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识半学期学完,林曼星还没消化干净,就马不停蹄地进入地狱式总复习。
每天都有随堂小测,上堂课考,下堂课批改出排名。
实验班不再刷人,但天天滚动更新的排名会挂在投影仪供全班参考,林曼星压力陡增,她的成绩忽上忽下很不稳定,进过班级前二十,也当过倒数,
她讨厌离别,可每个想睡睡不着,又静不下心刷题的深夜,都在祈祷高考快点来,快点结束这痛苦的一切。
林曼星不再上补习班了,周末会申请留宿,一个月只回家一次。
高考前一个月,忽然读不进去了,越看越觉得不会的多,心情无比烦躁。
不开心就想回家,她向班主任请假,没参加周五晚自习,放学直接乘车回家。
有个外地别墅要装修,林励阳已经一个月没回家。
家里只有安琪一个人,晚饭弄得很简单,林曼星突然回家,她挎包要出去买菜。
林曼星阻止,“不用啦,随便吃一点就好啦。”
林励阳在家,得听他分析国|际大事,吃饭都不开心。林曼星周末留宿,需要多给一些生活费他不知道,华|尔|街|投|行当日盈亏,倒是清清楚楚,信手拈来。
他不在,饭桌氛围愉快。
电视机不播新闻,播的是八点档的泡沫剧。
看着俊男美女,碗里的清汤面都有滋味了。
“吃点蛋白质补补脑。”安琪夹了一个荷包蛋给她,拨开快要遮住眼睛的刘海,看到前额爆出的几颗青春痘,提醒她要去剪发的话在喉间绕了一圈,变成温柔的关切,“是不是压力很大?其实……考不好也没关系的。家里现在条件好了,你爸也攒了点人脉,以后托托关系,是能给你找一份工作的。星星不要担心,努力过就好。”
十几年的室内装修工作让林励阳积攒下一些人脉,五年前在建材市场租店面,开了一家瓷砖、卫浴用品店。
这两年生意不错,春节回老家都摆流水席,请全村人吃饭。
流水席一天花费两千,要摆一星期,只为彰显他有多能挣钱。
林曼星一学期的补习费也是两千,每次付钱,林励阳要念叨一星期,抱怨花钱也不见她成绩提升。
给女儿花的每一分钱,林励阳都要看见成效,对他有益的成效。这样的期许,林曼星承不住,宁可不要。
“等他比登天还难。我还是自己努力吧。”
“你爸就是嘴硬心软,家里就你一个小孩,肯定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呀。你等着……”安琪转身进屋,不一会,提着两袋礼盒装的‘生命1号’出屋,“马上要高考了,爸爸特意给你买的,我以为你这周要留宿,本来打算明天带去学校给你。”
“这是骗人的。没有用的。”
“爸妈是好意呀。我看过成分表,可能不像广告介绍的那么夸张,至少是和红牛差不多,能提神醒脑的。”
“好吧……”
林曼星提回房间。
滋补品的红色包装如同林励阳的殷切期许,林曼星每拿出一瓶,耳边就会回荡他的声音,‘加十分,喝下去就会加十分’。
她惊慌地合上盖子,放到桌子角落。
林曼星躺到床上,安琪敲门,“星星。明天要不要跟妈妈去庙里拜拜?”
“去吧!”
“叫阿朗吗?”
“好。我会跟他说的。”
次日,普陀寺。
边朗素来对神佛无感,前一天他没答应,只说看情况,林曼星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他到的比她们早。
边朗的奇装怪服很多,今天可能是考虑到安琪在,穿的黑卫衣配浅棕直筒裤。手插兜,竹节般的腕骨露在外,名贵腕表上贴着串看似廉价的玛瑙手链。
他走过来打招呼,“安阿姨。”
安琪挽着他的手,“这个佛珠很有用的,考试那天你可一定要带进考场。”
“放心啦。他一直戴着的,搞不好连洗澡都戴着。”林曼星不是毫无根据地乱猜,她还会偶尔将佛珠落在家里,边朗真是时刻戴着。有次晚自习,他头发湿润,眼中氤氲,一看就是刚洗完澡,手串也是湿的,急匆匆到班级坐下,才拿纸巾擦干手串,擦完又立刻戴上了。
边朗笑,“你特意为我求的,我能不好好对待吗?”
林曼星下颌微扬,“嘻。你当然要这样。这个是我在文殊菩萨那求来的。专门庇佑学业进步的!菩萨看你心意诚,一定会好好庇佑你的。”
“是是是。”
“考好了别忘感谢我噢。”
“好。感谢你。”
“我们进去吧。”安琪打断两个小冤家的拌嘴,推着往寺庙走。
要拜托的事很重要,安琪买了香条,分给两个孩子,让他们进去每个殿都拜一拜,求一求。
到文殊菩萨的殿门口,安琪掏出钱包,往功|德|箱投了一百,双手合十地默念:“请菩萨保佑星星高考顺利。”
“请菩萨保佑边朗高考顺利。”安琪又掏出一百,折叠两次要往箱里塞,边朗伸手阻止,“我的愿望我自己投。比较灵。”
边朗投完。
安琪想想还是投了,“没事。多个人许愿,菩萨就会多注意你。”
林曼星被点醒,掏出一百投进去,“菩萨,菩萨,我也投了噢。我很诚心的。请你一定要保佑我高考高分。唔。不用高分了,正常发挥就好,拜托拜托。”
“叽里呱啦,话还挺多。”
“边老狗!”
安琪回眸,林曼星收声,低下头去。
中午,安琪去大堂听主持诵佛经,林曼星和边朗先去后面的素食餐厅吃饭。
餐厅是自助形式,两人端盘走了一圈,坐到角落。
边朗把限定一人一份的烤松茸推出来,“脑袋不聪明的要多吃点,下个月才能考好。”
林曼星没反驳,轻声道谢后夹到盘里。
边朗皱眉,“心情不好?”
“有点吧。想快点考完。”林曼星抓乱头发,抖腿跺脚,“还有一个月,好烦呀。”
“是啊。快点考完就好了。”
“是吧?你也等不及啦?”林曼星没想到成绩好的也有这种烦恼,紧张情绪缓解一半,把盘里多拿的玉米布丁给他。
“嗯。等不及了。十年了,等得不耐烦了……”
林曼星在给布丁浇炼乳,没听清他声音渐小的后半句,抬眸发出一个疑惑的“啊?”
边朗笑笑不说话,拿起布丁杯,仰头,一口吞进去。
林曼星问:“你保送的事怎么样了?去么?”
边朗摇头,“不去。只能保送数学系。我不喜欢。我要读金融和计算机。”
“二选一?”
“不是。是双学位。同时读。”
“好强。”林曼星头一回听说还有这种读法,惊掉下巴,“唉。成绩好真省事,选择真多。真好呀,你未来都有着落了,我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大学出来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万一工作很不顺心……”
她越说越丧气,声音渐小,嘴角肉眼可见地瘪下去,边朗摆手打断,“有我在。你怕什么。”
“你在顶什么用?”
“当然有。”边朗手掌张开,覆上她脑袋,揉了揉,“想当老师,以后我就投一所私立校,让你当老师。”
林曼星肩膀一抖,瞬间从迷茫中抽离,“不要。”
她态度坚决,边朗脸上的笑僵住。
林曼星拉下他的手,放到桌上,“这样我就是你的下属了,才不要呢。”
“我不会把你当下属。”
“我知道。但是我不要。”
“好啦。就是开个玩笑。”
“嗯……”
或许他是一时兴起说的玩笑话,林曼星却回得格外认真。方才那个瞬间,她脑海里甚至勾勒出他坐在投资人席位上,而她抱着文件坐在台下,四目相对,只剩尴尬的画面。
现在,两人之间只有成绩的差距。
未来,涉及收入、家庭、社会地位,两个人的距离会越拉越远,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但只要工作没关联,她就还有机会和他平等交流。
如果真有为他工作的那天,积攒的十几年友谊即刻烟消云散。
这是林曼星最不想看到的。
六月七日。
一中作为考场,教室都清空了,各处都安了信号屏蔽器,晚上屏蔽器关闭,但信号仍是不好,网络时断时续的。
网络不好,手机成了摆设。
林曼星以为这样就不会好奇去查答案,也有理由不回安琪的微|信,可以认真准备明天的考试。
但她不关心答案,有人关心。
汤鹊愣是用时断时续的破网查出答案,抄在草稿纸上,还问室友想不想核对。
林曼星推说困乏,躲进屋里。
外面在讨论答案,她听不见,心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其实刚出考场,回备用教室的路上,听到旁边有人在讨论题目,就隐隐感觉不对了。
翻滚到熄灯,丁咏珊回房,林曼星也没睡着。
还不如去对答案了。
知道结果,哪怕是坏的,也不会这样辗转难眠。
打定主意,林曼星翻身下床,去外面小客厅找那张草稿纸。
翻了许久没找到,只得放弃。
林曼星去阳台吹风,冷静一会再回房睡觉。
边朗像是和她有什么心灵感应,也在这刻推开门,站到阳台,双手于栏杆交叠,身体前倾,趴在那,歪头朝她笑。
信号不好,林曼星突发奇想地打开手电筒,用摩斯密码和他交流。
这是两人看侦探小说学的。
刚开始是好玩,后来逐渐成为两个人的小秘密。
每次林曼星不开心,边朗就抬手,食指搭在桌面,敲两遍‘happy’。
林曼星用手电筒的闪灯长短打出——
‘sad’
边朗会意地掏手机,调出手电筒回——
‘foconthepresent’
专注当下。
考完的没法更改,只能专注当下。
林曼星还要回,下面巡查的阿姨用超强手电往上照,“谁啊?熄灯还不睡?明天不考试啦?”
两人住的楼层高,阿姨在一楼看不见。
两人收掉手电,后退两步,待钥匙撞击声远去,才探头去看,中庭没人,应该是回值班室休息了。
边朗的手电筒继续闪烁——
‘goodnight’
林曼星怕阿姨杀个回马枪,没再打手电,张大嘴,用夸张的嘴型回了‘晚安’,又摆摆手,转身回屋。
初夏夜空晴朗,月光特别亮。
林曼星没注意身后手电筒仍然在闪。
边朗用手电筒说——
‘honey’
他们都说未成年不可以早|恋,会影响学习。
所以我一直等阿,等阿……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等到考试结束铃响起,就再没什么可以阻止我说喜欢你……
goodnight,honey.
晚安,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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