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执念
一开始散布谣言的那人眼看情势不对, 登时变了脸,他说了这么多,可不是给诸人取乐子的。
现在周围弟子众多, 谅蓝玉也不便公然偏向沈屏,于是往前一站, 一副「义愤填膺」作派:
“这里是风清门,上边还有掌门和诸位长老坐镇, 饶是你为仙尊弟子, 也不能骑在同门身上作威作福!”
沈屏闻言失笑, “我作威作福?”
他往前一步,那人吓得一僵, 脚下挪了半步,“你作甚么!”
瞧着这人瑟缩的模样, 沈屏无语:“怕我揍你?”他冷嗤,“你脸皮也忒厚, 反咬一口还说我作威作福?”
他指着曲清, “到底是谁骑在同门身上作威作福?”
那人心虚, 却也咬死不肯承认,“方才这家伙跳出来就是一顿斥骂,我等总不能受着……”
“哦,这样啊……”沈屏轻轻瞥了他一眼,而后一脚踹出去, 那人横飞出去,然后重重坠地, 甚至惊起一地尘土。
“张嘴闭嘴就是无端生事, 我这样踹你一脚也合适吧!”沈屏说完看向周围诸人, “你们是否也觉得我过分?”
自始至终蓝玉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对于沈屏直接朝同门出手, 他这会儿倒是丝毫不提及了,诸人哪里不懂他的偏向,一个个小心摇头,“不敢……”
坦白说,沈屏前世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虽然他所在宗门不大不小,但是他在宗门中忝为大师兄,一贯受人崇敬。反倒是这一世总是被人挑衅,每每几乎指着他的鼻子明嘲暗讽。
时间久了沈屏也很难不会怀怒,既然一个个说他仗势欺人,那么他就欺一个试试。
好在蓝玉虽然并非执守宗门规仪的,在这个时候也将护短贯彻到底。
沈屏不知道的是,蓝玉自始至终喜欢他的性子,更遑论有尘沨和焚玉仙尊这一层的关系在,所以今日无论沈屏做了什么,蓝玉都会护他到底。
旁人只道宗门内不分亲疏远近,但是世界上有人的地方便会有偏向,蓝玉是这样,沈屏亦是这样。
今日他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一开始并没有多在意,直到亲眼看着曲清被人欺负到头上,到最后又是挨打又是挨骂,而且还都是为了他。
沈屏自然不可能弃之不管,他生了怒气,对这些人下手也很难不狠。
不过,不曾后悔就是了。
——
沈屏出手的事情翌日就传到了掌门耳中,他与白澄长老先前因为谌妄的事情匆忙回到宗门,虽然最后得到谌妄无虞的消息,但是担心依然存在。
于是,这日特地将谌妄从无望峰唤下来,既是想看谌妄是否真的安全无虞,也是想对之前的事情了解一二。
毕竟之前那一遭,蓝玉他们知之甚少,而且沈屏救了谌妄这一事听着也不大靠谱。
谌妄极少离开无望峰,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推据。
看在尘沨眼中,他深深觉得,应该是师弟下了山,师尊放心不下才会欣然答应掌门的「邀请」。
不过,从蓝玉那儿得知沈屏教训同门的时候,尘沨还是愣了一下。
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与「传闻」中的沈屏不大相像呐!
不过这点怀疑在同谌妄一起下山之后就被尘沨抛之脑后了。
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掌门和白澄长老那几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沈屏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与你可有关系?”
谌妄摇头,“关系不大。”
“嗯?”白澄顿了顿,“那就是有关系了?”
谌妄淡淡,“我替他剔除了多于的灵根,如果这也算的话。”
掌门和白澄俱是一惊,“那他如今的修为……”
“和我无关。”谌妄抬头,“他一直以来都天资卓越,我干预的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顿了顿,“修为一事,旁人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我擅加干预只会害他。”
原以为谌妄掺和不少,但是如今听他一席话便知道他们之前都是想多了。
掌门和白澄互相看了眼,心中略略放下些心。
只要谌妄没有鬼迷心窍做错了事,倒是可以暂且将心头压着的事情挪一挪了。
“你们问的不止如此……”谌妄再度开口,“想问便问。”
谌妄堪称直白,掌门和白澄微微一哽,不过对视一眼后还是由白澄开口,“沈屏其人有如何本事我们心知肚明,所以之前闭关后他做了什么?”
修炼之人都知道走火入魔有多危险,更遑论谌妄到底修为高深,沈屏一个小小修士,如何能「救得了他」。
谌妄料到他们要问什么,只是此事连他都有些恍惚,其中关窍尚未完全厘清,所以开口后还是让掌门和白澄失望了。
“此事一时说不清楚。”
这便是拒绝回答了。
掌门与白澄对视一眼,又开口问了一句,“沈屏其人,你了解多少?”
“十之八九。”谌妄这次没有犹豫,他定定地看向掌门二人,“他不会对宗门不利。”
以前的沈屏是这样,现在的亦是如此。
他从来都是他,不会改变。
谌妄这样说了,掌门还是有些犹疑,“以前他在外门,传出的事情不少,我知不能将人一以贯之看待,但是他……”
“之前的他,非他。”
谌妄开口,直接将实话尽数以告,但就是这样的大实话,掌门以及白澄他们反倒不相信。
“从前的他的确有诸多不善,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之前的他,这沈屏到底还是有些麻烦,对同门的态度还是……”
“肆意毁人声誉,言语间多轻慢讽刺,这样的同门也要他倾心相待吗?”这一次开口的蓝玉,他一向待人谦恭,而且不甚疾言厉色,对着掌门和白澄更是恭敬有加,但是今日却难得面色难看,一开口竟然是为沈屏打抱不平。
白澄看了自家乖徒儿一眼,开口附和,“也是,对于这段时间传出来的流言蜚语我也听到了一些,嗯,是有些过分了,这沈屏从前不甚刻苦,修为也一般,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长进了,也知道勤奋,所以难保有些弟子因为他如今的剧变生出嫉妒之心……话说得难听,他不忿亦在情理之中。”
“非不忿人言,而是对方伤及同门,更有甚者因他薄待一个与他交好的弟子,师弟不快对方言行,这才出了手。”尘沨从蓝玉那儿得知事情的真相,对于沈屏的做法只有赞同,而其中维护有几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掌门和白澄看到现在也是知道了,这沈屏也不知道给蓝玉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向着他。
“既如此……此事便算了,”相对于那些门内弟子,掌门和白澄还是更偏向蓝玉他们的,因而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后也不了了之。
只是待蓝玉他们先一步离开后,掌门和白澄向谌妄问起来另一件他们憋了许久的事情。
“你不是钟情于你那位道侣?现在对那沈屏……可是有……”掌门问得艰难,说实话他不是八卦的人,但是有关谌妄的他和白澄却忍不住关心。
谌妄画里的那个人只有背影,不过却难掩其气度,而且只观谌妄对那幅画的在意,以及这数百年来的「执念」,就足以看出那人对谌妄的重要性。
谌妄无疑是专情的,他每次闭关是为那个「不可言说」的道侣。
连那心魔,都是因那人而起。
掌门和白澄不懂他的执念,但是却始终觉得,谌妄不可能移情。
但是这段时日来谌妄的变化,又让二人很难不多想。
谌妄待沈屏的态度,有些「暧昧」了。
掌门问得尴尬,谌妄看他,“他不一样。”
“谁不一样?”白澄紧跟着问。
“我心里有数。”谌妄不欲多说。
掌门和白澄对视一眼,忽然又替沈屏忧心,那弟子的修炼才走上正轨,这边谌妄似乎又有圈占他的嫌疑,这么一想,那弟子也未免太惨了些。
二人为沈屏一阵担忧,殊不知另一边,沈屏顾着给曲清看伤,哪里知晓有人为他的「前途」担忧。
曲清虽然破格被收进丹房,但是他到底还是不比一开始就在内门的丹房弟子。
往好听里说他现在是丹房的制药弟子,实则却是个打杂的,不说别的,只是住处就不比其他师兄。
沈屏将曲清送到这里,替他上过药之后才往四处打量了一番。
眼里倒没有嫌弃,只是有些心疼这傻小子,“按理说内门不缺弟子的居处,你就是再不济,也该住一处独立的小院。”而不是窝在这么一个逼仄的小屋子里,连自己练手的小丹炉都放不下。
曲清心态倒是不错,摸了摸伤着的手臂,有些庆幸,“其实这已经很好了,我之前一直羡慕内门师兄们可以日日炼丹,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然十分感激,至于住的地方,便无甚所谓了。”
沈屏瞪了他一眼,“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愈发觉得你好欺负,现在是住的地方不好,那在炼丹时呢,他们能对你如其他师兄弟一样吗?”
“你一心要进丹房,可是现在你在做什么?”
“每日处理药材残渣,捡些空隙看别人炼丹,你连炼丹小童都比不得,这样也是你想要的吗?”沈屏怒其不争,“内门和外门不一样,你愈是谦恭,愈是会遭到他们的轻视。”
“你想要炼丹,想要实现你毕生所愿,如今这样下去……你觉得什么时候才能做得到?”沈屏看着曲清愣愣的模样,终是不忍心说更多,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发,“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小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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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旧人
沈屏最后还是不忍心, 特地寻了尘沨劳烦他帮曲清一把。
尘沨甚至没有多问,直接应下。
他这样的态度,沈屏一时不知道究竟是感激多些还是意外多些。
曲清有尘沨照拂, 沈屏思来想去还是回了无望峰,这段时日即便有蓝玉他们处理散播谣言的人, 但难免会有暗戳戳窥探的人。
久而久之,沈屏也烦了, 索性回了无望峰。
只是……院子外站着的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师尊?”沈屏停在原地不太合适, 走过去也怪怪的, 不知为何,一对上这人, 他就莫名有些紧张。
“近些日子多烦扰,追根究底你是无辜被牵累。”谌妄眸色略暗, “那些流言自有尘沨蓝玉他们去处理,你若在意, 便先待在无望峰, 过些时日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嗯?
沈屏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交代?”
他这几日烦归烦,倒不觉得多么难以接受,前世遭人抹黑的事情多了去了,那时他若事事都要计较,想必早就将自己气死了。
“流言纷纷, 绝非偶然。”谌妄看他,“蓄意还是巧合, 并不难判断。”
谌妄难得说了这么多, 沈屏微微诧异, 不过略一想他就明白过来了, 这流言牵扯了南逢和沈长钰不说,有些连谌妄都有意无意给牵扯了进来。
现下看着,谌妄应当是不高兴了。
沈屏想着,点头,“的确是要好好处理,毕竟牵累师尊……”他一边阿谀,一边思绪飘远,照理说,流言传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有关谌妄的竟也不少。
其中挑挑拣拣,大多是提及谌妄的道侣。
沈屏略好奇,如谌妄这样冷淡的人,他的道侣应当是如何性格?
同样气质出尘,修为高深?
或者温润如玉?
再或者……热情似火?
念及谌妄冷冰冰的模样,沈屏忽然觉得如他这样性格,道侣是个活泼性子才好玩。
一想到端方持重,冷漠如冰块的焚玉仙尊身边坠一个惹火的小妖精,他一面冷着脸,一面又默默面红耳赤……
刺激!
沈屏脑补得厉害,冷不防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谌妄拧眉看他。
沈屏倏忽一僵,讪讪垂眸,这人若是知道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废料,估计头一件事情就是将他赶出风清门。
谌妄抬步离开,待他背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沈屏忽闻一道冷然至极的声音,“妖精就不必了……”
沈屏彻底僵住:这这这……
若不是性命可贵,沈屏这会儿估计要一头撞死在这里,他不过心中腹诽而已,怎么就被谌妄给知道了。
——
自那日被听到自己的腹诽,后来几日沈屏便一直躲着谌妄,他每日两点一线,在居处和灵泉两头跑。
一开始心中还尴尬难捱,到后来沈屏也渐渐忘了谌妄的「小妖精」道侣,直到……尘沨上门来找他。
“师兄?”沈屏才要出门,当头就碰见尘沨,这段时日尘沨一直在山下,掌门和白澄长老都将琐事交给尘沨蓝玉他们。
他们忙得脚不沾地的,如今怎么突然来找他?
沈屏心中一动,还是先将人迎进去。
“前段时日让你受委屈了……”尘沨接过沈屏倒的茶水,对着沈屏抱歉一笑。
沈屏不甚在意,坐到一旁,“师兄哪里的话,本就是一些人的闲言碎语,我并不在意。”
尘沨点头:“你这样想开便好,蓝玉那日本想为你开口,奈何久不在宗门,一些话也不便说,所以他特地嘱咐我替他向你道句抱歉。”
沈屏下意识开口:“我都明白的……”
他顿了顿又道:“师兄你们待我如何,我心中自有感受……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况且那些流言连师尊也一并带上了……站在蓝玉师兄的角度,我亦能明白他的为难。”
沈屏并不是虚伪的话,他从一开始就想得很清楚,那日蓝玉若真替他开口,一旦涉及谌妄,许多事情便是叫他为难,所以自始至终沈屏并不迁怒蓝玉。
“有些也不尽然是流言。”尘沨突然跟了一句。
“嗯?”沈屏一怔:“师兄的意思是?”
“虽然有关师尊的道侣我知之甚少,但是流言也非全部是假的,起码……对方长相与你相似几分是真的。”
尘沨语罢微微一顿,沈屏一呆,什么叫相貌与我相似几分?
尘沨看得出来沈屏的迷惑,只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遮遮掩掩也没有必要了,于是他想了想再度开口:“我入门不算久,不曾见过师尊的那位道侣。”
说着他顿了顿,“其实……连掌门和白澄长老他们也未真正见过。”
这就奇怪了。
沈屏忍不住问:“对方的身份难道很神秘吗?又或者他并非修士,而是……凡世之人,又或者……”
他忍不住猜到别的地方上去,连对方是魔修的身份他都猜了。
尘沨看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慢慢摇了摇头,“并非如你想象,坦白说对方的身份是什么,我至今也并不清楚,只不过……我见过一幅画……”
“一幅画?”沈屏来了兴趣。
“对,那幅画上应当是师尊的道侣。”
尘沨其实当初也只是匆匆一瞥,他甚至没有将那幅画看得完完整整,但是只那看见的部分,在他看见沈屏时就忽然了悟。
那画上的人……神似沈屏。
倒不是说二者的相貌有多么相像,而是那画中人的气质与沈屏十分相似,尤其侧脸。
不过这儿尘沨没有说的是,外门与沈屏见面的那一次并不是他第一次见沈屏。
或许连沈屏都不知道,那次见面之前尘沨是见过他的,只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沈屏还只是外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而且他入门时间不算久,于修炼一役上又没有什么天赋,早在那时就已然饱受同门弟子的欺负。
曲清与他是难兄难弟的二人,那日被同门弟子欺负时,尘沨正好经过,便帮了他们一把。
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二人衣着单薄,尤其是沈屏,瘦的跟竹竿儿似的。尘沨来不及过去,就见沈屏被一把踹倒在雪地里,身上沾满了雪,湿透的衣裳裹了一层污泥,胸口还有显眼的一个脚印。
说不清是什么缘故,尘沨初见并不觉得沈屏如何出色。
除去他的长相。
无人能否认,沈屏的长相无疑是引人注目的,尘沨第一次见他便是惊讶于那张脸。
只不过并非见色起意,也非那个人长得如何俊美,气质斐然,相反的,那时的沈屏卑弱狼狈,尘沨看着如今的沈屏,根本难以将他与初见时的那副模样放在一起。
像是两个人似的。
当初尘沨驻足,完全是因为那张脸他似曾相识,起初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也就是后来,他才反应过来。那张脸,他在谌妄珍藏的一幅画上匆匆瞥过一眼。
等到尘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过去挡住了诸人对沈屏曲清二人的单方面欺凌。
只是尘沨的时候并不巧,即便他挡住了后续的欺凌,但是在他来之前,沈屏与曲清已然受了诸人不少打骂。
满身都是伤,二人狼狈不堪地蜷缩在那个寂静的雪地上,瞧着便可怜极了。
“同门弟子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怨,你等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对同门师兄弟狠下杀手!”尘沨看了沈屏二人的伤,面色极为难看。
他基本都在内门,所以鲜少看见门内弟子互相倾轧,更别说是这样将人胡乱打骂。
沈屏与曲清年岁不大,侧颜尚且稚嫩,但身上的伤触目惊心,尘沨扭头便将动手的几人一挥手扔到内门。
自有内门弟子处理几人,他则将沈屏曲清二人暂且带到内门丹房。
尘沨在风清门算得上是师兄中脾气最好的,但是脾气好不代表他在门内弟子中没有威严,诸人见了他一开始是欣喜,而后便是退缩。
但是尘沨却也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之后直接嘱咐内门师弟重责。
尘沨将沈屏与曲清送到丹房之后便有别的事情要忙,遂没有多待,只是特地嘱咐丹房弟子好好照顾二人,之后过了几日他再想起这事时还问过丹房弟子,对方只道二人伤好了大半后便离开了。
那时于尘沨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之后等到他偶然看到谌妄珍藏的那幅画时,便忽然闪过一丝什么。
在沈屏入了无望峰后,尘沨也旁敲侧击问过谌妄两次,一次是在沈屏院门外,而另一次,便是昨日。
尘沨还记得谌妄的话。
“师尊,沈屏他与您的道侣仅是相貌相似几分,您如今是将他当成了谁?”
谌妄扭头,“你想说什么?”
尘沨心中挣扎了一瞬,不过转瞬还是坚定开口,“沈屏不是那个人,他们不一样,况且……师尊分明懂得弟子的意思。”
谌妄转头看他,“那又如何?”
尘沨一僵,“师尊,沈屏他……”
“此事你们不必再插手。”这个你们不仅是指尘沨,亦是指蓝玉。
尘沨见谌妄如此坚决,心中重重坠下,“沈屏非旧人,即便师尊逼迫于他,他依旧不是他,师尊何必委屈他,也……伤了旧人。”
谌妄听见「旧人」二字,眉头紧蹙,“不是旧人,他一直都在。”
这样的话让尘沨脸色骤变:“师尊!”
谌妄没有再说,倏忽消失。
尘沨知道谌妄这边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他想了一夜,最后还是在天色未亮时到了沈屏院门外。
“沈屏,倘若有一日师尊……”
作者有话说:
沈屏:师尊道侣大概率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谌妄:是么?希望你以后莫要后悔……
之后某日某人: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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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蜻蜓
尘沨才开口说了几个字, 沈屏的目光就掠过他往他身后看去。
心中咯噔一下,尘沨回头,就见谌妄站在他身后。
“师尊。”尘沨本就是背着谌妄特意来找沈屏的, 如今虽然话还没说完,但还是心虚得很, 尤其……还是在谌妄警告过他的前提下。
“自去领罚。”
“是,师尊。”尘沨往沈屏面上又看了一眼, 嘴唇动了动, 但到底还是没开口, 不情不愿地离开。
待尘沨身影不见,谌妄也转身便走。
沈屏被尘沨和他接连不断的莫名态度和言语弄得有些懵, 下意识就将人唤住,“师尊, 您和师兄这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么?”
他盯着谌妄的背影,“但有吩咐开口便好, 师兄他……”
“和你无关。”谌妄说完便走。
“师尊!”沈屏不信他的话, 追上去将人拦住, “师兄语焉不详,师尊也讳莫如深,所以弟子只能猜测,那流言是真。”
“胡言乱语。”谌妄驻足,目光沉凝。
“是胡言乱语还是戳中了师尊心思, 弟子很难不多想。”换做以前,沈屏定是不会开这个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谌妄此人喜怒难测, 沈屏深知不多管闲事才能长命。
但他不知怎么的就没忍住, 甚至字字句句都往谌妄肺管子上戳, “怕是师尊情深是真,道侣是真,我与师尊心中那人……相似亦是真。”
谌妄眸色微暗,沈屏心中一跳,可是他现在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将人已然得罪完了。
所以……
索性摊开直接「质问」道:“我与那位,有几分相似?”
谌妄:“……”
沈屏的话题跳得极快,谌妄一时都未反应过来,他后知后觉往沈屏面上看去,却只见对方一脸好奇。
“师尊?”沈屏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又捏捏自己的脸,叹气,“也是,师尊道侣定是风华卓资,天人之貌,岂是弟子我粗鄙卑陋可比的……”
谌妄:“……”
沈屏继续长吁短叹,“师尊情真意切,想来也不会移情于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沈屏茶言茶语,说得谌妄脸色越来越黑。
沈屏偷摸瞧了眼,而后继续道,“师尊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弟子便先退下了,灵……”
他正找借口离开,孰料谌妄挡在他眼前。
沈屏:“……”
“有事。”好似生怕沈屏又开口推拒,谌妄紧跟一句,短短两个字,却是透露出一股任沈屏不可忤逆的断然。
沈屏「拗不过」,磨磨蹭蹭跟在谌妄身后随他七转八绕走到一处偏僻的竹屋。
“这是师尊打坐的地方?”沈屏看了眼问,不是他骄奢惯了,而是这地方处处透露着一股「质朴」的味道,不像是谌妄居住的地方。
从外观来看倒也不算小,只是竹林掩映,这屋子似乎只有一间,屋旁半圈小小的栅栏,不及腰的高度。屋侧密密匝匝地种着竹子,除却一个石桌以外再无别的杂物。
“是我住的地方。”
谌妄脚步微顿,目光掠过屋侧的竹林,他扭头看向沈屏,“有竹林就够了。”
谌妄好像能明白沈屏心里在想什么。
沈屏发现,有些时候即便他没有开口,但是面前这个人却好像是能窥探到他的内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且更让沈屏觉得奇怪的是,这样的情况若是放在前世,他应当会十分在意,甚至于生出警惕和防备,但是现在他却清晰地知道,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竟然很少有排斥和防备之心。
太不合理了!
沈屏心中想着事情,谌妄看着他。
沈屏一直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谌妄这个人身上有很大的秘密。
而且如果不是他自作多情的话,谌妄所做种种,应当与自己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
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
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陌生人」施以好意。
而谌妄从外门中将沈屏弄到无望峰,沈屏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只是偏偏是他占据了这具身体的时候……
沈屏开始摇摆不定。
谌妄到底是因他还是……因「他」。
面对之前种种,谌妄许多行为都显得「过分殷勤」,但是每当沈屏打算深究时,这个人又远远离开,屡屡让沈屏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越想越觉得处处是让他茫然的东西。
不过——
沈屏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对他有所图谋。
至于图谋的是……
闪屏摇摇头:
总不可能图我这个人!
更不可能是图我身子!!
不过,若是说到「图身子」,沈屏便不可抑制地想到谌妄那张卓逸出尘的脸。
他嘴唇微勾,这个人长得比他还要好看,他若真的图自己身子,那自己可是赚了!
沈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忍不住便笑出了点儿声音,他不知道的是,在谌妄的眼中,他不仅有些怪异,甚至还有些猥琐。
感觉到了谌妄打量着的眼神,沈屏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敛了笑意,接着之前的话问:“师尊为何住在这里?”
堂堂无望峰的焚玉仙尊竟然住在这么一个简单到甚至有些简陋的地方,任谁看都觉得意外。
先前下山,在宗门中谌妄亦是有住的仙府,沈屏随尘沨去过,仙府意料之中的和掌门及其他长老规格差不多大小,甚至于里面的置物要更精致些。
另外也有三五个门内弟子,一并侍候谌妄,只不过沈屏极少见到那几个弟子在仙府里活动。
这么一想,他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轻轻一动,原来在那个时候很多地方就已然向他表露出一些他不曾注意到的东西。
谌妄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所以也并不在意居住的地方到底是奢华还是简陋,只不过相比于无望峰他这常住的地方显然舒适更为重要些,因而这里的环境才是反映谌妄最真实生活状态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沈屏便忍不住又往那竹屋瞟了几眼,这一次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眸子微动。
竹屋极其寻常,但是窗户下似乎放着一只竹编的小玩意。
他眸子一凝,下意识就往那儿走,孰料袖子忽然被谌妄扯住。
沈屏扭头看去,谌妄面上毫无波动,他神色一凛,一下子就反应过去,再度去看,果然……那处的小东西不翼而飞。
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沈屏定定地盯着那个地方,他背对着谌妄,二人都看不见对方的神色。
“那个东西……”
沈屏才开口,谌妄便急急打断他,“一个人给我的。”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焚玉仙尊这样急迫,沈屏回头,“师尊缘何这样紧张?”急着撇清关系。
“没有。”谌妄摇头,“故人曾言此物……于他而言至关重要,给我时,特地交代不能随意丢弃。”
“师尊的意思是,若非那……故人交代过,你是并不想留着的?”
“故人”二字有意强调,沈屏面上的怀疑几乎凝为实质,但是这会儿的谌妄反倒反应过来了似的。
他不疾不徐,“是。”
一个字几乎打消了沈屏的疑惑,他歪了下头,“那师尊能让我看看那东西吗?”
“能。”谌妄摊开手心,一个略微泛黄的竹蜻蜓静静地躺着。
沈屏没有丝毫迟滞地将那东西拿起,小心端详。
良久……沈屏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但都没有看到有多出来的一只翅膀。
眸子深处的希冀渐渐褪去,沈屏捏着竹蜻蜓,不慎捏得小东西翅膀弯折了一角。
谌妄眸色一暗,有些心疼,他嘴唇动了动,抬眸,“可以将它还给我了吗?”
沈屏好似被惊醒了,下意识将手里的小东西攥紧了些,只是那弯折的小翅膀更加「惨不忍睹」。
“坏了。”谌妄开口,沈屏毫无悬念地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不满。
下意识地就要道歉,但是谌妄伸手。
沈屏讪讪地将小东西还给他。
“要不然我修补一下?”沈屏眼睁睁地看着谌妄摸着竹蜻蜓的翅膀有些萎靡,他心下惊讶之余还是大着胆子开口询问道。
谌妄抬眸,点头,“劳烦。”
他几乎完全没有思考,直接递给沈屏,沈屏抓住竹蜻蜓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谌妄。
谌妄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怔,“怎么了?”
沈屏目光将谌妄细细描摹了一遍,心中翻江倒海,他几乎忍不住开口,但最后还是舒出一口气,平静地低下头,“无事。”
谌妄似乎也没有多想,看着沈屏走到石桌旁小心摆弄手里的竹蜻蜓,眸光微暖。
只是,他还有别的事情,于是抬步就往屋里走去。
他未曾发现的是,当他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原本仔细修补竹蜻蜓的沈屏忽然抬头,深深地往屋内看了眼。
眸中忽明忽暗,却是多了些叫人悟不透的东西。
——
谌妄再次打开屋门的时候,外边石桌旁已然没有沈屏的踪影。
但是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只修补好的竹蜻蜓。
谌妄走过去,小心拿起来,果然,弯折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了。
他指腹轻轻蹭了蹭竹蜻蜓的脑袋,下一刻小东西周身翠色一闪而过,翩翩露出一只略小的翅膀。
仔细看去,明明是多了一只,不过却瞧起来有些诙谐。
他眸光微动,心中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贯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再等等……
只需再等等,他便可以将一切重新归于原位。
他便能完全地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沈屏:有人对我有所图谋!(腹诽:一定是阴谋)
谌妄:图你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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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匣子
翌日一早, 天色才雾雾蒙蒙露出一点霞色,谌妄一如往常起身,推门……
谌妄:“……”
他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 因为石桌旁懒懒地趴着一个人。一身薄薄的青衫,脑后的发搭在肩侧, 有调皮的一缕勾在耳际。
那人无意识地伸手抓了抓,而后又趴得更低了些。
谌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朝那儿走过去。
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趴着的人慢慢起身, 扭头看向谌妄。
“起了呀……”一双漂亮的眸子极其缓慢地眨了眨,沈屏抽出手臂, 不甚有力地撑住下巴,对着谌妄笑了下。
“嗯。”谌妄总觉得沈屏怪怪的, 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大对劲儿。二人相距四尺时,谌妄驻足, “天寒露重, 你只穿这些还趴在石桌上, 不冷吗?”
“还好,有灵气御体,更何况这里竹林葳蕤,不冷。”
谌妄没有再说话,只站在原地看沈屏。昨日沈屏离开, 今天一大早又出现,他并不觉得这人只是无聊闲逛, 才来这儿的。于是, 他静静地等沈屏开口。
而另一边, 沈屏心中闪过不少想法, 但看着谌妄站在原地不动,他微微勾唇,扶着石桌慢慢站起来。
动作缓慢得像个迟暮老人,他好像是没有睡醒似的,又或者根本没有睡。眼下有些倦怠,隐隐还能看见一丝青色,就连束发的带子也有些歪。
“累了便回去睡。”谌妄看着他,明明只是一夜未见,怎么眼前的人看着像是被人抽了骨头似的。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样。
“不去……”沈屏拉长了声音,他慢慢朝着谌妄走,忽然像是脚下被什么绊了似的,直直就朝谌妄扑过来。
谌妄下意识地接住人,将他揽在怀里。
这明晃晃的投怀送抱,也就难为谌妄看不出来。沈屏脑袋塞在谌妄下巴处,若是谌妄有工夫看一眼,便知道这人眼睛里藏着多少坏主意。
但是他还是将这人稳稳地揽在怀里。
自外门那一夜开始,虽然谌妄将人放在了眼前,但是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稍有不防,这人就遭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连……亲近,都成了奢侈。
更何况,谌妄一直「谨言慎行」,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冷漠,谁能看到他袖下攥得死紧的拳头。
一时有了机会将人揽在怀里,他下意识地就将人牢牢锁住,好像这样才能稍解「相思之苦」。
他的「反常」太明显了。
沈屏都不用刻意去发现,他垂眸一笑,又来了主意。
“每次都赶我离开,师尊,你是不是厌恶我……”由于还趴在谌妄怀里,沈屏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在谌妄耳中凭空多了一丝委屈。
他霎时就没了法子,一双手颤了下。
“没有。”
“嗯?师尊说什么?”沈屏「不小心」揽住谌妄的腰,脑袋又往他颈侧蹭了蹭。
谌妄整个人已经僵住了。
“所以我说的没错,师尊就是厌恶我。”沈屏茶里茶气,一双爪子不安分地在谌妄腰际摸索。
谌妄僵硬极了,他后知后觉反驳:“没有……厌恶。”
他这断断续续的话实在是没有说服力,好像连他自己也明白的,所以又紧跟着加了一句,“不会厌恶你。”
他从来都不会厌恶沈屏。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
“哦……”沈屏还是不肯老实,继续作妖,“可是……还有那幅画……”他手指捏着谌妄衣襟一角,揉了揉,声音故作迟疑,“师尊既然瞒着我,就说明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罢了,毕竟,连门内弟子都知道师尊的道侣。”
他其实说得并不完全正确。
门内虽然的确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连掌门他们都未曾见过谌妄那位道侣的模样。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幅画的缘故。
谌妄当初没有否认,如今更不会向他们解释,但是沈屏……来了兴趣。
他弯弯绕绕就是想看看那幅画,至于看到之后会怎么样,他暂时还未想过。
而谌妄明显被「替代品」三个字给搅乱了心神,他嘴唇动了动,眸底有些犹豫,想要解释一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谌妄的沉默在沈屏眼中却是不愿。
饶是心中已然有了猜度,沈屏仍旧还是有些郁闷,这人怎么还是一副锯了嘴的葫芦样,坦诚一些很难吗?
他一边郁卒,一边伸手在谌妄腰际摸索,唔,我记得这家伙好像怕痒来着。
他想着想着,一双爪子就摸索到了谌妄肋侧,捏了捏……
嘶!
手感和以前不大像了……
“你在做什么?”谌妄扣住沈屏一只手,目光落在他脸上。沈屏心虚不敢抬头,不过手却依旧攥着谌妄的衣襟,有一下没一下地揉。
谌妄:“……”这是什么意思?
在谌妄看不见的地方,沈屏老脸微红,他都活了一世,做这样的小动作是有些尴尬的。
但是耐不住谌妄什么都不说,他威逼利诱是行不通的,所以打算息息索索地找些谌妄的「软肋」。
只是他却不知道,谌妄被他一碰便有些受不住了,故意换了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却是在看到沈屏的脸时再度软了态度,“你……”声音一出口便有些艰涩,谌妄惯是没法对沈屏如何,他嘴唇阖上,又不言语了。
原以为谌妄被他气到了,这样就能开个口,岂料只吐出一个字再度沉默,沈屏真是被他气死了。
什么循循善诱,什么循序渐进,沈屏松开手扭头就走。
你不是不说吗,爱说不说!
饶是慢了一拍,谌妄还是发觉了沈屏突如其来的怒气。
他也不知怎么的,一伸手将沈屏袖子扯住。
沈屏不回头,声音也不耐烦,“松手!”
这会儿二人都齐齐忘了当下的身份,沈屏的气来得快,不大情愿与谌妄在这人勾勾缠缠,于是下了力气就要甩开胳膊。
“刺啦……”上好的布料撕开长长一道口子,这声音叫二人都找回了些理智。
沈屏长长吐出一口气,背对着谌妄,“怎么?”
谌妄手指有些凉,他顺着自己的手臂往沈屏的背影看去,“那幅画……”
“嗯?”沈屏侧了侧头。
谌妄顿了顿,还是继续说完,“你要看吗?”
下一刻,沈屏立刻转身看向谌妄,“当真?”
“嗯。”谌妄应允了。
这一下,沈屏什么怒气都没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见谌妄还留在原地。他微微蹙眉,“画不在这儿吗?”
怎么不往屋里走?
“在。”谌妄终于抬脚往竹屋走。
什么摸着下巴,盯着谌妄的背影看。
是长大了……就是形貌怎么与之前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转念一想,沈屏又点头,怪不得这么久都没能发现。
谌妄久久不见他跟上,遂转身看他,沈屏生怕这人临阵又反悔了,忙不迭地跟上去。
昨日他并未进竹屋,自然不知原来这里比外边看起来更要简朴,屋里陈设不多,一眼就能将所有的东西看尽,不过……沈屏慢慢走到角落的博古架旁,那里只放着三本书。
偌大的博古架上只有凄凉的三本书,沈屏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伸手就要去拿,旁边却伸出一只手阻拦了他,“别动。”
谌妄捉住沈屏的腕子,他手掌冰凉,沈屏微微蹙眉,他以前体热,跟个火炉子似的,如今怎么会……
沈屏蹙起的眉,谌妄却以为是自己的阻拦又惹恼了他,心中一涩,慢慢将手松开。
岂料这一次是沈屏反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指腹搭在他腕间,就要探查。
谌妄眸色罕见地闪过一丝慌张,他飞快地缩回手,沈屏扑了个空,一抬眸就是狐疑,“为何不让我看?”
“你不是要看画吗?”谌妄手臂放在身后,目光掠过沈屏,他不是恼怒,而是心虚,这是他惯常会出现的动作,沈屏太熟悉了。
只是他也不戳破,顺着谌妄的目光看向屋内唯一的桌案。
亦是竹制的桌案,只是靠里一侧磨损有些明显,沈屏盯着桌旁的木匣子,“那里边放着的就是那幅画?”
“嗯。”谌妄走过去,衣摆掠过桌案,右手轻轻地在木匣子上摩挲。
从沈屏的角度看过去,他能看见谌妄的侧脸,眸中情意几何无从知晓,但是这样的谌妄绝不是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到甚至有些冷漠的焚玉仙尊。
这人从前就性子淡,但是也不是如今这样冷漠寡淡。
沈屏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错过许多,他甚至偶尔晃神,一度认为自己想错了。
而面前就有一机会亟待他去验证,于是沈屏走过去,将手掌放在木匣子上,目光却是落在谌妄身上,“我只看看……”
谌妄怔了一下,慢慢挪开手。
虽然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但是沈屏这一次竟然看见他眼底的无措,垂在身侧的手臂也有些僵硬。
有那么一瞬间,沈屏甚至想放弃了,从始至终他都不想逼这个人。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掌心触及木匣子的棱角时瞬间消失。
有些事情他若是不闻不问,面前找个人便能一直瞒下去。
木匣子没有上锁,也没有符阵,沈屏轻轻按住锁扣,「啪嗒」一声,二人俱是一怔。
沈屏没有抬头,谌妄也默契地将目光落到沈屏身上,但是下一刻,已然掀起锁扣的手指忽然一缩,沈屏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大步,直接撞在博古架上。
谌妄伸出去的手没来得及。
沈屏却扶住脑袋。
脑中是晁书的声音,“快回去!”
作者有话说:
沈屏:明明就要真相大白了!
谌妄:明明就有机会示爱了!
晁书:是我来得早了还是来的巧了……感谢在2022-09-16 23:55:12-2022-09-21 22:1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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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离开
若不是脑袋剧痛难忍, 沈屏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离开的。
但是晁书的反应太大,沈屏隐隐已然坚持不住,细细密密的剧痛像是有无数的针扎着他的筋脉, 连双臂双膝也开始疼痛起来,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谌妄知道他的反常, 于是硬生生逼着自己抬头,“我忽然想起一事, 改, 改日再看……”
说完不等谌妄有所反应便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十分匆忙, 像是对什么避之不及的模样,谌妄眸色渐深。
他看见了沈屏两鬓细密的汗珠, 还有浸了血的唇角。
——
沈屏一离开谌妄的院子,那股剧痛便有缓解的趋势, 他也来不及细想,飞快地赶回去, 然后将院子外设下一道法阵。若是谌妄现在来破, 应当就会发现, 这法阵分明就是沈屏前世自己创制的。
连宋渟也不知晓。
“嘭!”沈屏阖上门,贴着门的身体已经软软地瘫在地上。
他呼吸灼热,手背青筋暴起,这一会儿身体先意志倒下,他露出一丝苦笑, 这副身子到底不比前世的,就这么点痛都忍不了。
“你幸好回来了!”
沈屏闻声看去, 就见晁书站在面前, 看那样子, 应当是等他不久了。
他慢慢站起来, 微微蹙眉,“我那会儿头疼,是你做的?”沈屏定定地看着晁书,眼里全然是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谌妄是谢疏?”
若是旁人,应当会觉得沈屏这话问得奇怪,但是晁书却骤然变了脸,“你如何知道的?”
“所以,你骗了我……”沈屏走近两步,他直勾勾地盯着晁书,谌妄没有坦白他的身份,沈屏相信他是身不由己,但是旁人骗他,沈屏不能容忍。
“我是……”晁书忙不迭地就要解释。
沈屏声音更冷,“你只需说是或不是。”
“是。”晁书心虚,“但是我是有原因的。”
“说!”
“啊?”晁书被沈屏弄得一滞。
“不是要解释吗?说,我听着。”沈屏一瞬间像是变了个人,晁书瞧着就是一僵,他讪讪地挠了挠耳朵,“说来话长……”
“一个晚上够吗?”沈屏走到一旁坐下。
晁书见他脸色不好,忙道,“够,够……”
“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谌妄是谢疏的,”晁书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但是沈屏没有理会他的纠结,只沉默着听他说。
于是他一咬牙尽数交代了,“后山那夜,我的确是第一次见你,有关你的前世我知道得不算少,自然也知道谢疏此人在你心里占着多重的分量……”
“嗯?”沈屏挑眉,“谢疏占多少分量,你倒是说说。”
“额……”晁书偷瞄了他一眼,“大概就比你的性命少一些吧……”
“不对。”沈屏打断他,抬眸那一眼狂狷无羁。
在晁书摸不着头脑中他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是比我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晁书:“……”
“所以你竟敢在有关他的事情上骗我?”沈屏眸色晦暗,“若非你知道一些事情,于我还有些用处,你以为你今日会是什么下场?”
晁书这会儿才明显地感觉到沈屏是生气了。
他讪讪解释,“我只是……”
“行了,你继续说。”沈屏打断他,“这一次你若是再敢瞒我……”
“不会不会!”晁书一脸正色,他语速稍微快了些,“前世你死后,有两人试图救你,但都失败了。”
“一个是阿疏,另一个……是宋渟?”沈屏提到谢疏时面色和缓 ,但是说到「宋渟」却好像在说陌生人似的。
晁书竟然发现了这细小的不同,眸色动了动。
“对,就是他们二人。”晁书目光挪开,“你尸骨无存,宋渟身上有至宝得以留下一条命,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聚你的魂魄,但……没能成功。”
宋渟未死的确在沈屏意料之外,但是他现在却顾不得别的,只从晁书的话中捕捉到有关谢疏的事情。
“阿疏是何时知道的?”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自己「尸骨无存」,沈屏内心只有一丝波动。
大概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了,他甚至都忘了死前的感觉是如何。
疼吗?应该是疼的,但是比起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对谢疏的悔疚,这些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宋渟带着你的残魂回到宗门,谢疏随后到的,他……”晁书眸色闪过什么,沈屏神思不属,未能发现他这些许不同。
“他怎么了?”沈屏问出这话时其实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问出来。他了解谢疏,但是有关谢疏对他的情谊,沈屏实在不敢细想。
他似乎曾经已经辜负了这个人。
单看现在,应当又是辜负良多。
“宋渟一跃成了掌门,谢疏入魔人人喊打,而且你的死在宋渟有意利用下越发激化各宗门之间的矛盾,谢疏在其间亦正亦邪,自然也备受掣肘,尤其宋渟以你的残魂为饵……谢疏险些身死。”
说着他看了沈屏一眼,“你死前正道就已经对谢疏喊打喊杀,待你死后,他更是举步维艰,不过……他到底还是天赋卓然,远胜于你,宋渟纠集各大宗门绞杀他的那一日,谢疏半步飞升,天劫落下数道雷龙,将诸人逼退,而宋渟却在此时……毁了你的残魂。”
“谢疏飞升失败……”
不过短短六个字,沈屏却觉得心肺扯着皮肉似的剧痛难捱,他眸子赤红,咬牙,“宋渟他怎么敢!”
所有的气怒都无关于宋渟对他的残魂如何处置,沈屏怒的是他竟然将谢疏逼迫至斯。
分明是连一丝活路都不肯给谢疏。
“你的魂魄难聚,但谢疏也在此时消失,宋渟派人寻找他的踪迹,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晁书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也并不完整,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书灵,你来这里是何缘故,和谁有关,这些……大概只能慢慢查了。”
“不过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你认出谢疏一事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让他知晓。”晁书面对沈屏的直视硬着头皮解释道,“无论如何,这里只是书中世界,你若将这些都说出来,谁也不知后果如何,倘若这世界因此事而崩塌,那么不光是你,就连谢疏他也……”
剩下的晁书没有说完,但是沈屏明白他的意思。
二人又说了一些有关近来发生的事情,晁书似乎知道得七七八八,沈屏倒是留了意,只不过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
待晁书离开以后,沈屏抬脚往外走去,但是当他推门出去抬头时,院外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谌妄。
晁书已经走了一阵了,沈屏兀自发怔许久,竟然也没发现谌妄何时站在外边的。
不过转瞬他就掩下心底的猜度,对着谌妄笑了笑,“你何时来的?”
“方才不久。”谌妄站在外边,二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沈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谌妄眼底看见了一抹担忧,但是转瞬又消失不见,他一度觉得自己是花了眼。
“夜深了,”沈屏抬眸,“要进来坐坐吗?”
谌妄没有言语,沈屏挑眉,“不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是顺路而已?”
“不是顺路,”谌妄立刻否认,坦率得让沈屏有些措手不及,“你方才看着情况不大好……”
“还好,就是突然有些头痛,大概是这两日夜里见了风……”他的话真真假假,回答得也快,好像事实便是如此,但是谌妄看得出来他面上有些倦怠,眼底也浮着一抹辨不清的杂色。
“那画……”这次倒是谌妄主动提了起来,沈屏一笑,“以后还有机会,也不必急这一时。”
那会儿急着要看的是沈屏,现在不紧不慢往后拖的也是他,谌妄哪里看不出他前后不一的态度,目光落在沈屏身上。明明有满腹的话要问,但是沈屏先一步打断,“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尘沨师兄唤我一道去宗门,师尊不若也先去休息罢。”
修士不似凡人,休息也不急于一时,但沈屏既然这样说了,谌妄便也没有厮缠的道理,他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后便转身离开。
沈屏盯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回了屋子。
先前为何就没发现这个人其实一直都对他无限容忍。
人人敬仰,人人惧怕,人人都言高不可攀的焚玉仙尊其实在他面前全然不同。
——
翌日一早,沈屏便去寻尘沨。
昨夜他对谌妄说的话其实也不尽然是敷衍,今日他的确是要与尘沨一道去宗门。
二人在无望峰的竹林前约定,沈屏先一步过去,尘沨不多时便过来,一见他便笑了笑,“还当我已经够早的,没想到你先到了。”
沈屏也一笑,“也无琐事,就早了些。”
二人说着便往山下去。
一路上说到谌妄,尘沨顿了下,“你不知道吗?”
沈屏转头,“什么?”
“师尊昨夜离开无望峰,说是要去办事,”尘沨看向沈屏,“我看他是从你那儿过来的,还以为你知道呢。”
沈屏一僵,他袖下的手指腹捻了捻,“他没有说……”
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尘沨自知说错了话,面上也有些讪讪。
怕沈屏多想,便试图扯开话题,“说不定是从你那儿离开以后才想起有事要办,你都要休息了,他便没有再回去吧。”
说完他又是一愣,好嘛,这不是安慰人没安慰到点上么!
这话岂不是在暗示沈屏,说不准是因着他的缘故谌妄才离开无望峰出去的。
尘沨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国庆节快乐呀!
第46章 符牢
沈屏随尘沨一起去了宗门。
这一次掌门和白澄长老各自闭关, 留下几位深居简出的长老,以及淮渊蓝玉二人处理宗门事务。
留下的几位长老大多不理俗事,昨日唤蓝玉二人前去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 其中意思不难理解,全然是将俗务尽数交给蓝玉他们。
蓝玉和淮渊无法, 他们忙不过来,索性将尘沨和沈屏也一并叫了来。
“师兄是说, 此次宗门遴选入门弟子全数交由我们几人来?”尘沨微微讶异, 他的确没想到会是这事。
淮渊收回打量沈屏的目光, 点头,“掌门他们都闭了关, 入关前将诸事都交代了一番,就说这入门弟子遴选, 他们也不欲过问。”
眼看遴选新弟子的时间就要到了,偌大宗门能主事的却实在没有。
淮渊蓝玉面上都有些为难, 他们二人在外历练多年, 之前入门弟子遴选他们也只见过两三次, 多是寥寥看上一眼便自去修炼了,比起尘沨来,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尘沨看他们脸色,微微扯唇,“这事倒也不难, 就是琐碎……”他轻轻叹了口气,“就说上一次, 从开始筹办到新弟子入门大比, 数月才算结束。”
谁都不愿做这差事, 奈何现在除了他们也无别人, 尘沨很快认命,“便是依照之前料理吧。”
淮渊与蓝玉不动声色将做主的重任交给尘沨,沈屏在一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沉默。
待尘沨他们忙了几日,渐渐却发现,比起他们赶鸭子上架,沈屏显然更游刃有余。
分明一开始几人都倚仗着尘沨,但到了最后,不知不觉沈屏俨然拿主意更多。
尘沨他们不得不承认,比起他们仨,沈屏似乎娴熟有度,好像……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似的。
几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沈屏不是没有感觉到,说到底他若不打算瞒着,旁人便不可能知晓,只不过尘沨他们没有开口询问,沈屏也懒得解释。
若是换在先前,这种事他也懒得掺和,不过现在知道谌妄就是谢疏,他心想:爱屋及乌罢了!
未有多久,遴选新弟子一事正式开始。
临到开始尘沨他们将几位长老请到上座,风清门大阵启了一半,沈屏挑眉看了眼,果然是大手笔,这法阵八个方位遍布,荡空了四周蜿蜒流动的灵力。
风清门原本光逾百尺的广场之上,慢慢浮起一块石面。
石面数十尺,上边咒文密密麻麻缠绕,符文看着有些眼熟。
尘沨站在身旁身侧,小声解释,“为避免有人作弊,这里的法阵与符文便是双道屏障,之前有一次新弟子遴选,便有人私自携带地灵天宝,法阵没能及时勘破,最后还是师尊出手才免于有人用这不光彩的手段入选。”
他指着石台周围繁复的符文,“此高台是师尊一力打造,上边的符文也是他用灵力镌刻,据掌门所言,可百年不削灵力,千年不损分毫。”
“倒是厉害。”沈屏勾唇。
一旦发现谌妄就是谢疏,沈屏对有关他的所有事情都格外多一份心思,这会儿他看着眼前的石台,眸中闪过一抹怀念。
其实只要细心看,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符文十分熟悉。
原以为时间久了,大抵是湮灭尽的记忆,可他一闭上眼,便觉事事还新,仿若昨日。
那时,各大宗门忙着除魔。
沈屏一连数月都是匆匆回来待上两日便再度不见踪迹。
就连宋渟在那段时日也乖顺得很,师兄弟二人像是不见隔阂,依旧能笑着打趣几句。
至于谢疏,沈屏唇角一压,那时他忙得脚不沾地,屡屡被诸事绊住脚,所以也只与谢疏完完整整待过一夜。
那时候……有很多事情便已经露出不少蛛丝马迹。
只不过,沈屏太忙了。
他忙到忘了谢疏生辰,忙到连一份生辰礼物都不及准备,更忘了……之前答应他,要听他说上一夜的话。
“师兄面上倦怠,这段时日你辛苦了……”
沈屏靠着小案,一双眼要阖不阖,谢疏端着一碗素粥并两样小菜走近。
见人回来了,沈屏阖上眼,唇角微动,“不算辛苦,只是诸事琐碎,倒是你,听长老说这段时日宗门全仰仗你来处理诸事,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谢疏将托盘放下,自去取了一件衣衫披给沈屏,“长老说得有些严重了,宗门也没什么大事。”
其实是有事情的,但是谢疏忍住了,他想:再等等,等师兄忙过这一段……
他正发呆时,却未见沈屏忽然睁眼,起身走近,一根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阿疏长大了……”
谢疏先是被他戳得一怔,而后又忍不住笑了下,“我早就长大了,莫不是师兄还觉得我年纪尚小?”
“长大了,也就有心事了!”沈屏说着一下握住谢疏的肩膀将他掰过身,而后下巴搭在谢疏左肩,瓮瓮道,“阿疏不能生师兄的气。”
这两句话都来得莫名其妙,谢疏都来不及解释前一句,后一句就将他弄得一怔。
谢疏不明白,只是下意识道,“我永远不会生师兄的气。”
“话说早了……”沈屏开口,吐息扑在谢疏耳畔,潮热难耐,谢疏脊背后窜起一股子热气,胸腔中像是被人大力塞进去一只野兔子,怦然作祟。
后知后觉地,他结结巴巴否认,“不会。”
“嗯?”沈屏下巴有些困,但是却舍不得离开。
大抵是这股气氛正洽,又或者他倦懒,反正只想二人这么贴着,最好谢疏也不要嫌他下巴硌得慌。
“师兄待我极好,再没有别的人这样好,所以不管师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师兄的气……”谢疏回答得认真极了。
沈屏微微一动,偏着头看他,但奈何只有觑见他漂亮的下颌,仔细瞧,贴着颈项那边似乎还有一枚不甚明显的小痣。
这么看着,沈屏意识就有些飘忽了,他咂咂嘴,自顾自陈述,“阿疏,生辰安康,长乐如意。”
谢疏瞬间僵住。
不待他开口,沈屏起身,看着他的脊背,又道,“愿你多喜乐,长安宁。”
他终是忍不住,附手贴着谢疏肩后的骨,“这一次师兄先欠你一份生辰礼,待……”他暗自笑了下,“等过完这段时候,师兄有话要对你说,大概生辰礼也要等到那时候……”
“阿疏,再等等师兄……”
良久,谢疏嗯了声。
那夜二人说了会儿话,大多都是宗门内的事情,甚至还提及宋渟。
沈屏记得答应谢疏,待诸事一了,便将宗门交给宋渟,他们二人将去何处,也一并交给谢疏决定。
翌日,谢疏一如往常先沈屏醒来。
他指腹贴着沈屏的眉眼,却结结实实被抓了个正着,难得的面红耳赤,看得沈屏胸中炽热,直接将眼前的家伙掀翻,一条手臂将人制住。
“师兄……”一大清早,谢疏的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听得沈屏心中软成一片。
他故作凶狠,“喊什么师兄,这里没有你师兄!”
“噗嗤”,话刚说完,沈屏先没憋住笑出声,他松开手,仰躺在谢疏身侧,自顾自笑,“越活越回去了……”
他看着头顶的床幔,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他不知道的是,谢疏一直看着他,哪怕现在只能看着他侧着的半张脸,那双漂亮的眸子中也只全然是他。
外边还有许多的事情在等着他,沈屏也不能继续拖延,便下榻随便收拾了下,推开门准备走。
“师兄……”谢疏将人唤住。
“嗯?”沈屏扭头,“怎么,要哭鼻子了?”他看着谢疏微红的眼尾,殊不知自己的眼眶比那人的还要红。
明知这一次也只是寻常的出去一次,但二人都有些莫名的哀伤。
大抵离别就是这样。
沈屏想,可能不知道哪一日才算重逢,所以此时此刻觉得重逢是要耗费不少思念的苦楚。
谢疏不言语,沈屏也做不到再挽留,不过就在转身那一刻,沈屏又回头了,他几步过来,抓起谢疏的手,用灵力画了一道符。
“这符是……”沈屏教给谢疏很多符的画法,谢疏却从未见过这样的。
“唔,”沈屏面上有些不自然,解释道,“是我自己研究的,先前没有名字,”他想了想,“就叫「牢」吧。”
“牢?”谢疏轻轻蹙眉。
沈屏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声音却慢慢传到谢疏耳际,像是耳语一般,“画地为牢,而打开这牢的锁和钥匙,都交给你。”
“小师弟,小师弟?”蓝玉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沈屏一僵,抬头就见蓝玉一脸担忧。
他抱歉笑笑,“无事,方才想起一些旧事……”
他目光落到面前的高台上,蓝玉看他只以为他是想起初入门那时的事情,也没有多在意。
“蓝玉师兄。”沈屏忽然开口,迎着蓝玉看过来的视线,他问,“倘若有一个人情愿将自己全心交付到另一个人手中,不求回报,不问去路,甚至不在乎以后会发生什么……这个人对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
蓝玉微微震动,“这样的感情……”他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
“算了,”沈屏扯唇,“似乎对后一个人而言有些沉重了……”
“不仅仅是沉重吧,”尘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看着沈屏,“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站在前一个人的角度,我会觉得他能有这样的感情是对方值得,而后一个人……大概觉察到后会珍视吧!”
作者有话说:
小声bb一句,蠢作者写文没有任何向宝贝们传递爱情观,世界观的企图,所有提到和爱情和三观有关的话都只是当下情景服务于剧情人物的,现实中宝贝们要警惕各种「甜言蜜语」,「pua」啥的,千万千万要以自己为第一位哦!爱你们——
再bb一小句,今晚应该还有一更
第47章 骤始
风清门新弟子遴选不算严苛, 六道考验。
第一道是家世背景。不论高低贵贱,只查家族或亲缘是否有作恶或行不端之人,尤其不能出现与魔道妖道有牵扯的情况。
第二道是根骨天资。不论资质, 但起码修行无碍,炼气期亦可入门, 倘若存在特殊情况,譬如沈屏此类, 虽然明面上不能直接录入, 但是破格录入外门不算失度。
第三道是品性修养。短期内虽然无法判定新弟子品性, 但是起码的礼仪修养需有,而且从考核的第一天开始到正式入门, 这期间少则三个月,风清门随时都可以将人剔除。
第四道是修为定度。比之第二道根骨天资, 这一道更严苛些,对于一些滥用灵丹短时间提高修为的一律按作弊处理, 而且根据报名时填报的修为, 譬如炼气中期等再进行深一步的确认, 防止出现不公平的现象。
第四道是修为比试。风清门广场前的石台便是比试的场地,比试时四周既有法阵,亦有内门师兄监督,更有淮渊蓝玉他们以及几位长老坐镇,几乎规避了新弟子作弊的情况。而且这一项比试是初步分配新弟子入内门还是入外门的根据。
第五道是修为应试。这一项是由预备入内门的新弟子逐个挑战内门师兄, 一共分为十场,一人一天一场, 石台会在此项比试中扩大场地, 分为九块, 可供九对同时比试。
这个法子是沈屏想出来的, 石台上的法阵和符文连同扩大场地都由他一手规划。
这一项比试其实对于新弟子的意义不大,初期是供诸位长老挑选心仪的弟子,但这一次,则是尘沨他们的私心。
风清门已经许多年没有遴选亲传弟子了,这一次尘沨他们「临危受命」,时时觉得左右支绌,到底还是师兄弟们少了些,有些事情总要他们几人亲力亲为,不仅劳累,还容易出现纰漏。
沈屏对此亦是十分赞同,前世他一力撑起宗门,虽然之后有谢疏帮他忙,但是很多时候不过是将担子从一个人转移到了另一个人,受罪的人换了而已。
还有……那件事,不也说明他当初的行为其实并不合适。
沈屏想到了许久以前的事情,也从其中找到一些风清门存在的通病。尘沨他们虽然诧异于他于这些事情上的娴熟,但是都默契地没有多问。
唯有一点,尘沨他们心知肚明,这个沈屏已经不是之前外门那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的人了。
而风清门最后一道考验,并不针对于所有人,而是对个别于炼丹、炼器或者符修感兴趣且具有一定资质的新弟子的特别开设。
这一道考验是沈屏新加的,他从前世便发现了,修真界各大宗门虽然开设炼器堂等,但是大多是出身显贵,或是家底殷实的弟子,对于真正有此类资质的却往往遗漏了。
前世沈屏曾试图在自家宗门改变,奈何宗门底蕴不足,他无力操持,自己一人上阵往往是后继乏力,而这一世,在风清门他看到了改变的契机。
炼丹房不够,沈屏是打算直接在风清门设立炼丹堂的,连同炼器,画符一同都各有专设。
他的这个想法一开始并没有得到蓝玉他们的赞同,但是待他将一切想法尽数道明后,分析利弊,连同数年乃至数十年数百年之后因此发生的事情也一并铺设。蓝玉尘沨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沈屏已经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都一一铺陈出来了,而且还针对其做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
对于设立炼丹堂、炼器堂、符箓堂的所有细节沈屏也一一道来,甚至还拿出一叠他自己誊写的详细计划。
原本只是听沈屏的初步设想,蓝玉他们便已经像是看到了一些之前从未想象过的事情,但是等到看了沈屏直接写下来的东西之后,他们才猛然发现,原来很多事情还可以这样。
沈屏分明是将许多方面都照顾到了。
所以之后对几位长老的禀报乃至之后向掌门的「先斩后奏」,这些事情全部都交由蓝玉他们负责,沈屏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他虽然没有刻意藏拙,但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不需要太多。更何况掌门长老他们对有关自己的事情知道得少一点还是比较好。
毕竟如他们这种人考虑的问题难免太多,所以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沈屏便刻意地引导蓝玉他们替自己处理这些之后的「麻烦」。
所以沈屏此举倒也就不显得打眼。
只是——沈屏突然瞳孔骤缩。
那是……宋渟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略短小,是个过渡章(无能狡辩jpg.);
宝贝们晚安呀——
第48章 留画
高台之上, 一人长身玉立,手中长剑灵气四溢。
“师弟!”蓝玉一声惊呼,就见沈屏瞬间出现在高台上, 一把扣住那人的脖颈。
沈屏竟生生将人一把拎起来。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尤其是尘沨和蓝玉他们。
从相识到现在, 沈屏从一开始的「怯弱」到之后的「沉静」,再到现在对诸事的行之有度, 游刃有余, 尘沨几人甚至已经适应了他的从容淡定。
可现在的沈屏, 狠厉暴虐,若不是尘沨出手迅疾将那人从沈屏手下救下, 想来那人早就被拧碎了脖颈。
但饶是如此,沈屏下一刻依旧朝着那人袭去。
尘沨手里护着人, 根本来不及反应,蓝玉和淮渊终于飞身而至, 将沈屏的杀招挡下。
“你疯了吗?!”淮渊对沈屏的的芥蒂一直都在, 只不过这段时日沈屏的改变巨大, 那种若有若无叫人忍不住拜服的感觉给了他一种「沈屏似乎还不错」的错觉。
而现在的沈屏,却荒诞无稽,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对着一个还未入门的新弟子出手。
淮渊一掌拍出去,沈屏回挡不及,生生接下这一掌。
蓝玉和尘沨脸色骤变, 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尘沨先带着那个昏厥的新弟子离开, 而蓝玉一把拽住淮渊的手臂, “师兄, 这里不是你们二人出手的地方!”
这一句也是对着沈屏说的, 蓝玉目光所及是沈屏依旧「不依不饶」地目光,紧紧盯着尘沨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沈屏在看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不是他们在这里问询缘由的好时机,也不是师兄弟二人当着所有人大打出手的时候。
在蓝玉近乎于「恳求」的目光下,沈屏先一步转身离开。
淮渊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蓝玉推了他一把,“师兄!”
淮渊唯一不能拒绝的就是蓝玉,见此也只能离开,留下蓝玉和几位长老在这里善后。
离开宗门的广场后,沈屏并没有追着尘沨的身影而去。方才他气血上涌,失了所有理智,而这个时候绝不是他与尘沨开口的时候。
心中波涛汹涌,宋渟的脸,谢疏的脸,还有前世各大宗门的脸,沈屏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这样好,连那时小到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还记得那么清楚。
沈屏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到最后竟不知怎的上了无望峰,穿过竹林,径直走到谌妄的竹屋外。
手指挨到栅栏的那一刻,他恍然惊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
阿疏又不在这儿。
他忆起那张脸,又禁不住撇嘴:就是在又如何,二人连说明一切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沈屏才觉察出自己心中有多少埋怨,他怨谢疏没有旁敲侧击地暗示自己的身份,怨晁书在那关键时刻打断他,但是到最后他怨的却更多是自己。
为什么前世连一句表明心意的话都非要拖到最后,在谢疏毫无所觉的时候小声呢喃一句。
沈屏脚步在原地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狠了狠心一把推开门,第二次进入……不,是闯进,他近乎于耀武扬威地翻出那个木匣子。
下一刻,耳旁传出「铮」的一声,然后一股灵力围绕着木匣子转了转,最后湮灭。
“这是他下的禁制?”沈屏摸了摸下巴,看来阿疏这家伙料到了我不会老实,竟然下了一道禁制。
虽然,这禁制对他而言没什么用!
沈屏丝毫没有自己暴露后的难为情,他大剌剌地将木匣子打开,伸手慢慢将里边唯一的卷轴拿出来……展开。
意料之中的一张脸,沈屏歪头看了下,“啧,还是前世那张脸耐看些……”
他对着画兀自喃喃,另一处,谌妄心口一滞。
那幅画……
只有沈屏知道,谌妄下在那个木匣子上的禁制只对一个人无效。
他可以毫无防备,不费心神地将那匣子随意打开。
只要是他!
若是再换一个人,那道禁制除了索命,再无别的用处。
沈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幅画也被他还原放回去,就连禁制,也一道恢复。
做完这一切的沈屏拍拍手,目光落到桌案上,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眸子一亮,坐到桌案前,执笔……
——
谌妄回来得很快,但饶是如此也没有捉到闯入他屋子的小贼。
但是待他走到桌案旁时,心尖就是一滞。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等他绕过去看时,桌案上平铺着一张画。
水墨婉若游龙,执笔之人动作行云流水,仿若没有任何阻碍,就像是一笔将那心尖人细细描摹下来……
纸上的人瑰姿艳逸,淡漠无尘,分明极冷的一张脸,一双眸子却犹似多情。
原来那个人知道自己看着他时的眼神。
谌妄勾唇,原来是喜欢的……
目光掠过纸上他那张从前的脸,他附手上去,轻轻在纸张左下角摩挲了一下。
那儿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字。
他看得眼热,几乎忍不住将那四个字圈进怀里。
「是沈屏的」。
不过寥寥四个字,配合那肆意张狂的笔锋,谌妄竟看出里边含着的一丝霸道。
师兄……他抿着唇,眼底是如画中如出一辙的深情。
——
待画完前世的谢疏后,沈屏后知后觉生出些羞赧,他在墨干了的纸上摩挲了下,好像这样就摸到了前世的谢疏似的。
耳垂泛红,两颊也有些热意,沈屏卷起画,又展开,摸摸索索老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最后他还是赶在谌妄回来之前逃跑了。
做了这样心虚的事情,沈屏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也渐渐消散了不少。
之前掐着与宋渟如出一辙的一张脸,他那股毁天灭地的煞气席卷了所有的理智,不过好在这一会儿的冷静让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心中也慢慢出现不一样的想法。
要真的是宋渟才好!
沈屏压下心底的杀意,慢慢下山。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几乎整个风清门都听说了沈屏突然对未入门弟子狠下杀手的事情。
传言自然是越传越离谱,沈屏这一路走来听到不少个版本。
“哎,听说了没,那沈屏仗着身份无端出手,似乎是与那新弟子有些旧怨。”
沈屏耳朵动了动,心想你们说得倒是对了大半,我与那人的确有旧仇。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的是,那沈屏是为爱大打出手,似乎对方从前仰仗家世抢了他的青梅竹马。”
沈屏:“……”倒也不必这么离谱。
“你们都说错了,那沈屏是怕自己地位不保,听内门师兄说,对方那个未入门的小弟子天资卓越,是雷灵根天才,他从第一道考验开始就屡屡拔得头筹,若不是沈屏横插一手,如今他想必已经站在挑战内门师兄的擂台上了,按照他这一路的表现,就是得不了第一,也会是第二。”
“排在他身后的那些弟子,别说灵根了,怕是各位师兄的青眼都落不到他们头上。”
“可是沈屏已经是焚玉仙尊的弟子了,就是这个新弟子再优秀,也爬不到他头上去……”
“这你就不懂了,”说话那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据我所知,这个新入门弟子来头不小,虽然我没有查到他的背景,但是却听长老说过,前段时日焚玉仙尊下山,应当就是为这人。”
“什么?!”诸人都大惊失色,“那个新弟子来头这么大的吗?!”
诸人还在暗戳戳看热闹议论,沈屏却是脚步一滞。
阿疏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心中不知道闪过多少猜度,但是到最后沈屏还是选择信任谢疏。
即便这个人形貌不同,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甚至连一句坦白都尚且没有,他都决意相信他。
沈屏当即没有再做迟疑,径直往蓝玉那儿去。
他知道现在尘沨淮渊他们肯定都在蓝玉那里。
走到蓝玉院外,淮渊抱着剑站在外边,沈屏一出现,他便冷了脸,直勾勾盯着沈屏不言语。
沈屏扯唇,“淮渊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他脚步不停,依旧往里走,但是等他走到淮渊面前时,剑出鞘,横在他颈下。
沈屏失笑,“我还没将人弄死呢,淮渊师兄就打算处置我?只是……你有这个资格么?”说完指尖夹着剑尖挪开,沈屏侧头一笑,“淮渊师兄,这样的事情仅限这一次,若是下一次再用这把剑对着我的喉咙,师弟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放肆!”淮渊大怒。
沈屏却是面色沉静,“这就是放肆了吗?”他身形一动,即便淮渊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是他还是失了先机,先前掐在小弟子脖颈上的手这一次却掐住了他的。
淮渊不是不想反抗,却不知为何,像是被沈屏锁住了所有筋脉似的,根本无力对抗。
沈屏微微贴近,开口,“好歹也是风清门的大弟子,却莽撞无礼,蠢笨无知,实在是丢人现眼,叫我看不起!”
说完他一把推开淮渊,轻轻掸了掸衣袖,目光掠过下意识出手的淮渊,微笑,“蓝玉师兄。”
果然,淮渊身体一僵,他回头去看,就见蓝玉看也不看他,直接朝着沈屏道,“冷静了吗?”
这话既是问沈屏,也是在提醒淮渊,三人心知肚明,淮渊就是再有天大的怨气也不能在这会儿发作,而沈屏却是抬脚往蓝玉的方向走,一边开口,“想明白了,也冷静了,蓝玉师兄能给我一个向小师弟道歉的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沈某人开启前世模式!
晚安宝贝们——
第49章 闭嘴
现在的沈屏与先前在高台上的沈屏判若两人, 他那浑身戾气散尽,这么瞧着又恢复了以往毫无杀伤力的模样。
蓝玉听他说「小师弟」,便知道沈屏已经听见了外边的那些风言风语。
不过事实便是如此, 现在里边那个被沈屏「掐晕」了的小弟子的确一路过关斩将,俨然已经是众人默认的第一。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蓝玉看着沈屏,也跟着笑, “现在就喊他「小师弟」未免有些太早了, 只要他还没破了最后一道考验, 他就不是我风清门的弟子……”
这句话蓝玉含着笑说完,沈屏却是一愣。
下一刻他笑了, 不过这一次带了十分的真心。
站在旁人的角度上,蓝玉这句话有失偏颇, 他几乎明晃晃地告诉沈屏,比起里边那个, 我更偏心你。
哪怕对方天资过人, 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在他这里也只是一个还未入门的、待定的,等着被选择的弟子。
蓝玉的护犊子沈屏不是没见过,但是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又是偏向他,他的确是有些意外。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 自己与蓝玉并不是交心的朋友,更比不得旁边杵着的那个蠢货大师兄。
但是不管怎么说, 蓝玉的偏袒还是让沈屏愉悦不少。
之前高台上那残余的最后一丝戾气也消失不见, 他坦然地跟随蓝玉进门,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理会淮渊。
淮渊气得咬牙切齿, 但是忽视他的其中一个人他根本舍不得骂。
“哼!”
——
沈屏随蓝玉进去后,尘沨就坐在桌案旁,一见他,便开口道,“灵力可还安分?”
这一句问得沈屏颇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尘沨是先关心他的身体。
他摇头,“并未有什么不妥。”
“那就好,”尘沨起身,“虽不知这人与你有什么纠葛,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肆意妄为之人,也不会无端去寻别人的麻烦。”
“为什么?”沈屏自忖与他们相识的时间不算长,更何况这一次发生的事情任谁看都会觉得是沈屏挑事。
外边的流言传得面目全非,但是许多人都觉得沈屏仗势欺人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能有什么本事去挑衅他。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吧!”尘沨微笑,“更何况你是我师弟,倘若连我都怀疑你的品性,那么还有谁值得你叫一句师兄?”
沈屏垂眸,“有些事情我不知从何开口……”所以没有办法解释,更不想将你们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
“既然不知从何开口,那就便先不开口了。”蓝玉拍拍沈屏的肩膀,“人都有一些难言之隐,不说也不算什么大事,总归我们信你的。”
“嗯。”沈屏点头。
话说开后,沈屏随尘沨走进内室,床榻上那弟子平躺着,脸色苍白,喉间是明显的青紫,可见沈屏那一下毫不手软。
尘沨蓝玉停住脚步,任沈屏一人走到榻边。
居高临下打量了一圈,沈屏犹有些恍惚,这个人太像了。
若不考虑其他,沈屏都觉得确凿无疑,他就是宋渟。
“师兄给他喂了什么药?”沈屏扭头看向尘沨,否则这人不会到现在还昏睡着,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小,他既修为不低,便没有可能如现在这般。
“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尘沨摇头,“只是先封住了他的灵窍,又喂了一颗还元丹,你那一下若是施了灵力,这人现在怕是只是一具死尸。”
沈屏不否认也不应答,只是一笑,“那会儿莽撞了,一时失智,还让师兄们跟着善后……”
“善后不算什么,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就先不在这里了。”尘沨又扔给沈屏一个小瓶子,然后带着蓝玉一同出去,还仔细地关上门。
外边的淮渊只见尘沨和蓝玉,心尖就是一跳,面上也有些难以理解,“你们怎么放心让他和那小弟子待一起,就不怕他……”
“大师兄,”蓝玉拍拍他的手臂,“小师弟不是滥下杀手的人你放心,之后他会还我们一个不缺胳膊少腿的小弟子的。”
“不滥下杀手?”淮渊不可置信,“那会儿他明明……”
尘沨不赞同道,“只是一时昏了头,他心里有数,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倒是我们,那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们,现在再说下去,怕是掌门之后会罚我们去后山挑水。”
说完他先一步离开,留下淮渊仍旧不死心地对着蓝玉陈述「沈屏的暴行」。
起初蓝玉还能敷衍着反驳几句,到最后他彻底放弃,一扭头跟着尘沨而去。
“蓝玉!”淮渊在原地焦躁地跺脚,最后往一片寂静的屋里瞅了眼,最终还是恨恨离开。
死就死了,管我什么事!
——
沈屏将那人的灵窍重新打开,然后就走到桌案旁阖目调息。
不多时,榻上的人悠悠转醒,先是懵懵地打量四周,在看到沈屏时就是吓了一跳。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不迭地就穿了靴下来行礼,“师兄……”
熟悉的声音配着那张肖似的脸,沈屏平息的心绪再度翻涌起来,他面色难看,行礼的人偷偷见了下意识就是一哆嗦,“师,师兄,我不知自己做,做了什么事不慎冒犯了您,若是可以,还请师兄……”
“你叫什么名字?”沈屏使劲压下那股怨愤,也不去看那依旧行礼的人。
弯着的身体顿了下,老老实实交代,“我叫舒朝誉。”
沈屏闻言看过去,“是谁送你来风清门的?”
舒朝誉面色微变,沉默了下,然后偷偷往沈屏面上看了眼,自知躲不过去,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没有人送我来,是我自己偷偷跑来的……”
“偷偷跑来?”沈屏蹙眉。
他这反应看在舒朝誉眼中便以为是不快,当即站直求情,“师兄,我虽然是自己跑来的,但是我有舒氏的印信,我娘是允的,只是我爹还有一点点不同意,”说着他立刻保证道,“我会说服我爹的,他只是一时不愿我离开,等到……”
“行了,”沈屏不想听他多说,与宋渟一模一样的音色,除了其中细微的不同之外,仿若他面前站着的这人就是宋渟。
但是……偏偏眼底一派澄澈。
沈屏闭眼,“今日便离开风清门。”
他还要去查,但是也不影响他对这人没有丝毫的忍耐性。
他怕自己心神不稳时将人杀了,所以索性给他个机会离开,待查明一切……
“我不!”舒朝誉当即摇头,他往前走了一步,像是忘了沈屏的身份,也忘了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
“不走?”沈屏冷嗤,“那就等我杀了你。”
他满目戾气,吓得舒朝誉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但是瞬间又鼓起勇气辩驳,“我还没有比完,但是我肯定会拿第一!你只是风清门的弟子,做不了主,也赶不走我!”
分明就是宋渟那张脸,但是眼前这人面上犹存稚气,像是府里娇生惯养却没有多少恶习的小少爷。
沈屏从头到尾将人看了个仔仔细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人除了长相身形连同声音与前世的宋渟像极了之外,再无别的相像之处。
他抬手倒了一盏茶水递出去。
舒朝誉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拒绝,“我,我不渴。”
“水里没有下毒,我也不会让你轻易就死。”沈屏又往前挪了挪,舒朝誉谨慎地接过去。
才在沈屏的「逼视」下抿了一口,就听见沈屏说,“我要慢慢折磨你,最好让你自己向我求死。”
声音阴恻恻的,吓得舒朝誉手一抖,水溢出大半尽数泼在自己手背上。
不过不算烫,他也顾不上这些,将杯盏往旁边一放,对着沈屏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您,您发发慈悲告诉我好不好,我给您道歉,赔罪……或者您砍我一条手臂也行,给我留个能执剑的就行!”
都怕到这份上了,却还是对修炼不死心,沈屏险些被他气笑了。
但是面上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条手臂怎么够?我还想将你炼成药人,日日拿你来试药……”
“救,救命!”舒朝誉眼泪汪汪,真的哭了。
分明就是被沈屏「凶恶」的行径给吓得。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试图往外挪,却不料沈屏突然站起身来,吓得他直接蹦到榻上,缩在一角,“我不想死……”
“我还没有光宗耀祖,还没有修炼大乘……”
“求求你,手下留情……”
原本还有几滴猫泪,奈何一个男人实在哭不出梨花带雨的效果,舒朝誉粗鲁地「抹眼泪」,还不忘哭嚎,就期待这会儿能有个人听到他哀嚎的声音救他于水火。
“闭嘴!”对面的人声音越来越大,沈屏被他嚎得烦躁,只能厉喝一声。
孰料舒朝誉被吓得打了个嗝,然后……嚎得更凶了!
沈屏:“……”
“再嚎现在就杀了你!”沈屏指尖灵力幽幽,舒朝誉捂住嘴,不嚎了。
他没有发觉,沈屏暗自松了口气。
看着沈屏脸色极黑,然后扔下一句「早些滚」后便转身离开,舒朝誉长长吐出一口气。
终于放过我了!
屋门被重重关上,舒朝誉任自己瘫在榻上,然后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一尊煞神。
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一无所获。
明明今日在高台上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这人就要对自己喊打喊杀。
忆起掐在脖颈上的那只手,舒朝誉后怕不已。
那时候他能感觉到——
这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日更选手嘿嘿-明天继续;
晚安宝贝们——
第50章 再劝
沈屏离开尘沨的院子, 脚步一转还是去了石台那儿。
有长老坐镇,其他的弟子没受太大的影响,外边传的流言也被尘沨他们拘着尚未传到这里。
等到沈屏溜溜达达过来, 眼利的弟子看到他心里俱是一咯噔。
“不会是又看哪个不顺眼,过来掐脖子的吧!”
“先前那个也不知道下场怎么样了, 是死是活好歹有个消息也行啊!”
“就是,看那几位师兄, 分明就是护着这位, 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尚未入门的, 原本注意力都在高台上,可一见沈屏, 都不自觉往那边瞟。
悉悉索索一阵骚动,几位长老顺着看过去, 就见沈屏与尘沨他们站在一处,惹得不少人都忘了身在何处, 只知道窃窃私语。
这动静叫几位长老心中不快, 却是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惩治」沈屏, 最后只得招来一个弟子去那边递话。
大概意思就是,你哪儿凉快先去哪儿待着,别在这里招人议论。
沈屏闻言挑眉,却不言不语,依旧站在那儿。
尘沨和蓝玉自然不会也遣他走, 不过淮渊却是借机挖苦,“你倒是脸皮不够薄, 前脚将最出色的新弟子给打了, 后脚又跑来这里, 是嫌今日出的风头不够吗?还拖累蓝玉尘沨也跟着遭人议论。”
从方才沈屏出现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时他就更不满了, 这会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明嘲暗讽的机会。
不过他开口却没引来沈屏多少反应。
沈屏老神在在,看着高台上比试的弟子,有一茬没一茬地和尘沨蓝玉唠,“这个天赋倒是不错,就是根基不稳,以后还得多教导教导。”
“还有那个……出招有些阴损了,不过他年纪尚小,现在还有挽救一下的机会。”
“那个分明就是选错了修炼的功法,他灵根属火,怎么尽是旁的……”
话还没说完,淮渊就斥道:“你目空一切,究竟有没有将风清门放在眼里!”
沈屏被淮渊恼羞成怒的反应弄得一脸莫名:“大师兄这是哪里的话,我既是风清门弟子,自然是将宗门放在心里的,这不……那边将人安抚住了,不就立刻跑来与师兄们一起看新弟子比试吗?”
他不温不火,却是一字一句毫无被淮渊斥责的忐忑或是害怕,蓝玉和尘沨对视一眼,心知再这么下去,大师兄就要被气死了。
所以由蓝玉开口递台阶,“师兄你想岔了,沈师弟也是心系此事,才会不顾外边的风言风语来这里,他这样坦然出现,才是叫诸人明白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是假的,否则他今日与新弟子起了冲突,再不见踪影,你说外边又会传出些什么来!”
淮渊犹想辩驳,但是蓝玉和尘沨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不动声色将淮渊拽到另一处去,原地只剩下尘沨和沈屏。
见此,沈屏也是弯了弯嘴角,揶揄道:“看来只有蓝玉师兄能治他……”
“淮渊自小极听蓝玉的话,他顽劣的时候有时连掌门都没法子,最后都是蓝玉去安抚,每每不多时就能将毛顺好了,时日久了,掌门索性什么事都让蓝玉看着淮渊去做。”
说着尘沨看向沈屏:“也就蓝玉的话能唬人,不过我的确有些好奇,你为何没回无望峰?这里风言风语总归听了不舒服。”
沈屏一僵,最后扯出一点苦笑来,“我将师尊的木匣子打开了……”
他挠了挠手心,“他在匣子上下了禁制,我一打开他肯定知道了,而且我还……”
沈屏突然顿住,尘沨好奇看他,“你还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又一时脑抽做了点坏事,”沈屏略过自己留了副谢疏的画没说,“反正这几日我是不打算回去了,等师尊那边把该忘的都忘了,我再回去。”
沈屏摆明就是一副鸵鸟心态,尘沨好笑之余不免觉得沈屏近来有些变化,心里这么想着,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你近来心情不错?”除了掐人脖子那会儿。
“这么明显?”沈屏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倒也不是,”尘沨想了想,“就是似乎卸下了什么枷锁,好像心态不太一样了……”
沈屏立刻就明白了。
不过他没说出来,心想:知道谢疏就在身边,我哪里还有别的能愁的。
唯独看见了肖似宋渟的那张脸,这才气了小半天。
不过……他想起留在桌上的那幅画,又忍不住笑了下。
希望阿疏见了不会嫌弃他的画技太烂。
心里想着无望峰上的那个人,沈屏眸子里尽是笑意,尘沨见了也松了口气,他忆起刚刚来无望峰的沈屏一脸漠然,还有那会儿掐住舒朝誉脖子时的狠厉,还是觉得现在的沈屏更让他觉得心安。
沈屏是一个有秘密的人,但是知道这些的尘沨并不是很在意,他比较担心的是谌妄那边。
“那幅画你见了什么感觉?”尘沨很少这么「八卦」,不过好在沈屏也不是很在意,自从真正见了那幅画,他心中那点忐忑也消失了,知道一直心系的人就在身边,他的欣喜多过愤懑。
他了解谢疏,知道这人一定是有别的缘故才没有向他坦白。
沈屏发自内心的觉得,哪怕他们一直都不能互相坦白也可以,只要谢疏好好活着。
经历了那么多的沈屏如今只有一个愿求——
谢疏活着。
所以在尘沨问出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问题时,沈屏没有丝毫犹豫,他道:“没有什么复杂的情绪,还好。”
“你不在意?”尘沨疑惑。
“在意什么?”沈屏歪头。
“师尊画上的那个人与你相似有五分,你之前在外门,师尊也是看见了你……”的脸。
后边俩字他没说出来,但是沈屏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他有些忍俊不禁,“你也信了那些传言?”
“虽然是传言,但是……”尘沨说得艰难,他想说自己也见过那幅画,知道里边的人与沈屏有多相像。
其实刚才他说得有些保守了,沈屏与那幅画里的人足足有七八分相似,不,已经是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所以他才会在意沈屏的想法。
想知道沈屏是否会因为那幅画生出什么旁的情绪。
毕竟,焚玉仙尊是将他看作是另一个人的替身。
面对这样的事情,沈屏委屈、不忿、受伤、怨怼,哪怕是发火,尘沨都觉得是合理的。
只是,现在他面前的沈屏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些高兴。
尘沨越想越离谱,到最后忍不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
沈屏该不会对师尊……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尘沨久久不说话,沈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说着说着就发起呆来了?”
这么一下,尘沨心尖一跳,开始试着不动声色地试探,“师尊对他那位道侣似乎情根深种,每每看着那幅画睹物思人……”
他在暗示:你看,师尊他对道侣那么在意,喜欢得不得了,你肯定没机会!不如早点放弃!
沈屏点头,“的确痴情。”
尘沨:“……”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沈屏歪到别处去了,尘沨心觉自己有责任打破他刚刚萌动的情感。于是他想了想又道:
“师尊眼里容不下别的人,之前有别的宗门的剑修向他示好,毋管男女,一律连他的面都没能见上就被赶走了。”
尘沨絮絮叨叨:“还有人心怀鬼胎,故意将自己扮作师尊道侣的模样……结果险些被师尊一掌打死!”
“更有甚者自荐枕席,”尘沨叹了口气,“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沈屏越听越上头,摸着下巴津津有味的,还时不时惊叹两句,“原来他这样直接的啊……”
“啧啧,真是绝情!”
“不过我若是他那位道侣,定然觉得愉悦,这样专情的人难得呐!”
尘沨:“……”师弟你怎么这么顽固不化呢,我分明是想告诉你,你没有机会的!师尊他只是拿你当替身啊!
可不能被他的那些外在给迷惑了啊!
“师弟,情爱一事不能大意……”尘沨苦口婆心,“有时候眼前的人非你心中那样完美,切莫被那些迷了眼啊!”
沈屏觉得尘沨说得很对,“所以还是师尊这样的比较好,不在外边拈花惹草,也能一直心归道侣,实在是叫人心驰神往……”
尘沨:“……”没救了!师弟已经没救了!
二人一个心中愉悦得快要冒泡了,另一个满脸苦色不知还能如何将对方拯救于即将堕入苦海,一喜一悲,十分滑稽。
却在这时,旁边一道声音响起,二人俱是一僵。
谌妄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不过沈屏和尘沨都是一咯噔,尤其是尘沨,他说了那么多有关谌妄的私事,还有意向沈屏传递「不能被师尊迷惑」的思想,导致他现在看见谌妄十分心虚,只想扭头就走。
但是谌妄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看着沈屏:“为何不回无望峰?”
尘沨:“……”这是兴师问罪?还是……想将人带回去攥在手里。
还是一副「相公质问夫人不归家」的模样!
尘沨倒吸一口凉气!
进展已经这么快了吗?
他开始后悔那会儿对沈屏说的那些了。
“新弟子遴选人手不够,便先来这里了。”沈屏一点也不心虚是假的,只不过他反应极快,这句话倒没什么漏洞。
不过谌妄根本不信,他了解沈屏,所以「嗯」了一声,「那便等一切了了再回去」摆明了一副等你的模样。
尘沨:“……”这是打算守着?
沈屏:“……”倒也不必如此!
作者有话说:
尘沨:对于拿人当替身这种,我一般都劝分。
谌妄:现在就将你逐出师门!
沈屏:师兄,叫师母,啊呸,叫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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