背包有很多夹层，首领没来得及翻看，只是将中间那层的食物取走，余茉敞开背包，将剩余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果然找到几包需要的药物。
她先吞了几颗消炎药，再对胳膊的伤口进行消毒，过程中她出了满身汗，等终于处理干净，她呼出口浊气背靠着墙壁缓神，搭在身侧的手背传来湿乎乎粘腻腻的感觉。
余茉眯着眼睛看过去，闵奚蹲在旁边，捧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舔，她的温度很热，似乎是发烧了，像是在火上烤，他应该是察觉到不对劲，满脸都是担忧，喉咙发出类似焦虑的咕噜噜。
只凭他此刻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前一刻，在首领的面前他是只充满威压和恐怖的怪物，此刻的他像只伤痕累累渴望得到主人安慰的小狗。
“余茉，余茉，余茉……”闵奚悲伤地望着她，用舌头将她的手背舔得湿漉漉的，似乎觉得这样有降温的作用，他开始舔其他的位置。
余茉没力气推开他。她强撑着眼皮说道：“没事，我没事！”嗓子都哑了，嘴唇发干。
闵奚凑到她的面前，湿润她的嘴唇，然后咕噜噜地叫起来，嗓音和缓温柔，余茉猜他是在哄自己睡觉，她也很快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闵奚咧笑露出的牙齿，他经常用薄荷清新口腔，余茉闻到淡淡的薄荷味道，然后就被更加浓郁的肉香盖住。
“你煮了什么？”余茉清了清嗓子问道。
闵奚先是伸手试探她的温度，手掌贴住她皮肤的时候小心翼翼，很怕指甲划伤她，温度低了，那根粉嫩的尾巴在地面晃动起来，他也发出类似愉悦的咕咕声。
然后他蹲坐在余茉面前，手臂弯折在腰间，前后扇了扇，仰着覆盖鳞片的粗厚脖子，发出声不伦不类的“咯咯”声，这是余茉在和他对话的时候曾经做出的动作，他不仅学会发音，连动作也一并记住。
他伸手捞起余茉抱在怀里，满脸讨好盯着她：“鸡，鸡汤！”
鸡汤盛在石头磨出的锅子里，石壁滚烫，闵奚的掌心有层厚厚的茧，他端着石锅放到余茉的面前，烤肉虽然好吃但是经常吃还是容易腻，所以在某次发现林间有野鸡的存在时，余茉让闵奚抓住它，拔毛放血，上锅熬汤，没有其它佐料，只有海盐，煮出来的味道竟然不错。
闵奚的学习能力很强，从那之后他似乎认为余茉更喜欢这种带着烫水的饮食习惯，总是献宝似的煮给她。
闵奚：“烫，烫……”他面露困惑，回想合适的说辞：“慢，慢慢喝。”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余茉朝着他露出虚弱的笑容，鸡肉炖得很烂，但她此刻没有胃口，只是喝汤，汤里加着盐，味道鲜美。闵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吃肉，不满地抢过石锅，他还记得余茉不允许他直接伸手的行为。
他拿过余茉制作的筷子，两根筷子并做一起用力插到一块肉，是鸡腿肉。他将筷子放到余茉面前，两三下除掉骨头，将鸡腿肉撕扯成几块，然后塞到余茉的嘴边。
等余茉再吃不下，闵奚端起石锅，将她剩下的全部吃干净，期间他还到林间捕到只猎物，胡乱吞到肚子里。清洗干净身体，又用薄荷叶仔细清理几遍口腔，这才回到余茉身边，守着她睡觉。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余茉在伤好之后，耐心告罄，和师姐短暂地联系到后取得的信息，李老师的团队成功到达研究基地，研究基地也是在大洋的某处海岛，她想要乘船碰碰运气。
若是这次侥幸回到青城，她想辞掉这份工作，当初参加李老师的团队本就不是因为热爱，而是高额的奖金和待遇，妹妹现在长大，已经参加工作，不日还将会有男友陪伴在她身边，她答应妹妹她婚礼的时候会参加，如今看来要食言了。
若是能够回到青城，她就做份简单的工作，可以陪在家人身边，不必像从前那样提心吊胆……
竹船还在藏匿的地方，余茉将准备的肉干和新鲜采摘的水果放到上面，遥望无边无际的海洋，心生畏缩的同时，又有股惆怅生出。
“闵奚，谢谢你的照顾。”余茉将竹船放到海面，要她在荒岛等待虚无缥缈的救援，她做不到，她宁愿主动出击，就算最后结果是在海洋流浪也心甘情愿。
闵奚呆怔地望着她，因为过于震惊，他的瞳孔竖立成线，非人感强烈，只盯着他的眼睛看，有种下一刻他就会将自己扑倒的错觉。
他似乎意识到她想要离开这里，满面困惑。
余茉站在竹船上，慢慢摇动把手，竹船渐渐远离岸边，直到和岸边有些距离，她稍微松口气，这才朝着闵奚挥挥手，说道：“如果以后有缘分还能再遇见的话。闵奚，我会记得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急于离开的原因何尝没有他？闵奚很好，非常好，可余茉不可能容忍自己对野兽产生感情，同时她也怕若是被闵奚得知自己要离开，他会将自己关起来，这是以往得出的经验，闵奚很黏她。
所以她才会出其不备地摇船离开，这样的举动她做了很多遍，前几天她要求来海边散步，经常拨动竹船，闵奚大概以为她在玩，就没再管，只是躺在岸边歇息，偶尔睁开眼睛望着他。
没想到这次她离开了……
遥远的海岛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余茉自认为竹船离得海岛够远，遥望闵奚站立的地方，那里似乎久久驻立着黑点，暗暗叹了口气，她开始思考该怎样联系到研究院的人。
几日的奔波甚至和野兽的搏斗，使她早就忘记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两条来自汹涌的魔鬼海域的海鱼，她以为海水可以阻隔闵奚追赶的脚步。
竹船开始摇晃，余茉暗暗心惊，她原以为这段路程没有危险，没想到还没远离海岛就遭到攻击？她加快速度想要躲开，结果竹船却被猛力掀翻……
“哗啦哗啦——”
她费心准备的肉干水果全都落进海里！
然而此刻无瑕顾及这些，她被海底的东西咬住，腰似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缠住。就在她拔出刀子想要拼死搏斗的时候，她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是她未曾听到过的音调。沙哑、愤怒、悲伤，仿佛动物在濒死时吐露出的痛苦音调，那是闵奚的声音。拔刀的动作慢慢地僵硬，她缓慢转头，看到闵奚沾染着悲愤和伤痛的碧哞，猩红杂质几乎覆盖他的眼球，显得诡异又恐怖。
余茉被抱回海岛，腰间的手臂狠狠地锢住她，她企图和闵奚讲道理：“我要回家，我不可能留在这里，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意思，我要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
闵奚绷着脸，迅速地在林间跳跃，他完全忽略掉余茉不想回到密林的要求，带着她来到密林最深处他曾经挖出的洞穴里，然后用石块将洞口堵住。
余茉被他放到角落。闵奚整个躯体压向她，用舌头清理她表面咸涩的海水，喉咙仍旧是那声充满悲痛和仿佛被抛弃的怨恨的音调……
第242章 蜥蜴12
如果只看闵奚的头面部, 和人类面貌的差距不是很大，那些覆盖在表面的细软鳞片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的面容有些凶悍，这是因他的本性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独具压迫的特性。
他的眼睛收缩成竖瞳, 碧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洞穴散发幽幽的暗芒, 他的手掌捏着她的腰，力道很重。余茉皱起眉头，腰间的那两只手缓慢松开, 却仍旧用胳膊当做牢笼将她围拢在逼仄角落。
“不要……”闵奚的眼睛睁得很大，余茉似乎看到他的眼眶里有水痕在蓄积, 他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往就算和余茉相处，他都是尽量控制不要露出野兽的行为，此刻的他完全是倚靠本能，那条舔舐过她的舌头伸出来, 伸展出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长度，用飞快的速度舔掉眼眶蒙着的水痕。
于是那双眼睛就变得澄澈透亮, 将其中潜藏的悲痛哀求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不要离开……”闵奚的眼泪再次流出来，他任由躯体压向她，埋在余茉的怀里，覆满鳞片的脸部轻轻蹭着她，持续性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余茉猜这是他在用他的语言哀求她不要离开。
闵奚很聪明，他有着类人的五官和健壮的躯体, 他很适合在丛林生活, 他是丛林的霸王, 但这些优点却不足以使余茉留下来, 哪怕她因闵奚的哀求有了些微的动容。
她总是要离开这里，她不可能留在荒岛, 她的家在青城，在闵奚无法适应的城市。她记得自己在高中时曾对某个男孩有过短暂好感，但在男孩向她表露亲近的意思的时候，她徒然清醒，暗恋成真的喜悦无法弥补为此丢失的学习时间，她不容自己的目标有丝毫的障碍。
于是她毫不犹豫斩断和男生的联系。
余茉看向闵奚，他埋在她的怀里咕噜噜地叫着，音调有些颤抖，似乎在委屈，她伸手摸向他的肩膀，那里的鳞片曾经被他的同族撕咬掉落，皮肉虽然长出，但是鳞片还没能将伤口完全覆盖。
闵奚因她的触摸浑身颤抖起来，咕噜噜声变得高昂雀跃，他猛地抬起头直视余茉，以为她收回心意不想再离开，搜刮脑海阻止语言道：“不要离开。喜欢余茉……”
那条新生的尾巴讨好似的在她周围摇晃，尾巴尖缠住她的脚踝，没有鳞片覆盖的尾巴触感嫩滑。
“那天遇见的蜥蜴人是你的同族吧。最开始我以为你的物种只有你，毕竟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生物。既然你有自己的同族，就有比我还要适合你的雌性。”
余茉说：“我有家，我要回属于我的家。而不是留在陌生的地方。我们是不合适的。我很脆弱，没有鳞片的保护，遇到危险是没法自保的，更不可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帮助你，你最好还是认清现状，离开我，会有更合适的雌性出现！”
闵奚专注地望着她。
尽管他似懂非懂，有些话他听不明白，但他知道小雌性坚决地离开他的决心，为什么？是他做得不够好吗？是他不够健壮吗？还是她嫌弃自己的样貌？
闵奚转身揪住那条摇晃的尾巴，张嘴咬住，血液霎时喷溅出来。余茉吓得惊喊出声！
“你住嘴！闵奚，住嘴！”余茉急得掰他的嘴。
他的牙齿很锋利，余茉的指肚被刺破出血，闵奚果然松开嘴巴，捧着她的手指开始舔，嘴里呜呜地喊着。余茉猜测他是在谴责她的行为，可是他的行为才是最应该谴责的！
那条遭受撕咬的尾巴蔫在地面，粉嫩的表面破裂出血，就算躺在地面还是因本能摇晃起来。
余茉有些气结地想：或许闵奚听懂她的意思，但他将她的拒绝归咎为两人形貌的不同，而两人最根本的不同就是背后的尾巴，就像他最开始出现在面前那样，他以为他断掉尾巴就和她相同，她就能接纳他，就能喜欢他……
最后闵奚抱着她来到最开始的温泉，余茉泡在温泉里，闵奚坐在旁边抱着尾巴舔舐伤口，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她，仿佛他稍稍移开视线她就能消失。
等余茉离开温泉，闵奚迅速上前用衣服包住她然后跑回洞穴，堵上石头。夜晚就连睡觉余茉都没有自由，被闵奚的双臂和尾巴牢牢地控制在怀里。
睡到半夜，余茉被闵奚吵起来。
彼时万籁俱寂，风吹树动哗啦作响，似能听到遥远的水流涌动的清脆响动。夜色沉暗，月影笼罩着森林，仿佛披着层柔和的光纱。余茉的耳边响起柔和的类似鱼儿吐泡的啵啵啵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略有些怪异的雀鸟的鸣啼。
她睁眼望去，闵奚半跪在脚边，碧眸晶亮，喉咙里持续性地发出好似疑惑的咕噜噜的声音，此时的声音和以往相比显得更加清脆，夹杂着她恍惚听到的怪异声音。
他仿佛在疑惑，又仿佛在兴奋。
闵奚咧开嘴角笑起来，他和余茉对视，见她醒来，喉咙里瞬间吐出迅速的咕噜噜噜噜的声音，然后再用余茉能听懂的话喊她的名字。
他压上来吻住她的唇，余茉早就习惯他的亲昵，她试过反抗和拒绝，但是闵奚很缠人，若是不让他亲嘴，他就舔别的地方。脸颊，耳朵，或者是手指……等她再拒绝亲吻手指的时候，他就转而吻她的唇，有时候她觉得闵奚就像只恼人的蚊蝇，在耳边嗡嗡嗡怎么赶都赶不走！
余茉闭着眼睛睡觉，白天没能离开她并没有多失望，只是有些惆怅，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意识恍惚的时候，耳边似传来裂帛声，她猛地睁开眼睛，闵奚趴在床面嗅闻，边闻边用略显兴奋的嗓音咕噜噜噜噜地喊着，这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反应，余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伸手捂住要害位置，翻身。
然后用严厉的嗓音警告他：“睡觉，不许乱动！”
闵奚当然没有听她的，他的尾巴在她的后背扫来扫去，痒痒的，余茉再次翻身，将他的尾巴重重地压在身下！闵奚咕咕地喊起来，抽出尾巴，他眼睛里笑意弥漫，只是余茉看不到。
他完全没有睡意了，尾巴不气馁地开始扫向她的脚踝，他再次跪趴在她的旁边嗅闻，确定自己没有闻错，喉咙里那声兴奋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亢奋！但他的动作很缓慢，他先是像往常那样舔舐余茉曾经受伤的部位。
这样的举动经常发生，他将余茉当成脆弱的幼崽，时不时地就要给她梳理毛发和清理皮肤，他开始和余茉面对面，将曾给她清理身体的工具递向她的嘴，余茉紧闭着嘴巴，她的嘴唇像是涂了油润的唇膏，变得黏糊糊湿答答的。
然后她刚在温泉里清理过的身体再次变得黏起来。闵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口腔分泌的唾液变得旺盛，如果他是人的话，余茉有正当理由训斥他，骂他恶心，可他不是人，这种行为在动物间是非常正常且正当的，于是她就丧失骂他恶心的正当理由。
但她还是出口：“我要睡觉！闵奚，住嘴！”
闵奚还是没有听她的，他实在是太兴奋，他再次跪趴在石面嗅闻起来，余茉挥手挡住，然后她感受到了来自身体的异\\样的感觉。她似乎尝到闵奚残留在唇面的唾液，她皱起眉头，觉得这唾液和以往的不同。
仿佛蚂蚁在啃咬她的脊髓，不疼，却很麻很痒，闵奚的指甲很锋利，连动物的毛皮都能撕开，更别说脆弱的布料。“撕拉——”余茉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有理智思考。她突然明白闵奚异常的原因，最近似乎是她的排卵期。
闵奚的眼睛晶亮，他和她对视，用温柔的动作吻住她的嘴唇，然后喊她的名字：“余茉。”他的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就算余茉的视野被挡住，还是能感受到那尾巴欢快的晃动的弧度。
她忽然就生出放弃的心思，她觉得这是闵奚唾液的缘故。她不清楚在这种时候他分泌的唾液里有没有含有能使她兴奋的激素，但她确实感受到异样。
她并不讨厌闵奚，她抗拒的是他的身份，但是在洞穴里，或许是晚上的缘故，只有他们两个，谁又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呢？余茉这样想着，她实在是受不了体内火烧般的炙烤，那点火焰似乎在她的心房燃烧，将她的心房烧灼的只剩窄小的角落。
火焰在耳边噼里啪啦地响动，她闷，哼了声。闵奚的动作很慢。他专注地盯着她，仿佛不注意她就会消失掉，然后他俯下身吻她的脸颊，再次发出仿佛在安抚的声音。
余茉脑海里那最后的防线猝然断裂——没什么好纠结的，因为已经发生了。
她不想难为自己，过程很艰难，令她开心的是，闵奚虽然是野兽但他的行为并不粗鲁，她的手摸向他的后背，那些粗硬的鳞片在他兴奋的时候会微微张开，耳边响起闵奚缠绵的嗓音，他在喊她的名字：“余茉，余茉，余茉……”
他喊她的名字的语调字正腔圆，仿佛饱含千万爱意，每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余茉总有种恍惚间沉溺的感觉。此刻的她确实有些沉溺。
她不再想海难以来遭遇的困难，不再想不能回到青城的痛苦，甚至不再想明天的事，她突然有些惆怅地望着闵奚，情不自禁地说道：“你要是人就好了！”
那她就不必如此纠结。
闵奚的回应是越发温柔的咕噜噜。
第243章 蜥蜴13
闵奚变得更加黏人, 以往他会在余茉睡觉的时候外出打猎，有时候余茉醒来闵奚还没回来但自从那天后，闵奚越来越不愿意离开余茉的身边。
醒来的第一眼就是闵奚专注的眼神, 碧瞳莹润明亮, 在和余茉睁开眼睛对视的时候，瞬间雀跃起来，伴随着明显散发出愉悦的咕咕声, 余茉的手指就会被他捧起来舔舔，然后是她的脸颊……
他越来越像人, 或者说因为想要得到余茉的认可，他迫使自己趋向人类的行为模式，他直立行走的时间增长，余茉在旁边时，他很少四肢触地。
他穿着条花色短裤, 后面专门给尾巴破开洞口，他或许是觉得人和野兽的区别在于穿不穿衣服, 所以他特意穿上妨碍行动的衣服，自以为好看地在余茉面前晃来晃去，殊不知那条颜色艳丽装饰花纹的沙滩裤穿在浑身遍布鳞片的蜥蜴人身上，非常怪异。
“茉！”闵奚将洞口前的血迹清理干净，用薄荷叶将地面洗刷了一遍，血腥味没有了, 只剩下薄荷的清香, 他捧着束颜色亮丽的花, 蹲在余茉的面前, 见余茉低头捣鼓黑匣子，他就将花往她鼻尖推。
荒岛上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比余茉见过的要大一倍, 就像洞穴口的鲜花，花型的样子和月季相似，花瓣要更加繁复，味道芳香。它是闵奚连根带土种在这里的，它的生命力很旺盛，短短几天的功夫，那些大朵月季就攀上石壁。
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整片花墙。
余茉往后仰头还是没有避开险些塞进鼻子的鲜花，她接过鲜花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很香，很好看。”
继续捣鼓卫星电话。
闵奚安静蹲在旁边，身后的尾巴微微晃动起来，尾巴不经意地触碰到余茉的脚踝，闵奚咕咕两声，尾巴移开，再次触碰她的脚踝，闵奚再次咕咕两声。
尾巴不再粉嫩，表面覆盖着层细软的鳞片，比褐色要浅，鳞片以及细软的尾巴，和闵奚的体型极不相称，不知道多久这条尾巴才能变成原来那样。
余茉推开在她脚踝搔来搔去的尾巴：“别闹，我有事。”
闵奚装不懂，尾巴不再缠她的脚踝，他就伸手勾住她的裙子，那件表面织着蕾丝花纹的裙面瞬间开线，白色四线被他的指尖勾住，他心虚地收回手指。
“热，脸上有汗。”闵奚舔走她脖子的汗珠，握住她的胳膊往洞穴拖，语气显得有些雀跃：“回里面！”
余茉瞥他一眼，是很热，她的后背出了层汗，但是她更想待在外面，因为到了里面并不会比外面更加凉快，甚至会出更多的汗。
最近闵奚热衷于将她往洞穴里拖。
她看着闵奚一脸的单纯懵懂，嗓音却露出类似于求\\爱似的咕噜噜的声音，音调高昂，略带急切。
就在这时，电话那端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的声音：“……余茉，是你吗？”
“是我！”余茉瞬间激动。
“定位显示你在某处岛屿上，你现在安全吗？”
余茉简单说了海岛的情况，然后问研究院的情况，在听到救援队伍正在朝着定位的海岛赶来的时候，这些天笼罩头顶的阴霾终于驱散，“你们注意安全，我等着救援到来。”
她完全忘记闵奚在旁边，起初闵奚只是困惑地盯着黑匣子，后来见她只专注地望着黑匣子，那里传来的声音明显是她的同族，莫名的，他感到不安。
于是他发出了声尖锐的呜呜声，然后抱起余茉迅速回到洞穴。
“……余茉，你那边是什么声音，遇见危险了吗？”
余茉：“没事。”
四肢被紧紧地团在闵奚怀里，她用力握着电话才没使它甩去出，刚想开口制止闵奚的行为，但想到对面的人，她心神一凛，出口的话就变成，“师姐，只是一只体型异常的老鼠，被我躲过去了。”
那边滋啦滋啦的，直到师姐的声音再次传来：“……这附近发现了新物种，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闵奚抱着她，用脸部细软的鳞片蹭她出汗的地方，黏糊糊的，鳞片虽然是凉滑的，但他的温度并不是很低的那种，烘得鳞片都有些发暖，像是被晒得发烫的石头，余茉在他怀里热出满身的汗。
但她的声音很冷静，她说道：“遇见过……他的领地意识很强，很像蜥蜴，速度敏捷。这里的岛民将它奉为某种神灵，抓人献祭的时候，我也在其中，后来侥幸逃出来……”
真真假假最不容易让人怀疑，电话那段沉默片刻，忽然欣慰地笑起来：“你没事真是太好，救援队伍大概明天到达。”
余茉问道：“距离大概有多少？我这里有条竹船，如果距离可以，不用耗费救援力量，还有比我更需要救援的人。”
师姐说了两岛的距离和方位，余茉若有所思，紧接着对面就说：“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老师最近卧病在床，就盼着你回来能给他点安慰。都是老师亲自教导的学生，能联系到你已经是万幸，有些人已经……”
余茉的心情也很不好受。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闵奚拿过黑匣子，做出要扔出去的动作，余茉的“不”字刚出口，后面的话咽下去。
她抢回电话，本想塞回床底，想了想，她将电话放到洞穴外面的石壁凹处，刚做完动作，闵奚就抱着她回到洞穴，仿佛晚一步，她就会被抢走似的。
闵奚开始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伴随着他舔舐的动作，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余茉的心情五味杂陈。
摸摸搭在她脚边的尾巴：“闵奚……”
闵奚的种族很有可能在研究基地附近出现过，而且李老师的主要研究方向就是新物种，这些年余茉跟着老师的团队跑遍荒山岛屿，就是为了验证曾经在多年前出现过的未被记录研究的新物种。
出于私心，她不想闵奚被发现，被发现的后果就是将永远的关在实验室里进行研究，她望着黑暗里依然饱含炙热的碧色眼瞳，闵奚咕噜噜地叫着，带着安抚意味，似乎是在哄她睡觉。
如此黏她的闵奚，将会是很合适的实验对象，就算是报答他这些天的恩情，她不可能将他的行踪暴露出来，如果是最开始的时候，知道救援队伍的到来，她只会高兴，可此刻却杂糅着其他的情绪。
余茉叹了一口气，闵奚立刻睁开眼睛，“茉，茉……”他很轻地摸摸她的额头，他知道她生病的时候额头会发烫，但她的额头不烫，他就摸摸她的肚子，晚上吃的烤肉还没有全部消化，肚子还有些鼓，他满脸困惑，用生疏的字音询问：“哪里，不舒服？”
余茉说：“没事。”
她被闵奚抱着压进怀里。她没有反抗，顺着力道靠着他的胸膛，那些曾经使她抗拒恐惧的鳞片，此刻竟然充满依赖和眷念，或许是知道不久就要告别，她没有压抑心底的情绪，任由其流淌蔓延。
唇轻轻地贴着胸口的鳞片，鳞片随着心脏的跃动起伏，闵奚在她的耳侧发出愉悦的声音。余茉的唇角也跟着翘起来，慢慢地闭眼睡去。
……
第二日。
本应该出去猎食的闵奚却没有离开，侧躺在余茉的身边，紧紧盯着她，见她睁开眼睛，咕噜噜地叫起来，然后贴着她的唇开始吻，带着讨好意味。
意识混沌，余茉的嘴巴不经意地张开，闵奚熟练地滑进去，像条灵活的鱼，舌面的倒刺麻麻的，离开的时候，余茉整个人都被塞进闵奚的怀里。
她抹掉嘴角的痕迹，脸色晕红，很快恢复镇静，捂着自己的肚子喊饿，“我想吃烤猪。”她指着着肚子给他看，“我很饿，闵奚，你去捕猎好吗？”
野猪体型大，比家养的猪灵活，闵奚捕捉它的时候耗费的时间要长，而且野猪出没的地方离着洞穴很远，来回最少半天的功夫。
闵奚却垂着头，将洞穴里她藏起来的野果子找出来，剥开果皮，将汁水爆满的果肉往她嘴里塞，“甜，茉喜欢。”他单臂搂着她的腰，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余茉将塞进嘴里的果肉吐出来，“我想吃烤肉，闵奚，我不想吃水果，想吃肉！”
于是闵奚就抱着她往树林跑，最后捕到只倒霉的野鸡，拔毛放血，架在火上烤。余茉吃得心不在焉，眼看日头将要升到正空，心底忧虑越来越强。
一方面，她怕自己将会永远困在这里，错过救援队的救援。另一方面，她担心闵奚被发现带回研究院。两种忧愁撕扯她的神思，她敷衍地将烤肉塞进嘴里，表皮吹凉的鸡腿肉，里面的肉却还是冒着热气，将余茉的嘴唇烫出水泡。
闵奚谴责地咕咕几声，语速很快。他抱起余茉，查看她口腔的情况，然后细细地舔舐起来，他的唾液有效地缓解口腔的痛痒。
等想退出去的时候，余茉却含\\住不松。闵奚摸摸她的肚子，余茉将他的手拿开，搂住他的脖子，掌心温柔地抚摸那些粗硬的鳞片。闵奚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高昂的喊叫，然后抱着余茉回到洞穴。
他将她放到石床。他也跟着趴上去，满是亲昵地喊她的名字：“茉，茉……”
余茉笑着回应。闵奚的身体很健壮，是鳞片都遮不住的健硕鼓胀，他将她的汗珠舔干净。余茉觉得痒，不经意地发出清脆笑声。闵奚的尾巴摇来摇去，时不时地触碰她的手指，然后就缠住她的腿，滑来滑去。
她触碰到闵奚的肉，他在激动的时候鳞片会张合，顺着鳞片就可以摸到连接的血肉，那里面藏着血管，很温暖。闵奚似乎很喜欢她的抚摸，埋进她的肩膀叫起来。
在闵奚发出高昂又愉悦的音调的时候，余茉克制着极乐带来的眩晕感，抽出藏着的麻醉剂，在他毫无防备之际，顺着他的鳞片，将针头刺进他的血肉。
闵奚的体型很大，针管里的麻醉剂全都用完，他感觉到疼，抬起眼睛，咕噜噜地叫着，碧瞳含着笑意，凑近她的唇吻着，大概以为余茉在和他玩闹，他没在意。
“茉，痒！”他咕咕地笑起来，埋进她的怀里，尾巴在身后荡来荡去，然后速度越来越慢。他的语气终于变得惊惶起来，眼皮沉重往下落，“茉！茉！”他只会叫她的名字，眼里含着困惑。
他试图抱起余茉，将她往洞穴里面藏。余茉被他揽抱在怀里，凝望着他那双仿佛珍贵宝石的眼睛，心脏仿佛也被麻醉剂的针尖刺中，又麻又疼。
她猜测闵奚以为遇见危险，想要将她藏起来，就算他感受到被她用东西刺中，他都没有怀疑他此刻身体的不适是因为她。莫名的，余茉感觉脸颊湿润，好像下雨了，可是在洞穴里，就算下雨又怎么可能淋到雨呢？更别说外面是艳阳天。
她慢慢地张开唇，还没等说出话，闵奚抱着她倒在地面，她被圈在怀里，毫发无损。闵奚则重重地磕在石床边缘，她听到鳞片和坚石发出的铿锵声。
她从闵奚的怀里滚出来，闵奚侧躺着，脸对着她，嘴唇张合似乎是想喊她的名字，余茉将未完的话说出来：“闵奚，我要离开了，你要保重……”
她往前凑，摸着他的脸：“别离开森林，别被人类发现……更不要找我……”
闵奚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喉咙里哼哧哼哧发出濒死的粗喘，他想要将他的小雌性狠狠扑倒，囚抱在怀里，让她永远不能离开自己！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半点力气都没有。
第244章 蜥蜴14
不知何时掀起狂风, 天色变得暗沉，仿佛乌云压住森林上空。风卷落叶发出的哗啦声响被闵奚高昂尖锐的刺耳声音淹没，他趴俯地面, 竖瞳幽幽, 眼球血色杂质弥漫，两种颜色相撞，诡异又骇人, 散发着嗜血的野性。
余茉注意到闵奚周身的鳞片变得更加坚硬，顷刻间竖立起最强劲的攻击, 就连脸部细软的鳞片都仿佛发生变化，鳞片相交的位置格外清晰。
这种时候，就算视野昏沉，也没法再把他错认成人。
……似乎下雨了。
余茉抹掉湿痕，硬下心肠, 说道：“我就要离开了。你保护好自己，这是麻药, 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等会儿就能恢复正常……闵奚，再……啊！”
话音未落，闵奚朝着她扑来。余茉骇然，本能地往后退，被绊倒, 她的脚踝被闵奚紧紧握住, 指甲刺破裙角渗入血肉。
闵奚发出类似讨好的咕噜噜的声音。往常余茉失眠的时候, 只要听到这种和缓的声音, 很快就能睡过去，可是这次, 余茉却没有被他安抚住。
因为闵奚的眼睛里藏着凶光，他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的脚腕，他在愤怒。余茉甚至觉得，他想要撕碎她，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只是不停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对不起，闵奚。”余茉直视他，“我必须得离开。如果他们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你会被抓起来。”
药劲生效，闵奚逐渐暴躁，不再掩饰地发出讨好的声音，更像是气急败坏，尖锐响亮的嚎叫，像是在告诉她要是敢离开他就撕碎她！
余茉掰开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闵奚绝望的声音响彻林间。
“不要叫，会被听到的！闵奚，你听话！”
她拽过背包，这是研究院特制的，内层有暗锁，药剂都存放在里面。她掏出一管镇定剂，迎着闵奚逐渐露出期待的眼神，慢慢靠近他，掌心遮住他的眼睛，针管刺入他的血肉，尖锐的嚎叫渐渐低下去……
余茉将他拖到石床的旁边，堆了晒干的杂草在他身上。离开石洞的时候，她回头看去，闵奚的眼睛通红，强撑眼皮，那双澄澈干净的碧瞳，此刻宛若嗜血野兽，充溢着野性和绝望，还有朦胧的水雾。
洞穴被巨石堵上。
透过缝隙，那双沾染着痛苦的眼睛，仿佛有撕碎天幕的功能，乌云罩顶，整片森林都开始呜呜地哭泣起来，狂风卷着岸边沙砾击打长空，海浪狂啸，整座海岛、整片海域都弥漫着仿佛能震碎所有的尖啸……
……
余茉猛然睁开眼睛，粗粗喘了好久，直到旁边的床铺传来关心的询问，她才说了句做噩梦，然后到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憔悴，乌黑眼圈显而易见。她拧开龙头，捧了把水拍脸上，也不擦，由着水珠滑落，拿过皮筋将长到肩膀的头发扎到脑后。
薄唇稍白，紧抿着，眼睛天然浸着凉意。她收拾好，戴好工作证离开宿舍，前往食堂。
“余茉，这里！”刘眉招手。她是和余茉同批招进研究院的，看到余茉端着餐盘坐下，惊呼一声：“你怎么这么憔悴？又做噩梦了！”
余茉嗯了声，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夹起鸡蛋饼塞进嘴里，没两口咽下去，然后去夹餐盘其他的菜。
“食堂的菜色跟之前没法比，但比我想象好多了。师傅炖得土豆有点淡，没多少肉，这里的蔬菜倒是还能供应得上，就是肉类少！”刘眉运气好，救生艇没出问题。她来得时间早，对研究基地的了解多。
“幸亏李老师有先见之明，早几年在这里种植蔬菜，不至于饿死我们！”刘眉絮絮叨叨，突然凑到余茉耳边小声问道：“你没事吧？看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还在想着落海后的事……”
饭桌临近的人都竖起耳朵，他们对余茉的事好奇死了！落海的人很多，但找回来的只有余茉，有很多是以尸体的形式被带回的，天知道他们多想询问余茉独自在荒岛经历了什么，但都不敢问……余茉的脸太冷了，眼神也冷，感觉问完就能被冻住……
果然余茉抬起眼睛，只是眼底没有他们以为的寒芒，而是显得有些茫然，他们顿时叹息一声，曾经研究院的冷美人，怎么变成傻子啦？
再次想到闵奚，梦里那双含着恨意的眼睛，仿佛遭到背叛的野狼，血红得能够滴出血的样子……余茉回神，就见刘眉满脸关切地看着她，邻桌的眼神也饱含各种情绪。
“没什么好想的。我倒是想问你，食堂经得起我们这么吃吗？不省着点食物吗？我待得那片岛屿，土壤质量很差，作物难以生长，只有红薯。”
“那不一样！李老师早几年来过这里，研究过土壤和水质，作物都是经过改良的，就在咱们基地后面，那里有大棚，粮食管够！就是吃不上肉……”
旁边有人插嘴：“要我说，当时就应该多运点鸡鸭鹅来！那我们就不至于吃不上肉了！”
几年前的时候，魔鬼海域还不像这会儿如此莫测。那时候就算有风浪，凭借着研究院特质的坚船也能渡过，但最近几年，海域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危险，魔鬼海域的海水乌黑，就算阳光照耀都渗不透的黑暗，看着就慎得慌，来这里的船只更是有去无回……
余茉用完餐没走，问道：“没说什么时候能离开？”
“信号都断了怎么离开！”
“啊？”
“咱们联系不上外面了！”
“可是我的卫星电话还有用，我就是靠它联系到的师姐，怎么可能没信号……”
“准确说，是以魔鬼海域为分界线。我们试图联系外界的人，都联系不上，用尽办法都没用。但是附近却可以联系，就是信号不怎么好。”
刘眉和余茉并肩离开食堂，和她介绍研究基地的情况，得到余茉活着的消息，刘眉很开心！她见识到太多伙伴死亡的消息，终于等到安全的回应，再加上好奇余茉的遭遇，她就询问余茉是怎么活下来的。
余茉隐掉和闵奚的那段，只说自己运气好，饿了啃野果，渴了也啃野果，直到修好卫星电话等来救援。或许是她的阐述无趣，刘眉失去兴致，恰在此时风雨来临，眨眼间乌云罩顶，狂风席卷。
“整天这样！”刘眉抱怨道。
余茉看了眼周围架设的电网，研究基地的保护工作做得向来严密，只是地基垒造的很高，拔地而起，人站在里面，像是被巨型的牢笼罩起来。这是用来防止逃跑的吧？
她回到宿舍，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床上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回来的这些天李老师没给她安排工作，要她休息养好身体，她没觉得自己哪里需要养，乐得清闲，只是闲着就容易乱想。
闵奚现在在哪里呢？他在做什么？往常这种时候他们用完早饭，闵奚会缠着她闹着要玩，背起她在林间撒欢，在柔软的草堆打滚……不要再想他了！你不是这种藕断丝连的人！不能想闵奚，余茉开始想在研究基地发生的事……
或许是海难的缘故，基地氛围低迷，老师也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露出笑模样，她在这里生活规律，不用担心野外的东西有细菌，不用担心野兽的袭击，有床睡，有同事聊天……回到正规，她应该感到开心的，余茉扯扯唇角，露出抹毫无笑意的笑容。
迷迷糊糊睡了觉，醒来的时候师姐正坐在旁边床铺擦头发。
余茉喊她：“师姐，你回来了！”
师姐含笑望着她：“看你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没舍得叫你起来，午饭给你带回来了。”
余茉道谢，爬下床，捧着盒饭没有胃口，但还是小口小口吃起来，然后抬眼看向师姐，问道：“老师那里很忙吗？我真的没事，我可以回实验室。”
“不急，再等等。”师姐丢掉毛巾，问道：“你脚腕的伤是怎么来的？被什么东西抓伤了吗？”
余茉一愣，垂头看去，脚腕的伤口已经结痂，皮肤晒得发黑，回来研究基地在屋子里捂了几天，隐隐有变白的迹象，于是那块伤疤就格外显眼，像是被野兽挠了一爪子……
“我躲在森林里的时候被追赶，幸亏背包在身边，用麻醉剂勉强逃过去。师姐，那片荒岛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还是有老师研究的新物种？”
自回来后师姐总是有意无意地盘问她在荒岛发生的事，都被余茉含糊地糊弄过去！直觉告诉她师姐隐瞒了什么，又或者想要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来……
师姐笑笑：“我就是随口问问，觉得你能安全回来，很……幸运！”
离开宿舍，师姐直奔实验室，敲门，里面传来中年男性的声音，问是谁，师姐回答后实验门滴滴两声开启，师姐走进去。
实验室的正中央摆放着数块电子屏幕。李老师双手背后站在前面，等师姐走到身边，语气略显沉重地说道：“034死了！”
顺着目光看向屏幕，荒草丛生，巨型的蜥蜴四肢触地，面貌类人，却浑身布满鳞片，嘴里叼着李老师口中的034，屏幕霎时间溅满鲜红，那是位年轻女性。他毫不犹豫关掉电子屏幕，布满褶皱的面容再没有痛惜，漠然注视着前方。
幽幽叹口气道：“失败了！精心准备的实验诱饵短短几日丧失大半，不知何时才能完成我的设想……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睡下了？”
食物里加了药。师姐点头，说道：“至少她是成功的。”
李老师操作按钮，屏幕发生变化，茂密的草丛，和先前类似的蜥蜴人出现在画面中，不同的是，这只蜥蜴人捧着鲜花，像人类那样两脚站立，紧接着余茉出现在画面……画面到此截止，屏幕黑下去，紧接着是摄像机碎裂的声音。
“……我观察很多遍，这只蜥蜴人没有杀戮欲，而画面里的余茉，同样没有惧意，他们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画面怎么刚刚好断在这里！”通过最后传来的声音，肯定是那只蜥蜴人踩碎了摄像机，幸亏他眼疾手快地将画面导出来，否则连这副画面都没有！
师姐迟疑道：“可是看余茉的意思，她好像对这只蜥蜴人没有特别的印象，或许只是侥幸在他饱腹的时候遇见，逃脱了？”
“我观察了它们很多年，性情残暴，领地意识强，余茉出没的地方是它的领地范围，就算它不饿，也不会任由任何生物踏入它的地盘……况且，季节正好是他们发\\情的时候，最是暴躁，余茉却还能活着回来……”
“我更倾向于它将她示为可以□□的雌性！”
师姐沉默。
李老师继续说：“再等几天，余茉是我很喜欢的助手，我不喜欢强迫，你跟她商量，她能配合是最好的。要是不能……”话头止住，注意力被屏幕里出现的蜥蜴人吸引，目露狂热。
师姐离开实验室，将门带上。空旷的走廊，耳边似乎还环绕着曾经的同事在面对蜥蜴人的撕咬发出的惨叫。
第245章 蜥蜴15
实验室。
电子屏幕的画面最终停留在蜥蜴人的图片上。李老师的眼中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 走上前，摸着蜥蜴人周身的鳞片。他想，触感肯定是坚硬锋利的, 是最坚硬的铠甲, 它的腿部肌肉发达，速度是很迅速的。
无论是哪方面，都是很好的基因。年轻的时候, 他最开始了解到这种生物，就被深深吸引, 觉得它们的身上存在着很多的秘密，和值得研究的地方，搞不好，它们的存活时间要比恐龙还要久远……
根据仅有的研究表明，它们的身体素质是很强悍的, 可以适应各种严酷的环境，而且它们是水陆两生, 貌似蜥蜴，蜥蜴断尾求生，可再生的蜥蜴尾再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蜥蜴人却不同，每次断尾，再生出的尾巴, 都仿佛被赋予更加强悍的力量, 就像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铠甲。
最令他惊奇的, 是它们不仅拥有强大的体能, 智商并不比自诩生物链顶层的人类低等。领地意识强，成年后独居, 于是年轻时候的李老师和同事们就自傲地认为捕到它是很简单的事情，毕竟，人多聪明啊，就算蜥蜴人的存活时间再长又怎样，就算它们再强悍又怎样，智力是绝对的碾压。
最终付出惨烈的代价，他们确实成功的捕捉到一只，为此牺牲很多人的生命，可就在将要带它离开的时候，却被埋伏在附近的蜥蜴人攻击，它们似乎摸清楚他们的攻击手段，很巧妙地躲过攻击，然后带走被捕捉到的蜥蜴。
可惜那时候的李老师昏迷，没有亲眼目睹和蜥蜴人交战的场面，这是他最后悔的事情，他甚至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回到那时候，亲眼看看耗费他半生的研究对象是如何表现出的不逊于人类的智商。
老师离世的时候告诉李老师：“不要再继续研究，停止这个项目吧！我知道你有新的计划，可是那样很不好，违背我们的初衷。研究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它们并不需要我们的干涉，反倒因为我们而受到伤害……明德，停止吧！”
李老师就握着老师的手：“我会继续您曾经的研究，并且会将它做得更好！”他是很有抱负的人，很想把这件事情做成，即使实验的目的已经偏离最初的愿景很远很远，心间的狂热逐渐加深。
人都是慕强的。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想要把它们当成纯粹的研究对象，研究它们的历史，可是见识到它们展现出来的能力，内心开始动摇，它们真的只是研究对象吗？人真的是最聪明的吗？如果人类能够得到它们的基因，是否就会变得更加强悍？
他被各种匪夷所思的念头驱使，直到提议被某个高层看中，同意他新设立的研究项目——“人类基因改造计划”。
他为此几乎奉献全部的热情和生命，可是实验进展却迟迟没有推进，直到蜥蜴人成熟期的到来，迫使他做出冒险的举动。魔鬼海域的残酷无人不知，可是不渡过魔鬼海域，就无法近距离接触蜥蜴人，就无法实验他的设想。
他贪婪地触摸着画面里蜥蜴人的躯体，那些闪现着无法诉说的渴盼的鳞片促使着他心间烈火更猛更烈地燃烧！
……
第二天清晨，李老师病愈，套着身黑色外套，端着餐盘坐到餐桌用餐，他是很和蔼的老师，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对李老师都很爱戴，纷纷到他面前问好。
李老师招手：“小余！”余茉正端着餐盘找桌子，看到李老师连忙坐到他的身边，向他问好。
“老师最痛苦的事，就是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不能帮忙。你不知道我得知你活着的消息，多开心。你们都是我亲自录取到研究院的，是我的学生，可因为这个项目，丧失生命，我没有颜面面对你们的家人。”
说话的过程中，李老师泪流满面他很真情实感，周围的人都被他感动，安慰他跟老师没有关系，献身科学是很光荣的事情。
余茉也说：“老师别自责，真的跟您没关系。谁也没法料到海难发生。附近有很多岛屿，或许师兄师姐们还活着，等待我们营救，您千万振作。”
“跟老师说说你是怎么坚持的？”
“是我运气好。岛屿有人居住，虽然那群人有坏心，但没等他们作恶就被林间冲出来的野兽吓跑。我侥幸逃脱，将希望寄于卫星电话，那是我唯一能的希望，最后终于联系到师姐。”
“你如果不想说，老师不强求。养好身体最重要。”
余茉猛然抬起眼皮，“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老师说没事，跟周围的人闲聊几句，嘱咐大家安心住在这里，总有回家的时候，他离开后，师姐坐到余茉的旁边，朝着她笑起来：“老师早年曾经来过这里。为了更好的检测新物种的习性，安置录像，最近电脑的故障维修好，得到一些画面，其中就有你……”
师姐补充道：“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有不愿意说的苦衷，老师也很理解。只要你活着回来就是很好的事……老师说你明天就可以回实验室，今天是最后的假期，好好放松吧！”
余茉的思绪彻底乱了，她承认闵奚是很好的，离开他的这几天，她偶尔想起他，每次胸口都有些疼，但这不是很大的事，她相信时间久了所有的感情就会变淡，可她没想过曾经做过的事可能被人知道！
仔细回想，脑海里没有摄像机的印象，那些都是隐藏在暗处，表面做过伪装的。她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强烈的羞耻感迫使她不停地回想和闵奚做过的事情，这些事明明要淡忘，却不得不再次浮现……因为她很想确认她有没有在林间做出不雅的事！
就算闵奚很好，可他还是只野兽，不仅充满占有欲，而且因为成熟期的缘故，时常贴近她，就算没有在外面做出出格的事情，但余茉记得那时候她几乎被闵奚抱在怀里，越想越清晰！闵奚的样貌形体出现在面前，余茉做了整晚的噩梦。
就算睡眠再不好回到实验室还是要打起精神，她不确定录像录到怎样内容，因此很纠结，但老师既然都知道，她就不好再瞒着，只是这种事情很难说出口，很难为情。
她就顺水推舟地告诉师姐：“确实是我没想好怎么说。我在野外的能力很差，很不容易才能活下来，回到研究院。我受了伤，以为快死了，也以为要感染病毒，幸亏回来的时候检测结果正常。我只想做好自己工作，回家，先前的事情不想再提了。”
她说的很隐晦，要是他们知道她和闵奚的事情，那就是她是被逼迫的，如今能活着回来就是幸运，不想再提。要是他们不知道，只是看到某些零散画面，那正好。她有了私心，不想透露闵奚更多的消息。
她不是傻子，李老师是很和善的领导，可他同时是位很狂热的科学家，她觉得闵奚应该是在林间自由自在的，不愿意因为自己让他有丝毫被捕捉的风险。
师姐沉默。余茉来找她时她是很期待的，以为余茉要坦白荒岛的事，可没想到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她还是控制住，回应两句，就离开了。
余茉回想师姐的反应，更不想坦白了。研究基地的设备简陋，她平时就是助理的工作，此时就是整理各项文件，整理研究项目的同事们的资料。
最前面的是黄安。
性别：女
工号：034
血型：O
……
基因匹配度：69%
纸张上面划着巨型的叉号。
余茉知道，黄安已经死了。她也是遇到海难的人，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她盯着最后面那行不起眼的字。
李老师招生的要求很严格。他有台研究院自制的机器，通过检测，不仅可以得出基体基本信息，还可以综合各种信息得出基因匹配度。
基因匹配度是基于研究对象所呈现的各项特质，和李老师的研究项目所需人员必备的特质的匹配程度，只有达到60%以上才能进入团队。
余茉的匹配度很高，她当时很开心，因为选中到研究院会得到一笔奖金，她当时拿着这笔钱给自己和妹妹买了几身漂亮衣服……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本就含着冷意的眼神越发冷清，她将信息录入电脑，看着那些备注着已经死亡的同事，不知为何，有股莫名的危机感，眼皮一直在跳动。
几乎是在同时，灯光蓦地熄灭！实验室建在地下一层，瞬间陷入黑暗。走廊却仍旧静悄悄的，余茉等了会儿没等到来电，贴着门口听声音。
走廊静悄悄的。尽头有零星光点闪现，师姐的声音隐隐传来。她摸着墙壁走过去，转过弯，视野就变得清晰很多，前面的屋子用的是备用灯。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师姐侧身看着她笑：“没想到停电，这里的电压总是不稳定，幸亏提前准备发电机。我记得你的胆子很大，正好你来了，帮我把它送回里面！”
余茉：“行啊……”
她转弯的功夫，就由黑暗走廊迈进明亮的室内，然而她的心却重重地落下，后背立刻就升起寒意，钻到她的后脑，她险些喊出声——
那里有一只躺在血泊的蜥蜴人，四肢缠着铁链，碧眸幽深，奄奄一息。
第246章 蜥蜴16
仿佛有块巨石压在胸口, 余茉下意识地往前走几步，和蜥蜴人视线相对，碧绿色的眼眸, 喉咙里发出的明显痛苦的咕噜噜的声音……
不是他！余茉猛然回神, 宛若溺水之人冲出水面得到营救。她撑着旁边的墙壁稳住身体，站稳后侧身看向师姐，面容已经恢复正常。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师姐已经看到余茉的举动, 但任她再多想，也不会把余茉的行为联想成担忧, 毕竟余茉是很漂亮很优秀的女孩，就算流落荒岛，被蜥蜴人视为雌性，也不会对异类产生感情。就算是有情感，那也是恨意, 谁愿意被野兽囚禁呢？
师姐理所当然地认为，余茉和蜥蜴人肯定是发生过什么, 但肯定是蜥蜴人单方面地求爱，而余茉对此是厌恶的，所以她回来的时候闭口不谈，这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恰恰好印证了余茉的特殊性，其他的实验对象多数已经丧生，余茉却能在蜥蜴人的领地安全回来, 想到这里, 师姐以为她刚才的反应是本能恐惧, 因此走到她的身边, 有意挡在余茉和蜥蜴人的中间。
“那是用特殊材料打造的链子，就算他最有力的时候轻易不能扯断。”
师姐按下按钮, 蜥蜴人猛地发出声低低的哀嚎，似乎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悲鸣，眼瞳紧紧盯着余茉，紧接着它便哆嗦着晕过去。
师姐解释道：“如果不施加电流，我们没有办法将它运回到实验室。你还记得王师哥吗？我们学院里最聪明最有才华的人，就在几天前，被它咬死了！”她伸手指着晕倒的蜥蜴人，语气悲痛，“那天在研究中它突然狂躁，注射镇定剂，师哥本想查看它的身体状况，可没想到，它突然跳起来将师哥……”
长期的镇定剂注射增强了蜥蜴人体内的耐受性，可是它却隐忍不发，装作昏迷，将前来查看的王师哥咬死。那时候，师姐呆愣地注视着蜥蜴人骤然发出的声音，畅快又饱含着浓浓的报复欲……
余茉只是沉默，说是偶然碰见她，她不相信，师姐是故意让她撞见这一幕的。她抿着唇，神色严肃，师姐将她带到一间实验室内。
满墙壁的电子屏幕。
余茉微微挑眉，盯着最前方的屏幕，思绪却在快速运转——
屏幕的画质不是很清晰，看起来有些年头，画面的内容是晃白的实验室，躺在床上的人，穿着隔离服来回走动的人。
“这是老教授曾经的研究项目。李老师接手后，发现这种物种的基因有极强的可利用性。你知道的，近几年末日论的预言甚嚣尘上，虽然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我们不同，我们在院里，知道很多外面人不知道的事。”
“这些年的环境监测报告，已经越来越不适合我们生存……”
屏幕里躺在病床的人顷刻间发出痛苦哀嚎，与此同时，脸部长出密密麻麻的鳞片，就在屏幕里的研究员窃窃私语的时候，那脸部长出鳞片的人却猝然死去。
“所以他们活该？”余茉尽量冷静。
“他们是自愿的，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就是英雄，是我们的骄傲。”
“但是失败了。”余茉的眼皮开始跳动，胸腔仿佛积着团燥火，她似乎想明白什么，又似乎没明白，死咬着嘴唇瞪着师姐。
“……蜥蜴人的基因有极强的排异性，无论怎样操作，只要接触到蜥蜴人的基因，虽然会在最开始表现出表面性质的蜥蜴化，但短短几秒后会立刻死亡！无论试了多少方法，还是不行。而且蜥蜴人很难捕捉，实验室的这只，还是在经过魔鬼海域的时候，误打误撞遇见的……要不是当时它受伤，我们不会这么容易抓到他的。”
“经过几日的研究，我也被蜥蜴人表现出的能力震撼了！要是我们能够拥有它的基因，或者半数基因！那我们的素质会越来越强，就算未来环境发成剧烈变化，我们仍然可以存活在这片土地上……”
余茉冷眼，“所以你们不顾别人的意愿，为了这项破研究，就要我们全部送死是吗？”
她什么都想明白了，曾经沾沾自喜以为能进致和生物旗下的研究院是她走运，没想到原来是有大坑在等着呢！
研究员的信息表在脑海划过，曾经使她骄傲的基因匹配度，如今想起像吞了苍蝇难受。
那根本就不是身体特质和研究项目的匹配度，想来应该是和蜥蜴人的匹配度吧！再细想，既然前面的实验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宣告失败，那团队肯定不会再继续，新的实验要求是什么呢？
春夏之际，蜥蜴的发情、期，海难，落难的全都是基因匹配度高的研究员……他们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基因匹配度高的研究员，接受蜥蜴基因改造的可能性更强，但是最开始的实验中，通过移植蜥蜴基因的途径不可取，是你们故意制造的海难！让我们落海，流落到附近的荒岛，这里是蜥蜴人的地盘，而他们又是发、情期，你们是想……通过和蜥蜴人的□□，诞下拥有蜥蜴人基因的孩子？”
师姐赞许：“你说的没错。但是海难不是我们制造的……”
余茉冷笑，“那也是你们算计的！老师很早就开始计划这次的航行，利用魔鬼海域本身的危险，让研究员实际是你们眼中的□□对象，不顾生命安危，如果事情败露，跟你们没有关系，而是海难！师姐，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都是同事，黄安、林青……”
师姐沉默，电子屏幕仍旧在播放，由最开始的实验项目，转变为林间的场景，有黄安生前躲避蜥蜴人的画面，有其他同事被捕食的场景，惨叫不绝于耳。
师姐慢慢开口：“余茉，我理解你难以接受，但是这件事李老师包括研究院的高层，他们都是商量过的。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命行事，如果成功，这对我们来说是百利无害。”
“你也没有别的退路，要么完成这项任务，要么就……”
师姐话落，往后退一步，余茉眉头一拧，四周骤然升起巨型的铁笼，将她困在里面，余茉冷脸站在中间，紧攥着拳头说道：“师姐，我还要考虑考虑，没有答案前，就这么把我关起来吗？”
李老师出现，仍旧和蔼，像是邻家爷爷那样：“就这样考虑吧！当时进来的时候，不是都说好要为科学献身的嘛，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可不能推脱。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妹妹，到时候完成任务，有很大一笔奖金，就算任务失败，家属也是有优待的！”
这就是威胁了，余茉的脸色还算镇静，问道：“老师想要我做什么呢？”
“这样就很好了。你是我的学生，有事情商量着来，而且这件事是没有害处的，”李老师笑眯眯的，说道：“你能在荒岛存活，想必不是运气好，而是有蜥蜴人的帮助吧！它们既然不伤害你，那就很好办了。老师这几天正为这件事发愁，如今实验室里正好有一只，你养好身体，就和他接触接触吧！”
话说得很露\\骨了。意思是要余茉趁着蜥蜴人发、情期的时候，和他交、配。
这件事是有风险的，且不说蜥蜴人发狂的时候可能会丧生，就说李老师说话的态度，完全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脚底，仿佛畜牲一般，随便拉着就能配种！
余茉冷笑，曾经那点师生情早就磨灭了，她咬着牙齿，咯吱咯吱响着，面上的表情很不好看，那眼神绿油油的，就跟发了狂的蜥蜴人似的。
李老师被她盯得发怵，再次说起她的家人威胁，然后勉励道：“你要听话，完成任务，有好处的！”
“我肯定听话！”余茉回应道。
她还能做什么呢？她被关在铁笼子里，就连离开这间实验室都是难事，更别说和李老师对抗了！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她就是这种性格，被人欺负肯定是要报复回去的，要是没有报复回去，自己就能将自己气死。
此后几天，余茉很配合，无论是用餐还是检查身体，李老师要求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老师看着检测结果：“可以了！蜥蜴人的性激素已经分泌到高峰值。送她进去。”毕竟是目前唯一的高匹配度研究员，他说道：“保护她的安全，有危险，及时启动按钮。”
晃白的实验室，为了安抚蜥蜴人的情绪，周围布置着树木花草，还模拟着它们的生活习性，设置巨石，蜥蜴人四肢拴着铁链，脖颈上带着铁环，铁环连接电源，只要按下按钮，蜥蜴人就会被电晕。
门在余茉身后关闭，实验室的空间窄小，她和蜥蜴人隔着两臂的距离，鼻息间是混合着血腥味的脏臭味道，蜥蜴人周身的鳞片坚硬，顶部褪色，年纪应该是很大了。
余茉捏捏拳头，指间嘎吱嘎吱响起来。不经意地扫过摄像机的位置，目光和屏幕后面的李老师短暂对视，嘴角闪过抹冷笑。
她朝着蜥蜴人走近，蜥蜴人警惕望着她，喉咙发出威胁的呜呜的声音，露出尖锐牙齿，那根硕大尾巴在身后高高竖起，似乎是准备随时给她一击！
余茉注意到栓住他四肢的铁链已经松开，只有脖颈间的铁环能够控制他，在进入实验室之前，她很配合，将在荒岛观察到的蜥蜴人的特性全盘托出。
蜥蜴人的嗅觉很强悍，女性在卵细胞分泌期间散发的气味能够激起他们的欲、望，因此短短的接触时间，蜥蜴人已经被余茉散发的味道激发得有些狂躁。
余茉看准时机，在蜥蜴人朝着她扑来的时候，猛地闪到角落，而蜥蜴人的尾巴正好砸向顶部的白炽灯，灯管碎裂，室内倏地暗下去。
余茉没有喊救命，她的夜间视力有所改善，或许是闵奚的影响，或许是其他原因，反正在昏暗的室内，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蜥蜴人正在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室内寂静，只有蜥蜴人呼哧呼哧的喘、息，余茉喊道：“老师！快点把它电晕啊，他朝着我走过来了，他抓着我的脚！救命啊——”
实际上蜥蜴人根本没有碰到她，她刚才利用蜥蜴人将屋内所有能够发光的东西都砸碎了，就连摄像机的录像画面都被破坏。
此刻李老师的屋子里，屏幕画面很模糊，就算摄像机有夜视功能，但还是很不清楚。
师姐焦急，“余茉有危险，我来按！”
“慢着。”李老师不急不缓地说着，“她的语气像是有危险吗？”
师姐微愣，然后想到什么，摇摇头：“我们见识过蜥蜴人攻击的方式，他是直接扑杀的，就算是求救，也是猝然一声，但是余茉……”
余茉的声音很奇怪，虽然是求救，但更像是混着恐惧和被轻薄的惊呼，透过模糊的画面能够看到，蜥蜴人就在余茉的旁边，却没有杀害她，而是慢慢靠近，似乎正在做着什么事情……
李老师叹息一声，“可惜没办法看到过程！你找人试试能否远程修复。”
余茉那边，她确实很危险，但是她早就注意到，蜥蜴人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似乎有所畏惧，她猜测应该是她的身上残留闵奚的气味。
她朝着门口靠近，虽然她没有进出实验室的权限，但是到底在这里出入几天，摸清楚开门的密码，她迅速输入指令，实验室的大门缓缓开启，走廊的灯光摄入，灯光照进蜥蜴人猛然变得愤恨的眼瞳！
然后，它迅速地跳出去，根本不给反应的时间。
余茉蜷缩在角落，直视摄像镜头，缓缓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247章 蜥蜴17
余茉破罐破摔, 别看她平时装得很冷静，实际心思藏得很深，假意接受实验的这几日, 可谓是日日被囚禁, 各种检测，她的胳膊几乎没有好皮肤，全是针孔。
再加上被利用的愤怒, 想想这几年因为在研究院工作，乐得跟傻子似的, 原来是被圈养的猪，等着被宰杀呢！她这心气就越想越不顺，恨不得将实验室炸了！
今天搞出这么一出，说没有提前打算是不可能的。但她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或许是那只蜥蜴人存着恨意, 察觉到她的意图，就顺手推舟等待着, 否则怎么她输入开门指令的时候它没有半点阻碍呢？门一开，它就跑得没影了……
余茉没有耽误时间，门开她就跟随蜥蜴人跑出去，目前蜥蜴人是她的全部指望，要是它被抓住，那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就算是最后被抓住, 起码也要给实验室造出点损害！抱着这样的心思, 她趁着混乱之际来到电闸旁, 将电闸按下！
走廊瞬间陷入黑暗。
实验室的设备很捡漏，和青城市的实验基地的设备没法比, 而且因为魔鬼海域，李老师似乎没法联系到外面的人，导致有些工具缺乏，扣在蜥蜴人脖颈的电环是最简陋的那种，只要给它时间，以它的力气掰断电环是没有问题的，就怕它没下手就被电晕。
余茉没想逃跑，她就是想着恶心人的，被欺骗那么多年，这是她运气好遇见闵奚，否则就和黄安一样，被当成猎物吃掉了！血腥画面历历在目，都是同期进来的姑娘，感情虽然没有多深，但看着她们落到这样的结果，尤其难受，反正是离不开魔鬼海，不如就让大家都别好过！
走廊响起纷杂的脚步声，昏黑的走廊瞬间被明亮闪烁的红光照耀，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余茉面无表情地朝前走，迎面碰见逃跑的研究员，他们还没有功夫细想蜥蜴人出来的细节，以为是蜥蜴人做的，因此喊着余茉一起跑。
余茉咧嘴笑起来，红光闪烁，实验基地整日见不到阳光，晒黑的皮肤恢复成原本的白皙，冷意一圈圈地荡出来，“老师没有逃出来，我怎么能独自离开呢！”
于是那些逃窜的研究员就看到余茉踹开消防门，拿出消防斧，举在肩头就往前面走去了，步伐稳重，跟他们这群逃难的慌张样完全不同！
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声，几人回神，连忙离开。
眼前的场面变得混乱且血腥，余茉心想，蜥蜴人大概是摆脱电环的控制，不然研究员跑什么呢？她循着路线走向操作室，开门，里面有人正在联系基地的人，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瞥见余茉来到，正要继续说话，却被余茉夺走设备，“你藏好，我来！”说话的功夫，消防斧猛地落向桌面，咔嚓裂开缝隙。
余茉抢了联系员的位置，这里通常是播放研究信息的地方，和食堂的屏幕相连，平时播放娱乐视频，偶尔实验室会利用设备通知研究进展。
她是李老师的助理，操作屏幕是很简单的事，她操控面板，连接这几日偷偷拷贝的信息，传输到电脑，然后将拷贝的视频连接到视频的主屏幕。
伴随着画面的播放，曾经共处的同事，鲜活的笑脸历历在目，然而眼前却是残忍的被捕猎的场景，以及李老师道貌岸然的样子，“大家都被骗了——”
“李明德假借科学研究实则暗地残害性命！海难是他有意制造的，我们只是他的实验对象，他利用我们，实现他的私欲！什么献身科学，研究新物种，完全是他的骗局，我们被圈养在这里，就是等着未来成为他的小白鼠……”
“基因匹配度高的人要注意了，因为你们很有可能成为下一批的死亡对象！蜥蜴人已经跑出来，你们要是相信看到的画面，就尽快逃走，要是信不过，就继续给李明德卖力，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余茉瞥向满眼震惊的联络员，离开前说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蜥蜴人报复心很强，它现在很有可能正在四处寻找李明德的踪迹，这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对了，趁着现在离开的话，研究院里的作物和救生艇还能抢到，晚了就没了。”
离开操作室，余茉直奔曾经关押她的屋子，她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进行各项研究的，粗粗的针管刺进她的血管，想到是要做什么，她心里就犯恶心。
进门不管不顾开始乱砸，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伴随着屏幕破裂的声响，脚底已是一片废墟，余茉露出酣畅淋漓的笑容，以前来到这里，就算知道未来可能永远回不去，她有的是遗憾，但自从知道实验目的是假的，是为了那血肉堆出来的恶臭的研究，心底就压着团燥火。
“余茉，你疯了吗！”背后有声音传来。
余茉回头，师姐扶着李老师由暗道走进来，李老师的胳膊有道划痕，深可见骨，师姐倒是没有受伤，但形象很糟糕了，毕竟被蜥蜴人追着逃跑，那只蜥蜴人跟疯了似的，无论怎样攻击都不躲，就是一个目的，要报仇！
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却看见余茉举着消防斧跟疯子似的乱砸，她寻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和前几日的萎靡全然不同，像一颗石子落入湖中，瞬间泛起涟漪，只是那点亮光却让人瘆得慌，满身的热汗，再看室内的景象，好家伙，都没有空地下脚，满地碎片废墟。
李老师满眼恨意，“你可以不配合，但你不能这样糟蹋我们的研究工具！我对你很失望！”
“如果我不配合，结果比目前还差。”
李老师：“余茉，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吗？你摧毁了多年的研究心血！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连活着都觉得耻辱，蜥蜴人是你放出的，你知道害死多少人吗？你有怨恨，我清楚，可你不能连累无辜！”
余茉不听他的，“你决定送我们去死的时候，道德感就很低了，却要求别人有高道德，你要是不抓蜥蜴人，不囚禁虐待他，他怎么可能报复你们！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你可以感到耻辱了。”
余茉真的是很生气，她在研究院工作，自然有科学献身的觉悟，可那得是正当的，要是他们确实是为研究新物种囚困荒岛，她绝对没有二话，可根本不是这样！
“你非得和我撕破脸！你真是年轻，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现在道歉，重新进行实验，安抚住那只蜥蜴人，我可以原谅你！”李老师重重喘了口气。
他真的是被气死了，看着研究基地被余茉毁成这样，吃了她的心都有，可是不行，余茉是目前唯一高匹配的人，且看那只蜥蜴人的态度，要是余茉肯配合的话，□□不是困难事。
李老师双目通红，“否则你等着被通报批评吧！损毁研究院的实验器具，造成人员伤亡，等着坐牢吧！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你的妹妹还很年轻吧，要是连累到她……”
“李老师，您省省力气吧！要是能联系到外面的人，您哪有功夫在这里跟我费口舌，能不能活着还是未知数，更别提活着离开这里，我实话跟你说，我就没打算好过，你把我们骗到这里，就为了进行那恶心的实验，就算是为死去的同事报仇，我都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
说话间，余茉看准那台最贵的实验舱，对着舱门的位置砍下去，哐啷一声，舱门的材料很特殊，不是轻易能够砸破的，她最开始砸得就是它，震得手腕疼，实验舱却没有半点损毁，但是室内已经没有能够继续损毁的，为了气人，她照着舱门哐哐砸下去。
李老师果然脸通红，“住手，给我住手！”
他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余茉，印象里是很冷静理智的人，没想到竟然这样暴躁，就算是知道实验背后的目的不可告人，也没有她这样疯狂的，完全是奔着两败俱伤去的，他当时看中余茉，就是觉得她很理智，又有疼爱的妹妹可以牵制着，就算最后知道真实目的也不怕，她总不能违抗自己吧？看起来就是很老实稳重的人，不可能做出不着调的事……
“解决她，再这样就会被发现踪迹！”李老师恨得咬牙切齿。
师姐微愣，眼中有不忍，但还是听从他的话，将架在身侧的冲锋枪举起来，对准余茉，看见她骤然瞪大的双眼，子弹便接连冲着她直射去。
余茉没注意到冲锋枪，没想到研究院里还能分配这种东西，虽然惊愕，但本能还是想要活着的，滚到舱后躲避射击，幸亏实验舱的材料特殊，就算是子弹都射不穿！
但脚步声很快传来，距离她越来越近，师姐的声音响起：“余茉，抱歉。”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余茉，就在弹响的瞬间，室内的灯光闪了下，黑暗只维持几秒钟的功夫，师姐却觉得面前有团庞然大物，散发着嗜血的压迫感。
灯光再次亮起，耀眼的白炽灯照亮室内的蜥蜴人，浑身褐色鳞片锃亮，像是精心缝制的战甲，面庞是类人的英俊锐利，双眸碧色幽幽，粗壮尾巴猛然甩动，师姐砸进实验舱内，视线正对着实验室的门口，那里有块大洞，是被撞出来的。
李老师在这种时候，对蜥蜴人的狂热竟然盖住恐惧，视线贪婪地扫过这具明显是青壮年的蜥蜴人，对它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展现出疯狂的热意。
他拿起落在面前的冲锋枪，对准蜥蜴人，“别乱动！否则我就解决你。”他渴望这只年轻的蜥蜴人成为他的研究对象，他想要得到它。
蜥蜴人圈住呆怔的余茉，那条粗壮的尾巴几乎将余茉包裹在里面，它直直地站立起来，眼神紧紧盯着李老师，然后朝着他走近，随着几声枪响，子弹射向它的双腿，和鳞片相碰发出铿锵声音，它的双腿完好无损。
余茉提起的心重重落下，仍然有些呆怔，眼睛却无知无觉地弥漫水雾，指腹触碰到他的尾巴，比她离开的时候粗壮了不止一倍，鳞片硬且脏，再闻不到那股清香的薄荷味。
“余茉。”熟悉的嗓音响起，却再不复曾经的痴迷温柔，就像他此刻展现出来的气势，压迫感十足，眼神冷漠，就算是看着她，仍旧是冷冰冰的。
余茉攥着他的尾巴，微微收紧，听他用很冷很没有感情的语气说：“别……怕。”
第248章 蜥蜴18
余茉的脸色很白, 任谁被枪口对着都没法做到镇静自若，她的脸瘦了，下巴显得很尖, 被粗尾缠住, 裸露的皮肤瞬间就被鳞片摩擦生红。
闵奚望着她，胸口像是被生生地撕开巨口，疼得厉害, 他的嗅觉很灵敏，自然嗅到余茉散发出来的特殊味道, 可他想不明白——既然不能接受自己，为什么能够接受他的同族？
他很早就来了。循着雌性的气息来到研究基地，围墙挡不住他，但他却被缠绕的电网伤到，幸亏当时他没见过这种东西, 只是试探地轻碰，要是他整个攀到上面, 就死了。他注意到落到电网的蚊蝇变成焦尸，心底急躁，他明明闻到余茉的气息，知道她就在里面，可却见不到！
他是通过地道进去的，浑身沾着泥, 脏兮兮的, 然后他就看见余茉, 笑意盈盈地说着话, 原来离开他她这么开心，他退缩, 连在她面前露面的勇气都消失。
他日日守在她的窗户外面，守在她经过的路旁，看着她和雄性谈笑，闵奚嫉妒又痛苦。
那是他比不了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拔光鳞片，断掉尾巴，像人类那样出现在余茉的面前，那样她就会考虑接受自己，而不是抛弃他了吧？
他掩藏自己，藏身墙壁，隔着墙壁，感受余茉的气息，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很满足，既然余茉不喜欢他，不愿意当他的配偶，那就没必要再纠缠，等她有了雄性配偶，他就离开……
想是这么想的，可真正看到接近余茉的雄性，闵奚是凭借很强的意志力才控制住没有撕碎他们。夜晚，余茉睡觉，他就趴在旁边，枕着她的呼吸声，回想曾经的时光，那些甜蜜的相处仿佛裹着糖霜的尖刺，狠狠刺向他的心口，他却对这种又痛又甜的感觉逐渐沉迷。
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余茉，他心慌了，他闯进地下的实验基地，东躲西藏，终于发现余茉在哪里，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令他这几日的退缩痛苦自卑统统碎裂！愤怒，不甘，更深更深的嫉妒……
凭什么！那只日日和余茉相对的同族，鳞片脱落，四肢萎缩，和他根本没法比较！他是很年轻的，四肢肌肉发达，鳞片坚硬且锃亮，如果余茉接受和异族□□，没有比他更合适的！那种气味，仅仅是隔着距离相处，短暂留在余茉四周的气息，使闵奚的理智逐渐崩塌，他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呢……
……
闵奚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缠住她的尾巴越收越紧，胸口被挤压，余茉重重地咳嗽起来，尾巴微微松开，尾巴尖部不经意地触到她的后背，缓缓拍起来。
与此同时，师姐离开实验舱，在被发现前扯着李老师的胳膊离开。走廊里并不安全，他们出去的瞬间，就和蜥蜴人碰面，那只蜥蜴人显然是很愤怒的，就算离开实验室也不想着逃跑，而是报仇。
实验室的机关有很多，但很多都被破坏掉，师姐好不容易掩护着李老师躲进安全的空间，师姐已经受伤，捂住血流不止的胳膊。
李老师气喘吁吁：“老师这条命是你救的。等把他们解决掉，你想要什么尽管跟老师说。”
师姐：“您是我的老师，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我的命不算什么，研究项目还需要您，您千万不能有事。只是，实验录像被传播出去，恐怕已经引起骚乱，余茉那么冷静的人知道这件事都如此疯狂，其他人或许更加愤怒……”
师姐面露担忧：“我怕他们会伤害您。”
由于此项项目的特殊性，需要基因的高匹配度，所以很多都是先前研究员的子女或者亲戚，再或者就是研究院给予离世研究员的优待，其子女享受优先录用的待遇，比其他人进入要容易很多。
部分研究员就算是凭借着父母关系被优先录用，也是凭着真才实学考进来的，看到泄露的录像，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们父母亲人的死亡恐怕不是团队说的意外，而是被有意地当成实验对象。
怎么不愤怒呢。
李老师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狠辣，他吩咐师姐敞开屋内的电子设备，经过调试，调出地面的监控，果然有些人没有离开，而是聚集在一起，拿着武器，声称要问李老师要说法。
“实验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不能泄露出去。上面一再嘱咐我要保密，我身边知道的，也就只有几个信任的人，你算是其中的一个，这件事情，你觉得要怎么办才好呢？”望着屏幕里那些优秀的鲜活的面庞，李老师是真的不忍心。
师姐眉头皱起，说道：“成大事不拘小节。依我看，他们留不得，只是实验设备基本毁灭，没有有力的武器可以做到。”
李老师慢悠悠的：“办法倒是有的。”
闻言，师姐眉头微微扬起，附耳倾听。
……
余茉没想过后果，就连研究基地都联系不到外面的人，李老师的胸有成竹不过是寄希望于实验成功，他经常说等实验成功，他们就能离开。
这让余茉更加绝望，愤怒驱使，她存着报复的心思，完全不顾及和李老师撕破脸皮的后果是什么，她甚至没想过活着离开，但闵奚的到来使她逐渐冷静，那团躁郁的怒火渐渐熄灭，她静静坐着。
她还是有理智的，实验室的名贵器材基本被她砸烂。更何况还有只蜥蜴人在搞破坏，就算李老师还想继续实验，那也等联系到外面的人，重新运送器具才行！
想到这里，她的心气顺了顺，转眼看见旁边的闵奚，胸口又堵住了。原因无他，闵奚态度冷漠，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用尾巴圈住她，等实验室没人了，他的尾巴迅速离开，仿佛怕沾着脏东西。
“你怎么进来的？”余茉问道。
闵奚没有回答，后背对着她，尾巴就在她的脚边，离着半拳的距离，安静沉默，仿佛两人根本不认识。余茉咬了咬唇，站起来，捡起冲锋枪，说道：“这里不安全，我先送你离开。”
她率先走到门边，敞开门，回头看去，闵奚果然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双脚站立，走路的姿势很稳当，只是走得急了还是有些踉跄，余茉放慢速度。
“你是来找我的吗？”余茉想了想，还是问出来。她虽然不是自恋的人，可是不用脑子想，也能想出闵奚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算他此刻有些冷漠，但凭着他方才遇见危险保护她的样子，她就没法伤心，反倒是心疼。
闵奚随着她的脚步往前走，没料到余茉突然停步，她紧紧盯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要问很多话，但是都哽在喉咙里，最后她略显强硬地握住闵奚的手臂，闵奚没有拒绝，只是将脸侧向旁边，故意不看她。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没有好解释的。但是闵奚，我既然离开你，就证明我不是值得你喜欢的人，你不要为了我冒险，要是我没有发现李明德的实验真相，你来到这里，会被抓起来做实验的！”
余茉不管闵奚能不能听懂她的意思，“上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掩护你离开，不要再来了！”她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先把闵奚安全送走再说。
“你欺骗我。”闵奚扭着头，不肯看余茉，浑身鳞片是戒备状态的僵硬，言语虽然生疏但还是完整地表述出来，“你不喜欢我，你要丢掉我。”
余茉语塞：“不是……”
闵奚终于转过头，神色哀伤，张开嘴巴还没等开口，倏地僵直脊背，身后坠着的粗尾摇动起来，幅度很小，紧接着他本能地叫起来，发出威胁的呜呜声，然后抓起余茉塞进怀里，朝着前方跑去。
“闵奚，你慢点！放我下来……”
就在他们身后，有东西从地下通道爬出来，余茉面朝后，和最前面的怪物目光对视。那是群很恶心的东西，皮肤零散生着褐色鳞片，是人类的躯体，却四肢着地，就连五官都有些扭曲变形。
余茉想起实验录像里那些被移植基因的研究员，他们不是死亡了吗？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就算闵奚再厉害，也架不住数量众多的怪物，越往前跑，余茉注意到四周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走廊的通道和她平时见过的有些不同，而闵奚也有轻微的躁怒的迹象，喉咙呜呜声增大，锢住她腰间的手臂似乎要把她折断。
“闵奚，冷静！”余茉使劲拍他的胸膛，指着拐弯的方向，“空气不对劲，去那边！”
身后追赶的怪物看不清数量，最前面的追着闵奚拐弯，更准确地说，他们的目标是闵奚怀里的余茉，就算他们没有理智，似乎也能嗅到闵奚和余茉气味的不同，锁向余茉的眼神凶狠又疯狂，咆哮着就追了上来。
“砰砰砰——”
余茉稳住心神，对准最前面的开枪，它们不像闵奚浑身罩着鳞片，乱弹射出，总有脆弱的皮肤部位被射中，眼看着距离稍微拉开，余茉指挥闵奚朝着出口的位置跑去，闵奚抱着她迅速跳出去，实验门关闭。
精神还未松懈，就见那扇用特殊材料制造的实验门，被里面的怪物砸出凸痕。
余茉催他：“快点离开！”
身后有人喊道：“余茉，余茉，是你吗？”
余茉看见是刘眉，便将抢放下，“闵奚，先等等。”她紧接着对刘眉说道：“有危险，我没法跟你细说，实验室有怪物跑出来了。”
刘眉脸色很不好：“我们都知道。实验室的情况我们通过录像看到了，但是现在逃不出去。基地被封锁了……”
基地是类似堡垒形状的建筑，顶部是玻璃顶，这是内部的活动空间，外面还围着架着电网的防护墙，原本安全感十足的基地，竟然成了囚住他们的牢笼。
第249章 蜥蜴19
时间回到餐厅电视播放实验录像的时候, 闻讯赶来的众人神色各异，有些本来就存着怀疑心思的，恰好基因匹配度是除海难的人的基因度匹配最高的, 便偷偷携着研究基地的物资离开, 大部分的人则是半信半疑，等着见到李老师质问他真相。
但没想到，他们等来的是基地被开启紧急避险模式, 穹顶开启，整座基地成为巨型堡垒, 加足电网电力，这种模式下，除非关闭紧急避险模式，整面墙壁都是不可触碰的，就算知道开门密码没有用, 那是需要手动输入的，但凡触碰到就会顷刻间电成焦炭。
“我们本来就聚在餐厅, 有人碰见李老师和师姐坐电梯到了顶楼，我们追上去，但他们进了操作室，再之后基地就被封锁……”
“顶楼的操作室需要权限，我们没法进去。”刘眉是看见余茉的身影，冒险追出来的, 她将余茉带进餐厅, 然后封闭门窗, 面露苦恼：“现在可怎么办。”
餐厅众人看见余茉, 纷纷到她面前询问实验室的情况，然后就被她身边的闵奚吓到, 尽管在录像里已经见识到这种蜥蜴人，做足心理准备，近距离接触还是免不了恐惧。
余茉：“我能够安全回来是他的帮助……”
她话没说完，闵奚离开她的身边，四肢触地，挪到餐厅门口的角落，背面朝着众人，健硕的脊背，粗硬的长尾，刘眉看得心惊胆战，连余茉都不敢挨近。
如果是之前，他们肯定有很大的好奇心询问余茉和闵奚的经历，目前显然不是时候，餐厅离实验室入口不是很远，因此怪物的嚎叫直穿耳膜。
“餐厅的录像机已经被销毁，大家想要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率先开口的是团队的老师哥郑海：“实验室的设备是顶尖的，那门支撑不了多久，如果它们能破开，餐厅的门更是不再话下。”
刘眉骂了一声：“这群怪物是哪里来的？”
郑海苦笑起来，最开始他是不相信录像的内容的，那不是老师能够做出来的事，毕竟一个是共处多年的老师，一个是没怎么接触的师妹，可直到基地被开启紧急避险模式，再然后就看到实验室被怪物占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利用职位便宜，打着招生的名义搜罗实验对象，残害生命，他的实验根本就见不得光！如果这件事爆出来，不说对外界的影响，就是那些死去的实验对象的家属，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可偏偏被我们知道了，他这是想要灭口……”
“怪物是他放出来的。”
餐厅氛围低迷，撞击声擂鼓般敲在众人胸口，余茉抿唇看向四周，餐厅的橱窗里摆放着饭菜，闻到消息的人显然没有胃口享用，她径直走过去拿着两个托盘盛满食物，一盘放到闵奚的面前。
“跟我到那边吃点东西吧。”
闵奚盯着餐盘，没有接，余茉蹲在他的面前，她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看向餐盘的眼神充满怀疑，是怕她在里面动手脚，再把他迷晕过去吗？
“你带着我跑了那么久，肯定很饿吧，吃点东西。”余茉当着他的面将餐盘里的菜都吃了一口，闵奚果然接过餐盘，他用餐的姿势不像从前在她面前，刻意学她，而是很原始很粗矿的姿势，餐盘里的饭菜几秒钟就倒进嘴里。
余茉：“闵奚，你还在生我的气？”
闵奚抬眼，余茉不明白他的情绪，他很平静，但是却拒绝她的靠近，使劲往墙角缩，后背紧紧贴着墙壁，紧接着就垂眼。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他要是真的想远离她，何必来实验基地，又何必待在餐厅？怪物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他的身上，他想走可以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余茉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她连自己对闵奚的态度是怎样都没弄不明白，更别提对着浑身都散发着需要哄的闵奚，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敏感。
“余茉，你的枪是哪里来的？”郑海问道。
余茉看了眼背对着她的闵奚，正事要紧，她来到刘眉身边，将实验室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餐厅的食物充足，如果没有危险的话，撑几个月是足够的，要不我们就把他们逼出来！”
“他想我们死，那就把怪物引到顶楼，它们既然能撞开实验室的门，顶楼的门也可以，谁都别想活！”
余茉阐述她的想法。
郑海目露惊愕，没想到看起来冷静理智的人，竟然说出这么暴躁的话，再看她旁边架着的冲锋枪，瞬间觉得平时真是小看她，他收了收神，说道：“不值得这样做。你方才说的没错，餐厅有存粮，我们来时的那艘船我知道位置在哪里，如果能够离开这里，总能找到办法回家，要是死了，连回家的希望也没了。”
余茉：“可是我们根本出不去。”
他们在这边商量，角落的闵奚却定定地望着虚空，实际将余茉说的话一字不差全都收在耳朵里，她想要回家？那是在哪里，他想到那艘巨型轮船，是了，她是很远地方来的，她要是回家的话，那他就没机会见到她了吧？就像这样偷偷地望着都没有机会了吧……
他其实很自卑。余茉靠近他的时候，他很想很想抱着她，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他很难过，他知道有种动物会为伴侣殉情，这种事情在他的种族不会出现，可他却想到那种动物，那只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母亲捕杀到雌性，雄性便撞死在旁边。
如果余茉不喜欢他，如果余茉不要他，他想他也会像那只雄性那样吧！但余茉肯定不会喜欢他的，她不会接受异族，她和身边的雄性很愉快地交谈，说很多他听不明白的话，她甚至还想念着很遥远的他没有见过的家园，他觉得很没有意思，没见到余茉很难过，见到她更难过。
见到她之前，他想挽留她，或许是之前做得不够好，所以她要离开自己，见到她之后，那些想法就变成自卑，他不想做她的异类，可这是没法改变的。
闵奚蜷缩起来，碧瞳像是蒙着水雾的草丛山林，他听到破门的声音，那些和他类似的怪物嘶吼着朝餐厅跑来，是了，怪物，他们称呼那群丑陋东西怪物，他在余茉眼里，也是怪物吧！
余茉说：“当务之急是要把门口的电断开！否则就算我们能够逃离餐厅，也还是逃不出基地。”
“宿舍右边，有地道，通向外面。”闵奚望着余茉，他身后是蜂拥而至的怪物，拥有和他类似的褐色鳞片，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没人敢接他的话，郑海就道：“什么意思？”
闵奚只是看着余茉，“你的，宿舍。”
余茉微微愣住，她想到前几日睡觉时感觉到的怪异的注视感，紧接着就听他问道：“你，想回家吗？”
下意识地点头。
闵奚沉默，忽然咧嘴笑起来，神情却是苦涩的，“那你，回家。它们，我解决。”
她要是离开，他肯定不愿意活。
闵奚毫无征兆地开门，他是森林的霸主，观察力很强，只是看它们跑起来的姿势就知道它们的大概情况，毕竟是人造的怪物，还是失败品，沾染了些许鳞片和狂暴的本性，长期囚在地底，力量是很差劲的。
但胜在数量多，闵奚率先咬住领头的怪物，牙齿的锋利程度，在瞬间就贯穿怪物的皮肉骨骼。
郑海很快回神，压住余茉想要举枪的手，“他已经把怪物的仇恨转移到他那边，你要是开枪的话，就引起它们的注意，我们趁着现在快点跑。”
郑海领头朝着外面跑，宿舍离得餐厅不远，他很快就发现地道入口，是很粗糙的那种地道，跟他想象中的有些差别，是纯用手挖出来的，他惊诧了一会儿，便招呼后来的人爬进去，他则守在地面。
刘眉拉着余茉的手腕：“他既然愿意帮我们，不要辜负它的好意，余茉，跟我们走，别发呆。”她边说着，边往背包里塞食物。
余茉被扯得往前走几步，闵奚已经不能看了，浑身都是血，是那群怪物的，它们明显不是闵奚的对手，闵奚的四肢很有力，尾巴也是有力的武器，怪物只是看起来唬人，显然不是力量强悍的闵奚的对手。
可是它们数量很多啊。闵奚的后背被突袭，就算它们再弱，那也是有蜥蜴人的基因，牙齿的咬合力比人强，眨眼的功夫就将鳞片咬下来，闵奚根本不管，不知道疼似的，由着鲜血涌出来，和地面的血混在一起。
余茉无意识地喃喃道：“我得帮他。”
刘眉扯着她的腕子往前跑：“不要犯傻！郑师哥知道轮船在哪里，我们带着食物，坐上轮船，总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怪物数量那么多，要是被它们盯上，你怎么跑？听我的，别想了，快点离开。”
余茉满脑子都是闵奚，这时候她根本想不了多少东西，什么回家，不如闵奚重要，她看到闵奚浑身的血，血淋淋的鳞片掉在地上，他不疼，但是她疼，疼得眼泪都流出来。
他怎么那么傻呢？余茉被刘眉推进地道，她又爬上去，只是重复一句话：“我得帮他，我得帮他。”
刘眉使劲拽着她，郑海在旁边拦着。
余茉：“如果我能活着的话，有缘分还是能见到的，祝你们能够找到回家的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我想好了，你们不要管我。”
她甩开刘眉的手，将郑海推进地道，搬了石头堵住，然后架起冲锋枪跑向闵奚。
第250章 蜥蜴20
闵奚爱干净, 他的鳞片总是被清理得锃亮，阳光底下仿佛威风凛凛的战甲，他是刚步入成年期的蜥蜴人, 浑身都散发着蓬勃朝气和旺盛的探知欲, 他的眼睛最好看，是浓郁的碧色，望着她的时候, 莹润眼瞳全都是她的影子。
此刻的他却像是被抽掉全部的生命力，数量庞杂的实验怪物聚集在他的四周, 虽没有蚂蚁和大象那么鲜明的差距，但就算闵奚有再强悍的战斗力，在它们的围攻下也渐渐地露出疲态。
他背部的鳞片被撕扯，沾着血落在地面，他的温度其实不是很高, 就算在高温天气，也没有出现热汗淋漓的场面, 但这时候却像是在水里泡过的，血珠滚落下来，其实他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肉了。
怪物显然发现闵奚的鳞片抵挡住伤害，疯了似的撕扯鳞片，闵奚发出类似濒死的呜咽声，好看的眼睛变得暗淡, 他似乎放弃抵抗, 终于肯将视线落向旁边, 余茉曾经居住的宿舍, 那里有通往外面的地道。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否则怎么看到余茉了呢？她应该和同伴们离开, 然后回到心心念念的遥远之地，是他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在面前？这是他的幻觉，一定是他的幻觉……
“闵奚！”余茉大声喊道。
她咬紧牙齿，肩部因冲锋枪的后坐力有些疼，她忍得额头全是汗，仍旧死死盯着闵奚，子弹用尽，她举起枪头狠狠砸在实验怪物的脑袋上，顾不得溅出的腥臭血液，她骂道：“打起精神来，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你那么厉害，连它们都打不过？”
她是真的很担心，最开始的时候闵奚还能应对，可是后来他明显自暴自弃，他是很聪明很敏捷的，只要他想要逃脱，那是很容易的事，可他没有躲，后背袭来的攻击也没有躲，完全是自杀式的攻击。
余茉分不清楚脚底踩着的鳞片有没有闵奚的，或许是他的，那些沾着血的鳞片那么眼熟，即使残破不全，和那些劣质品比起来仍旧夺目。
因为她的喊声，闵奚愣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懵懂得仿佛迷路的小兽，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看，他们离得那么远，他却像是就在她身边似的，微微仰头嗅闻四周的气味，那么浓郁的血腥味，他却硬是揪出一丝独属于余茉的甜香气息。
“笨蛋！躲开啊！”怪物咬住他的胳膊，他却没感受到，还是呆愣地望着她。余茉满腔愤恨，只能发泄在涌来的怪物身上，枪头重重砸下去，她嘶了声，肩背被挠了一爪子，她猛地转身朝后踢去。
就在她感到绝望之际，腰间袭来劲风，她下意识举枪砸去，力道很重，闵奚晃了晃，神色困惑，喉咙滚出略显委屈的呜呜声，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要打自己，余茉则是呆了呆，眼见着怪物咬住他的肩膀，闵奚终于动了。
他腾出一只手臂圈住余茉，尾巴荡过来架起她的双腿，将她圈在胸前，不管后面那只死咬着不放的怪物，而是扯出挠伤余茉的，发出一声震天的嚎叫声，周围的怪物都有些被刺激到，捂住耳朵缩在地面，然后那只怪物就被闵奚撕成碎片，他不再留恋，就近跑到宿舍，循着气息敞开宿舍的房门。
宿舍没有收拾，是余茉离开时的样子，散开的床铺本是想有空叠好，可没想到到了实验室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可即使几天没有住，闵奚还是准确地分辨出余茉的床铺，那里有很浓的气息。
余茉伤得很严重，和闵奚比得话就不算什么。她被放到床铺，余茉说道：“不行，我现在很脏。”可是闵奚没有听，固执地将她推上去，然后自己跟着跳上去，床架发出吱呀的声响，余茉还没回神，闵奚就凑到她面前，利爪撕开她的衣服，将她翻转身子，露出后背的伤口。
“很，疼吧？”闵奚的声音很轻，余茉没听明白，她的四肢被尾巴圈住，面朝墙壁，肩膀有滑腻的触感袭来，余茉侧头，看见闵奚舔舐她的伤口，满脸心疼，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带有安慰意思的咕噜噜声。
余茉的心脏蓦地停跳了瞬间，然后开始加速，闵奚边舔边说：“没事，不疼，会好的。茉，别哭，我保护你……”他想抹掉她的眼泪，却发现掌心血污，于是收回。
床铺已经被弄脏了，余茉不想管，胸腔酸酸胀胀的，她没想错过师哥们的轮船会怎样，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此时靠着熟悉的胸膛，她很想睡觉，可是不行，闵奚的伤很严重，她强撑着精神，转身，尾巴收紧，她只稍微离开半点，就被再次锢回胸膛。
“你先松开我，我看看你的伤。”
“没事。”闵奚专心致志舔舐她的伤口，嗓音含糊地问道：“有药吗？”
“宿舍没有，你让我看看！”
“不严重。”闵奚说话很慢，吐字却很清晰。他有认真地学习语言，就是想要她更喜欢自己，直到发现差距，是永远都没法填平的。
“真不严重的话，为什么不让我看一眼呢？”
闵奚收紧手臂，就是不让她回头。他此刻的样子肯定很吓人，有鳞片的时候留不住她，更别说此刻鳞片被拔掉，露出血淋淋的皮肤，肯定是比怪物还要丑陋的，他不想余茉看见这样的他。
“不要看我。”他的声音闷闷的，“很丑。”
余茉一愣，紧接着她感到脖颈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她如有所感，看向他的脸，他使劲躲着她的视线，却还是让她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眸，锈迹斑斑的红痕布满眼球，和碧色眼瞳混合显得格外恐怖，她注意到的却是眼泪，在他的眼睛里盈满，然后滚落。
像是寄人篱下怕被嫌弃的模样。
余茉感到心酸，她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想法，但是当下的感受却是实实在在的心疼，她想都没想地就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不觉得丑。”她扭转身子盯着他，说道：“宿舍门不知道能抵抗多久，趁着现在先把身上的伤口清理一遍，我这里虽然没有药，但是有碘伏，应该管点用。”
宿舍有单独的淋浴间。余茉拧开花洒调好水温递到闵奚的手里，闵奚拿着，却没有用，而是蹲坐在地面，尾巴垫在下面，他开始舔身上的伤口。先是肩膀，细细舔走溢出的鲜血，舔到断鳞连接的位置，心疼地呜呜起来。
余茉只好接过花洒往他身上淋：“你现在心疼有什么用，既然知道不好看，当时能躲却没有躲，你是故意的吗？”她怎么都不可能猜到闵奚那时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思，要是知道的话，会很恐惧的。
闵奚也没有想让她知道，他扭头舔后背的伤，然后咕噜噜地叫起来。
地面全都是血水，冲了很久颜色才变淡，值得庆幸的是，闵奚的唾液似乎有消炎止血的功能，余茉感觉后背的伤口好受很多，闵奚周身那些狰狞的伤口也渐渐止血。
离开浴室，余茉到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聚集在宿舍门口的怪物不见踪影，倒是有两三只在附近徘徊，关好窗户，又将窗帘拉上，余茉转身就和闵奚对上视线，他离着她半臂的距离，紧紧盯着她，怕她跑了似的。
余茉抿唇，“暂时没有危险，大概是没有发现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会儿，养养伤再考虑之后的事。”
闵奚往前蹭，却没有碰她，洗完澡的他显得很怪异，有鳞片的时候还觉得有压迫感，现在像是被拔秃毛的野鸡，他先前还沾沾自喜能够说出连贯的话，但在余茉面前，他就不想出丑，只是咕噜噜地喊着。
“嗯？”
闵奚指向外面：“离开，我可以，不需要休息。”
“你说了不算，我们今晚就留在这里，等你的伤口结痂的时候再考虑其他的事，”她敞开零食箱子，说道：“我知道你很有能力，可要是硬闯出去，就算你能避开它们，你的伤口会撕裂的，地道我进去过，勉强可以通人，你要是从那里走一遍，疼不疼啊？”
闵奚：“不疼。”
余茉将染脏的床铺丢掉，铺上新的，然后到隔壁抱来两床垫子铺在地面，闵奚在旁边看着，抬头看看上面的床铺，低头看看地面的地铺，很不明显地颤了颤，本来微微摇晃的尾巴都有些僵硬，蔫巴巴地垂落。
余茉睡得很好，她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一觉，最开始的时候是在闵奚身边睡不好，以为他是要把她当储备粮，熟悉后睡眠就很好了，再之后离开他来到研究基地，这是最难受的时期，虽然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内心却彷徨不安。
后半夜她是被闵奚吵起来的。
闵奚哭了，声音很压抑，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被抛弃的幼崽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哭腔，她到他身边，发现他还在睡觉，大概是做噩梦，偶尔哆嗦几下。
“别不要我，”他含含糊糊地喊道：“别不要我……”
余茉趴到他嘴边才听明白他说的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窗外，那些感到怪异的夜晚，他都是趴在那里偷、窥她？难言的酸涩袭来，她盯着这具明显是异类的躯体，目光滑过伤痕累累的血肉，轻轻地叹息一声。
她在他再次喊着要她别离开的时候，握住他的手，慢慢地躺倒，蜷缩在他身边闭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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