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铺天盖地的雨悄然落下,取代了北部漫天的风雪。
当盛夏时节来临,玫瑰开遍山野的时候,许岑风才恍惚明白,万物荣枯都自有他的道理。
索里蒂亚密林经过将近一年的开发,旅游建设终于初见成效,无论是野营体验还是峡谷漂流,亦或者奇珍异兽,都在帝都掀起了一场不小的热潮,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让这片曾经的神禁之地变得异常热闹。
“快快快,赶紧把被雨浇坏的玫瑰花清理一下,这里可是曾经埋藏污染源石的地方,上面投资了不少星币才重新复原这片花海,晚上要来一群贵客,如果敢掉链子看我怎么扒你们的皮!”
“放心吧园长,这么大一片山呢,浇坏一点不影响的,几个小时就清理干净了。对了,来的都是什么贵客,景区经理居然特意清空了场地,专门给他们预留了一条旅游线路。”
这可都是哗啦啦的星币呀,负责修剪花枝的员工看着都觉得心疼。
管理花圃的园长闻言正欲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驶来了几辆黄色的观光大巴。这些车在路边的休息站停靠后,陆陆续续下来了一群穿着黑金色军装的北部军雌,腰间门佩枪,看着便不好惹。
“嘘,是北部的那些家伙,赶紧干活!万一惹了他们有你的枪子儿吃!”
许岑风今天是来视察环境的,毕竟索里蒂亚密林由西部和北部共同开发,他就是中间门人。今天下午那些朋友都会抵达密林,于情于理他都该重视些
许岑风举着望远镜,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玫瑰海,此时太阳恰好从群山那头缓缓落下,暗蓝色的天空染上了一抹橘子色的晚霞,下方的玫瑰热烈如火,让人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许岑看了片刻,将望远镜递给旁边的侍从道:“昨天刚下过雨,让他们把泥路修一下就好,那些打落的玫瑰就不用管了。”
侍从犹豫出声:“可是那些玫瑰枯萎了会发黑腐烂,会不会影响观看?”
傍晚凉风习习,许岑风墨色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声音却不急不缓:“鲜花本来就会凋落,这没什么,如果一个个都完美无瑕,和萨利兰法那些仿真花有什么区别?”
语罢又道:“去吧,我约了朋友,他们很快就会到了。”
法厄斯穿着一身军装,黑色的及膝长靴大咧咧踩在泥地里,丝毫不在意那些黄褐色的泥浆。他随手扯了扯衣领,只觉得雨季天气闷热,本就没怎么扣好的衬衫顿时散开了大片,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皱眉道:“约的什么朋友?不是说好了就我们两个出来吗。”
许岑风瞥了眼从来不肯好好穿衣服的法厄斯,伸手帮他拢了拢衬衫衣领:“一些西部的老朋友,你也认识的……衣服穿好。”
法厄斯嗤笑一声,骨子里就野性难驯:“我可不是西部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还要遵守什么雌君守则,这也不能露,那也不能露。”
他说着用指尖在许岑风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触感温热细腻,像极了调戏:“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部下见状纷纷扭过了头去,全当没看见,心中却暗自羡慕首领找了这么一只漂亮且脾性好的雄虫。
许岑风对于法厄斯这种出格举动大部分情况下都采取了放纵态度,见状也没躲避,只是笑看了他一眼:“也是。”
他语罢真的没管了,甚至将法厄斯刚刚拉好的衣领又重新拽了拽,恢复成刚才的样子,这才收回手。
做完这一切,许岑风转身朝着前面走去:“走吧,去前面露营的地方看看食材准备好了没有,否则今天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法厄斯额头的青筋跳了一瞬,这和他想象中的情况一点也不一样,许岑风难道不该吃醋吗?难道不该把他的衣服强行扣好吗?对方就这么任由自己的雌君衣衫不整?!
“该死!”
法厄斯低低咒骂一声,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石块,带着部下大步跟了上去。
许岑风单手插兜站在路口等他,回头一看,就见法厄斯脸色臭臭地跟了上来,衬衫扣得整整齐齐,连脖子根都没露。
许岑风见状丝毫不讶异,仿佛早就料到法厄斯会这么做。他走上前牵住对方的手,见后面跟着一大群护卫队,出声道:“让那些部下找个地方休息吧,密林里很安全,不会出什么事的。”
法厄斯瞥了眼他的动作,面色稍晴,头也不回的对那些部下吩咐道:“你们下去,守在附近,不用跟着了。”
“是,首领!”
这里离霍斯堡很近,而且法厄斯本身就是s级雌虫,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有一拼之力,故而那些部下犹豫一瞬就散开了。
法厄斯眼见他们离开,这才攥住许岑风的手腕,毫无预兆将他拉进了旁边的树林,力道略显粗鲁的将他抵在了树干上,声音低沉不乐:“许岑风——”
许岑风感受到法厄斯极其不爽的心情,不由得笑了笑。他身形一转,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对方反抵在了树干上,薄薄的一层衣服根本挡不住体温,耐心询问道:“怎么了?”
法厄斯幽绿的眼睛盯着他,皱了皱眉:“你就不怕别的雄虫看见占我便宜?”
他指刚才敞开衣服的事。
有时候上位者的心思就是这么复杂,顺着他不行,逆着他也不行。
许岑风闻言敛眸,用指尖随意拨了拨他的领口:“怕,所以让你把衣服穿好。”
法厄斯咬牙切齿的提醒道:“可你刚才把我衣服又重新拉开了!”
这让他觉得许岑风不在乎自己。
许岑风闻言看向他,抬手将法厄斯眼前滑落的一缕红发拨到了耳后,不免有些无奈:“那是因为你不愿意,就像你说的,不用遵守西部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法厄斯闻言噎了一瞬,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许岑风的“道理”给堵回来,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法厄斯还欲再说什么,耳畔却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嘘”字,裹挟着温热的气息和痒意,让他半边脸都一片酥麻:“出来玩就开心一点,嗯?”
许岑风俊秀的脸庞在身后欲颓的夕阳中显得愈发温柔,他说着垂眸吻了法厄斯一下,然后慢慢加深这个吻,刚才还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军雌立刻闷哼一声软了腰身。
法厄斯半阖着眼眸,任由许岑风在自己锁骨耳畔亲吻。他用双臂环住对方的脖子,还有心思想些其他的,用一种挑剔的语气道:“这里风景还不错。”
比霍斯堡的冰天雪地看起来要鲜活许多。
许岑风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法厄斯的扣子,然后继续将炙热的吻落在对方的胸膛上,落下一片羞耻的痕迹,虽然这只雌虫刚才很乖觉的扣上了衣服,但许岑风还是想多一层“保险”。
“无人踏足的地方,风景都是不错的。”
法厄斯呼吸乱了一瞬,脸上有些发烫,尽管因为肤色看不太出来。他掐紧许岑风的后脑,哑声问道:“你不怕被看见吗?”
许岑风笑了笑:“你怕吗?”
法厄斯眉梢微挑:“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
他当然是不怕的,就算许岑风说现在要和他来一发,法厄斯都能坦然接受。
四下无人,他们厮缠了许久。法厄斯仿佛不知道这一片密林曾是他上辈子的埋骨之地,甚至在兴致正浓的时候对许岑风道:“许岑风,以后我们死了就埋在这里吧。”
他呼吸急促,被那一片如火的花海感染得心间门滚烫,用力咬住许岑风柔软的唇瓣,仿佛下一秒就要和他共同死去:“这里也是北部的领地,但是不会下雪,也没那么冷。”
许岑风听见那个“死”字,微不可察顿了顿,随即更温柔的回吻了过去,声音低沉,模糊不清:“法厄斯,你很怕冷吗?”
可你上辈子就是死在一个风雪漫天的战场上,没有那么多鲜花相伴。
法厄斯闭目紧贴着许岑风温热的脸颊,爱死了这样亲密无间门的接触,模棱两可道:“暖和一点也不错。”
他讨厌炎热,但是并不讨厌温暖,任何事和“许岑风”这三个字产生联系之后,都会变得浪漫有所期待,连死亡都不例外。
“那就……埋在这里吧。”
许岑风顿了顿,欣然应允。他搂着法厄斯又吻了一会儿,揉了揉对方蓬松的红色短发,这才将散乱的衣服仔细抚平:“这次好好穿着,别解开了。”
法厄斯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要脸吗?”
都亲肿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当着别的虫解开。
许岑风似笑非笑“嗯”了一声:“这样最好。”
他们整理完毕走出密林,没过多久就见一艘飞行器从远处驶来,缓缓降落在了景区门口,从上面下来了七八名年轻游客。
此时如果有别的雌虫在,一定会忍不住惊叹出声,因为这堆游客里居然有一半都是数量稀少的雄虫,而且其中几名黑发黑眸的虫看起来相当眼熟,都是常常出现在星网上的熟脸。
阿绥眼睛尖,率先看见了许岑风,他背着自己的旅游包兴奋跑了过去:“岑风哥!岑风哥!我在这里!!”
自从上次在郊外失散,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阿绥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想念,连法厄斯凉飕飕的眼刀子都没发现,抱着许岑风的肩膀一个劲晃:“岑风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门我多担心你,生怕你被当成星盗抓了!”
许岑风重遇故人,心中也是高兴的,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笑意:“自从上次分开之后我就去了北部,刚好趁这次旅游,我们可以好好聚聚。”
阿绥闻言正欲说些什么,耳畔就响起了一道意味深长且懒散的声音:“冕下,虽然我能理解您的喜悦,但雄虫与雄虫之间门这么亲密……也是会让虫产生误会的。”
阿绥循声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狭长幽绿的眼眸,不由得被对方周身张扬肆意的气势弄得一怔。他待在南部已久,遇见的都是精致漂亮的雌虫,从来没见过这么野性的面孔,像一把未经打磨的钝刀,保留着最质朴原始的模样。
好凶。
阿绥下意识松开许岑风,往后退了退,像一只不安的小动物。
法厄斯见状胸腔蓦的溢出一阵嗤笑,扭头看向了别处,萨利兰法九成九的雄虫看见他都会吓成这样,也就出了许岑风这么一个例外。
白兰德自然不喜欢看见雄主受欺负,走上前轻轻将阿绥拉了过来,他虽然面带微笑,言语却暗藏机锋:“这么久不见,没想到大首领已经找了雄主,不过您的风采还是一如往昔,没怎么变过。”
法厄斯似笑非笑挑眉:“那是当然,毕竟北部可没你们那么多臭规矩。”
“法厄斯,”
许岑风轻轻叫了他一声,示意不要挑起事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法厄斯闻言淡淡挑眉,终于安静下来。
许岑风的视线落在白兰德身上,走上前和他握了握手,主动打招呼:“白兰德少将,好久不见。”
白兰德对于许岑风这名“军师”印象颇深,他一直觉得对方是自己见过最温和知礼的雄虫,没想到居然会选择北部雌虫当伴侣,还是北部最刺头的一个:“冕下,很高兴与您再次相遇。”
白兰德不期然想起自己当初将阿绥带回帝都,却任由许岑风自生自灭的举动,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许岑风没有任何芥蒂,目光又落在了后方,见一名带着金边眼镜的蓝发男子静静看着自己这边,心中大致有了猜测,下意识开口道:“宴……”
“阿什亚。”
男子忽然开口打断他,主动握住许岑风的手,指尖暗中用力,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冕下,很高兴认识您,我叫阿什亚,这位是我的伴侣伽因。”
西装革履的男子说着微微侧身,露出了站在后面的银发雌虫,对方面容精致,眼尾下方有一颗殷红的泪痣,虽然显得有些阴郁,但自有一番不言不语的风情。
银发红眸,贡赫德拉皇族,八殿下伽因。
许岑风心中明白了什么,笑着点头:“八殿下,您好,我叫许岑风。”
伽因抚肩回礼:“很荣幸认识您,冕下。”
随即没了下文。
阿什亚揽住伽因的腰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我的朋友,这次来好好散心,不用紧张。”
阿什亚是游走在生意场上的精明商人,合作伙伴多如过江之鲫,但能被他称为朋友的倒是不多。
伽因闻言微微颔首,放下了几分戒备,主动对许岑风介绍道:“冕下,直接叫我伽因就好,这位是我的兄长尤斯图,还有他的伴侣路远冕下。”
萨利兰法的皇子虽多,但和八殿下关系最近的就只有七殿下尤斯图,他们两个都是下一任王位的有力竞争者,但因为八殿下伽因患有腿疾,最后只剩了七殿下。
尤斯图和伽因面容肖似,但气质截然不同,因为去年被选为皇储的缘故,比起从前更为稳重了几分,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骨子里的贵气:“冕下,很荣幸认识您。”
“殿下,叫我岑风就好。”
许岑风无论对谁都带着笑意,他语罢看向面色错愕的路远,故意问道:“路远冕下,您怎么不说话?”
路远:“……”
这个骗了他五千块旅游报名费的奸商!!!!
路远一眼就认出了许岑风是当初旅游大巴上的那个导游,他想起自己旅游被坑,路上翻车,被迫穿越,心中怎一个憋屈了得,偏偏四周都是人,还不好发作。
路远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冕下,好久不见,听说这次旅游是你请客?”
许岑风墨色的眼中悄然闪过了一抹笑意,意有所指道:“当然,您可以放心游玩,这次的旅游项目是西部和北部共同开发,我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路远皮笑肉不笑:“希望如此。”
语罢扭过了头去。
游阙和桑亚站在最后面,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们两个的气质很相似,沉默且内敛,只有看见许岑风走来的时候才笑了笑。
许岑风心照不宣地和游阙抱了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找到伴侣了?”
游阙大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对许岑风认真介绍身旁的雌虫:“桑亚,我的伴侣,他和白兰德一样来自南部。”
桑亚很瘦很高,浑身都带着一股子利落劲,灰色的辫子高高扎起成了马尾,眼睛居然是特殊的银色:“冕下,您好。”
“和游阙一样叫我岑风吧,都是朋友,不用客气。”
许岑风和他们挨个打过了招呼,见天色不早,这才道:“你们都饿了吧,观光大巴在前面,我已经安排好了野营,晚上一起烤肉,走吧。”
西部和南部距离索里蒂亚密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路上就吃了点压缩食物,说不饿那是假的,闻言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齐齐上了前面的那辆黄色大巴。
路远皱眉坐在后排,只感觉板凳上长了钉子,怎么坐怎么不得劲,嘀嘀咕咕道:“这车不会又翻了吧。”
尤斯图觉得路远今天十分奇怪,说话掐尖带刺就算了,还老喜欢担心一些没谱的事,斜睨了他一眼:“好好的车,怎么会翻?”
路远挑眉反问:“只要是车就会翻,为什么不可能?”
“冕下,难道您想徒步走进去?”
许岑风走到后座,拎了一箱饮料出来,抽出其中一瓶递给尤斯图,又拿了一瓶递给路远,似笑非笑道:“那您可能得走上两个小时。”
路远把水接过来,多少有些尴尬,自言自语道:“那也比翻车强。”
这句话声音太小,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阿绥坐在后面,闻言耳朵尖动了动,好奇探身问道:“你说什么?”
许岑风拍了他脑袋一下,递过去一瓶橘子汁:“好好坐着,在车上别乱动。”
“哦。”
阿绥闻言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只好坐回了原位。白兰德见他在拧瓶盖,正准备说自己不喝,毕竟阿绥每次有了好吃好喝的总是第一个先给他,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阿绥捧着那瓶开了盖的橘子汁,扭头殷勤递给了身后的阿什亚,眼睛亮晶晶的道:“阿什亚,喝橘子汁。”
普普通通一句话,硬是让他说出了几分难掩言喻的……郑重和孝顺?
白兰德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阿什亚没接,抬手扶了扶眼镜:“你喝吧。”
阿绥追问道:“你真的不喝吗?”
阿什亚摇头。
阿绥见状只好收了回来,从许岑风的箱子里又拿了一瓶橘子汁出来递给白兰德:“白兰德,你喝不喝?”
白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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