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新变化
比起徒弟们的疑惑猜想, 以及姜里雁的淡定,十六州几大势力之中的氛围就没有这么融洽了。
驭妖宗内。
“姜前辈的亲传弟子全都放弃进入奖励的秘境?”
莫问丹坐直了身,她背后慵懒地闭眼休息的妖兽们也猛然睁开眼, 看见只是莫问丹日常收不住情绪才淡定合眼,秋月却承担了多份压力施加。
“是的, 正好我们宗里有弟子在昌都历练, 您吩咐过关于玄山的任何事情无论大小, 都要多加留意, 虽不是弟子们亲眼所见, 但也能保证确有此事。”
莫问丹纠结地起身踱步,以她对姜里雁的了解, 无端放弃秘境里可能出现的仙器实在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这么看来, 倒有点像是秘境有什么问题, 才让姜里雁选择放弃。
“前辈她为何不与我说呢……”
她纠结地拧着眉,随后又微微放松, 能不得罪大能已经运气不错,况且此等秘事在没有利益纠葛的情况下,她自然不能理所当然认为姜里雁会告诉自己。
“那日,是宗里哪位长老探查的仙家洞府?”
“禀宗主, 是韩长老。”秋月小声道:“宗主, 您是怀疑姜前辈此时放弃奖励, 是因为仙家洞府有什么不妥?”
莫问丹抿着嘴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但按照姜前辈一贯来的作风看, 这样的选择有些奇怪。或许那座仙家洞府并不名副其实, 我先问过韩长老再说吧, 必要的话, 我们也放弃进入秘境。”
“啊?”秋月惊诧抬头看向她,急道:“当初这座仙家洞府,是咱们宗内长老与其他几个势力联合探查,宗主,您别急着决定呀,那可是仙器!”
还有仙家可能留在洞府内的秘籍、丹方、术法等等,这般机缘怎能因为一个还未确定的猜疑,就选择放弃。
莫问丹英气的眉毛一扬,说道:“你说得对,秘籍里都是好东西……”
正当秋月松了口气时。
她接着说道:“那么姜前辈为何会让她的亲传弟子们放弃这么大的机缘?大能所想固然难以揣摩,但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去把韩长老唤来吧,我了解下那天在仙家洞府里的情况再做决定。”
春秋阁。
“你可算得出玄山宗主此举是为何?”
须发皆白的青年站在一座铜钱树下,听着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三个徒弟。
齐孟然摇摇头:“算不出,玄山宗主以及她的五个亲传弟子,每每起卦,铜钱尽数震碎。弟子肉疼,便不敢再算。”
“这世间万物好似沾了个仙字,就能叫人痴狂。”他笑了笑。
“师尊,可我并未算出此次仙家洞府会引发什么大危机,顺风顺水……或许只是玄山宗主又一次随心行径?”齐孟然指间夹着几枚金灿灿的铜钱,是他刚从树上摸来新蕴养的法宝。
撒子然在后头悄悄打了个哈欠,揩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后,偷摸传音与师姐:“师尊他老人家和师兄又开始打机锋了,要我说,不去就不去,去就去,多好决定的事情啊。”
“况且秘境发现那会儿还有咱们阁里人在呢,确定是没问题,我看师尊和师兄他们两个啊,搞了一辈子的占术,习惯疑神疑鬼了。”
“师姐你怎么不理我,说句话啊,不无聊么!”
撒子然正奇怪着要看向师姐,却对上师尊转身望他的视线,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里,带着撒子然十分熟悉的他要倒霉了的情绪预兆。
“就让子然一人入秘境吧,若是有什么危险,用你那块镜子逃回来便是。”白发青年微微一笑。
齐孟然叹了口气,在师尊面前还敢传音,这点小动作是怕他老人家发现不了吗,他只能配合地点头道:“甚好。”
师姐也一脸严肃地附和道:“师尊的安排,果然考虑周全。”
撒子然张了张嘴,无助的背影颇有些凄凉。
剑宗。
巍峨山峰中,何天霜双眼紧闭躺在寒气散发的冰块上,剑宗宗主眉头紧锁地看着她,神色复杂得像是一团拆不开的丝线。
“老祖宗,您与玄山宗主向来熟稔,此次她的几个亲传弟子拒了奖励不入秘境一事,能否劳烦您老询问她?”
飘在一旁的神剑听到他这么说,啧了声:“还问什么,既然她不让弟子去捡便宜,肯定就是这秘境有问题呗。吩咐下去吧,让宗里的小家伙们老实练剑,也不准去了。”
剑宗宗主微微颔首,沉声道:“也好,修行剑道理应不为外物所动,只是天霜她到现在依然昏迷不醒,我想向姜宗主请教一下如何救醒她。”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要叫前辈!”神剑不满地跳了跳,但也清楚他对何天霜的心意,不耐烦道:“好吧好吧,我带着你媳妇儿去玄山问她。”
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神剑才能看到这个徒孙会露出担心,他有些不屑,现在知道在意,早又干嘛去了。
…
…
玄山拒绝了奖励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十六州。
放在之前,谁也不会在意玄山怎么选择,少了这些竞争对手岂不是更好,他们还乐得多几个玄山这样的傻子退出。然而在见识过姜里雁的实力后,玄山这么做就足以让一众势力陷入纠结思考中,百般揣摩姜里雁这么决定的动机。
但能够做出同样拒绝奖励决定的势力,也仅有驭妖宗和剑宗,其余势力仔细揣摩斟酌过后,仍然抵不住仙家洞府里可能出现的宝贝的诱惑。
就算是驭妖宗和剑宗的表态,也不足以影响他们的想法,利益就能够撬动他们心中的侥幸。
姜里雁带着纪亓回到玄山的那一刻,唇边笑意骤然淡了下来。
纪亓清楚感受到她在一瞬间变得平静,放轻声音小心问道:“师父,怎么了?”
“没事。”
姜里雁没有直接走入山门,而是换了个方向走到一丛青草边,弯腰伸手从里面捞出只仿佛是用金子打造的蟾蜍,小鸟站在那柄灵剑上登时看得眼睛都大了,好奇凑上前来想要看个仔细。
谁知刚一靠近,金子蟾蜍就突然伸出长舌要将它卷入嘴里,惹得小鸟恼怒地就要啄它。
姜里雁反手挡住了小鸟,有些无语道:“一把年纪了,连小孩子也欺负?”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子。”金蟾在她手里发出近乎怪笑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打理人族宗门的感觉如何?我们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会愿意做这么枯燥无趣的事情。”
姜里雁张开手掌,金蟾从她手里掉到地上。
“你们?其他几个家伙呢,都有谁复生了。”
金蟾也不恼,自顾自蹦跶着跟上姜里雁的步伐:“其实你是想问,为何他们没有赶来这里见你,对吗?”
“你还是这么喜欢说废话。”姜里雁略微低头瞟他。
“诶,别一言不合就生气打我啊,多年不见,再见就被你揍可太丢脸了。”金蟾那阵怪笑又从它小巧的身躯里传出来,犹如闷沉鼓声。
“复生是需要代价的,没有在漫长岁月里被孤寂逼疯,但终究要付出些重要的东西,才能够有机会活着重新再看看这个世界。”
“建马没了血肉。”
“寒鸾失了本源,一旦离开极北之地的冰封谷,就真成一头冰鸟了。”
“还有……”
姜里雁打断了它的话,说道:“我不会阻拦你们向天道复仇。”
“哈,你果然没变。”金蟾卖力蹦跶到上一级台阶,笑道:“两不相帮,袖手旁观,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以你的强大,纵然这整座世界没了天道也不会乱。”
“金蟾,我以为这是一次叙旧。”姜里雁站定,裙摆随她动作轻晃了晃,她低眸有些不悦道:“我不喜欢被别人当成趁手的兵刃使,你确定要当这个说客?”
“如果我告诉你,天元很快就会迎来新的变化,就连天道也会自顾不暇。我们甚至不需要算计,它就会面临毁灭,你信吗。”
“我是来当说客,但不是为了让你和我们联手对付天道,你向来不喜插手此类争斗,我们都知道。只不过念在往日情谊,想邀你加入我们罢了。”
金蟾说完又往台阶上蹦了一下,却被姜里雁摁在原地。
“加入你们?”姜里雁微微眯起眼,她听出了不同的意思。?
第一零二章 猪脑子
金蟾毫不在意身躯被她骤然散发的威压震得几乎崩溃, 它看了眼纪亓,眼底神色幽幽:
“你也应该想得到才对,只凭我们自己怎能和天道抗衡。百族相争, 天道有什么资格偏颇插手,既然这天地不仁, 倒不如来个彻底的改变, 今时今日的天元对你而言定是很无趣吧?”
“对你来说, 能回到上古莽荒时的混乱割据, 才最有意思。”
姜里雁没有想到他们复生以后, 竟是谋划不小。而姜里雁更在意的是这帮家伙眼里的她到底是什么形象,仿佛天元平静不复, 最高兴的人会是她一样。
“我更好奇, 以你们现在的能力要怎么颠覆天元, 想靠我出手?”
金蟾犹如闷沉鼓声的怪笑响起:“不, 这变化布局了銥譁数千年,已成定数。凡事皆有阴阳两面, 对天元人族来说或许是大祸临头,对我们以及妖族而言,自然就是崛起的契机。”
“我们只是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罢了,况且人族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一点你又怎会不清楚。说到底, 你对他们来说便是那个非我族类。天元迎来新的变化是必然, 这一点任谁也无法阻拦。还有, 你可曾想过人族也未必都是一条心, 所谓危机的降临, 人族之中又有多少人在暗中推动?
“青莲大人, 我们在黑暗里挣扎了多少个岁月, 这一切真是我们百族的错么。”
“请你也回头看看我们吧。”
姜里雁没再往上走,她低头看向吃力往上一阶蹦跶的金蟾,索性就坐在阶梯上,朝纪亓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进山。等纪亓抿着嘴离开,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门处,她才开口问道:“你们对我有怨?”
金蟾也跟着换了个方向,与她一同望着长长的台阶,声音闷沉道:“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在这件事情,你可以继续保持中立不插手,正如当年一样。”
“那么天元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新局面?”姜里雁直接问道。
“它会变得更完整。”
“其余的我不能说,也说不出来。”
姜里雁眯了眯眼,青都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放眼望去皆是葱郁青碧,偶有飞鸟走兽在林间或是天际出没,一派安宁平静。随着玄山稳定下来后名声传扬,也渐渐有凡人迁徙到玄山周边定居,以求得玄山庇护,毕竟除了宗门周围,天元入冬后的刺骨严寒让凡人无法承受。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暮色下炊烟袅袅。
姜里雁呼了口气,往后轻轻一靠,语气平淡道:
“这些凡人何其无辜,生来平凡,只为活着就要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修士尚有实力抗衡危机,他们却只能承受灭顶之灾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我不喜欢混乱,但你们有野心,有复仇的理由,似乎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你们。”
“换做是你,会如何抉择。”
金蟾从未见过这样的姜里雁,记忆里的她强大恣意,行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但又好相处得很。而此时的姜里雁若有似无透出的那种缥缈气势,才让金蟾彻底意识到她是这世间处于天地未开时初生的混沌青莲。
她若愿平视众生,皆大欢喜。
若是不愿,在她面前谁敢抬眼看,纵然再强仍要尽低眉。
金蟾在一瞬间心甚至乱了,前一刻尚能平常心和姜里雁说话的状态消失,它在心底不断斟酌用词,思考姜里雁这番话究竟何意。
“宗主,得知您要回来,牡丹长老已经备好了宴席,您不妨与这位客人移步主峰后再叙。”
阶梯之上,傅疏一步一步走下来,直到离他们还有三两米的距离时才停住。
姜里雁没有回头,站起身笑了笑说道:“客人就不必了,他这会儿一定没有心情享用宴席,让他在这里好好想想吧,好些日子没回来,也不知道牡丹学会做肉食没有。”
傅疏低头跟着轻笑:“荼兔督促着呢,就算不会,也都为您安排得妥当。”
“还是荼兔这家伙聪明,识趣!”姜里雁迈台阶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在外奔来走去一段时间,反而越发想念在玄山的日子,那叫一个惬意。
“这一次你没让几个徒弟进那座所谓的仙家洞府,是个正确的选择!”
金蟾忽然喊了一声,吓得小鸟爪子底下的剑都不稳当摇摇晃晃好一会儿,连忙怒瞪着它,琢磨着要不要动嘴给金蟾一个教训。
姜里雁有些讶然地扬了扬眉,但神色始终平静,至少不是金蟾意料之中该有的表现。
“你早知道仙家洞府有问题?”金蟾不解。
“我不知道。”
天元看似即将面临一场浩劫,姜里雁却始终对此没有丝毫预兆感知,正如天元隐约反馈出的情绪,并不像是浩劫将至的样子,偏偏天道所做举措都像是在为抗衡即将降临的危机而做准备。
姜里雁的确不知道那座作为奖励的秘境有问题,按照金蟾这么说,看来也是与这场浩劫到来却并未给她带来丝毫预示一般,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抹去了痕迹。
金蟾本想问她对此就没有半点关心吗,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以姜里雁的实力何须苦恼纠结在这些事情上。
“……也罢,既然你不在意,就算了。”
往日姜里雁就是如此,对什么危险都始终漠不关心,因为实力强横,才会无所畏惧。
姜里雁居高临下地看着金蟾,忽然开口:“所以你们为何执着于相信那场新变化,只是针对人族?外界的力量有所图谋,你也不是无知稚童了,对它们而言,天元的活物都可以是敌人,甚至是食物。是你们太天真,还是报复心切所以让理智被怒火蒙蔽。”
金蟾听到这哼哧冷笑,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许多:“我们能够复生也是靠它们暗中相助,倘若没有那股生机支撑,谁也挺不过这段时间。”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还是你跟我们说过的话。”
姜里雁眯起眼眸,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忍住轻呵一声:“猪脑子。”
金蟾两腮鼓动:“什么?”
“我说你们这些家伙,都是猪脑子,又蠢又笨。”
金蟾自知不敌,却也怒从心中起。它清楚姜里雁的态度也隐隐偏向人族,这种偏心让它的理智在一瞬间也失控,张嘴正要质问回去,却发现姜里雁指尖一抹熟悉的清澈光亮微漾。
“这……我……”金蟾磕磕绊绊的话也说不全。
“现在想想,我也真是白瞎了这份心思。倒不如当初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得彻彻底底,逢年过节没事假惺惺怀念你们一会儿,还落得清静。”姜里雁气笑了,朝着金蟾伸指一点,直把没有防备的它凌空推得向底下栽去。?
第一零三章 迷雾
“我的确没想到, 是你护住了我们,这道生机没有沾染分毫你的气息,我们确实不知……”
金蟾接连滚了好几层阶梯才停住, 它有意让姜里雁泄愤,也没挣扎, 就这么躺在阶梯上和她说话。
姜里雁笑意微冷, 讥讽道:“是了, 你们又知道什么呢?我只当你们心里对天道有气, 想要宣泄, 这我可以不管,却没想到你们能蠢成这样!”
“我……”金蟾咕了声, 气势被压得极其微小, 呆呆地倒仰在阶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姜里雁。
“行了, 你回去吧。”姜里雁垂眸懒得与它多说废话:“记住一点, 倘若再让我发现你们企图勾结外界,做出危及天元的事情, 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死过一次,就好好珍惜活着的机会。”
姜里雁拂袖转身离开,傅疏瞥了眼金蟾,也跟着一并往上走。
正走着, 傅疏忽然开口:“宗主, 他们不值得你动怒。”
“我没生气。”没等傅疏再说话, 姜里雁偏过脸看向他:“白泽之前说过, 你来自深渊?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傅疏想了想, 抿唇轻笑道:“那是一个只有永夜, 全是疯子的世界。”
“既然你能来天元, 也就意味着深渊里的家伙也能过来?”姜里雁毫不避讳道:“魔界对天元向来虎视眈眈, 那么深渊呢,也是如此?”
“大抵是这样没错,只不过它们做不到像邪魔那般大肆侵入天元。毕竟……深渊已经诞生了主宰意识,也就是天元的天道一般的存在,属于深渊的一切都被打上了它的烙印。”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傅疏突然有些不安,源自于姜里雁平静的表情下,宛若深海般酝酿着一股连他也隐约感到惊惧的气势。
姜里雁微微蹙眉,说道:“想到了一件很久以前就被我忽略的事情,上古时期的百族便是如今妖族先祖,而后人族崛起,但为何没有魔族?”
“一个什么样的变化,才会让天元这座世界没有发出警示,却会是人族乃至妖族的浩劫?”
傅疏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疑惑道:“或许,天元本身就没有邪魔的存在。”
“无论是人是妖,都不沾邪恶、入魔,偏偏现在这两者又有冒头趋势。”姜里雁看了眼御剑飞行玩得正幻的小鸟,沉吟道:“还有过去不曾出现过的所谓玄冥。”
傅疏眨眨眼,他对天元了解不多,更不知姜里雁的猜测究竟是什么,只好在旁静声聆听。
直到两人走到天门处,穿过天门就到了玄山之中。姜里雁忽然停下脚步,认真道:“傅疏,你曾立誓不会做出危及玄山之事,对吗?”
“是。”傅疏说完便反应过来,他抿着嘴,神色沉了沉:“宗主是怀疑,那只□□所说的新变化会与深渊有关?”
姜里雁微微颔首,声音平淡道:“天元就像是块香喷喷的烧肉,谁见了都想啃,我难免会多想怀疑。况且你的出现也实在突然,往日邪魔在天元如何布局,难保深渊不会这么做。”
傅疏抬手想要轻抚心口,那道烙印似乎还在发烫,却还是没这么做,他轻声道:“宗主不相信我?”
“放心,真要不相信你,已经杀了了事。我只是好奇深渊的态度,又做了些什么,傅教习若是得空,不妨整理好思绪与我说说。”
姜里雁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希望你明白,天元和我的徒弟们一样重要。我不会逼你叛出深渊和天元同进退,但你也莫要做出什么背叛玄山的事情,要走,也该干干净净的走。”
再怎么说傅疏就任教习这段时间,的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姜里雁倒是愿意看在同族情谊上,对他宽容一些,否则也只好让小鸟再饱餐一顿。
“深渊不及你重要。”
在傅疏心底,深渊甚至不配与姜里雁相提并论,但这话他不会说,即便是说出来他也清楚姜里雁并不相信。
但时间总会给他机会证明自己,傅疏愿意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会得到姜里雁的信任,或许也会成为她所说的天元以及徒弟们一样重要的存在。
“什么?”
饶是耳力再好,姜里雁也没听清楚傅疏刚才轻得跟风一块儿飘走的话。
傅疏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弯唇轻笑道:“那样的地方,待久了只会让我觉得厌恶,我这里已经留下你给的烙印,就是玄山的人。刚刚我说,深渊不及你们重要。”
“哦,再看吧。”
姜里雁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晃进玄山里头,在山峰之间的弟子们无论远近,都停下动作向她行了一礼,才继续接着忙活。
待到了主峰峰顶,徒弟们正襟危坐在长桌边,牡丹更是小脸神情肃穆,正准备向姜里雁的旧友展示一下玄山的底蕴,避免有任何丢姜里雁脸的情况发生。
众人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眼角余光都关注着主峰唯一的入口处。唯独纪亓像是坐不住的猴子般,表情奇怪一直想要说些什么,又在姜乌不时的冷眼一瞥震慑下老实得坐好。
“你们都吃好喝好吧,不用等我。”
姜里雁走向大殿,没有停顿:“荼兔,把烛龙叫来见我。还有其余在大比上得了名次的弟子,也不必安排他们去秘境了,待会儿去秘库自行挑选一件东西当奖励。”
荼兔的三瓣嘴动了动,转过视线看向傅疏,以疑惑的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还是先办妥宗主的吩咐吧。”傅疏微微勾唇,并不打算为他们解惑。
姜里雁的态度让他们很难不多想揣摩,以至于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也根本无心动筷。直到烛龙神色淡漠游移入殿内,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更是把他们的好奇心猛然拔高。
烛龙刚入殿内,山海般磅礴的威压袭来,浅黄的混沌真炁遍布大殿,一瞬间将他拍在门板上。
“你这是何意?”
他的背脊和门板相撞,巨响在大殿内来回飘荡。烛龙闷哼一声,即使是恢复了些许实力,他面对姜里雁也依然没有还手之力。
混沌真炁悄然缠绕上烛龙的手腕和脚踝,拉拽着他浮空朝姜里雁飞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而已。”
姜里雁一手支着脸,懒洋洋道:“仔细琢磨了一下,依你烛龙的实力,就算不是下棋的人,也该是枚能够扰乱局面的棋子才是。天道收回你所拥有的法则之力的办法有很多种,让人族动手显然多此一举。”
“想清楚了再解释,毕竟我也的确没什么耐心,万一错杀了你,那多尴尬?”
一条线捋下来,姜里雁大概猜测到了些许前因后果,烛龙在她心底也成了拥有最大嫌疑的对象,哪怕事情非他主导,他也一定知道很多真相。
能够执掌天地变化的存在,岂是寻常泛泛。姜里雁原本也考虑过烛龙是否和她一样被特意遮蔽,但复生百族的反应让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烛龙抬起头看着她,异色双瞳远胜上好的晶石,纯粹得不掺杂一丝一毫情绪,倒映出姜里雁没有表情的面容。
“你既然已经有所猜想,又何必再问。”
“新变化什么时候降临。”
“这是定数,你无法改变。”
“深渊,魔界,只有这两股力量在觊觎天元?”
“……”
“不断破碎的界壁,虚空逐渐扩大,最终连成一片。呵,难怪天元对此不觉是浩劫,但对于看重天元各族的天道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危机。”
烛龙淡漠的神色逐渐有了变化,他看着姜里雁,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
姜里雁嘲讽地勾唇笑道:“能够一直设局却从未引起我的注意,你们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
烛龙口中衔烛忽燃,大殿骤然一片煌煌:“其实,被遮蔽了双眼的你,没有看见的事情还有很多。”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间万物,活着只不过为了一个争字。屹立于这片天地的顶端,反而会有到新的认知,方能明白在这世间堪称无敌的我们,依然只是一群渺小蝼蚁。”
烛龙抬眸看她,也有些疑惑道:“只是……你对此毫无所知,才最让我觉得奇怪。”
“我一直以为,你也是被选中的一个。”?
第一零四章 真相
姜里雁向后轻靠在软垫上, 抚了抚额角,说道:“它们不敢找到我的原因,无非是怕我不甘愿成为棋子, 反手掀翻棋局罢了。”
“你倒是很自信,不过也的确有道理。”烛龙并不否认。
“所以它们到底是谁?”姜里雁嘴角虽翘起, 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看向烛龙说道:“你若是不说, 今日过后就只能成为传说了, 头铁的话尽管试试。”
烛龙与她对视:“告诉你也无妨, 比起和你作对,我和百族的想法一样, 更希望你能与我们站在同一阵营。”
“尽管在天元, 似我这般存在被视作神, 但它们, 才是真正超脱了一方世界束缚的神明。而天元即将迎来的新变化,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它们在漫长岁月里闲来无聊时的一场游戏。”
“它们之中, 有一位你应当知晓。”
姜里雁眯起眼,指尖轻敲着扶手发出清脆响声,有道身影在脑海里闪过,她挑了挑眉:“盘古?”
烛龙点点头:“否则我们怎会轻易相信, 但若是那位, 我们的确愿意信任他不会做出危机天元的事情。更何况, 这场新变化对人族是场危机不假, 对迁徙到四极之地的妖族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机遇。”
“百族在莽荒时期犹如星辰般璀璨夺目, 却因为人族的崛起不得不沉寂了几千年。今日之人族, 也不过是往日的百族罢了, 你不该阻拦。”
姜里雁没搭理他最后一句, 喃喃道:“那座仙家洞府想必就是催动变化来临的因素之一,几大人族势力,谁会是那个内鬼呢……”
不得不说,比起心机诡计,人族确实要胜出妖族许多。仙家洞府由仙盟、夏国、几个修真世家以及上五宗共同发现,在它的归属权僵持不下之际,以及仅能化神及以下修为的修士进入的条件,导致其成为弟子大比的奖励,实在挑不出异常。
毕竟提议的这些势力的弟子们,都会进入仙家洞府,狠起来连自家弟子也坑,反倒看不出究竟是谁在暗中布局的痕迹。
“天墟若是得了这些所谓神明的帮助,也不至于蹦跶不起来,白玉京倒是看起来有嫌疑得多。”
姜里雁托腮静静琢磨着,忽然瞥了眼烛龙,问道:“你对人族这边谁勾结了神明,应该也有点察觉吧,或者是知道的不少?说来听听。”
烛龙发现姜里雁还真是一如既往,浑然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眸色沉了沉:“你还是决心要为了人族插手阻拦此事?”
沉稳的声线也隐约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怨怼,于情于理,姜里雁都应该站在百族这边才是。凭什么天道选择人族,就连混沌青莲也选择人族,那他们百族又何其无辜?
姜里雁皱眉:“天元的事,关起门来自己处理我懒得干涉你们,它们想把这当成是一场游戏,配吗?况且这群所谓神明说是当成游戏,你们就真以为它们毫无企图吗?不过是借势想要达成自己的打算罢了,可你们不该借外人的势!”
“就算最终如你们所愿人族灭亡,可家都被偷了,你们最终受其奴役就是好事?还是你有这个把握能够借势却不受算计?反过头来还要继续抗衡神明,没事找事做,蠢到头了。”
活了千万年之久,烛龙还是头一遭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他微微偏过脸,避开姜里雁有些犀利的眼神。
姜里雁面上神情微冷:“倘若我偏袒人族,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说话吗,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就算这样,你也无法阻拦新变化的降临,这是定数。”
大殿内安静了好半晌,烛龙缓缓说道:“四极之地在复生百族的安排下,破碎界壁引发的虚空已经快要连成一片,你来不及阻止了。”
“那座秘境也不是什么仙家洞府,里面藏着的是被保护起来的天元界壁核心,一旦击碎,所有虚空将会彻底连成衔接。”
姜里雁眯起眼眸:“到那时候,天元也就彻底的不设防,任由魔界和深渊大肆入侵?”
“不是入侵,而是彻底的融合。”烛龙视线微垂,说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倘若天道没有偏袒人族,百族也不会心中有怨,更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说来说去又绕到这上头去,姜里雁无奈道:“界壁如此脆弱,强大如百族争斗间动辄让天地变色,选择压制你们的实力是下下招,现在看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
烛龙轻扯嘴角,嘲道:“怪百族太过强大?”
姜里雁皱眉道:“我是怪天道自作主张,你也别老是给自己加戏。你刚刚所说的融合,又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你不清楚?”烛龙淡漠的眼眸里也泛起疑惑,他想了想便解释道:“盘古开天辟地后,神明察觉到了天元这座新生的世界,它们说,当时的天元有资格超脱成神者,是你和盘古。”
“但只有盘古回应了它们的邀请,离开天元,你却一直没有理会。”
“……接着说下去。”
那段漫长的岁月更迭里,姜里雁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沉睡的时间要更多一些,以此度过无法动弹的无聊日子,没曾想原来这帮神明当时还打过拉拢她的主意。
只不过姜里雁从头到尾都对烛龙口中的神明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即便清楚不能轻视这些觊觎天元的家伙,但她更明白一点,只有实力不够,才会藏在暗处不断算计。
烛龙道:“而它们的邀请也有条件,最终盘古斩去天元的一部分,使其分离独立,才得以超脱成神。这一部分,便是深渊和魔界。”
“它们本就属于天元,融合后带来的新变化自然于天元无碍,百族虽然对天道有怨,但也不会因此做出危害天元的事情。”
姜里雁到这算是捋清了一切,神明分割了天元又将其融合,来回的行为最终要达成的企图,一定是对它们自身十分重要的打算,这也是为何超脱成神后的盘古也参与其中。
百族并不是不清楚它们有所图谋,但魔界、深渊与天元融合后,首当其冲被影响的就是人族。这对受到天道偏袒影响的百族及其后代妖族而言,反倒是个改变和崛起的好机会。
从金蟾那句混乱割据可以看得出,他们很清楚天元将会迎来一个怎样的新变化。邪魔和深渊的生物打破了人族强势的局面,做足准备的妖族就能够在他们的带领下,再度崛起,恢复百族往日横行荒古的辉煌。
这是一步险招,但对于百族来说,付出的代价是人族吃亏,有准备的情况下妖族并不会吃太大的亏。心底的怨恨让他们不愿理智思考,这到底是引狼入室,还是能够打破局势且牵制、消耗人族实力的高招。
捋清思路,姜里雁看向烛龙问道:“你刚才说秘境里是天元界壁的核心,人族里与神明勾结的势力要做的就是打破那座核心,以达到加快魔界、深渊和天元融合的速度?”
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烛龙点点头道:“嗯,据我所知,这股势力想要借此机会彻底一统人族,才会选择如此隐秘的手段。”
“就算你直接出手,告诉他们所有的一切,这些人族恐怕也不会选择相信你,反而会质疑你,认为你想独占仙家洞府。除非你把他们都杀光,否则是无法阻拦人族进入仙家洞府,呵,人族向来如此。”
“你就别在这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姜里雁嗤笑一声:。
姜里雁隐约觉得天道压制百族的行为,或许和她有关。尽管姜里雁始终认为她没有干涉两方相争,并在最后为百族留下一线生机已是做到仁至义尽,却也在这种若有似无的察觉之中,对烛龙说话温和了些许。
“我大概猜到人族这边的二五仔是谁了,行吧,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百族与虎谋皮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想明白了写份三万字的检讨给我。”
姜里雁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下去,大殿内的混沌真炁尽数归回她体内,烛龙这才重新感到落在身体各处的禁锢消失。
他正暗暗松了口气,又察觉到姜里雁话里的不对,皱眉重复道:“检讨?”
姜里雁活动了下脖颈,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看向他:“怎么,觉得三万字不够你想吗,那就五万字好了。”
烛龙:“……”他知道白泽素来聪慧,想必这名为检讨的东西,白泽一定可以胜任。
“烛龙,无论百族想要如何,都不该拿天元做赌注。当年之事,你们若是觉得我做错了,我可以认下,但有的事情是底线,我无法纵容。”
姜里雁拍拍他的肩膀,当年她没有干涉,是因为天道做事尚且留有余地。倘若她出手,自然不会偏袒人族一方,她若拿捏着无数命运做棋子,势必会造成远比如今结局更惨烈的结果。
一个虽有争端却相对安稳的天元,才是姜里雁想要看到的世界。
天道所为,岂能说得清楚是非对错。
姜里雁并不责怪百族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倘若设身处地,或许她也会被不公命运带来的怨恨所蒙蔽,选择冒险但更有利于自己改变命运的决定。
如果魔界和深渊真是天元本来的一部分并顺应自然地融合,姜里雁不会干扰。
但她不允许有人想要利用此事,来达成它们的阴谋。
姜里雁走到门边,门扇自然向张开,在门边一直蹦跶扒拉着门扇的小狐狸忽然失去借靠,一下栽倒在门槛上,最后仰着头很是激动地看着她。
“你在这干什么?”姜里雁抬眼又看见除姜乌外,其他几个徒弟连带着荼兔、牡丹都蹲在前边不远处,她嘴角轻抽:“你们又在这干什么。”
姜乌淡笑道:“这只狐狸不知为何突然跑来主峰,在这儿激动挠门,怎么也劝不住。”
“唧唧唧!”
胡衍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虽然早就猜想姜里雁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妖祖,但这真相未免来得也太突然平常了一些。以至于他忘记给自己施加的术法还未解开,一连串狐叫声激动不已,却什么都没表达出来。
烛龙眸色微沉,弯腰将胡衍拎起来,它便有些昏昏欲睡地睁不开眼,再也激动不起来。
“大概是这段时间随我修炼,一时半会没看见有些着急。”烛龙平静道:“既然你心里已经清楚是谁,我也不会妄图拦下你,凭你或许真能以一己之力改变结果,倘若真是如此,也是天命。”
姜里雁知道烛龙这话的意思,看来神明的算计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人族这边是否能在仙家洞府里动手脚,甚至已经不能够左右深渊、魔界最终与天元融合的趋势。这也是为何烛龙愿意告诉她那么多信息的缘故,在他看来,重要的是新变化降临后,姜里雁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傅青芽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您要离开玄山?”
“嗯,出去干件大事。”姜里雁点点头,安抚地笑了笑道:“放心吧,解决了事情师父就会马上回来,你们在山里要好好修炼。”
姜乌常挂在面上的微笑渐淡,显得少年很是沉稳。他没有多问别的什么,看向姜里雁认真说道:“师父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妹和师弟们。”
在一旁的楚玉和霍静然点了点头,尽管姜里雁没有把任何压力展露出来,但他们也意识到有大事将要发生,那么在这关键时刻,身为弟子他们应当做的就是不能拖师父后腿。
姜里雁笑意不减,嗯了声,便往外走去:“乖乖等着师父回来。”
“师父!”
纪亓忽然叫住她,待姜里雁回头,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弟子定会好好修炼,您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傻徒弟。”
姜里雁这下是真没忍住扑哧乐出声,她是上门找茬的,真要说也该是担心仙盟那帮人才对。不过徒弟们的担忧和关心也让她心头感到一暖,比起以往的无牵无挂,现在的日子倒是有意思得多。
纪亓正严肃着呢,一听她这么说,认真的神情顿时垮掉,徒弟就徒弟,怎么到他这里偏要加个傻字。
这时天边飞来一道流光,神剑特有的吵嚷声随流光接近响起。
“小乌龟快把大阵给开开,你神剑爷爷我来啦!”
姜里雁正打算直接前往仙盟的身形一顿,有些无奈地示意玄龟放神剑进来,这神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她要出发的时间点。
流光穿过山峰,瞬间落在主峰上,神剑托着何天霜飞到姜里雁面前,咋呼道:“老大,帮着救救我这徒孙媳呗!不白帮忙,怎么收费到时候跟我那徒孙说就成。”
“诶,啥情况,人这么齐。”
神剑后知后觉地看着他们,剑柄转来转去,好悬没把何天霜给晃到地上去。
姜里雁看着萦绕在何天霜身周的阴寒气息,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御剑飞行的小鸟却突然炸毛,操纵着爪下飞剑靠近何天霜,张开鸟喙便接连啄了好几口。
“别动!”姜里雁喝住想要避开的神剑,清楚看到阴寒气息被小鸟一缕一缕地吞入肚中,而它身躯上黑白羽毛光泽流动,像是得到了上好的滋养一般。
烛龙专注地看着小鸟的动作,古井不波的神情也有了些变化:“我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羽族。”
姜里雁记起玄冥,没有回头径直问道:“那么你可曾听过幽冥?”
“不曾。”烛龙摇摇头。
“近来酆都的鬼修、魂修多有异动,从他们口中得知似乎是幽冥现世导致。”
姜里雁目光落在何天霜身周逐渐减少的阴寒气息上,说道:“鬼魂一道向来隐于酆都,倘若受幽冥掌控,就是股不容小觎的力量。小鸟有成为幽冥之主的资格,与它争夺这个位置的还有一人,就是不知与你所信赖依靠的神明是否有关。”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还争呢?”
莫名又被刺了一句,烛龙静静看着那只白羽玄纹鸟不再出声,他知道姜里雁说这话的用意,是在给他再次做出选择的机会。
“我的确不知。”烛龙拎着小狐狸绕过他们,游移离开主峰。
神剑看着他们打机锋一样的对话,不满地啧了声:“说什么呢?对了,我这徒孙媳是怎么了?你这鸟儿什么来头,挺厉害的呀,借我玩两天?”
“闭嘴吧你。”姜里雁始终不明白,为何那么沉闷的剑修能蕴养出一个话这么多的剑灵。
待到阴寒气息彻底被小鸟吞个干净,它打了个饱嗝美滋滋地飞回姜里雁肩旁。何天霜也从昏迷之中醒来,她下意识抬手用力往下一拍撑起身子,冷然的眼眸扫视四周,看清所处环境时还有些怔然。
神剑不明不白被打了一下,唉哟叫了声,才让何天霜彻底回神。
“神剑老祖?”何天霜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救了,连忙跃下神剑,行礼道:“晚辈一时迷糊,对您老不敬,请老祖责罚。”
神剑晃悠悠竖起来,叹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装了。”
“咳……”何天霜看了眼姜里雁的亲传徒弟们,还是稳住她一贯来的高冷形象。
虽然还要去仙盟找茬,但姜里雁对关于幽冥的事情也挺上心,对徒弟们眼神示意过后,转而看向何天霜问道:“何宫主怎会受阴寒影响陷入昏迷?”
何天霜听她提起这事,眼底顿时浮现凝重:“那日姜宗主您离开登仙城后,我本想回寒宫先做准备,没曾想秘境发生了变化,我入内打算查探情况,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人摘下那朵并蒂雪莲。”
“那人是男是女我甚至都没看清,待并蒂雪莲被摘下后,秘境顿时有了坍塌破碎迹象,我也因此陷入昏迷当中。”
神剑在旁也有模有样地分析道:“嗯……大概是秘境破碎的阴寒之气太过暴烈,入体后才会致使你昏迷不醒。”
姜里雁摇摇头:“这股阴寒之气并非你说的那么简单,看小鸟的反应,应该是与幽冥有关,看来你瞧见的那道人影,就是另一位有资格争夺幽冥之主的人了。”
“幽冥?”何天霜疑惑不已:“听着像是与魂修有关,难不成是酆都的鬼物所致?”
“与他们大抵是有些渊源的,此事我已知晓,何宫主先好好休养吧。”姜里雁拍了拍小鸟的脑袋,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招呼你了。”
尽管心中仍有困惑,听得这话何天霜还是有些遗憾道:“还是姜宗主的事情要紧,以后有机会你我再把酒言欢!”
神剑却暗搓搓摸到姜里雁身边,贼兮兮地传音问道:“你是不是又要去砸场子了?这回是哪个倒霉蛋,带我一个呗!”
“你这段时间就别乱跑了,难不成你的徒孙就没跟你说过?”姜里雁无奈抚额,这家伙关键时刻倒也不会掉链子,可平时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
“嘁,他们天天都不让我离开剑宗。”神剑不满道。
姜里雁道:“你这货嘴巴不牢,多的我不能和你说,不过这段时日最好还是留在剑宗守着你的徒子徒孙们,最好是召回在外历练的弟子们回宗。”
神剑恍然道:“就是天元那场浩劫要来了?我主人离开前曾经提过。”
姜里雁克制住掰断神剑的冲动,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还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这不像你。”
“有你在,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家主人也就是在斩杀一头凶兽后,对着那头凶兽的尸首说。”神剑委屈道:“什么虽有浩劫将至,好在尚有青莲护天元,你听听这是我能记住放心上的话吗?要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彻底忘记了。”
姜里雁皱眉道:“你家主人真这么说?”
她记得那个总是沉闷地抱着剑四处行走的剑修,师从荒古第一剑,自身于剑道的天赋也极佳。只不过这人太无趣,姜里雁从认识他起到他破开界壁横渡虚空,也拢共说不到几句话。
“他不会真这么凶猛吧?”姜里雁低语喃喃。
那帮神明拉拢她不成,便有意蒙蔽她进而推动阴谋计划,但它们显然没有放弃对天元其他各族的蛊惑。
而神剑主人这一传承最大的特点,练到最后便是手中无剑,万物皆可为剑的境界。
神剑迷茫:“什么凶猛,我家主人吗?”
姜里雁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什么,你先回剑宗吧。”
“又赶我走,行吧,走就走!”神剑哼了声,跟何天霜打了声招呼便直接一道流光飞天,往剑宗所在的方向飞去。
神剑嘴上虽然从未对前任主人有过半点怀念,还总嚷嚷着要认主姜乌,但对于主人剑法传承下来的剑宗,却始终是嘴上逞强,心里头比谁都关心。
姜里雁看了眼何天霜,微微颔首,下一刻身形也消失不见,再逗留一会儿她也不知道还有哪位会冒出来。
…
…
仙盟。
楼拜南从得知玄山一众弟子拒绝了奖励的秘境行后,就没收到过能让他紧锁眉头舒展的消息。
“仅是一个玄山,如何能干预驭妖宗和剑宗的决定?”楼拜南想不明白。
“只是几个势力的弟子不去罢了,那就在仙盟里寻合适的修士顶上吧,你不必太过担心。”与他对坐之人说道:“只是要小心那玄山宗主,虽然她未必会察觉到什么,但也要多加注意,以免我们的计划被影响。”
楼拜南皱眉摇头:“以修复界壁一说哄骗仙盟这几个监察使已是勉强之举,尤其是那郑若虚似乎有所察觉,近来多次只身一人前往盟主闭关处,好在他没有察觉到盟主早已兵解。”
那人轻呵一声:“要是他再有什么异动,你我联手将其击杀便是。他不想活着好好当这个监察使,再扶持一个听话的便是。”
“我总是有股不好的预感。”楼拜南许久没有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哈哈,难不成是想到你我将会在新的天元成为人族共主,就激动得反倒不安了?”那人摇头笑道:“你该尽早适应才是,想想这如今看似平静却混乱不堪的局面,将会在我们二人手中变得真正安稳,这些修士们如今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对吗?”
楼拜南神情微沉,并未给出那人想要看见的表情,他正想继续开解楼拜南,却听得一道女子声音响起。
“没想到刚来就听见两位说着这么刺激的话题。”姜里雁站在那人身后,啧啧称奇道:“两位还真是厉害,运筹帷幄之中,就把人族这么多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好算计啊。”
“人族共主,这名头听起来就极具气势,真没想到,仙盟竟是出了二位这般卧龙凤雏的人才。”
姜里雁身后飞出数道混沌真炁,瞬息压制住想要动手的两人,似无意般,混沌真炁束缚着他们的同时也划破了他们的皮肉。
“你是……玄山宗主?!”
楼拜南终于明白自己心底那股不安从何而来,只是他没有想到为何姜里雁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玄山宗主什么时候竟强大到连他们也无法察觉的程度。
“不,你到底是什么人!”楼拜南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看她。
姜里雁皱了皱眉,她隐约感觉到这人又莫名陷入了什么脑补当中。?
第一零五章
面对姜里雁打量的眼神, 楼拜南又恢复了智珠在握的表现,只是眼底隐有激动,他竭力保持淡然道:“原来如此, 虽然我早有猜想姜宗主您可能会是这般来历,可要不是亲眼见得, 我也实在是不敢相信。”
尽管方才心慌在前, 受姜里雁突然出现惊吓在后, 两相结合有些失态, 但楼拜南维持着一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神态, 并不觉尴尬。
“哦?你猜到我是什么来历了?”
姜里雁松开些许混沌真炁对他们二人的控制,见此, 楼拜南越发确认姜里雁的来历如他所想, 却没注意到丝缕混沌真炁交缠着青莲精气, 顺着皮肉渗入二人的身躯之中。
原本与楼拜南对坐之人沉默不语, 似乎也在等待楼拜南说出他的猜测。
楼拜南笑道:“其实我早该想到,天元怎会诞生如此强者却又不曾有事迹流传, 现在想来,也只有服侍在上神左右之人,才会不为我等所知。”
对坐之人所受控制减弱,这才揭下兜帽, 只是相较于楼拜南的反应, 他那张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面容, 却有些暗沉。
“上神既已答应将人族交由我们统御, 为何又派你入十六州, 成了玄山宗主?我们自然是相信上神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 但这件事恐怕需要你给一个解释。”
楼拜南却皱了皱眉:“吴掌门, 上神安排从属转生天元, 想必一定有它的道理,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倘若惹得上神不悦,你能担当得起吗?”
吴燧年面无表情道:“我身为白玉京掌门,只想要一个解释岂会惹得上神不悦?既然上神选择了我们,为何会让这位从属大人转生到十六州之中,上神这么做,莫不是觉着以我们二人的力量不足以完成它的吩咐。”
两人一唱一和地说着话,姜里雁静静看他们表演。
似乎是察觉到她并未入套,楼拜南轻叹道:“不知从属大人是应何处祭坛转生?还请您莫要责怪,实在是事关重大,上神谋算我们不敢轻易揣测,却也不得不多加琢磨。当初上神答应将人族交由我二人统御,可又遣您转生天元,其中缘由是什么,若是不能让我们知晓,反倒容易叫我们惴惴不安啊。”
话虽如此,楼拜南心底却真有些许不安始终萦绕不散,如今思来想去也只有上神改辙打算会是不安的源头。尽管惊讶于姜里雁这位上神从属转生至天元后,会成长到现在这么强大的程度,他倒是对其没有太大畏惧。
上神在天元的谋算倘若要成,势必要依靠他的仙盟以及吴燧年的白玉京。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情况只有姜里雁是上神派来的助力,而非过来行卸磨杀驴之举的利刃。
“说完了?”姜里雁抬眸看向两人,挑眉问了一句。
楼拜南摸不清她的态度以及这句话的意思,心底不安却愈发浓厚,他嘴角的笑意僵硬,问道:“您这是……”
下一刻,他与吴燧年二人忽然无力栽倒,神情仿佛凝固在那一瞬间,两道凝实的神魂却被丝缕混沌真炁和交织的青莲精气拉拽出身躯。
“原来是这样。”姜里雁若有所思地走近神魂边,稍微靠近了些仔细打量。在神魂的表面流转着浅金字符,一股奇特的能量,为他们二人加固了神魂的强度,使得即便是实力远超二人者也无法窥探伤害他们的神魂。
同时这些浅金字符也对他们有着约束的力量,只不过这一点,他们似乎并不知晓。所谓达成谋算后,将人族交由他们统御,也不过是两个工具人自以为是的美好结果罢了。
姜里雁想了想,说道:“看来你们知道的也不少,就从你们口中的从属说起如何?”
“你到底是什么人。”楼拜南心底那股不安终于在此刻达到顶峰,他原以为姜里雁是上神从属转生到天元找上他们,最坏的结果至多是想要卸磨杀驴。
似乎是因为临近布局收网的时刻,上神便开始派遣其从属转生,借各族新生婴儿的壳子来到天元,有着强大神魂和上神不着痕迹的帮助,这些从属实力进阶之快让人不敢想象。
这也是为何楼拜南会在一瞬间认为姜里雁会是从属转生,可直到听见姜里雁这么问话,他自以为是的猜想便被摔到地上碾个粉碎。
最容易让人感到恐惧的便是未知,楼拜南回想姜里雁的来历,发觉竟是对銥譁她一无所知。事实上,一个不知其来历者突然接管玄山,按照楼拜南一贯来的作风,自然是会对其时刻关注,安插谍子。
可他竟是莫名忽略,哪怕一再听闻姜里雁的各种事迹传入耳中。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能够解释,那就是姜里雁早早一开始就注意到他,并影响了他的心神和思绪。
楼拜南在这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突然感到浑身剧痛袭来,他愕然瞪大眼睛,犹如无数根钢针刺入神魂般的剧痛让他下意识想要嚎叫出声,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问,你答。”姜里雁拉开座椅坐上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与吴燧年,说道:“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在和你们讲条件?”
吴燧年的神魂隐约有着溃散碎裂之势,被浅金字符硬生生巩固凝聚,凭他半步渡劫的修为,神魂早已凝练如本体,慈眉善目的面容也因此显得十分狰狞,瞧着很是清晰。
剧痛来得匆匆,退去也快,但楼拜南依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相反吴燧年要比他更明白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迈粗哑的嗓音响起:“您想要问些什么?”
楼拜南有片刻惊愕地努力扭头看他,可吴燧年的神魂依然无恙。
“……既然她能这么直接地问我们,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吴燧年知道楼拜南忌惮着什么,他的眼底暗沉浑浊,扯了扯嘴角道:“性命要紧。”
当年他险些身死道消,是那道冥冥中响起的声音将他救活,此后吴燧年凭借着为上神做事,获得了一样又一样奖励,渐渐攀爬到足以执掌白玉京的高度。
对吴燧年来说,活着远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死了就真的再无一点机会,即便代价是要帮着不知其根底的上神,在天元进行各种谋划布局。
姜里雁想了一下,说道:“对转生至天元的从属,你们知道多少。被你们称为上神的家伙,又在天元做了什么,下一步你们的打算是什么,一个个说吧。”
“服侍在上神左右的从属,实力远胜我们知晓的仙人。两千年前就已经有几位从属转生至天元,不过其中一位从属被剑仙发现并斩杀……”
楼拜南正一边思索,一边娓娓道来。视线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的吴燧年也正动着嘴唇说话,然而声音却一点也没传过来,他的眼神霎时一凛,连忙收回目光。
另一边的吴燧年也注意到这点,下意识陷入沉默之中。
“自那以后,还未真正修炼至原本境界的从属纷纷隐匿,他们所做之事与我们相近。”楼拜南下意识想解释道:“上神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对天元做出过任何不利的事情,它们只是想要看到一个完整的天元。”
吴燧年说道:“或许你误会了上神与我们的立场,天元本就不完整,才会使得修士的境界上限如此之低,一旦渡劫便会飞升仙界。上古莽荒时期强者何其多,那时可曾畏惧过邪魔?一旦融合了魔界与深渊,在我们有着先知优势的情况下,人族只会强如上古百族,自然也不会畏惧邪魔和深渊带来的威胁。”
“以你的实力,倘若愿意加入我们,在上神看来定是比我们更加重要。”
吴燧年本该温和慈善的眼眸闪烁,皱纹密布的脸激动轻颤:“修炼不就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吗,况且这也并非是危及人族,我们只是做出更好的选择而已。”
他这番话不知是在蛊惑姜里雁,还是在肯定自己,神情越显疯狂和激动,在吴燧年还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时,神魂骤然溃散。浅金字符也像是承受不住猛然袭来的压力,光芒明灭不定一会后破碎成粉末,洋洋洒洒地飘落。
楼拜南竭力维持的沉稳也有片刻的紊乱。
“不用担心,他说的一些话我不爱听,跟你没关系,你接着说。”姜里雁嘴角轻扯出一抹笑意,示意楼拜南继续说下去的同时,也在分析他们口中的上神做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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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摸底
楼拜南迟疑了一会儿, 摇头道:“该说的已经说了,姜宗主想要如何处置我,我技不如人自然无法抵抗。只是……姜宗主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要是说姜里雁真为了守护天元而站出来破坏上神布局, 这实在是让楼拜南感到有丝荒诞。
诸位上神在天元布局数千年之久,楼拜南敢肯定为其出力的人族绝对不少, 以她的实力岂会这么多年来都发现不了蛛丝马迹, 偏等到最后时刻才站出来想要破局。
难不成是一直潜在暗处观察他们进行计划, 待到最后才跳出来打算收割成果?这么说来, 姜里雁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瞧着正义凛然些罢了。楼拜南的情绪掩藏得很好,他更想在此刻保住自己的性命, 哪怕是背叛上神, 将他掌握的东西献出去也无妨。
在这之前, 还需要先给姜里雁一个台阶下, 楼拜南自认是个识趣的人,既然姜里雁想要在真实目的上盖一层拯救世界的正义遮羞布。所谓节气, 在他看来远不及活着更重要,为上神办事不正是为了得到利益变得更强么,服从谁都一样,只不过换作姜里雁罢了。
也许背叛上神会受其惩罚, 但从上神如此安排计划可以看出, 它们并不能直接插手干扰天元一切, 具体缘由楼拜南并不清楚, 但不妨碍他在此刻权衡利弊, 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立场?”
姜里雁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问她, 歪头想了想, 她弯唇笑道:“我做事, 需要有立场吗?”
这回答……不对劲啊!
楼拜南被她这句话说得愣住,好半晌才硬着头皮道:“这,姜宗主找上我们,自然是有原因的,楼某虽然自认对天元问心无愧,却也想听听姜宗主为何想要阻拦。”
说完,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姜里雁,台阶搭好都铺到脚边了,楼拜南就不信姜里雁这样还不顺着台阶下。
“问心无愧,你配说这四个字吗?”姜里雁眉角微扬,有些不耐烦道:“天元完整与否关这些上神什么事,图谋不轨还要假清高。像群阴暗角落里的虫子一样偷摸啃噬,再跳出来说是为了天元好,谁给它们的勇气,又是谁给你们的自信,真当自己是在为了一个更好的天元而努力?”
楼拜南的脸色变来变去,白了又青,被这顿劈头盖脸的骂给刺得生疼。
“转生天元的从属现在身份都是什么,人族之中除了你们还有谁也受上神蛊惑,干些吃里扒外的事情。除了这些我想知道的东西以外,你尽管试试再说一句废话。”
姜里雁对他的耐心已经耗尽,百族选择上神尚且情有可原。可被天道视作应对危机最好选择的人族,受尽恩泽,安稳发育这么多年,就换来这些个野心勃勃的傻子?何况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迎来新变化后,完整融合对天元无碍,人族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反而是一个发展跨越以往的契机,说到底不还是以无辜修士的性命,去成就他们自己。
“真是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姜里雁皱眉。
随着她皱眉瞬间,楼拜南便感觉到捆束的力度增大,剧痛再度袭来,他赫然变了脸色,实在捉摸不透姜里雁想法的楼拜南,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她与他认知中的强者并不相同,以往惯用的套路放在她这根本不适用。
她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怪物!楼拜南神情痛苦地想着,不复平日里智珠在握的镇定,果断咬牙说出两个名字,就连他们所在的地域也一并说得清清楚楚,就差亲自带路了。
“前二者现在已经是妖族强者,但最后一位我也不清楚,只是曾经听闻他的存在,十分神秘,想必也是转生至妖族了,但他所执行上神吩咐的任务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这位仙盟如今的实际掌权者便彻底神魂消散。
姜里雁坐在高阁里,抬眼就能望见遍布星辰的夜幕,尽管上神两个字听起来很厉害,但它们的实际作为却处处都透露着一个很重要的讯息。
上神从头到尾都没有亲自动手。真要是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姜里雁是不信的,花了数千年经历如此苦心积虑的设计,这样的理由未免太过看低她的智商。对于这些被利用的人和妖来说,他们或许也不相信,只是有利可图罢了。而对于天道着重关注的人族,上神似乎尤为忌惮,不仅没有选择让从属转生成人族,甚至就能选择为它们做事的人族也慎之又慎。
百族几乎全员被策反,人族却只有这小猫三两只,虽然对人族整体而言,仙盟和白玉京的掌权者倒戈是件足以引起恐慌的大事,但对于姜里雁来说,也不过如此。
真要是强大,就不会这么费心费力了,姜里雁重视这群上神造成的影响,但实在很难瞧得起它们。
“练剑的跑出去原来就是为了跟它们打一架吗,这么多年没回来,是死外边了?”
姜里雁倒也没有过度自傲,但她也的确想要亲自比较一下,这帮所谓上神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抓着他们问话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杀了,想必失去从属会让它们感到被挑衅,愤怒之余应该会显露出什么马脚。”
姜里雁摸着下巴琢磨,低语喃喃道:“先看能不能在从属嘴里问出关于上神的信息吧,能单挑就别打一群了,感觉挺吃亏的啊,还是逐个击破比较好。”
她也挺想知道自己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吞下两道逸散的神魂,小鸟御剑在姜里雁身周欢快地绕圈飞行,它感觉到那扇大门向自己敞开了一些,嗯,还比那个家伙敞开得多很多!
…
…
雪原,肉眼可见的寒气飘散充盈,但即使是修行冰属功法的修士,又或是天生亲近寒冰的妖族,也不敢轻易靠近此处。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唯有抹湛蓝和黑点停留,宛若冰晶雕琢的寒鸾互有所感地垂头看向地面,缓缓拍动的羽翼展开,在她附近盘坐修行的一个妖族跟着睁开眼,看向前方的不速之客。
寒鸾狭长的眼眸里情绪莫名,她偏过修长的脖颈,不愿直视姜里雁,颤声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姜里雁:“……?”
要说见到寒鸾的第一时间,姜里雁心底还是有些感慨的。当年那只被族中视作血脉驳杂的小冰鸟,经历了许多以后,成长蜕变成展翅便可冰封千里的寒鸾,她都看在眼里。
正是因为这一个个她亲眼见证的成长、变化,才会在天道做出那样的选择之后,姜里雁又为这些家伙暗中留下一道生机,助他们能够在此后的某一天得以复生。
谁知心中感慨还未说出口,寒鸾却来了这么一句,姜里雁吸了口气,目光往旁一瞥,努力克制自己别刚见面就给她脑袋来一巴掌。
所以她在这些家伙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反复告诉自己不生气后,姜里雁无语道:“谁说我是来杀你的,不过你这么说,也是清楚自己做错事了?”
鸾鸟没把头转过来,本是清脆的声音有些委屈低闷,却又从善如流道:“知道,我错了,不该轻信外界谗言,想要凭借它们的力量对付天道……还有人族。”
听到她十分熟稔的认错,姜里雁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到底过往记忆里那个性格总把骄傲两个字翻来覆去的小姑娘,依旧没变。
姜里雁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我不怪你们做出的选择,只是有些事情是底线,你明白吗?”
“明白,但我们……我只是不想再被抛弃第二次。在无边无际等待着复生的黑暗里,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你不来救我,我不想怨你,也没有资格,大局到底是比我……们要重要的。”
寒鸾这才转过头来瞥了眼小鸟,闷声道:“而且你身边还有别的鸟儿了。”
小鸟踩着飞剑,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嘎?”?
第一零七章 完结
“好了, 说正事吧,这次我来的确不是为了找你算账。”姜里雁说着视线一转,看向旁边, 下巴微抬朝那只沉默不语的妖修点了点:“我是来找他的,这只妖与你什么关系?”
寒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打量道:“他激发了鸾凤血脉, 是我鸾鸟一族天赋资质都很不错的后代, 放在那时也是个天才, 便让他跟在我身边修行。”
“他……有什么问题吗?”
姜里雁眼眸微眯, 问道:“你不知道?”
寒鸾愣了愣神,认真地看了眼同族后代, 轻轻摇头道:“不知道。”
只是她也清楚姜里雁不会无的放矢, 再联想到最近姜里雁放在心上的事, 冰刺陡然平地起, 将那个妖修笼罩束缚在原地,使其无法逃脱。
“老祖?”妖修一脸茫然, 但也没有异动,而是疑惑地轻喊了一声。
“看来你们选择信任上神,借助它们的力量,它们却没有回以相应的信任。”姜里雁慢悠悠走到妖修身边, 隔着冰刺牢笼打量他, 混沌真炁顺着细密倒刺流入牢笼里, 逐渐靠近妖修。
寒鸾不满道:“别老是把我们说成傻子一样, 就算这事我知道错了, 你也要应该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才是, 总是骂我干什么嘛。”
姜里雁好笑地摇摇头:“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换作其他百族, 哪怕是梗着脖子也不会和她说出近乎耍赖的话。
“哼。”
实际上在说出那句话时, 寒鸾的心也在打鼓,事情走到这一步,她自然不愿与姜里雁为敌。也因此姜里雁是什么态度,对她非常重要。旁敲侧击看来,似乎姜里雁对他们做过的事情并没有太生气。
“看来上神想要利用百族的愤恨,借助他们的力量,但同样更看好人族?”姜里雁摸着下巴与牢笼里的妖修对视,说道:“还是把百族当成一把趁手的刀啊。”
四极之地遍布界壁破碎后诞生的虚空,当它们连成一片后,想必就是魔界、深渊和天元融合的时刻到来,如此看来十六州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也意味着四极之地的妖族将直面魔族与深渊邪物的冲击,人族因此有了缓冲的时机,在此之前策反仙盟和白玉京两大势力,便能趁机掌控人族。
毕竟一个已经执掌人族规则千百年,另一个白玉京也凌驾于众多势力之上,在危机降临之际他们选择联合,的确可以打人族一个措手不及。
妖修皱眉,仍是疑惑不解,他想了想这才迟疑问道:“前辈此话何意?恕晚辈愚钝,实在听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相信你的神魂会诚实说出我想知道的一切。”
姜里雁说罢,在她身侧的小鸟配合着向前叨了一口,无形荡开一阵力量,雪地里忽然闪过一扇黑色铸铁大门。从半敞的门里钻出丝缕黑白之气,在这股黑白之气出现瞬间,妖修顿时感觉到神魂被莫名拉拽出身躯,而他甚至都无法抵抗,接着便浑身一轻,再看已是神魂离体。
被小鸟以神通拉出身躯的神魂同样遍布浅金字符,只是他的神魂远比楼拜南更凝实,乍一看恍若真人,显然在此之前的修为不在渡劫期之下。
当神魂被姜里雁毫不讲理地拉拽出来,暴露在冰天雪地里,他的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再如何掩饰,神魂也已经揭穿了一切,妖修身躯里岂会存在一个人族的神魂?
“上神从属?不过如此。”
姜里雁只当他有多强,绕着打量一圈,此人本体的境界应当超越了仙人,但在她稍加估算后,也仅能换来一个勉强能打的评价。
他闻言笑了笑:“看来阁下就是此界至强的混沌青莲了吧,闻名果然不如见面。”
寒鸾不傻,看到这一幕也猜到姜里雁那番话的意思,上神与百族的关系应当是相互利用,她倒不会因为对方实际态度如何而感到不忿。可暗中安插其从属转生妖族的行为,一直是隐瞒着百族进行的,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倘若百族在起初冲击中尽数灭亡,打下的江山自然属于妖族,到那时候转生妖族只需要振臂一呼,便能为上神收编一大助力。
仅有寥寥数人,就能够掌握天元人族和妖族,这笔买卖倒是做得很好。只可惜它们在遮蔽了姜里雁对这一切的察觉同时,也忽略了姜里雁这个变数,想来也是,倘若不选择双向遮蔽,一旦它们对姜里雁的存在过多关注,便会引起姜里雁的注意。
只不过看这位从属的表现,似乎很自信啊。姜里雁想到这,眉角微扬:“废话就不用说那么多了,告诉我,这帮上神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吧。”
“阁下这么问,恐怕有些异想天开了。”他笑道:“不过,若是混沌青莲愿意归顺上神麾下,便能够被上神接见,到那时候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有答案,不如考虑一下?”
姜里雁嘴角轻扯:“让我归顺一群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臭虫?到底是谁异想天开,你不说也没关系,转生天元的从属不止你一个,杀了你,带着你破碎的神魂去见他们,想必就能得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了。”
他怔了怔,旋即忍不住笑意更浓几分,摇头道:“即便你是天元至强,也杀不了我,或者说,你不该也不敢杀我。”
本就寒冷得滴水成冰的周围,温度陡然又再降些许,寒鸾对他的身份和态度都感到十分愤怒,至少在这之前,她仍在为妖族能有这般天资卓越的后辈,而感到欣慰和庆幸。
“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想要杀我轻而易举,但这个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在我死后逸散的力量结合这些强大的字符,足以让上神出手,到那时候,天元界壁彻底破碎只是一瞬间的事。”
“就连你,混沌青莲,这座世界最强的存在,于上神而言也不过是随手一击就能斩杀的蝼蚁罢了。或许比起其他蝼蚁要强大得多,但仍是一只……强大的蝼蚁。”
“而我依旧不死,重回上神左右侍奉,亲眼见证因你而提前迎来新时期的天元,究竟是个怎样的好风景。”
他说话的语速有些快,面带微笑看着姜里雁。尽管没有刻意做出什么挑衅的神态,但他所说每一句话,都伴随着‘来打我啊’、‘我赌你不敢动手’、‘有本事你就动手’的挑衅话外音。
姜里雁倒是没被激怒,反而寒鸾不能忍受有人如此嚣张,对姜里雁这般不敬,寒霜冰晶在神魂脚底向上蔓延,只是浅金字符很快就起了作用,刚攀附向上没多少的寒霜冰晶突然破碎。
“看来天元强者,也不过如此。”他嘴角边的笑容更甚。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也不好阻拦,就遂你的愿吧。”
界壁破碎已经是无法逆转的局面,否则姜里雁也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先将上神安插在天元的棋子拔出,她不希望自己专心对战上神的时候,天元里还有人在拖后腿搞鬼。至于此人所言,姜里雁还真没放在心上,如果以献祭的方式就能够达到他所说的结果,那他还只用嘴说做什么。
合理分析,大胆思考。姜里雁抬眼又上下打量他,在对方自得的笑容里,姜里雁轻声说道:“小鸟,开饭了。”
话音刚落,小鸟便兴奋地啄向神魂,浅金字符骤然亮起刺眼光芒,随之而来是天际响起的一道冷哼,挟巨大威压向姜里雁所在位置落下。
与此同时在雪原也飘扬一阵暗合独特韵味的钟罄之音,无形化解了这声冷哼附带的攻势。
寒鸾眼底的凝重瞬间消失,她咬牙切齿道:“天道!”
虽然知道以姜里雁的身份让天道出手保护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但旧恨仍在,寒鸾不可遏制地咬着牙发出摩擦的声音。
浅金字符仍在抵抗,将蕴藏其中的力量尽数发挥,然而小鸟所掌握的法则之力合阴阳,这也意味着它对魂体有极强的压制掌控的能力。
原本笑容自信的那人在小鸟施展神通后,也不禁变了脸,他瞳孔微微扩大,不敢置信道:“玄冥?与她争夺主位的竟是一只鸟儿?简直是……荒谬!”
小鸟的尾翎逐渐延长,在身后摇曳出漂亮的弧度,身躯也较之先前要更修长,白羽玄纹色泽浓郁清疏皆有之,就像是一副极佳的水墨画。
它吞吃了那些神魂与鬼物以后,早已有了成长,只是觉得姜里雁更喜欢它肥嘟嘟的模样,才一直维持着那个形态。如今既然是要对付这个大家伙,它也不装了,摊牌了,玄纹流转的羽翼张开,一刹那仿佛遮天蔽日般,再转眼才归于正常。
姜里雁驱使混沌真炁磕开浅金字符,在出现缝隙的一瞬间小鸟趁机振翅,那道强大的神魂随之被禁锢无法动弹,任由小鸟张开鸟喙将他吸入吞噬。
黑色铸铁大门又敞开几分,小鸟也跟着打了饱嗝,兴奋地仰天长唳。它清楚感知到在这天外天有几道视线正在冷漠地窥伺着这里,其中一道视线尤为突出,它挑衅般又打了个嗝,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声音。
浅金字符并没有破碎,反倒是化作一道流光,向天际冲去,竟是把天幕也要撞破一般。
事实上,它的确冲破天际,灰蒙的天空忽然被撕开一道裂缝。随后有道朦胧身影在裂缝旁,时刻变幻的形状让人看不出它究竟是何物,但随之而来的再度冷哼,清楚的告诉姜里雁,它就是从属口中的上神,
“照顾好她。”
姜里雁眼眸明亮,对小鸟匆匆丢下一句便直接飞向裂缝,那道身影显然也没想到姜里雁会如此直接,就像是期待已久般朝它冲了过来。
但它留在天元的浅金字符,已经由从属收集了不少的力量,足以让它制衡此界天道,从而亲自对姜里雁出手。解决了这个麻烦,天元对它们来说也就只剩下天道这个不值一提的麻烦了。
数道混沌真炁随着姜里雁飞向上神,在还未靠近的瞬间便碰到了阻拦,在这一瞬间莲池骤然出现,震碎了那些不知何时布下的禁制。上神虽有些意外,但仍旧淡然且随意地一挥手,呼啸的罡风便任由它驱使,宛若片片利刃斩向姜里雁。
洁白的光芒轻柔拂过,利刃也像是被驯服的绵羊一般化作和煦春风,绕过姜里雁向后飘去。
姜里雁弯唇一笑,眼神愈发认真。在天元的确很难找到像这样有挑战性的敌手了,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练剑的会突然抛下一切,选择横渡虚空。
他的剑心要以强者磨砺锋芒,姜里雁闲了数千年之久的斗志,则是要拿这些家伙开刀。
“你的确强得超乎我的预料,但还不够。”上神游刃有余地避开了接近到它身边的姜里雁,而后抬手轻点,风火冰雷便受其驱使,无数道攻击几乎把姜里雁淹没,也在这一瞬间映亮整片灰蒙天空。
这样的变化,几乎天元各处都能够察觉到。
其中尤以极北之地的妖族感知最甚,而远在十六州的人族宗门纷纷封闭山门,所有宗内的长老、掌门在同一时刻,皆齐聚一堂。
“……天元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问丹拧着眉毛,她自然是清楚感知到那股根本不属于天元的强大气息,但面对神情凝重并同样带着一丝茫然的长老们,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先将在外的弟子尽数召回,此事待我查明。”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其他宗门势力当中,唯独除了剑宗与春秋阁。
剑宗之内,一众修士皆负剑立于峰顶,神剑看着数万弟子展露的气势,满意地晃了晃。从姜里雁的反应来看,恐怕天元变化是无法阻拦,但那又何妨,剑宗弟子向来不惧一战。
“剑藏数载,是时候展露锋芒了。”神剑得意道。
剑宗宗主神情肃穆,难得没有委婉反驳神剑的话,认真点了点头道:“周围凡人的性命安危,就有请老祖宗您劳心了。”
…
…
春秋阁阁主仰头看着满树枝桠间晃荡的铜钱,皱了皱眉:“天机难测,这位姜宗主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凭一己之力搅动天元的命数,又可与外界神人抗衡。”
“师尊啊,您就莫要再算了,上回吐血三碗就已经吓得徒儿我饭也吃不下了。这回再算,我怕以后就只能对着画像瞻仰您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了。”撒子然撇着嘴道。
齐孟然看了师弟一眼,暗暗叹了口气,这师弟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他正色道:“师尊,我们该如何应对?”
“历代师长留下的箴言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阁主皱眉道:“也不说清楚,弄得我琢磨了近百年,不就是有邪魔外道觊觎天元吗,这事犯得着如此遮遮掩掩吗。”
他的声音虽轻,但隐约还是能被几个徒弟听见,齐孟然轻咳一声:“师尊?”
阁主回神,收起对祖师们的吐槽,淡笑道:“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的顶着,慌什么。不过既然有人帮我们扛着压力,我们也不能拖后腿不是?传令让春秋阁弟子尽数回阁,做好迎战准备,另外,倘若探查到有任何人打算对玄山不利的线报,你做好安排,派弟子或是阁内长老前往协助。”
齐孟然却在这些安排里,听出不一样的意思,他连忙询问道:“师尊您可是要……”
“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这老头子了。”阁主摆摆手,顺势一撩长发,笑道:“只不过现在既然有迹可循,我也该好好算上一算,它们在这天元布了什么局。”
“春秋阁把买卖做到四极之地,以无数眼耳构筑而成的网,是时候拿来做点正事了。你们两个家伙仔细关注传回阁内的线报,无论妖族或是人族,但凡有异动者,将此线报刻印两份送至剑宗与玄山。”
撒子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师姐一块点头:“是,师尊。”
阁主看着他,笑道:“是在奇怪为何没有仙盟与其他宗门势力?”
“您老神机妙算,弟子没有奇怪。”撒子然在师姐的暗中提醒下才反应过来,现在连忙送上马屁一枚。
“呵呵,神机妙算却算不尽人心深浅,现在其他势力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恐怕只会选择各扫门前雪。待到危机落在头顶了,才会开始直面应对,能看得清楚的势力不少,但唯独剑宗和玄山没那么多心眼罢了。”
…
…
仙盟。
诸位分离出主盟的监察使,乃至现任三盟的盟主们,神情凝重的看着并排摆放的两具尸身。一位是仙盟代盟主执掌大部分权柄的监察使楼拜南,一位则是白玉京的掌门吴燧年。
“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未曾留下任何术法波动,他们二位皆是神魂离体,或许并不是遇害。”仔细检查过后,这位监察使说出自己的想法。
郑若虚收起平日里油腻的表现,凝重道:“他们的死因固然重要,但现在重中之重的问题在于,是谁在极北之地的上空打得如此声势浩大?是否会影响我们修复稳固界壁?”
“这的确……”另一人沉吟道。
然而话没说完就有修士冲了进来,惊得破了音:“不好了,诸位监察使大人,天塌了!”
没人去责怪他的莽撞,纷纷起身推开他冲出大殿,动作一致地抬头看向天际。
这名修士所说的天塌了,是真正意义上,天空仿佛碎裂的镜子被倒置,一块块虚空出现,随着彼此相连,整个天元瞬间被绚烂的虚空所包裹,但变化并没有就此停止。
但这些变化,要追溯至数息之前。
待那阵映亮了整片天幕的攻势结束后,天空渐渐烟消云散,莲池里水波纹漾,一朵青莲亭亭玉立。
姜里雁被莲瓣轻托,她勾唇笑道:“在我的地盘,只使出这点力气,莫不是瞧不起我?”
“那就轮到我了。”
莲池骤然变化至足以真正遮天蔽日的庞大,那朵摇曳的青莲也在这须臾间进入所有关注此地的视线里,磅礴的混沌真炁蔓延开来。姜里雁垂眸沉思了一下,接着便以众人目光追寻不到的速度出现至上神面前,抬手一拳挥向它的面庞。
猝不及防间,上神竟是被捶得接连后退,这一刻不止是它愕然不已,任谁也想不到,这场几乎凝聚天元所有关注的对战,姜里雁的反击居然是动手。
字面意思上的动手。
但上神心底的愕然要更多一些,它不敢相信姜里雁能够真正触碰到它,更让它感到震惊的是,它引以为傲的能力,再无法驱使此界任何力量为己用。
有那么一瞬间,它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中了天元天道的诡计,然而事实是它真的无法调动任何法则之力。
姜里雁却没给它留出太多思考的时间,拳拳到肉的攻击夹杂着以混沌真炁为力量的神通。气势远不及方才上神所显露的那一招来得慑人,然而谁都看得出,那位出场十分高调的上神,此刻竟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朦胧不可见其真面目的遮蔽也被打得阵阵晃荡,隐有溃散之势。
“够了!你们还要看多久!”
这位上神忽然怒喝一声,接着便被姜里雁打得再度踉跄后退。
随着它的惊怒暴喝,姜里雁察觉到数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正在她以为会是自己单挑它们一群时,数枚字符陡然自裂缝里钻出飞入天元。
变化瞬息而至。
“这就是你们所掌握的力量吗?”
姜里雁停下单方面殴打,看着这些看似有形实则却无法阻拦的字符,挟各种不同的法则之力飞入天元各处,随后它们为本就摇摇欲坠的界壁放上最后一根稻草,沉静了片刻的天元,所有界壁骤然破碎。
但出乎姜里雁意料之外的是,魔界与深渊并不是横跨虚空与天元融合成一块完整的大地。
魔界、深渊、天元,原本就是完整的一体。
倘若随手揪出一个天元长大,无论是人修、妖修亦或是凡人,对天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问题,想到最后也只有天圆地方四字能够回答。
然而界壁破碎之后,虚空笼罩着这颗近乎浑圆的星辰,除去天元占据了一半外,剩余的部分,半是暗沉忽然被明亮笼罩的深渊,半是遍地熔岩地火的魔界。
虚空绚烂的星辰光芒照明各地,深渊之中的存在与人族模样相近,除去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外,便是满眼的狠戾和疯狂让人望而心生寒意。
无论是魔族、邪物,又或是天元的人族、妖族,在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带来的震惊而愣住片刻之后,瞬间做出各自的反应。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各种战斗瞬间出现在每个角落。
而在这之前被姜里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上神也消失不见,那些击垮剩余界壁的字符也并未消失,它们飞往各地。不仅仅是天元,魔界与深渊同样落下几枚字符,化作一座座风格不同的建筑物,接着向外荡开阵阵力量,为它们选中且认为合适的族群增长力量。
到这一刻,姜里雁终于明白这些家伙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她眯起眼,嗤笑一声:“信仰与香火,原来你们图谋的就是这些。”
但各处的变化显然不会因为姜里雁看破上神打算而停止,失去界壁的保护,虚空之中的危险也同样波及到了这座世界。无数人族势力选择封闭山门自保,剑宗弟子却与做出与他们截然不同的选择,纷纷负剑下山。
天降流火落石,随机落在各地,因此遭遇波及的凡人和寻常妖族,忍不住靠近那些字符化成的建筑,带着惊慌的泪水跪下,祈求换得庇护。
姜里雁脸色渐渐微沉,但危机仍在逼近,魔族和邪物对天元的人族与妖族都有着近乎天然的恶意,它们犹如浪潮般毫不犹豫地朝着天元靠近。
极南妖族里,玲珑小脸肃穆,藏在宽袖底下的手悄然捏紧,拒绝了族人让她隐匿气息前往十六州,方能安全换得血脉周全。
“极南妖族,死战不退!”
“幼崽们送去玄山……事到如今,我只能信她了。”
另外两座极地,妖族尽数藏匿在一座小世界内,他们沉默地看向那个静坐在小世界入口处的身影,谁也不知道这位闭关多年的妖族强者为何突然出现,并强势带领他们进入此处小世界。
只是大家都清楚听见他对于那些并不愿意进入小世界的妖族说的话。
“不愿意也无妨,只是可惜不会有再见之日了。”
…
…
荼兔在主峰峰顶来回走动,三瓣嘴不断喃喃说着什么,没过多久,玄龟被泡泡托着从江底升起,慢吞吞道:“有人想要偷偷摸摸潜进山里。”
“危难当头,他们还想做什么!”荼兔这一回是真的怒了。
“兔叔不必动怒。”姜乌淡声劝了一句,垂眸道:“师父虽然不在山里,但我们都在,让玄龟把他们放进来吧,正好也该让这十六州的人族瞧瞧玄山的锋芒。”
荼兔虽有片刻纠结,但很快就点头应下:“如今邪物和魔族来势汹汹,人族之中却还有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是该好好震慑他们一回,但你们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兔叔!信不过我们,也要信得过师父对我们的教导才是啊!”傅青芽起身认真道。
霍静然在旁擦拭双刀,凤眸里一片冷厉,她抿了抿嘴说道:“要留活口吗?”
纪亓闻言,立马看向大师兄姜乌。
“一个不留。”
“是!”
“哎,小青芽~”正当傅青芽要跟着师门一块儿离开时,紫莲忽然从她怀里钻出来,小声说道:“要小心哦,娘亲喊我去一趟,我得先过去啦,嗯……要是有危险的话,让这只傻鳄鱼保护你吧!”
傅青芽连忙问道:“师父她现在怎么样了?”
“娘亲出手肯定没事!你就放心好了~”紫莲蹭了蹭她,留下极其袖珍的地厄魔魂在傅青芽身边,便消失不见。
荼兔看着他们跃下主峰,朝着潜入玄山的一行人奔去,尽管知道以他们的境界,又是在玄山里,不会有太大危险,却止不住的担心。
“兔长老。”傅疏忽然出现在主峰。
荼兔看向他:“傅教习,对了,有那不轨之心的贼子潜入玄山,小少主们都去对付他们了,我想着要不您去暗中照看一番?”
傅疏微怔,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宗主唤我去寻她,让我和你打个招呼,至于他们对敌之事,兔长老也不必太过担忧。”
“白泽、烛龙、蜃龙都在山里。”
荼兔挠挠头,暗骂自己关心则乱,跟着笑了笑:“也是。”
下一刻傅疏轻笑点头,便消失不见,荼兔这才反应过来,急吼吼对着空无一人的主峰喊道:“宗主唤您去寻她,是为何事啊!”
一行人笼罩着隐蔽身形的术法,悄然行走在玄山之中。
“何长老,你们天墟炼制的那件东西,真能破开玄山秘库?”身着白玉京衣袍的修士传音问道。
何长老冷哼一声:“这是自然,玄山覆灭后那座秘库便任由我们琢磨,要不是突然来了个姜里雁,早就能够打开玄山秘库,取出那件宝物了。”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被他脸上的红痕吸引,低声道:“您脸上的伤这是?”
何长老瞬间黑了脸,他不知门主为何一改往日作风,在这大好机会到来之时,竟是放弃了对玄山秘库下手的机会,甚至在他提起此事时,还气极给了他一巴掌。
但那件宝物传闻得之便可平地飞升,何长老也按捺不住这份躁动,将其偷了出来,并与其他同样有着趁火打劫想法的势力一同联合潜入玄山。
“与你无关!”
何长老目光闪烁,待进入秘库,他便以天墟秘术将这些人尽数抛出,但在那之前,还是要以防万一让他们与自己共同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玄山里除了杂役们的轻声交谈外,便只剩下偶尔响起的妖兽叫声,山峰之间葱郁碧色,与何长老上一次来玄山所见的贫瘠模样截然不同。
更不同的是数道剑气挟金乌赤炎骤然袭来,他们慌乱之余想要后退,两柄双刀与破空飞来的链刀从身后疾速逼近,随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着他们,周围的葱郁树木也突然活了过来。
站在玄山各处的身影观察了一会儿,便默默转身离开。
四极之地,数量少得可怜的妖族们齐聚在与深渊、魔界接壤的边际,他们眺望着远处气势浩荡的邪物和魔族,心中抵抗的坚持渐渐被恐惧所占据。
“凭什么要我们妖族,去为他们人族和十六州做防线!”
“要我说,还不如我们直接也往十六州跑,要死一起死。”
纵使实力再强,在这数量碾压的巨大压力下,任谁也无法淡定,更何况他们所说的并没有错,妖族并没有这个义务拼死抵抗。
站在最前方的妖修脸色苍白,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来不及了。”
这样的距离,就算是跑恐怕也逃不过邪物的追击,这些奇怪的存在恐怖得可怕,而他在这之前根本是闻所未闻。
与人族极为相似的邪物在看到妖族的瞬间,就像是沸腾了一般,狠戾的目光犹如钢刀凝视着他们。
“跑不了?那老子也要从它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虽有妖修悄然隐匿气息离开,但诸如此类的声音却也不在少数。
做好死战准备的妖修们正要恢复本体,但很快动作都停了下来,在他们与邪物之间,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狠戾的邪物们竟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存在般,瞬间刹住脚步,哪怕在后方不明所以的前冲践踏着前边的邪物,死亡的刺激也没有让它们愈加疯狂,反而是在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停下的脚步越来越多。
傅疏看着这群来自深渊的邪物,眼底幽深的暗芒浓郁,他想了想,还是声音平淡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自他身后,黑莲虚影一闪而过,邪物纷纷下意识地摆出臣服的姿态,而往日看到这一幕便会气得咬牙切齿的深渊天道,此刻也陷入了麻烦当中。
一座世界不会有两个天道,但因为天元的特殊,也就导致了这种奇特情况的发生。若是过去,深渊天道自认为是与天元天道势均力敌的,何况深渊邪物的疯狂能为它带来更多恐慌,也就意味着它能够扰乱天元天道的根本。
然而傅疏带走了它一部分力量,并送给了天元天道,想到这,深渊天道顿时气得冒烟。
远隔万里的极南之地。
紫莲化作稚童模样,很不高兴地踩着一只魔帝,生气道:“怎么?我才一段时间没跟你们玩儿,你们就不听话啦?”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知道您在这里,特地带着它们过来陪您玩耍的。”
长相狰狞的相柳魔帝有些想哭,他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小魔头突然消失而高兴多久,居然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再度碰到她。
紫莲扫了眼望不见边际的邪魔们,哼了声:“当我傻?”
相柳魔帝小心翼翼问道:“您的意思是……”
“管好这些家伙,不准靠近天元一步,否则来一个我吃一个!”
紫莲气呼呼地踩了它一脚,好不容易能让娘亲认可她,虽然是过程七拐八扭,但至少结果是好的。要是让这些臭家伙坏了娘亲对她的印象,那她肯定会很不高兴。
在她拿相柳撒气的时候,身旁一朵白莲安抚般轻蹭她的脸颊,紫莲这才露出点笑意:“我知道的,娘亲肯定会夸我乖,放心,一个邪魔也放不过去。”
白莲又拍了拍她,随后便不再有别的动作。既然这些邪魔会听她的话,那么留在两界接壤边际的手段便可以暂时留着不动了。
…
…
这是片混沌不明的空间,姜里雁托着脸看向前方,他人定是看不出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而在她看来,就是两个天道像是市井泼妇打架般,扭成团互相入侵攻击,要是有头发,说不定都能扯得干干净净。
姜里雁忽然开口:“这些事,从以前到现在,为什么都一直瞒着我?”
良久之后,这片空间依旧混沌不明没有任何变化,但天道已经给了她回应。
‘不愿你死。’
天元的发展,倘若不想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只能是姜里雁献祭自身,唯有混沌青莲滋养大地,才会真正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不需要魔界与深渊的融合。
“总有别的办法,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先收编了深渊和魔界,再任由三界融合呢?”姜里雁叹口气道:“总是自作主张,让我怎么跟老朋友们交代?”
“……”
‘为何你如今愿意让魔界、深渊与天元融合。’
“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模样,就还它本来的模样吧。”
姜里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朝着前方虚无一片笑道:“行了,出来也够久了,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徒弟们,你先把深渊天道的力量好好消化吧。”
‘如果你不愿意收徒,可以不必再理会他们。’
“说你傻呢,你也是真的不聪明,只算到我可能会因为他们而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姜里雁无奈道:“怎么就没想过,倘若是遇到危机,我会因为他们选择牺牲自己呢?”
‘不允。’
姜里雁扯了扯嘴角:“行行行,对了,过段时间我会离开此界,不会太久,你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啊。”
‘去哪里。’
“以我这种嫉恶如仇的性子,你觉得我会放过这帮上神?打天元各族信仰的主意,呵呵。”
她说完,也不再搭理这家伙,目光穿过这片空间,飞越无数地域,最终落在完美解决了敌人的徒弟们身上,他们的面上并没有太多喜悦,都在为远隔数万里的师父而担心着。
姜里雁忍不住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
“这么多年,你在我这只做对了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心情复杂,其实真的很不想做出完结的这个选择,想起一开始万般期待的想要写本大长文,好几个月跟朋友讨论这本文,然而我没有很好的驾驭住,再加上近段时间遇到的一些事情都挺搞心态,不管怎么说,我真的很遗憾没能把小莲花写成我心里曾经构筑的那个程度。?
第一百零八章 番外·大家
天元与魔界、深渊融合已有三十载。
在这三十年间, 天元格局一变再变,最终划分出五域,人、妖、鬼、魔、邪。
各族之间的争斗, 在那场大变化之后,反而愈演愈烈。
深渊邪族性情凶狠, 他们天生厌恶美好和光明, 对人族的仇恨情绪尤盛, 偏偏他们与人族之间隔了一片魔域。
比起邪族, 魔族的疯狂凶戾也不遑多让, 疯起来连自己魔都死斗不休的家伙,岂会给邪族让路。
也就魔帝之流尚且会玩心机, 不像寻常魔族只会嗷嗷厮杀, 却也在碰上邪族强者那仿佛随时择他们而噬的眼神时, 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人族还没迎来传言会涂炭生灵的大战, 这两个族群自己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好在深渊邪族尚有一位强者压制,邪族是群疯子不假, 可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忌惮害怕那个看起来俊美得宛若天上仙的深渊之主。
天元里各族不知道这位深渊之主是何来历,仅清楚邪族奉他为皇。
尊称其为,傅皇。
“喂, 老黑莲, 你手底下这帮怪物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
紫莲一手掐着相柳魔帝的脖子, 一手叉腰, 她瞪向傅疏, 气呼呼道:“看他们把我的宠物打成什么样了!”
傅疏瞥了眼她, 笑道:“这伤瞧着可不像是邪族所致, 你的宠物似乎没有说实话。还有, 雁雁可不止一次说过小孩子要懂礼貌,倘若让她知晓你如此蛮横无礼……”
“呸!让我娘亲知道你又这么喊她,你指定是要被吊起来打!”紫莲看着他那张俊脸,深知此人切不切开心思都黑得没边,根本就不信他的话。
“无妨,到时候你也会吊在我身边一同挨打,就看谁会觉着丢脸了。”傅疏垂眸,宛若无暇美玉雕琢的面容上笑意浓厚。
“傅叔叔。”
从紫莲身后走出的男子一袭白衣胜雪,眉眼清润得不沾染半点凡俗气息,他神情无奈地看向傅疏:“阿紫性格单纯直率,您还是莫要逗弄她了,若是阿紫说话惹得您不高兴了,我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紫莲不高兴道:“小白!”
白莲看向她,安抚地弯眸笑了笑,传音解释道:“傅叔叔为人性情如何你应当知晓,他……多半是无所谓同你一块儿被娘亲吊着打。”
换而言之便是傅疏脸皮厚,可她不一样,真要在玄山山门那儿被吊起来抽,哭都没地儿哭去。
“好!算你狠!傅!叔!叔!”
紫莲向来无法无天,现如今天元里头能劝住她的人仅有三个,娘亲姜里雁,哥哥白莲,还有便是好朋友傅青芽。
好在今日前来找场子带着小白来,不然真要一时泄愤舒畅了,过后就要惹得娘亲生气,那也太划不来了。
“小白,辛亏有你在,不然我就要被那朵老黑莲算计了!”
“是傅叔叔。”青年低语的声音柔和,又带着些宠溺的无奈。
荣升为叔叔辈的傅疏望着底下幽沉潭水,嘴角无声上扬,能对魔帝造成这么重的伤,又使其可以在短时间恢复的神通,也就那朵傻乎乎的紫莲看不出。
待他们彻底走远,从天上陡然数道落雷劈向傅疏,轰隆隆的巨响没有半点想要停歇的意思。
傅疏面上笑容愈发邪肆:“你拦得了我不能与她见面,却拦不住她有朝一日会想起我,想逼我飞升?我偏要压制修为留在天元,你又能奈我何。”
天际乌云密布,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雷蛇穿梭在云间。
“这么大的动静,你真当她毫无所觉?”傅疏索性撤去防御,好整以暇地说道:“最好将我劈成重伤,好让她瞧瞧,你是如何公报私仇的。”
深渊的上空依旧灰蒙阴沉,可漫天乌云却不知何时突然烟消云散。
傅疏等了一会儿,这才坐回他从玄山带来的那把椅子上,视线一偏望向旁边两股战战的人族,挑了挑眉道:“难不成还要我替你磨墨?”
“您、您今个儿想看什么故事?”那人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
傅疏支着脸侧,眸光幽沉而又有些孤寂。
“就写……霸道女山贼和她的压寨夫君不得不说二三事吧。”
…
…
妖族在迎来上古百族的复生后,整体实力也达到飞跃般的提升。
四极之地的妖族被尽数整合,以往只在典籍记载和传说里的大妖再度现世,但他们却无一例外地否决了后代妖修们想要攻打人族的提议。
妖族上下对此虽然困惑不已,却也不敢对老祖宗们的决定有半点质疑。
“听说……人族那边有位剑仙,身承金乌大妖的血脉,强得没边儿了!你说,过去咱们都瞧不起半妖,是不是咱们眼光不行啊?”
一头对眼青狼蹲在地上,拜完月后,与身边的同族闲聊起来。
另一头青狼嗤了声:“那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出了几个金乌剑仙啊?况且人家拜谁为师?蠢得跟狗似的,以后别说咱俩是一族的嗷。”
“拜谁为师重要吗,他师父不就是个人族吗,大宗门的头头,那放在我们这儿就相当于是头狼,这意思是我们头狼也能教出金乌剑仙那么厉害的强者?”
“我看你是真蠢,喏,就那个女娃娃。”
青狼朝不远处窝在树边的小姑娘努了努嘴:“就这玩意儿,十个头狼也没法儿让她变强,跟你没啥聊的,赶紧把她赶走,免得哪天老子饿了顺嘴吃了她!”
对眼青狼哦了一声,慢腾腾走到瘦弱的小姑娘身边,却发现她捧着一枚莲子,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
对眼青狼气势汹汹吼了一个字,迎上小姑娘坚毅透着些凶狠的眼神时,气势顿时一弱:“你走远点吧,往西边走有好些能吃的草,多摘些吃了以后估摸着也能坚持跑到人域去。”
然而话音刚落,就看见她悍然朝着自己纤细的手腕咬了一口,立即血流如注,看得对眼青狼都傻了。
“这也没用啊,你咬自己干什么,想让我们直接吃了你吗!”
小姑娘说话腔调古怪,像是不常开口说话,断句十分奇怪地说道:“它,流血会,开花,我会变,强。”
对眼青狼有点同情的盯着小姑娘,正想要低头去叨起她,将她送去离人域最近的地方,然而在她身旁忽然一道身影浮现。
“咦,这么久了,竟然还能有莲子开花。”
“有点意思。”
“小姑娘,可愿拜我为师?”
对眼青狼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浑然无视他的存在,对小姑娘笑着询问。
他先是想,这声音还怪好听的,然后就看到小姑娘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那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噗嗤乐了。
最后只丢下一句好像二哈啊,伸指朝他轻点一下,便与小姑娘一同消失不见。
对眼青狼懵了,二哈是个什么玩意儿!?
离此地遥远万里的雪原深处,白泽忽然睁开眼,低声说道:“噬月天狼,任凭她成长下去,对天元来说恐怕绝非幸事。”
烛龙双眼微阖,说道:“那么,你要如何?”
白泽一脸平静:“回玄山,观其后续心性变化,再做决定。”
雪山之中,再度陷入静谧。
白泽眉宇微蹙:“大圣意下如何?”
“不想说话。”
…
…
所有人修都以为那场变化会带来整个十六州的生灵涂炭,一整个魔界陡然搬来与十六州做邻居这种事情就够恐怖了,还多出一个邪族。
可局势又莫名微妙的陷入平和当中。
各族之间虽有摩擦争端,阴谋诡计引发的生死也在时刻更迭,但预想中多方大战的灭族危机却也没有出现。
顶着巨大压力战战兢兢刻苦修行历练多年,各方势力也意识到内斗只会自我消耗,邪魔今日不会攻打十六州,可就在旁边虎视眈眈。
妖族尽管和人族进行互通往来的贸易关系,但说不准哪天就反目成仇,种种压力促使着多方势力不再纠结资源争夺,唯有提升自身实力才是硬道理。
仙盟群龙无首彻底失了威信,假意分化成了真,没了仙盟约束,仗着修为行恶的修士或势力屡有出现。
可自打玄山弟子在外行走历练,以自身实力荡清不平事以后,这些行为也慢慢销声匿迹。
开什么玩笑。
过去若是行恶被仙盟发现,有本事的尚且能够隐姓埋名,或是干脆投奔十六州外的魔教。
可如今别说是逃到妖域,就算是艺高人胆大跑到深渊去,第二天都会被打断手脚丢回十六州。
十恶不赦者更是连死后都不能解脱,哪怕成了厉鬼,到了幽冥都会被烙上一个肥鸟的印记,然后送去挖矿。
也有那擅长狡辩扮无辜可怜者,然而红莲业火一出,他们心底藏着的那点鬼魅魍魉尽数抖落出来,反倒不如直接去老实挖矿。
倒也有不少势力曾暗中找到荼兔,言辞间多是暗示世间一切不是非黑即白,玄山若想为自己造势无可厚非,但也要注意分寸,逼得太紧,恐怕最后只会孤立无援。
“这世上不平事多了去,玄山岂能件件理清?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修行嘛,何苦执着于这些本应顺势而为的事情上呢?”
荼兔微笑着轻抚络腮胡,他旁边的少年坐姿随意,即便前方两排都是大小势力的掌权者,少年也满不在乎地剥着花生丢入嘴里嚼。
花生炒得酥脆,反正从声音上听得出来,这也让先前说话那人眼底微有愠色,却不敢显露出来,只好尴尬坐下。
少年一袭红衣似火,如他样貌一般张扬夺目,他讥笑道:“理清一件是一件,玄山如何行事,你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兔长老,这位是……”另一人也颇有不满,勉强微笑道。
“诸位要说什么,我都清楚。”荼兔和气道:“只是你们为何不想想,上五宗、世家、夏国和那几座结盟势力为何无人与你们一同前来呢?”
“强者不会因为欺凌弱小而变得更强,倘若没有底线,修士又与邪魔有何区别。”
“这底线玄山划下了又如何,人族当中偏你们几个势力无法接受,到底是真心为玄山担忧呢,又或是心中有鬼?”
荼兔的目光穿过木石砖瓦,落在那云雾缥缈的主峰上,三瓣嘴动了动,笑道:
“玄山的选择是对是错,自然会由时间验明,不劳诸位费心了。”
“请回吧。”
从头到尾,玄山没有强求过任何修士及势力认可自己的观念,姜里雁不屑,玄山上下亦是如此。
最终这些掌权者只能是志得意满地来,满脸愠色地走。
少年撇撇嘴,揣了一把花生接着剥,将香酥的花生粒放到另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小少主,少吃些花生吧,过会儿还要去主峰用膳呢。”
荼兔表情未变,只是看向少年的眼神温和许多,说道:“今日是家宴。”
“我知道,这些是剥给娘亲吃的,前两天烧了楚玉一炉丹,他不说娘亲也肯定知道这事。”少年哼了声,剥花生的动作飞快。
荼兔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主峰上。
牡丹认真盯着十几人在她安排下布好宴席,转身便瞧见前几日还说要去找天上的打一架的姜里雁,此时正恣意斜倚在崖边,目光似是落在远处,又像是放空走神。
她身旁坐着呆呆发愣的小熊猫,还有只七尾的狐狸也跟着一块儿发呆,在狐狸屁股底下是只慢吞吞吐泡泡的玄龟,蜃龙在它对面也跟着往外吐彩色泡泡,不时发出得意的嘲笑声。
一朵云彩突兀的停留在姜里雁头顶,还有朵金色莲花被她抱在怀里。
“大人,你在这儿做什么,要不要我先备些点心过来?”牡丹上前细声细语地问道。
姜里雁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说道:
“我?”
“在此看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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