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母女
秋天转眼即逝。
婧月感觉自己还没吃够桂花糕, 天就冷了下来,只一夜之间,一觉睡醒她就发现自己可以穿棉袄了。
随着月份的增长, 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也越发懒洋洋地不爱出门。每天在翠屏的劝说下, 只在景华宫中走走转转, 增加点运动量就完事, 别的地方哪也不去, 谁说都不动弹,就如猫咪般窝在软榻上, 困倦地蜷成一团。
皇帝都拿她没有办法。
至于其他人担心的生产问题, 怕什么呢她可是有神奇大礼包的女人!
她不出去, 静妃就带着儿子过来陪她, 让大皇子拉她在院子里转转,也算帮她增加运动量。时间久了,大皇子亲眼见证孕腹隆起的过程, 对她的肚子充满好奇, 每次过来都要贴在肚皮上摸摸, 和他的弟弟打招呼,再认真念诗给弟弟听。
这一日, 大皇子独自一人兴冲冲跑了进来。
“兰母妃,兰母妃!”
他跳到婧月面前, 快乐地举起一支梅花让她看, “兰母妃你看,儿臣给您带了梅花!”
“哎, 梅花都开了吗?”
婧月有被惊喜到, 连忙坐起身, 低下头从他手里接过花支,捧起来细细欣赏,看得出大皇子很用心,每个花枝都累累坠着完整漂亮的花朵,红艳艳的很是喜人。
她一边夸夸,一边不忘吩咐青雪青露帮大皇子脱去外衣,让他擦擦汗,再休息一会儿用点热茶点心,再让青露去库房里拿了白瓷瓶来配梅花。
大皇子乖乖应了,自从落水后他格外体虚,怕冷又畏热,稍微动动就是一身汗,照顾不好很容易生病,婧月可不能让他在自己宫里受了凉生病。
仔细擦了汗,摸摸手确认他暖和,婧月这才放下心来招呼他坐下,将水果点心端过来看着他吃。
青露将白瓷瓶取来,婧月将梅花放进瓶里,调整一下高低顺序,摆出一个顺眼的造型,又退后几步欣赏片刻,自觉十分满意。
围观她插花全程的大皇子也立刻捧场,吹捧两句,全方位对她表达赞赏,听得婧月很开心,又亲手投喂了他一块点心。
看着孩子吃掉一碟糕点,拿起帕子替他擦擦脸和手心,拂去沾上的点心碎屑,这才开始问:“枫儿怎么想起去看梅花了?”
“儿臣方才在梅园和二妹妹玩。”大皇子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二妹妹说想摘几支梅花拿给三妹妹看,儿臣就也想给母妃们带几支。”
婧月闻言有些诧异。
二妹妹是齐常在的和宁公主,这没问题。
但是三妹妹?皇后所出的华宁公主?华宁公主刚出生几个月,会看什么梅花呢?
心念一转,她又有些明悟。猜测这是齐常在教导和宁公主的。和宁刚借着华宁公主的光得了一个名字,齐常在借机教导和宁亲近妹妹,凭此让女儿和嫡出公主打好关系也正常。
想明白后,她就没有多问,随口和大皇子继续聊天,“原来是这样,和宁真是个好姐姐呢。”
“枫儿也是好哥哥!”
大皇子骄傲地挺起胸脯,絮絮叨叨和婧月分享他们兄妹间的趣事。说着说着,他忽然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看室内侍立的宫人,见只有青雪和青露在场,这才凑到婧月耳边说道,“儿臣觉得……二妹妹其实没那么喜欢三妹。”
婧月就觉得很正常。
哪个不受宠的庶女会真心喜欢嫡女呢?
一辈子活在对方的阴影下,在宫里活成透明人,终身都是华宁公主的陪衬,谁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一切呢?
婧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大皇子继续说了下去。
“但三妹妹也很可怜啊。”
很可怜?
婧月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内又将这句话过了一遍,这才确认没理解错他的意思,不禁疑惑看他,大皇子就低声跟她解释。
“儿臣听说,三妹妹身体一直不好,生下来就带着病,她的乳母们每天都要喝大量的药,兰母妃,三妹妹她……”
“枫儿。”
婧月摸摸他的脑袋,轻柔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告诫道:“这些话不要说给别人听。”
“儿臣知道,儿臣只说给母妃们听。”大皇子点点头,又仰起脸信赖地看着她。
这孩子。
婧月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再rua一下他的头。
到了月末,一场薄雪飘飘忽忽落了下来,气温逐步走低,这个冬季比往年更加寒冷。宫里碳火供应都有些紧凑起来,位份低不受宠的妃嫔们被迫精打细算节省碳火。好在婧月位份和宠爱都足够,腹中又有龙嗣,少谁的都少不了她的。景华宫里炭盆全天烧着,窗外寒风凛冽,屋里温暖如春。
但婧月对此没感觉,她怀孕后不畏寒只怕热,时常觉得房里热得难受,有时碳火太旺了还要专门吩咐宫人去掉一盆碳火让她凉快凉快。
她的这种反常操作令人忧虑,好在太医和翠屏都说是孕期正常反应,这才让人安心下来。
但周熠不接受这种说法。
他过来时,正好碰见撤下碳火的场景,还以为是她为了节约不敢多烧,当场发火准备将内务府的人处置一遍,无论婧月怎么解释都不行。最后急了,婧月干脆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皇帝下意识将人搂住,感觉温热满怀,怀里人暖和的像个小火炉,这才相信她是真的不怕冷。
女子怀孕竟如此奇妙,他抱着怀里人心想。
又到了过年。
除夕那天,皇后早早起身开始忙碌,她需要安排当日的祭祖、晚上的夜宴、还要接待命妇,颁发年节赏赐,零零总总,从早到晚都不得停歇。往日这些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忙得一整天透不过来气。今年有静妃协理宫务,帮她分担一些,就让她轻松很多,让皇后甚至产生了“有人分担宫务也不错”的想法。
随后这念头就被她瞬间掐死在了萌芽里。
婧月这一天则过得十分惊喜。皇帝知道她思念亲人,一早就特意嘱咐人去接沈家夫人提前进宫,让她先去婧月宫里,到时间了再去皇后那边。
他有意制造惊喜,事先没跟婧月说过此事。大清早她睡得迷迷糊糊被青雪摇醒,说是沈家夫人来了,婧月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意识朦胧地靠在床边盯着青雪看。
青雪无奈,因为时间紧迫不敢耽误,干脆不跟她多解释,只一把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边让青橘替她套上外衣,一边手速飞快替她挽发净面。
婧月睡眼朦胧,好脾气地任由她们摆布。
一直等青露带着沈母站到她的面前,她才意识到方才青雪所说竟是真的,她的母亲真来看她了!?
“娘!”
她瞬间哭着扑了上去,这动作吓得周围一群人心脏骤停,连忙冲上来将人稳住,一边护她一边护她的肚子。
“哎,娘娘小心!”
沈母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张开双手将她接住,又不放心地托住她的肚子,带着人进到内室坐在榻上。
“你这孩子,都要当母亲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沈母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口中出言责备。“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多注重都不为过,像方才那样的动作可千万不能再做了,知道吗?”
“嗯?听见没?”
婧月不理,婧月只专心赖在母亲的怀里。
沈母又说了两句,见她一直没反应,低下头看见她埋在自己怀里不动弹,不禁好笑又无奈,伸手轻轻推了推。
婧月仍然趴住不起。
“娘,我好想你!”她软语撒娇。
沈母眼睛一酸,一时间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娘也想月儿啊,日夜都在想。月儿,你受苦了。”她温热的掌心贴在婧月的头顶,声音微微发颤。
婧月忽然控制不住地趴在母亲肩头抽泣起来。
“娘!”
“妈妈……”
“娘在呢。”
沈母就像哄小时候做了噩梦的女儿一样,将她靠在自己怀里,一遍遍顺着她的背脊,反复重复,“我在,我在呢。”
母亲的怀抱实在太温暖,让婧月忍不住又一次迷迷糊糊睡过去。沈母凝视着她的睡颜,就这样温柔地抱着她,看着她睡。
相见的时间难得,但她实在不忍心将婧月叫醒。
她知道她的女儿在宫里吃了多少苦,传到宫外的只言片语都让她心惊胆战,忧虑万分。
她担心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大冷天跳进冷水里救人会落下病根。
她心疼如珠似宝宠着的孩子,怀着孕被人几次暗害最终流产。
沈父都在为兰嫔盛宠而骄傲得意,因她的再次有孕私底下庆贺了一场。只有沈母暗自伤怀,躲在房间里为她的女儿心疼落泪。
婧月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从母亲怀抱里清醒,她总算是控制住了情绪,拉着母亲说了一会话,又带母亲看了看自己住的景华宫。
时间本就短暂,何况婧月睡觉还耽误了一会儿,两句话没说到,就到了命妇们该去坤宁宫的时间。
婧月不顾阻拦将母亲一路送到景华宫外,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忽然又一次哭了起来,惹得青露青雪连连哄她,扶着她回去。
“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大喜大悲。”
“我知道,我知道……”婧月哽咽着,慢慢收住情绪,靠在榻上出神,忽然她又反应过来,“母亲怎会提前进宫?”
“娘娘终于想起来问啦。”
青露露出笑意,“据夫人说,是陛下特意传旨命她提前进宫的。””哎呦!”一旁的翠屏闻言立刻过来凑趣,“娘娘,奴婢可从未见过陛下这样体贴人呢。”
婧月眉眼里透出笑意,却有些不好意思。“姑姑莫要拿我说笑。”
“这可不是说笑,奴婢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多年,像您一般让陛下上心的,可是头一份呢!”
…………
过了年,天气就一日日暖和起来,但不知为何,本该早就到达的春雨始终不见落下。时间久了,宫外议论纷纷,皇帝的面色也日见忧虑。
婧月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说春雨贵如油,第一轮的水源供应直接决定了农作物的当年收成。若是第一轮水跟不上,后续便很难挽救了。在这个农民靠天吃饭的时代里,这样的后果是极具灾难性的。
又过了几日,怡美人早产生下了一名公主。
皇帝有些失望。
不过怡美人受宠,后期胎又养得好,四公主看起来比三公主康健很多,周熠去看了几次,态度倒是比之前两位公主更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总算早下班了一回,一觉睡到十点钟,爬起来飞快码了一章,啾咪~
? 42、谣言
几日后, 婧月忽然听说皇帝下旨赏赐了景贵人。被这消息震得一脸懵逼。
皇帝前些时日对景贵人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是最厌恶不过了。
如今为何会态度大变?
派人去打听, 才知道原来是楚家在前朝做了贡献,今年开春后雨水迟迟不至, 眼看着灾情近在咫尺, 楚家主动牵头在京城周边凿井修水, 又拉了一群勋贵开仓放粮, 将功劳都献给皇帝,拿出大笔银子用做灾情储备。
大手笔砸钱下来, 皇帝大加赞赏, 几次公开表示对楚家的欣赏, 爱屋及乌下, 连带着对景贵人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
这大概就是氪金玩家独有的魅力光环,谁也逃不过的好感加成。
扒着皇帝几次当舔狗不成的景贵人,突然被皇帝热情对待, 激动到差点哭出来, 终于看到复宠的希望。
在皇帝翻牌子时不禁更加殷勤备至, 放下身段用上曾经不屑一顾的花样,力求让皇帝舒心顺意。
周熠果然最吃这一套。
景贵人也是姿容不俗的娇艳美人, 放下身段后温柔小意殷勤侍奉,让皇帝身心舒畅, 态度也更软和下来, 每个月又能得上一两次侍寝的机会了。
不算得宠,但这已经让经历过谷底的景贵人心满意足, 庆幸至极。私下里更加努力地尝试助孕方子, 频繁让家族帮忙打探求子秘方, 以求抓住机会怀上一胎。
没儿子也行,有个女儿也比没有好。
之前那段难堪的日子她受够了。
她的动作太频繁,时间长了,消息难免走漏出去,很快,景贵人求子心切打探偏方的传闻就满天飞,连周熠都有所听闻,但听之任之,对此毫不在意。
他从不理会妃嫔们这类小动作,偏方有效也好,他也想要个儿子。
后宫妃嫔也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坐等景贵人的成果,想看看她乱七八糟的秘方到底管不管用。
她们也想要儿子来着,比皇帝更着急。
婧月也没理会这些,她这胎已经八个多月了,怡美人早产后,景华宫上下就绷起心神,稳婆嬷嬷也已经准备好,都是沈家费心查过底细确保没有问题的人选,产房也收拾出来,青露亲自监督每天洗换整理,做好她随时生产的准备。
她安稳的养胎生活在月末一个深夜里被打破了。
半夜,忽然有一道流光拖曳着长尾自东北方而来,划破夜空后投入远山中消失不见。
守夜的宫人们注意到空中不正常的光亮,纷纷抬头看去,见了都被吓了一跳。
早早睡下的婧月被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吵醒,问清发生什么后立刻清醒过来,瞥了一眼自己的存档位,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那可是扫把星。
扫把星在古代可是灾祸的代名词,每次出现都会引起大面积的心理恐慌,尤其是在春雨迟迟不至的当下。明日一早各类谣言猜测必然甚嚣尘上,如今宫里只剩自己一个孕妇,不知会不会有人将自身牵扯进来。
她从不低估人心的恶意。
对青露和青雪简单交代了几句,命她们出去安抚宫人,景华宫上下都谨言慎行,她躺下继续睡。
大不了读档重来,再多的问题都等她睡醒再说。
另一边,景贵人也被宫人说话声吵醒了,今夜刚好是她侍寝,半夜回来刚睡下又被惊醒,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寻香?”她一把撩起床帐向外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吵什么呢?”
寻香是她贴身宫女的名字。
“哎呀,小主您醒了?”
寻香提着裙摆闻声慌忙过来,向她解释道,“刚才天边忽然亮了一下,大家就都被惊醒了,守夜的人说是、是……”
她迟疑着不敢说。
“是什么?”景贵人不耐。
“是有扫把星出现了!”寻香低声说道。
“什么?”她一怔,口中重复这,“扫把星?”
“是。”寻香点点头,生怕她不信,连忙又说了一个宫女名字增加可信度。
“奴婢刚刚问了小萍,她负责今夜值守的,说看得清楚,有一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就像个扫把,从东北方向一路划下来。”
“这都什么事。怎么会有扫把星呢?”景贵人听了也睡不着了,从床上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出门。见院里乱糟糟的,宫人们都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夜空讨论这事,名为小萍的守夜宫女在人群中比划着,时不时又伸手指向空中。
景贵人顺着小萍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不由一愣。
“你确定是那个方向落下来的?”她出声问道。
“小主?”小萍闻声转头,看见是她,吓得立刻跪下来行礼,垂头回答道,“回小主的话,奴婢看得真真的,确实是从东北方落下来的。”
“东北方……”
景贵人转头又盯着这个方向看了片刻,忽然露出笑容,猛地一拍手,“东北方好啊,赏!”
众人:???
“小主?”寻香看看不知所措的小萍,疑惑地看她试图确认。
“看什么,给赏。没事就散了吧。”
景贵人心情颇好,也不多说,挥挥手就回了房里,进门时又唤了自己的大宫女一声,“寻香,你跟我进来。”
“是!”寻香连忙随手塞了小萍一把碎银子,然后立刻跟上。
两人一起进了内室,寻香会意地将房门关好,走到景贵人面前垂头静立,景贵人又让她上前一些,压低声音吩咐道,“天一亮开了宫门你就去,再替我送封信给父亲,让他尽快……”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低不可闻。
“小主,这能行吗?”听着她的吩咐,寻香越想越觉得不靠谱,迟疑着劝了她一句,“事关皇嗣,您是不是再考虑……”
“住嘴!让你去就快去!”景贵人眼睛一瞪,不悦斥她。
“是……”见她动怒,寻香立刻应下。天刚蒙蒙亮,怀里就揣着信匆匆去找了一名出宫办事的宫人,让他带了送出去。
等到婧月起身时,关于扫把星的各种传闻猜测都冒了出来,有说凶星降世的,有说天象示警必有大灾的,宫内外纷纷扰扰,说法层出不穷。
到了晚上,又有新的说法出现了,而不出婧月所料,果然有人攀扯上她,以她居住的景华宫在东北方为由,认定她腹中孩子是凶星降世。
就离谱。
居住在东北方向的人可不少,就她腹中孩子是凶星?
这种说法实在太牵强,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婧月也静待后续。不过几日,这种说法竟越传越广,不经意间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等皇帝察觉出不对,已经到了无法压制难以收场的地步了。
周熠感觉自己被人挑衅了,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彻查此事,又为此专门来了一趟景华宫,让婧月别担心,自己定会为她做主。
可是不久后,他态度又变得犹豫不定起来。
没办法,越查越心惊,他原本以为这次传言只是后宫争风吃醋形成的,不想一查之下竟牵扯出了好几家勋贵家族,势力连绵成片。楚家牵头,孙氏、陈氏、马氏等多个家族暗中参与、推波助澜,才让一?婲个离谱牵强的传言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婧月腹中的孩子,竟惹得这么多世家联手对付?
周熠从来不知,这些世家还有这么齐心协力的时刻,就这么见不得非勋贵家族的妃嫔给他生孩子?
一群失心疯的蠢货。
他冷笑一声,合上了沐云送来的情报,心里暗暗记下了这笔账。但哪怕脑内瞬间浮现出一万种收拾他们的方法,现在也暂时动不得。
多家勋贵联手合作,这股力量想要成事挺难。但在关键时刻坏事还是很容易的。如今旱灾近在眼前,又有扫把星临世,正是人心浮动全力求稳的时候,就算有再大的问题,也要过了眼下这一关才好处理。
这也是勋贵世家敢跳出来给他添堵的原因,算准了皇帝一时半会儿不敢对他们动手。
反正不会当场去世,不如趁机搏一搏。
沉吟片刻,周熠打定主意,命人传旨,召法师进宫诵经做法,镇压邪祟,又以法事期间人多眼杂,用安心养胎,不受惊扰为理由,令兰嫔闭宫修养。
婧月接到旨意时都被他气笑了。这就是他说的不用担心,会替她做主?
狗男人。
旨意里敷衍了事的意思十分明显,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都看得懂。好好的召法师诵经做什么法呢?哪来的邪祟需要镇压?
说谁是邪祟呢?
周熠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等于默认了那个传言,给婧月本就不利的处境雪上加霜。于是,后宫风向瞬间就变了,连景华宫的宫人看向婧月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所谓的闭宫修养,在后宫众人看来就如同禁足,只是顾忌她的颜面,换了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侍卫赶来,将景华宫包前后围了起来,说是法师进宫后人多眼杂,为保证兰嫔不受冲撞特来护卫。
话说得好听,但在众人看来,更是兰嫔腹中怀着邪祟的证明。
宫人们一时惊疑不定。
景贵人都被这场面惊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捏造的一条传言效果会这么好,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变本加厉地命寻香出去散播谣言,连兰嫔妖邪附体,入宫就为了迷惑君心、断绝皇家子嗣的话都捏造出来了。
周熠将她的这些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对她更加嫌恶,杀心顿起,暗中加快了对朝局的布置,只等局势稳定下来就把他们一锅端掉。
心中主意已定,他就见苏林恩脚步匆匆进来,说事兰嫔想要见他。
“兰嫔?”
周熠有些惊异,在他的印象里婧月始终是安静不争的,连送汤水点心的事都很少做,更少来乾清宫找他,如今竟然主动说要见他?想想自己之前传下去的旨意,他心中明悟,想了想,就起身向外走,“那走吧,去景华宫。”
“是。”
苏林恩将他的态度看得清楚,闻言立刻出去安排。
到了景华宫,看着被侍卫们团团围住的宫殿,周熠在门口打量一眼,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婧月正在房里端坐着等他,见到他来,定定凝视了他片刻,手臂撑在座椅扶手上用力,试图起身。
她有孕后用大礼包里的药物调养身体,又有意控制饮食,此时身材并没有太多变化,仍然娇小纤细,只有腹部高高隆起。八个多月的孕肚,在她身材衬托下看着格外惊人。
“小心,别行礼了。你怎么一个人坐这?”皇帝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温声问道。
“青雪和青露都去忙了。”站稳后,婧月抽身后退一步,冷淡答道,“今日景华宫里的人都跑光了,只剩青露她们,难免格外忙碌些。”
“跑光了?”周熠皱眉,“谁给他们的胆子?”
“这本是人之常情,谁愿意和邪祟同住呢?”婧月答道。
“邪祟?”皇帝忽然反应过来,就有些不悦,“兰嫔,你在怨朕?”
“臣妾不敢。”婧月垂下了眼,再没说话。
周熠也没出声。
沉默良久,他缓缓解释道,“宫内外传言甚多,你如今月份大了,不便多生枝节,所以朕命侍卫保护你,有什么事,等你生产完再说。”
婧月:???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哦。
“不便多生枝节?那孩子怎么办,您打算让您的孩子背着邪祟的名头出生吗?”
“天家子孙,谁敢胡乱嚼舌。”周熠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驳一句,随后眉头拧得更紧,“以后澄清就是了。”
婧月一时无语。
听听,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谣言最关键就在它形成的那一刻,若不能第一时间将其压制或澄清,那伤害就永远存在了。
若不及时澄清,她的孩子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邪祟的污名。
迟来的澄清有谁会在意呢?
皇帝不懂这个道理吗?他真没有别的办法为孩子及时洗清恶名吗?
他当然知道,他当然有,只是不在意罢了。
如今这种方式最为省事省心。
只会损伤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疑似女孩的孩子名声。
他对婧月有几分关心看重,对她腹中的孩子也多了些偏爱期待。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并不值得他过多为孩子的名声费心,在他看来,承诺“事后澄清”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限度补偿。
“月儿,你素来是懂事的,现在安心养胎即可,不要胡闹了。”
胡闹?
婧月深吸一口气,试图将火气压下去。
抬眼再看看眼前神色不耐的皇帝。
不行了,根本忍不住。
看了眼旁边的存档位,婧月忽然迈步走到皇帝面前。
“陛下。”
周熠疑惑地直视着她。
婧月冲他一笑,随后啪啪两声,抬手就在他脸上甩了两个耳光。
声音清脆,手感极佳。
“人渣!”
“!”
周熠万万没想到她会干出这般失心疯的事,一时呆在原地失去了反应能力,捂着脸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
婧月毫不迟疑点开了系统读档界面。
选择读档。
读档成功!
作者有话说:
打完就跑真开心!
祝大家中秋节、教师节快乐嗷!
? 43、产子
回到月初的存档点, 怡美人刚生产结束的时候。
婧月从床上坐起来,搓搓手指,脸上还带着笑意, 回忆着皇帝最后震惊懵逼不可置信的表情,心情十分舒畅。
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但一直没有做过。
倒不是别的原因, 只是她想尽量削弱世界的游戏感, 让自己有更真实的生活体验。
读档是最逆天的金手指, 拥有这样的金手指,她本可以过得更加随心所欲, 无聊了把皇帝杀几遍取乐都没有关系。反正爽完直接读档, 一切快乐都只属于自己, 不会造成任何后果。
但这真是好事吗?婧月不这么觉得。
无限制的存读档会将人的道德感削弱到最薄弱的程度。让她做事逐渐无所顾忌, 毫无界限。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没有关系,哪怕毁灭世界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一键读档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若这真是一场游戏也就罢了, 想怎么玩都可以。
但问题就是太真实了, 这不是真正的游戏, 其他人也并不是数据生成的npc。
婧月给自己设下了一条底线,无论怎样把世界当游戏, 但绝不能把人当npc看待。
他们绝不是npc。
她不能小看任何人的智慧,也不可以低估人类对异类的敏锐直觉。如果一直怀着高高在上的玩家心态, 必然会死得很惨, 读档都救不了的那种。
她与其他人本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是玩家和npc从心理上的本质差别, 始终存在着可以无限刷本、无限读档带来的从容随意感。哪怕她刻意低调也装不出那种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的姿态。
她知道别人能看出来她的这种奇怪心态, 如果她再高调肆意一些,那种异常感就更强烈。别人猜不到她的底气在哪,但必然会好奇的。这种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如果你能随心所欲把一个人按在地上殴打,事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你还能守住理智管好自己的负面情绪吗?如果你能轻易制造一场杀戮,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你还能维持自己的道德底线吗?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做得多了,谁能守住自己的人性和本性呢。婧月没把握,所以她绝不会轻易尝试。
这次不算,这次只能怪皇帝太欠打了。
婧月在脑内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快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说,这种事情干起来真的非常解压,怀孕后的各种烦躁情绪都随着这两巴掌宣泄出去。
神清气爽起身,婧月在青雪陪伴下出门,到院子里随意走了走,专心思考这次事件的破局方法。
要不自己也早产一下,避开之后的扫把星流言?她这样想着,犹豫着伸手摸摸肚子,又有点不舍得,早产毕竟对孩子不好,能在肚子里多留一天是一天,这只能当做最后无法可想的下下策。
算了,首先要查出流言的传播者是谁,能让皇帝态度大变,背后势力恐怕不小。
要知道,相比其他妃嫔,周熠对她还是不错的。
皇帝重男轻女的厉害,看看后宫众人产下公主后的待遇。齐常在就不说了,皇后的嫡公主他都不理会,怡美人产女后更连晋位都没有。
而婧月被扣上了怀女胎的谣言之后,周熠仍然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的胎。这态度就很难得。
除此之外,周熠表面温柔多情,实际上最是傲慢自我,对待后宫女人们不高兴的时候通常一句话都懒得说,生气了一点脸面都不会留。
可他方才明显表现出了不悦不耐烦的情绪,却还能压住火气继续和婧月解释。虽然说的都是火上浇油的狗言狗语,但不能否认他对婧月的不同。
既然他对自己表现这般偏爱,会是什么原因让他最终选择放弃自己腹中的孩子呢?
婧月摸摸下巴。首先将景贵人列为第一嫌疑人。
短时间内将一条流言散播到这种程度,所耗费的人手财富都不一个小数目,还需要有一定的群众信任度,否则说出来的话也没人信。如今宫里符合条件的就是背靠楚家的景贵人了。
并且近期婧月能感觉到景贵人对自身的恶意,出手的动机也有。
楚家本就是根深蒂固的老牌勋贵家族,当年有着从龙之功,经过数代经营,发展成了不可小觑的庞然大物。这段时间借着春旱送钱送粮,挖渠凿井,在民众阶层口碑也很是不错。没错,条件都对上了。
婧月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让青露找人送出宫,找沈家帮忙调查楚氏。
她的信件直接送到了大伯的手里,大伯没问原因,立刻着手准备,从楚家发迹一直到近期动向,列出一份明细送到了婧月的手上。
拿到厚厚一摞资料时,婧月不禁惊叹,暗自赞美自家大伯的工作能力。一张张仔细看过后,她对楚家整体情况有了了解,形成了初步的计划。
比如,楚家祖籍和发迹地点都在东北方。
再比如,楚家这次这么积极的邀买人心,兴修水利,动机可能并不单纯。
据大伯调查,几个勋贵家族有不少人在外任职,之前应当做过不少贪污公款倒卖储粮的事,因此今年有春旱迹象时感到万分紧张,生怕罪行暴露。
几家所谓的“开仓放粮、修渠凿井“都是为了掩盖罪行演出的一场好戏。借着放出自家陈粮救济百姓的机会,趁机暗中转移大量粮食填入粮库,弥补窟窿。
修渠凿井捐献钱款也是一样的,又能博取好名声,又能暗中操作转移钱款,暗中填平公账上的窟窿。这样一来,哪怕旱情真的出现,也不怕皇帝查了。
看完之后,婧月若有所思,又让青露传信给大伯,让大伯长期关注着楚家。
时间又到天降扫把星的那一夜。
这次婧月提前派人看着长春宫,夜间人多眼杂混在人群里,听清了景贵人和守夜宫女的对话。
婧月就知道没冤枉了景贵人。
第二日传言又起,大伯第一时间传信进宫,告知她关于楚家的异动,着重点出今日早朝过后几家聚会之事。
此时婧月也明白了周熠的顾虑,若只是楚氏一族捣鬼,收拾起来并不费劲,但几个家族联合起来,想要一锅端就要多费一些功夫了。
而他们挑选的时机也很好,正值春旱又有扫把星临世,正是人心浮动惶恐不安的时候,几大家族有开仓放粮修渠凿井的善事在先,虽然他们将功劳推在皇帝身上,但他们自身的名声也大幅度改善。若此时把他们逼急了,必然会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
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看皇帝不爽,反正那一巴掌没冤枉了他,婧月暗想。
流言如同上一轮般越演越烈,命她闭宫修养的旨意送了过来,这次婧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乖乖待在宫里静养,一直等到次月初,万众期待的春雨才终于落下。
窗外欢呼声不断,每个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婧月也跟着宫人一起望着外面的甘霖,此时她的胎已经满九个月。
确实是好日子,挺合适的。她也笑了起来,认真将降雨的时刻记在笔记本上。
选择读档。
读档成功!
……
从床上坐起身,又在心里默过一遍自己的计划,确认没有疏漏后,她打开物品栏,将上次没用完的假孕药粉取了出来。
根据笔记本上写下的侍寝记录,景贵人的侍寝次数少得可怜,最近的一次便是扫把星出现的那一日了。
这时间最巧妙不过了。婧月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又一次写信命青露送出去,以宫里景贵人对自己充满恶意为由,提醒大伯注意楚家的动向。
大伯答应下来。
婧月将药粉扑在自己的手帕上,提前一日去路上偶遇景贵人,说话间手帕一拂,香气随着粉末飞出,呛得景贵人打了一个喷嚏。
婧月白眼一翻,顺势转头就走,只留下景贵人一个暗自恼恨。
第二日景贵人侍寝。
当夜扫把星出现,景贵人仍然送信制造了流言,多家联手推动,皇帝下旨命她闭门不出。
婧月这次“病倒”了,一个人躲在宫里不哭不闹,哀哀戚戚暗自神伤,惹得周熠对她更加怜惜,跑过来看望她一次,让她放宽心,承诺一定会第一时间为她澄清事实,一定会抓出凶手为她出气。
婧月看着他的脸,回忆起上次两巴掌的快乐,面上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嗯,臣妾相信陛下。”她轻声说道。
“月儿……”周熠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一时被震住,内心第一次出现了愧疚感。忍不住握住婧月的手,认真向她承诺,“你放心,朕绝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受这种委屈。”
“陛下!”
婧月闻言瞬间动容,依恋地俯身埋进他的怀里。皇帝伸手揽住她,手掌环在她的腹部,感受着孩子在他的手心里微微一动,心下一片柔软,温声说道。“是朕不好,让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不,您别这么说。”婧月在他的怀里蹭蹭,“只要陛下在这,妾就不觉得委屈。”
周熠摸摸她的长发,柔声道,“好,朕就在这里陪着你。”
二人相拥而眠,气氛格外温馨。
次月初,婧月身体更加“不好”了,已经到起不了床的地步,这让周熠十分忧虑,每天一下朝就到景华宫里坐着陪她,看着她越发苍白消瘦的模样,忍不住提前出手警告了楚氏等家族,并派人去引导压制流言。
皇帝对她这样重视,竟完全没有受到流言影响,宫外几个家族受到警告后不禁顾虑,也不敢将事情做绝,反正兰嫔这胎已经成功受影响,便乖乖收手。沈家见状,也立刻派出人手引导话题,几方联合起来,流言瞬间压制了下去,婧月的处境立刻好转。
但婧月不管这么多,依然按照原计划行事。算着时间服下了速产药、无痛分娩丹,“艰难”生产到降雨的那一刻,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周熠站在她的产房外面,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无论太后皇后怎么劝都不肯走,守到天色将暗,满心忧虑,正愣怔出神时,忽然感觉额上一凉,下意识抬头看去,又有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雨水?
“陛下!下雨了,陛下!”一边守着的苏林恩率先反应过来,狂喜喊他。
居然下雨了?
周熠伸出手接住雨滴,豁然起身准备说什么。
“哇!!”
忽然间孩子的哭声响起,将皇帝未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产房门被人哐地推开,一名宫女跌跌撞撞冲出来,满脸喜色。
“陛下大喜!”
“陛下!兰嫔娘娘产下了一名皇子,母子平安!恭喜陛下!”
“!”
周熠瞬间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那名宫女,又惊又喜,“确定是皇子?”
“对!是皇子!恭喜陛下!”
“皇子!朕又有儿子了?”
周熠被这双重惊喜震到恍惚,忍不住又一次抬头向上看去,闻着湿润的雨水气息,听着耳边宫人的欢呼,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最后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啊!月儿果真是朕的福星!是我大周的福星啊!赏!今日通通有赏!”
太后和皇后也被这双重惊喜震住,失态地站起身来,太后脸上同样是控制不住的欣喜笑容,拉着翠风的手一叠声的夸奖婧月。
皇后则抬头看看雨,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内心有几分酸涩。她知道,从今日起,兰嫔的地位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谁都动不了她了。
她怎么这么有福气呢?
莫非世上真有天命所归这一说?
作者有话说:
妈呀,这章真难写,但我让婧月成功生下来啦!啾咪大家。
对了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差点忘记!
接下来婧月要封妃了,皇帝准备给她换个封号,但作者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合适的,皇帝陛下就很愁,快,大家帮我一起想想看【乖巧坐等】
? 44、豆豆
乐完之后, 周熠不顾产房污秽就想冲进去看婧月。
一群人连忙阻拦,好说歹说都没能拦住他,最后还是太后动手把他拉住了, 让皇帝站在外间等候,太后亲自带着皇后进去看, 见婧月还清醒着, 问过婧月的身体状况, 指挥宫人们将婧月和二皇子收拾好, 裹上被子才让焦急等待的皇帝进来看了一眼。
“月儿,辛苦你了。”
周熠心情愉悦地低头看看新鲜出炉的二皇子, 又走到床边怜惜地看着婧月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孩子很好, 你给朕生了个福娃娃。”
“陛下……”
婧月低低喊了他一声, 看着虚弱万分, 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但她其实感觉还好,这番表现完全依靠药物作用。
“乖,你好好休息。”
周熠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亲手替她拭去额上汗水, 掖掖被角, 又稀罕了一会儿宝贝儿子,这才心满意足笑着出去。
婧月也偏头看了孩子一眼, 顾不得多说就沉沉睡去。
她其实全程没受什么罪。系统出品的药物非常给力,除了一开始疼了一阵, 药物起效之后就没感觉了, 孕育和生产对身体的损伤也被削弱到最小,修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但她当然不能这样表现出来, 这一胎怀得这么艰难曲折, 生产之前又“病”了许久, 要是还能轻松生下来,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了。
不仅如此,她还必须在这场生产中“伤到身体”,之后难以有孕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引起皇帝的怜爱,让自己和儿子未来的生活更有保障。才能让嫉妒到冒火的后宫众人心态平衡一点,容需她继续在宫里生存下去,否则连皇后都要看她不顺眼了。
婧月为此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在系统里兑换了药物,生产后趁着忙乱吃了下去,这才安心躺平。后续的事不需要多管,只要太医一把脉,就能诊断出她想要的结果。
皇帝太后三人出了产房之后并没有离开,坐在外间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
牟太医一直在外面等着,听见青露喊他立刻进去,把了脉就叹着气起身,悄声退出去向皇帝禀报,说兰嫔娘娘在这场孕事中受损太过,元气大伤,只能长期修养着,之后难以有孕了。
“怎会这样?朕方才进去看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周熠面色难看极了,满怀欣喜都被太医这番话冲散。
“臣……”牟太医一时语塞。要是你能看出来,还要我们医生做什么呢?
当然,周熠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质疑牟太医医术的意思,婧月这胎从一开始就不好,后期又没能好好调养,他其实早有了心理准备的。
周熠想着,心里升起对婧月的怜惜,还有对楚氏一族浓重的杀机。
都是楚氏的错!若不是他们生事,月儿怎会受这种罪,以至于生产如此艰难。
“先去开了方子,让兰嫔好好养着吧。唉,可怜见的,她真是受了大罪了。”见皇帝不说话,太后便开口说道,她一直挺喜欢婧月的,如今也替婧月感到难过,向太医仔细询问了后期调养方法,问还有没有养好的可能性。
牟太医不敢把话说死,只模棱两可回答着。太后详细问了一遍,听出了他不敢说的话,又叹息一声,让翠屏继续留在景华宫伺候着,照顾婧月和二皇子。
能跟在自带祥瑞光环的皇子身边,翠屏当然非常乐意,万分欣喜地应了下来。
“唉,好在孩子没事,也是难为她了。”
皇后坐在旁边,随着太后长吁短叹,时不时应和一声,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携甘霖降世的二皇子对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尤其在她接连生女儿,伤了身体暂时不能有孕的情况下,对祥瑞降世的二皇子感情复杂。
一方面,皇后感念于婧月曾经表现出来的善意,华宁公主能平安出生多亏了对方送来的方子。但另一方面,她又实在嫉妒婧月的好运,嫉妒她生了这样有福气的儿子。
若二皇子是她的孩子该多好。
皇后心想,但她也知道不可能。皇帝对婧月正是满心怜爱愧疚,不知如何哄慰才好的时候,绝对不会同意她把二皇子抱走的。
还是要自己生一个才行。皇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垂眸思考。
皇帝没注意皇后的异样,他正在和太后商量封婧月为妃的事。
“朕上次就想直接晋月儿为妃的,但想着月儿入宫时间短,稳妥起见委屈她暂居嫔位,如今她又立下大功,妃位实是理所应当。”周熠说着,又高兴起来。“她心情不好,朕现在下旨晋她为妃,她应该能高兴一点吧?”
“兰嫔她确实值得一个妃位。但是,现在下旨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太后沉吟着问道。
“好像也是。”
周熠想了想,同意了太后的话,坐不住地站起身来,“不能这样草率的晋位,朕要给她重新想个封号才行。对了,还有朕的福娃娃,母后,朕先走一步,等拟好名字了您帮朕一起挑!”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许久没见皇帝这幅模样,太后不禁哑然失笑,伸手向着皇帝远去的背影点了点。“皇后你瞧瞧,皇帝怕不是高兴傻了。”
皇后抿唇笑了一下,没心情附和。
太后见状转头看了看她,猜出了她的想法,笑容逐渐收敛,轻叹一声,拉着皇后一齐向外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安慰她,“放宽心,你也会有的。”
“是,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太后又拍拍她的手臂,嘱咐几句后转身上了轿辇。
皇后站在原地恭送太后离去,站了良久才在静容搀扶下起身。
“娘娘?”静容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皇后摇摇头,“走吧,还有的忙呢。”
周熠命礼部连夜拟出婧月新封号和二皇子的名字。第二日一早就有旨意下达,晋婧月为妃,改封号“熙”,封妃礼待出月后举行。
二皇子定名为“沐”。
熙妃,敬德光明曰熙。婧月对此十分满意,这可比之前的兰字好太多了,吉利又贵重,也直白表现出婧月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
孩子的名字也不错,沐这个字,比大皇子的枫要好很多,更带有光明润泽,生机繁盛之意,正与二皇子甘霖降世的出生十分相合。
婧月躺在床上谢了恩,看着青露笑容满面将传旨宫人送走,又让翠屏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枕边静静地看着。孩子睡得正香,她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幼崽的鼻尖。
“沐儿,你要快点长大哦。”
等你长大,你娘我就熬出头了。
看了一会儿,小婴儿在娘亲的注视下睡得极香,婧月看着也觉得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在孩子旁边躺下,靠着孩子的襁褓睡熟过去。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她们两个均匀的呼吸声。
翠屏和青露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安静看着一大一小睡颜,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慈祥姨母笑。但孩子实在太小,睡在婧月旁边有些不放心,翠屏又悄悄上前将孩子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小床上。
沐儿哼唧一声,微微动了动。
青露连忙过来帮忙,两人哄着孩子,翠屏低声问她,“娘娘知道了吗?”
“没有,我们没敢说。”青露知道她问得是什么事,动作一顿,神色有些黯然,“等娘娘身体养好再说吧。”
“唉。”
翠屏叹息一声,低头看看手里不安分乱动的幼崽,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小殿下,您可要快点长大,以后好好保护您的母妃。”
“毕竟。”她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您可是娘娘唯一的孩子了……”
小沐儿听不懂,他张张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又睡了过去。
婧月给沐儿起了一个小名,叫做豆豆,她觉得很形象,春日里的小家伙,可不就是个豆豆吗?
本来打算叫他苗苗的,春季的一株小禾苗。
但翠屏青露青雪都说不行,皇帝也坚决不同意,她这才退求其次,喊上了豆豆。
豆豆就豆豆吧,周熠依了她,总比苗苗好些。
豆豆的洗三礼大办了一场。
周熠亲手抱着孩子四处乱转,恨不得给全天下人展示。乐滋滋地抱着儿子,听着周围人皇亲国戚们不带重样的彩虹屁,感觉更加快乐。赏赐如流水般送到景华宫里。
婧月躺在房里,听宫人们转述前面的热闹,听说孩子被皇帝抱着让人各种看,心疼地不行,恨不得冲出去把豆豆抱回来。
孩子还小呢,哪能经受住这样的场面呢?
翠屏在现场也是同样的感受,她一直陪在皇帝身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以皇子饿了需要喂奶为由,终于把孩子抢了回来。
“豆豆?怎么样?豆豆哭了没?”
婧月坐在床上翘首以盼,看见孩子终于被抱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几人将小豆豆放在床上仔细检查一番,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小殿下可真乖,被一群人看了那么久都不哭不闹的。”
翠屏把孩子轻柔地捧起,开始日常夸夸。
“那是。”婧月也觉得自家崽哪哪都好,“不愧是我的宝宝!”
被夸奖的豆豆宝宝动了动小手,动动嘴,又睡了过去。
婧月坐月子看娃,孩子有奶嬷嬷、翠屏和宫人们看着,饿了有人喂,哭了有人哄,她只负责和高高兴兴干干净净的可爱孩子培养感情。
回忆起现代生活中听过的新手妈妈的生活,婧月第一次意识到了旧社会的好处。
不用自己带娃实在是太好了!
喂好哄好的人类幼崽是世间萌物,让婧月怎么看都看不够,心情不好的时候,把孩子往怀里一抱就被他立刻治愈了。
有软糯糯的幼崽抱着,谁还能想得起别的烦心事呢?
婧月坐月子吸娃的日常生活岁月静好,皇帝在前朝的日常则是腥风血雨。
春雨过后,惶惶不安的民众们立刻放下心来,各自下地抢救农作物。民心既定,憋屈良久的周熠就忍耐不住立刻动了手,命人抛出准备好的罪证,将楚家围了起来。
只是一夜之间,烜赫一时的楚氏就黯然落幕,抓得抓贬得贬,连景贵人也被皇帝随便找理由夺了封号,无论她再如何哭闹都不做理会。
收到皇帝警告后,孙氏陈氏几家看着楚氏的惨状心有戚戚,但谁也没有帮忙的意思,甚至还将罪证都往楚家那边推了推,试图撇清关系。皇帝冷眼看着,没有阻止。
没办法,曾经开国勋贵就剩这几家了,一网打尽不太现实,容易被人说三道四,只能拿跳得最欢的楚氏开刀,剩下几家敲打一下就轻轻放过。
反正剩下的都已经落魄,经此一事后更是元气大伤,不足为虑。周熠意气风发地这样想。
携甘霖降世的皇子让他得了不少好处,一个出生祥瑞的孩子,是孩子他爹天命所归的最有力证明。这才是周熠对豆豆的出生如此欣喜的原因。
接下来,周熠对婧月母子可谓是呵护备至。每天都要过来看看豆豆,忙得实在没空,也要向宫人们问问豆豆今日的情况,听完了才安心去睡。
可谓是简在帝心,隆宠至极,连宫外民众都听说了熙妃娘娘的盛宠轶事。
楚贵人住在冷清的长春宫里,冷眼看着婧月母子的风光隆宠,心里嫉恨到了扭曲的地步。
“熙妃、好一个熙妃……”她喃喃说着。“为什么这都不死,为什么那么好命……”
她抬手准备摔一只杯子解解气,不料刚刚起身头就一晕,踉跄了一下,陪在身边的寻香见状立刻扶了她一把。
“小主!您慢些。”
寻香小心翼翼扶着她在椅子上坐好,跪在她的脚边劝说道,“小主,您还是找太医看一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太医?”楚贵人坐下缓了口气,闻言冷笑一声,“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哪还有太医愿意上门?”
“奴婢还有些银子,去太医院打点一番,总能请来的。”寻香抬头看她,压低声音劝道,“小主,您这个月小日子没来,奴婢想着您会不会是有了……”
“?!”
“什么?”
楚贵人忽然愣住,怔怔看她片刻,忽然也急切起来,“你说得对!有可能,快去,快给我请太医去!”
“是!奴婢这就去。”寻香一骨碌爬起来,抓起荷包小跑出门。
楚贵人看着她的背影,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摸着肚子,心下忐忑不安,“若真的有孕了,陛下就一定愿意见我了,爹爹娘亲他们也就有救了……”
她低声念叨着,泪珠颗颗滚落下来,殷切期盼太医的到来。
寻香知道她心急,跑得飞快,银子砸出去之后太医也愿意配合,不久就随她赶到,一番诊断后,得出楚贵人有孕的结果。
楚贵人大喜过望。
收到宫人报信之后,周熠也有几分惊讶,想了想,起身去了长春宫一趟,命女官取来彤史检验。
“楚贵人有孕多久了?”他看向太医。
“回陛下。”太医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回禀,“楚小主有孕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周熠算算时间,大致也对得上,但他仍然让女官拿彤史过来自己看,眼睛一扫,注意到最近一次的侍寝记录。
正是扫把星出现的那一夜。
算算时间,那时她腹中的孩子刚满一个月……嗯?
周熠动作一顿,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琢磨扫把星这事。
春旱如今已经平安度过,但扫把星一事仍然未有定论。既然婧月腹中的孩儿是携甘霖降世的福星,那么引来旱灾和扫把星的凶星又在哪呢?
这口锅丢不出去,周熠心里一直都不得安稳。
可是现在,他似乎找到源头了。
冷淡看了楚贵人一眼,他不再多说,径直起身下令,让人封锁长春宫门,禁止内外出入。
“陛下?!”
还沉浸在欣喜中的楚贵人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被这道旨意惊住,忍不住起身去拉他。
“滚!”
周熠转身躲开了她的触碰,最后厌恶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楚贵人被他看脏东西的眼神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忽然醒悟到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会……怎么会?”
她颤抖地摸上自己的小腹,“怎么会这样……”
她面色煞白。
“小主?”
“小主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寻香连滚带爬地冲上来扶住她。
“完了,全完了。”楚贵人的表情似哭似笑,软软靠在了她的身上,“寻香,我们全完了。”
寻香不解地看她。
楚贵人声音哽咽,“这个孩子,是开春的时候怀上的。”
“开春又怎么了……”寻香话语猛然顿住,睁大了眼睛,“陛下他,把您的孩子当成了……”
最后两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对,一定是。”楚贵人泪珠滑落,“怎么会这么巧呢,大家都会觉得,我才是那个不祥之人。寻香,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这就是报应吧。”
不出她所料,当日消息传开,不需要人过多引导,就有人想到了这方面。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流言四起。
景华宫里,青雪迫不及待地同婧月分享新八卦。
“大家都说楚氏这胎凶极了,刚刚怀上就引起了旱灾,满一个月就引来天象示警。若让她再怀下去,还不知会出什么事故。”青雪关起门来,说得神神秘秘。
“真好啊娘娘,让她使坏害您,这可真是报应。”
她心里痛快极了。
“不要胡说!”婧月则瞪了她一眼,“皇嗣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是,奴婢知错。”青雪有些委屈。
“大家都这么说嘛,楚氏一族祖籍在恒山,起家于闾河北,正好都位于东北方……连天象方位也对上了。”
“行了,这种话再不要说,你们出去也管管景华宫的人,让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不许拿这种事去说。”
“是。”青雪应下,低头蔫蔫出去了。
“娘娘可真是良善人。”翠屏在旁边围观了全程,不由感叹。
“只是亲身体会过,所以知道被当成不祥的滋味罢了。”婧月垂下眼,淡淡说道。
说完,她就不再理会,仿佛对这种消息完全不感兴趣,握住豆豆的一只小手,轻轻摇了摇,惹得豆豆高兴地笑了起来。婧月看着他,也跟着笑了,场景温馨美好,她心里所想的事却无人知道。
好险,幸亏这次用的药量足。婧月心下暗想。
她原本以为楚贵人很快就会发现身体不适,将孕信爆出来。不曾想她竟然撑着不叫太医,一直拖到现在才诊出孕脉。
再迟上两日,药效都要过去了。
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过了两天,在皇帝的放任下,流言越传越广,长春宫也体会到了曾经景华宫的待遇,又远比景华宫当时糟糕多了。
皇帝当初对婧月是留了情面的,封宫后又专程来看望她几次,宫人们摸不准皇帝的态度,自然不敢太过怠慢。
而楚贵人如今,大家都知道她没有出头之日了。
送膳时,寻香守在宫门口,看着大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名小太监不耐烦地塞了个食盒进来,又躲瘟疫般将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打开一看,里面尽是残汤剩饭,寻香看着就气哭了。
可怜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擦擦眼泪,她从一堆残羹剩饭里挑挑拣拣,选出一点能看的放到一起,捧着碗端到了楚贵人的面前。
“小主,您用些饭吧?”
楚贵人呆呆坐在椅子上,一夜之间整个人都枯萎了,明媚的眼眸黯淡无光,闻言抬头看看她,又向她手中端着的碗看去。
“饭?你指的是这些?”她声音干涩。
“是,只有这些了。”
寻香低头看着乱七八糟的饭菜,抿了抿唇。
“罢了。”楚贵人摇摇头,“我不吃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小主,您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寻香劝她,“您还怀着孩子呢……”
“我宁愿他去死!”楚贵人突然用力锤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恨声说道。吓得寻香慌忙拉她,“小主!您别这样,不管怎样他也是您的血脉……”
“他不是我的血脉!”楚贵人用力掐着寻香的手臂,“他是来讨债的邪祟!”
“不,不是的。”
寻香感觉手臂已经被她指甲掐出了血,忍着痛不敢乱动,口中仍然劝她,“陛下只是一时误会,哪会真的不顾骨肉至亲呢?只要小主您将小皇子生下来,以后总会机会的。”
“不会的,不会有了……”楚贵人喃喃说着,眼睛无神望着寻香流泪。经过这么多事情,她也逐渐看清了皇帝的性情,这男人自私又冷漠,无情到了极点,
怎会容她产下一个不祥的子嗣?
恐怕孩子出生的那日,就是她一尸两命之时。她可没有熙妃的本事,能让皇帝顶着流言蜚语护住自己。
“不行!”她想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行,寻香,这个孩子不能留!”
“什么?”
寻香一惊,悚然看她。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加更大章来啦
参考大家的提议,最后给婧月选了熙妃,啾咪大家~
最后,档妃、巴妃、掌妃什么的过分了啊【婧月记仇】
? 45、出月
寻香最后听从了楚贵人的命令。用钱买通了一位守门宫人, 成功和楚家仅剩的人手联系上,抓了一副落胎药混在送饭的食盒里递了进来。
抱着食盒回房,从食盒中取出药包, 她抹着眼泪将药熬好,端到楚贵人的面前时, 又忍不住最后劝了一句。
“小主, 您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这毕竟是……”
“你别劝我, 今日我非落了他不可!”
楚贵人不耐烦听这个,直接出言打断她, 看着放在桌上的药碗, 咬了咬牙, 闭眼将汤药几口灌了下去, 然后回到床上静静等待。
“小主……”寻香跟过去,跪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低头不断擦着泪。
楚贵人顾不得理她, 药物很快起效了, 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和身下不断流出的鲜血, 抓着身下的被单也无声流着泪。
这是她期盼了多年的孩子啊,如今却要亲手落掉他, 让她如何不难过。
但还有什么办法呢?今日不落了他,之后也保不住的, 再拖下去只能一尸两命罢了。
“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她哽咽着, 喃喃的说,“只能怨你命不好, 没能选个好时机。”
“你别怪我……”
“下次投胎再找个好人家。”
她埋在床榻上泣不成声。
……
宫里没有秘密, 长春宫里发生的事最终被人发现, 禀报给了周熠,听说有人送药进去,周熠顿时一惊,连忙命人进去查看。不多时,楚贵人和寻香的所作所为就摆在了他的案头。
“荒唐!”
他勃然大怒,“守卫和宫人都是怎么做事的,让里外沟通了不说,还能送了药进去?
“药是从哪进去的?”
“朕从来不知,朕的皇宫竟松散到这种程度。”
沐云和苏林恩垂头静立,听着他发火,呐呐不敢言。
长春宫被封门之后,宫里再没人将楚贵人放在眼里了,只当她们是死人。
谁能料到楚贵人还能搞出这种幺蛾子呢?
将龙胎私自坠掉,她怕不是疯了,苏林恩心想。
哪怕寓意不祥的龙胎,那也是皇帝的孩子,哪能轮得到妃嫔私自做主呢?
周熠也是这样的想法。即使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想过命人去将这个孩子落掉,但楚贵人下手那就是罪大恶极。
生了一会儿气,周熠将长春宫负责值守的宫人和侍卫都狠罚了一遍,又命苏林恩去找太医,查看楚贵人如今的情况。
苏林恩应了,飞快跑出门。
长春宫门又一次被打开,太医随着宫人们进来,宫人怨恨楚贵人连累自己受罚,不由分说将她按在床上让太医诊脉。把脉片刻,太医叹了口气,也不多说,直接回去向皇帝复命。
“回陛下,楚小主已经没有孕相了。”
“朕知道了。”
周熠点点头再没有多说,让太医退了出去,随后一道旨意便从乾清宫发出:
“贵人楚氏,妇德不修,心恶善妒,闭宫思过后仍不知悔改,损伤皇嗣,罪大恶极,废为庶人,责令立即迁出长春宫。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这次周熠没和任何人商量,给皇后通知一声就径直下了旨。收到旨意后,后宫众人都被惊住了,不明所以,纷纷找人打听楚氏到底做了什么。
婧月对于事情经过有所猜测。
圣旨里写得清楚了,罪名是损伤皇嗣。楚氏被关在长春宫里,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能损伤哪个皇嗣呢?
婧月也没想到楚贵人还能这么干,打听清楚后就对她十分佩服。原本以为楚氏会和之前的娴贵人一样,来一出“小产”的,没想到她这么莽,直愣愣灌了一碗落胎药下去。
你好歹委婉点,这样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帝留,皇帝能不生气吗?
旨意传到长春宫之后,楚庶人立刻被宫人从床上拖下去,连收拾东西的机会都没有,粗暴地被人拽着,扔去了冷宫里。寻香跟在她的后面,幸亏她还记得拿了点首饰衣服,自愿跟着她进去了。
楚氏本以为封宫的生活够苦了,如今冷宫的苦楚更让她难以想象。接连遭逢大变,又刚刚喝了一碗落胎药,元气大伤,她在冷宫里大病一场。幸好有寻香在,寻香拿出自己攒下的体己钱求人送了衣食药品过来,守在她床边不眠不休的照顾,这才终于让她捡回一条命。
之后她们如何生活且不提,总之,楚贵人从此消失在了后宫里,连同扫把星事件一起再也没人提起了。
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过去,周熠又给豆豆办了一场隆重的满月礼,婧月也终于能将自己洗刷干净,盛装打扮一起出席。
“小豆豆,你今天就满月了,高不高兴?”
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前,婧月又回头看了眼奶娘怀里的孩子,笑着俯身逗他。
豆豆正睡着,听见声音扭了扭身子,继续睡觉。奶娘刚将他喂饱,用红色的襁褓裹着,满月的小婴儿长开不少,脸蛋也变得白嫩起来,肉嘟嘟的一团包在鲜艳的红布里,看着更加白胖可爱。
看了片刻,婧月只觉得手痒,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孩子果冻般嫩滑的腮肉。
“娘娘,时间不早了。”翠屏跟在奶娘身边,生怕她把孩子逗哭了,见状连忙劝了一句,婧月这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出门坐上轿辇,一路浩浩荡荡向外行去。
时间果然不早了。
随着宫人通传声,到场之后轿辇落地,婧月扶着青雪的手臂走下来,将视线在人群中一扫,发现人基本已经来齐。
见她到来,原本三三两两聊天说笑的众人目光顿时集中过来,不管熟或者不熟,女眷们都笑着过来向她贺喜。婧月也堆起笑意陪她们聊着,说说孩子的趣事,同各位王妃公侯夫人求教养娃经验。
在场的女眷们无论身份地位,都是有孩子的,说起这个有太多话题可聊了,各自交流几句就说得停不下来,一直说到典礼开始才告辞散开。
婧月终于脱身,随着宫人引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如今封妃流程还没走,但圣旨已下,她的座位规格都按照妃位对待,正常来说,她座位应在静妃的旁边。
可今日情况又有不同,这次二皇子的满月礼,她也是本场主角之一,宫人们在皇后身侧加了一把座椅,让婧月在皇后旁边落座。
开场的祭神仪式过后,周熠亲自动手替孩子剃了发。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他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刀而已,之后就站在旁边看着匠人剃。
而就那一下,也让婧月一颗心提到了最高,屏住呼吸盯着他手上的刀子,生怕一错眼,刀刃就怼在孩子的身上了。
等剃过胎发,婧月长长舒了口气,连忙示意奶娘将孩子抱下去,之后的环节就与他无关了。
一番吃吃喝喝,听着众人对孩子的吹捧,皇帝兴头十足,好歹他还记得婧月身体没修养好,命人给她单独上了一份汤水,略坐了坐就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去休息。
他如此体贴,婧月当然不会拒绝,谢恩之后就立刻告退了。
参加了满月礼,又回到房里继续进行修养生活,当初皇后生产完做了双月子,她可是身体受损到再难有孕的人,当然不能这么快恢复,只能躺着继续修养。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开始正式出门走动。
之后,推迟已久的封妃礼也终于进行。
清早起身用了些点心。梳洗装扮完毕,青露和青雪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为她穿上礼服。
为了这场封妃礼,两名大宫女熬了一晚上没睡,将她的礼服挂在房间里反复整理,生怕哪里出了错,对着礼服和朝冠一寸寸的认真检查,将衣服熨烫整齐又熏过香料,看着宫人们忙里忙外整理,直到天亮都精神抖擞。
婧月坐在妆台前,看青雪给自己画好妆面,头发高高梳起仔细抹平,最后双手托起朝冠为她戴上。
脑袋瞬间一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抬手摸了摸头顶金光闪闪的华美饰物,不禁感叹,“去年封嫔时,我还嫌头上的冠太沉,谁知一转眼竟换上更沉的了。”
宫人们闻言都笑了起来。
“没办法,您只能慢慢习惯了。”青雪出言打趣,“以后肯定还有更沉的等着您戴呢。”
“胡说八道。”婧月睨她一眼,轻飘飘斥她,“整天口无遮拦。”
“是是,奴婢知错了。”
青雪不再说话,笑嘻嘻扶她起身。
低头为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调整好裙摆和腰带,婧月走到穿衣镜前又看了一眼,镜中美人相比去年更加端庄美丽,裙摆织金满绣图案映着窗外的朝霞流光溢彩。
她转过身,在原地轻轻转了一圈,裙摆微微扬起,花朵般在她的足边绽开。
“很好,我们走吧。”
从今日起,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熙妃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把满月和周岁搞混了,已修改orz
据百度说,没怀孕的人喝了坠胎药会落红。
难以置信,中秋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唉。
? 46、检测
假期结束, 次日婧月便恢复了向皇后的晨昏定省,一大早向坤宁宫赶去。
如今宫里主位太少,虽然她晋了位份, 但在坤宁宫的座次没变,仍是在静妃对面坐着。宫女们在她的座椅重新搭了做工精致的软垫, 扶手和靠背上都有, 除此之外, 再没有别的变化。
等她到的时候, 除了皇后,所有人都已经在场, 见她进来, 静妃朝她露出笑容, 其他人齐刷刷起身向她行礼。让众人免礼起身, 又和静妃行了平礼,她这才走到对面坐下。
“真是惭愧,许久未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今日竟起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和静妃说道。
“这正常。”静妃就笑了起来, “不怕, 时间还早呢,妹妹身体还未养好, 困乏多睡很正常,我生完枫儿的那一阵也是怎么睡都睡不够。”
“原来是这样?”婧月信服地点点头, “说起枫儿, 上次姐姐送我的那些东西可是枫儿准备的?”
“是呀,都是枫儿自己选的。我跟你说, 他早早就把箱子里的宝贝翻出来了, 一直惦记着要送弟弟。谷翠收拾的时候他还不放心, 非得盯着装好才肯走。”静妃话语里带了几分抱怨。
“是嘛。”
婧月噗嗤一声笑了,“枫儿可真是个好哥哥,我许久不见枫儿了,有点想他,枫儿近日功课如何?我们一会儿带他看弟弟去?”
“好啊。”静妃立刻同意了,“他一会儿该上完课了,我也想看豆豆呢。”
随即,两人聊起了孩子的趣事。后面的低位妃嫔们一边低声交流着,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个主位的聊天内容。尤其是去年新入宫的妃嫔们,她们入宫前婧月就怀孕了,之后断断续续养着胎,很少出门。除了同住一宫的陈常在,其他人还真没见过婧月几次,对这位熙妃娘娘早已好奇至极,这会儿视线都往她身上瞄,偷看几眼,再小声交流几句。
婧月没管来自后方打量的视线,任由她们去看。到她如今的程度,已经不需要在意低位妃嫔的目光了,更不关心她们的看法。只一边用孕期检测仪扫描着,一边随口和静妃聊天。
两个月没和皇帝近距离接触,缠绵意早就失效,检测之下,果然发现一位有孕的。
婧月:……就很厉害。
她无语,缠绵意一断就有人怀孕,皇帝这本事可真不错。心里暗自感慨着,低头喝了口茶水,点开了那份检测报告细看。
这份报告属于坐在最后的柔选侍。
婧月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奇怪了。
楚家倒台之后,孙家陈家也元气大伤,连带着孙美人和陈常在的恩宠也日渐稀薄,而长宠不衰的怡美人生产后一心养娃。因此,这段时间宫里最得宠的还是柔选侍和盈更衣。
看月份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柔选侍自己发现没?
婧月想着,对着报告一行行仔细看过去。
胎儿性别:男
最后有一行高亮小字,用各种专业术语做出警告,大意是胎位不稳,判定母体健康状况不佳,不适合受孕。
这……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不管。她实在不想再读档,不想再做一次月子了。
等等再说吧。
又坐了一会儿,皇后走了进来,看见婧月在场,首先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问问二皇子的近况,然后说了几句就让大家各自散去。
出了坤宁宫,婧月和静妃一起去看了看大皇子,等他下学后,带着他一起回了景华宫。
大皇子见到婧月很是高兴,听说要带他去看弟弟不由更加兴奋,到了景华宫,他趴在豆豆的小床边,看得十分专注。
“弟弟。”他小声喊了一声,豆豆裹在小被子里沉沉睡着,在大皇子的注视下一动不动。
“弟弟在睡觉呢。”婧月走到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豆豆。
“弟弟可真胖啊。”大皇子忽然感叹道。
婧月就笑了,“小孩子都是这样,等长大了他就会瘦下来的。”
“这样吗。”大皇子闻言,神情有些惊讶,想说什么又想了想,最终没说,低头继续看豆豆。
见他满脸疑惑,婧月这才想起,这孩子出生就在宫里,记事以来见过的婴儿除了眼前的豆豆,大概就只有皇后的华宁公主了。
而华宁公主瘦瘦小小的,直到现在都没养好,当然胖不起来。
大皇子没再说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豆豆的脸蛋,怕吵醒他,又快速收回手,换了话题向婧月问起上次他送的礼物,问豆豆可喜欢。
“豆豆还小,他现在还玩不了那些。”婧月解释道,“都在匣子里收着呢,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能用了。”
“好吧。”大皇子有些失望。
“咿。”豆豆忽然动了动,哼唧一声,从被子里探出一只小手。
“呀,豆豆醒了?”婧月连忙低头看他,想了想,将豆豆抱了起来,向大皇子那边递去,“枫儿要抱抱弟弟吗?”
“啊,可以吗?”大皇子有些手足无措,看看豆豆,又转头求助自家母妃。
“儿臣、儿臣怕弄哭了他。”
“别了吧。”静妃也有些不放心,“他不会抱,可别摔着豆豆了。”
“没事,有我在下面托着呢,试试看?”
“那儿臣就试试。”
迎着婧月鼓励的目光,大皇子小心翼翼揽住胖团子,学着婧月方才的动作托住襁褓,软软暖暖的孩子贴在胸口,让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豆豆,我是你大哥。”他对怀里的孩子小声说。
豆豆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看,又晃了晃小手。
“啊。”大皇子瞬间惊喜,小小惊呼了一声,“他在看我欸!”
婧月和静妃坐在旁边守着,一齐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第二日。
婧月懒懒睡了一觉,在床上赖到半中午才起。吃过饭,陪豆豆玩了一会儿,看着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喂奶,她靠在榻上随便拿了个话本,目光虚虚盯在书页上,实则点开了视线右下角的系统栏。
晋升妃位后,她又得了不少属性点和奖励点数,之前一直没顾上处理,今天闲着没事,可以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用了。
属性点倒是无关紧要。经过几轮晋位,又磕过不少丹药,除了体香外,如今其他属性都快加满了,而且她已经过了靠脸争宠的阶段,属性全部堆到体质、智力上就行。
奖励点数则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按照惯例,先存档再花钱。
婧月点开商城仔细翻看,很快就看上了一个毒物报警器。
点击详情。
全天候开启定时检测的小型报警器,每隔十秒自动检测一次,范围周边五米,检测到有毒物质便报警,同时向玩家显示毒物所在位置。
全天候自动检测好欸。
婧月立刻心动,确认购买了。
如今她是有娃的人,不仅需要注意自身,还要关注豆豆的安全。孩子脆弱,很多时候成人感觉不出来的药物,对于幼崽来说就是致命威胁。后宫手段防不胜防,她可不想为此读档。
买个报警器,每天看娃也能顺便给他做一番检测,确保万无一失。
剩下的暂时没什么需要,她将商城关闭,又点开物品栏细看。如今物品栏的东西越来越多,时不时清点一下,也帮忙整理思路。
翻翻丹药类,大礼包里的天资聪颖丹还没用掉。婧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现在给豆豆吃。
天资聪颖丹是可以大幅提升孩子属性,增强潜力的丹药。
豆豆出生后,系统里“子嗣”栏目里就能查到豆豆的属性了,婧月早就看过,数据都只能说普通。
但还是那个问题,她不希望孩子过早表现太出众,他的出生已经非常亮眼了。
再等等吧,等豆豆大一点,懂事了再给他吃,到时候他可以自己掌握表现的分寸。
宫里的孩子本就早熟,五六岁就差不多懂事了,正好那时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不至于耽误他学习。
在此之前,让他开心快乐的傻玩也没什么不好。
打定主意,婧月关掉系统界面,认真看起了手中的话本。
另一边,毓秀宫。
柔选侍正在丽贵人房里说话,宫女站在一旁给两人上茶,一只茶盏端到她的面前。
掀开茶碗,青嫩细叶在热气氤氲里上下起伏,碗底还有一朵茉莉花缓缓盛开。丽贵人不爱品尝什么名贵茶叶,就喜欢往茶水里泡鲜花。茶香混着花香,轻轻一嗅便口鼻生香,满室的鲜香清甜。柔选侍跟了她多年,往日也习惯喝这个。
但这次,她犹豫片刻,没碰桌上的茶水。
“怎么不喝?”丽贵人敏锐意识到了不对,放下手中的茶盏,偏头打量她一眼,迟疑着问,“你这是……有了?”
柔选侍笑了笑,抬手抚上小腹,“果然瞒不过姐姐。”
“真的?”丽贵人大为惊诧,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继续问,“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
“才发现的,这个月小日子没来,我就找了太医看,说是一个多月,胎还不稳。我就没敢往外说。”柔选侍答道。
“哎呀,这可太好了!”丽贵人听了喜形于色,又嗔怪她一句,“你瞒得这样紧,可真是沉得住气。”
“不是有意瞒着姐姐的,今日来就想和姐姐说这事呢。”柔选侍连忙解释,“还请姐姐帮忙保密,我如今胎气未稳,多拖一阵总是好的。”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往外说。”
丽贵人应了下来,“小心点是对的,在宫里生个孩子可太难了。看看前些日子的熙妃,怡美人,那都是拿命在赌。”
她不由感叹,“还有那楚氏……呸!这当我没说。”
柔选侍倒没在意这个,她只觉得忧虑。“我就怕没有福气保住他。”
她说着就沉默下来,“之前关于皇后娘娘的传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这胎是女孩还好,若是个男孩,我……”
“别胡思乱想。”丽贵人皱皱眉,打断了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是。”
但柔选侍还是没能藏多久。
为了避开侍寝,她也向内务府报了病。当天晚上翻牌子见没有她的,周熠就问了一下,得知她生病,便命孙太医去毓秀宫为她把脉。
对于这往日最期待的恩宠,柔选侍现在就无语。无奈之下,只能让孙太医诊脉,将孕事暴露了出去。
皇帝得知后,赏赐如流水般送来,第二天特意过来陪了她片刻,关怀她的身体情况,但也仅此而已了。柔选侍始终没等到晋位的旨意。
她不禁有些失望。
周熠没想那么多,他刚刚得了婧月诞下的健康有福气的胖儿子,盼儿子的心态就没那么急切了。再加上,柔选侍是宫女出身,哪怕再受宠,周熠也是看不上的。
连母亲都看不上,他又如何能重视那未出世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
针对昨天评论区大家关心的问题,在这里解释一下嗷。
一是皇子名为周沐,与宫人同名的问题。
沐云的沐字是姓,不是名。私设宫里的掌事宫人们都有姓的,可以让奴婢们改名字避讳,但姓氏就没必要吧,毕竟不是皇帝……【我觉得】
二是婧月和孩子感情的问题。
有人觉得婧月和孩子感情太深了,但这毕竟是现实不是游戏呀。豆豆是婧月亲身体验十月怀胎才生产下来的,自然会对他真心关切投入感情。结局时婧月会回现代的,但她要安排好崽们再走。
啾咪大家
? 47、年节
转眼到了冬季。
柔选侍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情况也越发不好。入冬后,她就被怀孕折磨到面目全非,虚弱到下不了床。每日只能躺在床上, 靠一碗碗药汁续命。
她自小穷苦出身,幼时生活颠沛流离, 做奴婢时什么苦活累活都做过, 身体一直没养好。成为天子妃嫔后, 为了保住宠爱, 每日又拼命练琴学舞,熬坏了身体, 哪有时间调养呢?
这样的体质有孕都艰难, 能怀到现在都亏了宫廷太医和药材供应给力, 还有婧月的倾力帮助。
是的, 婧月又开始协理宫务了。
天气转凉后,大皇子就病倒了,经过上次落水一事, 天一冷他就要病一回, 静妃对此万分小心, 早早叮嘱他身边的宫人提前添衣烧炭,没想到竟然还是病了, 她因此十分忧虑,无心打理宫务。
婧月就将宫务接手过来, 让静妃去安心照顾儿子。
皇后也不想干了, 看着后宫里一胎接一胎的怀上,她内心焦急不安。见此索性将宫务全交给婧月代管, 自己躺下安心调养身体, 力求尽快再怀一胎。
婧月无话可说, 只能独自忙碌起来。
别的宫务都还好,主要现在多了个麻烦事,柔选侍的胎她也要负责。若在她打理宫务期间,柔选侍的孩子没了,这锅她就得背上。
看着柔选侍身体一日日的衰败,胎儿情况也在检测中越来越糟,婧月认真帮忙安胎,殷切期望她能将孩子生下来。
毕竟这孩子对她造不成威胁。
皇后如今身体有了起色,一心希望自己怀孕,就不会抱养孩子了。能自己生,谁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呢?
再者,这孩子胎里就弱,生下来也只能精养着,寿数有限,这样的孩子对豆豆也造不成威胁。
既然如此,那当然让柔选侍生下来最好,一个家世卑微先天体弱的孩子占了三皇子的位置,也能多争取一段时间,让豆豆和接下来的弟弟们拉开年龄差距。
毕竟一直拦着不让别人生是不可能的。后宫长年无出,皇帝肯定会发现问题,若全生女儿,那问题就更大了。
而且若没有别的儿子出生,宫内外的目光就会一直聚集在婧月母子身上,必须要有别的皇子来分散注意力才行。
但让谁生,什么时候生,那就是婧月说得算了。
她对柔选侍格外关切,时不时过问,几次去毓秀宫看望,珍贵补品药材流水般过去。这般表现被人看在眼里,皇帝和太后都对婧月更加满意。
丽贵人则警惕万分,多次告诫柔选侍对婧月小心提防,她送来的东西都别用。
“姐姐放心好了,熙妃她没那么傻的。”丽贵人又一次这么说之后,柔选侍十分无奈说道。
“我也知道她不会这么傻,但万一有人在药材里动手脚,嫁祸给她呢?”丽贵人坐在她的床边,振振有词。
“现在这宫里谁能在熙妃眼皮子下动手脚?”柔选侍笑了起来,挨个跟她数,“姐姐你不会害我,王氏和楚氏都没了,如今宫里有这能力的,除了熙妃便是静妃。”
“但这两人都不会做什么,她们看不上我。”她平静分析,“我出身太低,哪怕这胎是个皇子,她们也瞧不上。”
丽贵人无话可说。
宫里子以母贵,宫女出身的她无疑是妃嫔中最卑贱的那一列,哪怕再受宠也被人看不起,生下来的孩子也先天受人歧视。想要让孩子活得更好,日后只能让主位妃嫔抱养。
柔选侍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有孕后积极告知丽贵人的原因。
凭她的出身,想要爬上主位实在太难,更没有能力护住孩子。丽贵人则不一样,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家世不差,原本是嫔位,在宫里经营多年,即使如今落魄了也有不少人脉势力。如今和嫔位也只是一步之遥,只要能稳住皇帝的宠爱,迟早有复位的那天。
凭丽贵人的能力,护住自己和孩子没问题。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如果孩子能生下来,就让丽贵人当养母。反正她们同住一宫,即使孩子给出去,她也能和孩子天天见面,而且丽贵人自己不能生了,一定会对她的孩子好的。
丽贵人对此心知肚明,这也是她对柔选侍如此上心的原因。
这肚子里揣得可是她的孩子。
年末,婧月更加忙碌起来,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连豆豆都顾不上看顾。除了日常宫务,她还要准备年节的各项事宜,还要筹办除夕大宴。
婧月第一次独自代管宫务,她准备搞个新花样。
她向皇后建议,在夜宴流程中增加一个妃嫔才艺展示的环节,不拘才艺种类,不太离谱都行,让大家在皇帝面前露脸。
皇后同意了,对这个环节很上心,不时过问几句。
没办法,今年入宫的新人们过于拉胯,第一年都没熬过就全部失宠了,这让负责选秀的皇后感觉很尴尬。
她希望新人们能争气一点,在宴会里多展示才艺吸引皇帝,别让人说她这个当皇后的不好,专门给皇帝挑庸脂俗粉。
大家都为皇帝后宫的百花齐放操碎了心。
众妃嫔得知后,果然都支棱起来,对提议的婧月充满感激。她们当中很多人已经几个月没见皇帝的面了,对这个机会自然是分外珍惜。
一时间园子也不逛了,梅花也不赏了,雪景也不看了,全部缩回房里苦练才艺,为除夕宴会做准备。
没人搞事,宫务打理起来都省事顺心很多,忙到头晕的婧月暗自庆幸自己的好提议。
除夕那天,除了柔选侍躺在床上仍下不来之外,其他人全部精心打扮盛装出席。大皇子的身体有所好转,静妃松了口气,也准时前来赴宴了。
“静姐姐!”
婧月早早到了现场,正在盯着宫人干活,见了静妃不禁欣喜,立刻迎上来招呼她。
“姐姐来得真早。”
“想早点来看看你,唉,你瘦了。”静妃打量她一眼,神色有些歉疚,“这些日子一定是忙坏了,真是辛苦。”
“没事。”婧月带着她往座位上走,边走边说,“枫儿身体重要,我这几天没顾上看他,听说快好了?”
“是快好了。”静妃露出一丝笑意,“现在就有些咳嗽,还需要再养养。”
“咳嗽可不能小视,定要彻底治好,去了根才行。”婧月想了想又说,“我那儿还有枇杷膏,一会儿让青露找出来给枫儿送去。”
静妃连忙拒绝,“我也有的,你快自己留着吧。”
“知道你有,但我就想给我干儿子送,不行嘛?”
“行行行,你都有理。”
两人低声说着,一起落座。
宴会开始,欣赏了教坊司排练的开场舞,接下来就到妃嫔们各显身手的时刻了。
婧月和静妃当然不会自降身份上去表演,排在第一位的是丽贵人。
丽贵人跳了一首热情火辣异域风情的舞蹈,纤腰如柳,红裙似火,衬着她娇媚明丽的容颜格外迷人,让皇帝当场看直了眼。
接下来,宁美人弹琴,怡美人吹笛,都得了皇帝的赏赐。
孙美人别出心裁,随着一群舞姬蒙面而来,怀抱胡琴,边舞边唱,结尾时面纱滑落,灯火辉映下美人容颜如玉,皇帝当场赐下封号为“嘉”。
嘉美人盈盈拜下,欣喜谢恩。
在座众人看着她,瞬间回忆起了曾经的琼美人,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流程。
不知这位嘉美人能得宠多久?
之后,陈常在献了一幅画,齐常在献了绣品,皇帝反应平淡。
最后轮到选侍们,同住长春宫的刘、白选侍合跳一支舞。刘选侍身材高挑,白选侍体态丰盈,一个穿粉衣一个着绿裙,袅袅婷婷,各具风情,皇帝看完点点头,称赞了一句。
两人受宠若惊,谢恩时激动得脸都红了。
婧月也不由惊诧,她知道两人是没有舞蹈功底的,不禁和身边静妃感叹,“一个月时间,她们能练成这样,真是下了苦功。”
“人都是逼出来的。”静妃低声回应。
可不是嘛,婧月深以为然。
刘白两位选侍真是被逼上绝路了。入宫就失宠,位份又低,在宫里完全没有存在感。之前长春宫有楚氏住着还好些,看在楚氏的面子上,没人为难她们,后来楚氏出事,她们也被彻底遗忘了。
比如说,楚氏封宫的时候,谁都没想起来长春宫里还有两位选侍住着……
其实婧月之前也没想起来,看见她们两个名字落在才艺展示名单上的时候,才意识到她们住在长春宫。
多惨呐。
夜宴结束后,新鲜出炉的嘉美人果然成功复宠,刘白两位选侍也被皇帝翻了几次牌子,进入后宫视线。
众人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忽然一个清晨,柔选侍发动了。
婧月被青雪从床上拉起来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要生了?这才几个月?”她揉揉眼睛询问。
“七个多月吧?”青雪给她套着衣服,心算了一下。
“这都什么事。”婧月叹了口气,转头吩咐道,“何庆安,你去坤宁宫守着,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说一声。”
“是。”何庆安急忙去了。
赶到毓秀宫,进门婧月就看见丽贵人在产房外焦急转圈,见到她来,连忙向她请安,神色憔悴,满脸焦虑不安,情真意切的让婧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起吧。”
“谢熙妃娘娘。”
“你可知柔选侍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早产?”婧月看着她起身,又向她问道。
“回娘娘,您知道的,柔妹妹身子弱,这胎一直怀得艰难。过年前情况就不太好,太医说胎快稳不住了,但怕扰了大家过年的兴致,她就忍着没说。结果,今早就……”
“唉……”婧月又叹气。
七个多月早产,又一直养得不好,也不知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反正她尽力了。
不久,前往坤宁宫报信的何庆安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静容,她代表皇后传达了旨意,大概意思是熙妃在就行,让婧月全权负责。
婧月:……行吧。
宫人搬了椅子请她坐下,等了片刻,婧月命人去取老参过来,切成片备着,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不出她所料,清晨熬到深夜,切了几次参片续命,这才成功吊住柔选侍一口气,拼着命咬牙把孩子生了下来。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宫人们都熬得虚脱,冬日里各个满头大汗,见孩子安稳落在稳婆的手里,连忙出来给婧月报信。
“娘娘,柔小主生了!母子均安!”
“太好了。”
婧月欣喜万分,她早就熬不住了,回去休息了一次才又过来,等得腰酸背痛,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情况怎么样?是个皇子?”
“回娘娘,是皇子!柔小主她疲累过度,已经昏迷过去了。”宫人答道。
“行了,人没事就好。”
婧月疲惫地挥挥手,“大家都辛苦了,在场的都有赏。赶紧收拾好,让太医进去看看,再去一个人,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报信。”
“是!”
看在赏钱的份上,疲惫不堪的宫人又打起精神,忙里忙外收拾,又有人飞快去给皇帝和皇后汇报。
听到生了皇子,这次皇帝皇后都赶来了。
到了毓秀宫,婧月站在门口迎接,周熠亲手将她扶起,看她神色疲惫,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累坏了吧?辛苦你了。”
“为陛下分忧,臣妾不觉得累。”婧月抬眸,向他柔柔一笑。
“你向来如此体贴。”皇帝温声细语。
“熙妃。”
皇后跟在皇帝后面到达,朝产房看了看,转而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婧月连忙答道,“回皇后娘娘,柔选侍疲惫过度昏迷不醒,三皇子刚抱给太医看着。”
“一起去看看吧。”皇帝带头走进去。
新生的小皇子此时已经裹上襁褓,奶娘将孩子抱过来,周熠和皇后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这孩子实在太小了,皱巴巴的一小只,华宁当时状态都比他好太多。
“可怜的孩子。”皇后看着,不禁心生怜悯,见太医站在一边,就详细问了三皇子和柔选侍的情况。
太医没敢直说,婧月用自己的话翻译一下就是:这孩子很难养住,好好养着也活不到成年。柔选侍在这次生产中伤了身体,以后不能有孕了。
全是坏消息。
皇帝没说什么,也没去看柔选侍,吩咐宫人们照顾好孩子就走了,回去后下旨晋柔选侍为常在,又赐了些补品给她。
不一会儿,婧月也收到了大笔赏赐。大概是皇帝奖励她对柔选侍的多番照顾,又夸夸婧月给他生了个健康的儿子。
婧月不管这些,她只想睡觉,躺下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作者有话说:
? 48、来使
开春之后, 婧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宫务方面的事有静妃一同打理,她主要在准备豆豆的周岁礼。
还有怡美人所出的四公主也到了周岁, 时间比豆豆提前半个多月。婧月提早向皇帝询问了此事,周熠说不必麻烦, 反正两个孩子时间隔得不远, 合在一起举办就是了。
婧月没意见, 合在一起办更省事, 能减少她不少的工作量。至于举办时间的问题,当然不会是豆豆迁就四公主, 只能是四公主迁就豆豆了。
怡美人也同意了, 她想得清楚, 若是单独给四公主办, 肯定就草草了事。如今蹭着豆豆的光,自己女儿也能得到一个隆重的周岁礼,没什么不好的。
周岁礼当天, 日光明媚, 春风和暖, 天气前所未有的晴朗,看着蓝天白云, 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婧月穿上了新做的衣裙,早早起来, 亲手抱着胖墩墩的豆豆, 笑容满面招呼着宗室女眷们,聚在一起聊天说笑。
怡美人也带着四公主站在身侧, 时不时应和两声。但是显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豆豆的身上, 看着他肉墩墩的胖胳膊胖脸, 不时就有人想抱抱。
婧月都找理由推拒了,人心叵测,她可不放心将自家胖儿子送到别人手中。
谁知道会有人趁机做什么呢?
很快吉时已至,皇帝和皇后相携而来,婧月和怡美人一左一右坐在帝后身侧。周熠说了几句话作为开场白,下旨为四公主取名安和。众人一同祭神祈佑两个孩子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到了抓周的环节,众人瞩目下,两只幼崽被乳母小心翼翼地放在垫子上,又轻推一把向满地花花绿绿的东西示意。安和公主乖乖巧巧坐在垫子上,茫然环顾片刻,很快被漂亮的胭脂盒吸引住了,忍不住伸手抓起,仔细看看。豆豆则不安分地四处乱爬,爬了一会儿,又对着陌生的场景不知所措。
他抬头张望着,坏心眼的大人们都笑呵呵看他,得不到帮助的豆豆要哭不哭地趴在原地,抓着一只毛笔,嘴巴一扁就要哭出声。乳母快步冲过去,在小家伙哭出来之前成功将他抱下去哄了。
抓了一只毛笔,寓意吉利但也普通,和豆豆祥瑞不凡的出生比起来难免逊色。围观群众有些提不起劲,向皇帝说了两句吉祥话捧场,很快就没了下文。
婧月则松了口气,看着自家豆豆,面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这个抓周结果当然是她训练出来的。方才她真怕豆豆随手抓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他的出生已经足够高调了,再不需要出风头引人嫉恨,用不着做任何引人瞩目的事,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健康长大。
皇帝笑容满面,看着在乳母怀里活泼乱动的豆豆很是高兴。他最近的孩子都体弱多病,让他有些忧虑,如今豆豆白胖好动,一看就养得健康。
“熙妃将孩子养得很好。”他出言夸赞。
“陛下别光夸臣妾。”婧月笑了,将话题往怡美人身上引,“安和公主也是玉雪可爱呢,怡妹妹很会养孩子。”
皇帝闻言,又看了安和一眼。
“确实。”皇后正在看凑在一起的两个小家伙,对婧月的话表示赞同。“两位妹妹都将孩子养得很好。”
“嗯,怡美人也很不错。”周熠便点点头。
又说了几句,孩子们被各自的乳母抱下去休息,之后的事情就和他们无关了。
周岁礼结束,众人注意力被一件新鲜事吸引了过去:
大周王朝周边有不少小国家,皆奉大周为宗主国,不时会前来朝贡。今年初,出云国派出了使者前来朝贡,预计五月份到达京城。
这件事本来和后宫无关,但有消息说,出云朝贡的使者团中有一名王室公主,目的不明,让后宫众人不禁关注起来。
朝贡就朝贡,派公主来做什么呢?
听说这位公主是出云第一美人,容貌定然不俗,若是进了后宫,岂不是又增加一个竞争对手。
妃嫔们忧愁起来,四处找人打探消息,甚至求到了婧月这里。
她们不敢问皇帝,但管着宫务又简在帝心的熙妃娘娘一定知道不少内幕消息吧?她们眼里都透出了此类意思。
婧月被她们怂恿着,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一次和皇帝聊天时,就忍不住委婉打听了一下。
周熠懒洋洋靠在她的软榻上,听她有意将话题往出云使团方面引,心念一转就知道她在关心什么,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你想问朕收不收那个出云公主对吧。拐弯抹角的,你累不累?”
“哎,被您听出来了。”
婧月俏脸微红,扑进他的怀里撒娇,“那您就直接告诉妾吧,您会收她进宫吗?”
“朕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周熠顺手搂住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朕的后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可是。”婧月趴在他的怀里小声说,“听说那出云公主非常貌美,是他们的第一美人呢。”
“呵!”
周熠对此嗤之以鼻,“小国寡民,化外之地,能有什么美人。”
行。
婧月勉强信了他的话。
腻歪一会儿,婧月转而提起别的宫务,“陛下,臣妾昨日和皇后娘娘商量,如今后宫位份偏低,主位太少。不少姐妹伺候您多年,还有人给您新添了子嗣,是否可以晋封一番?位份提起来也更方便照顾皇嗣嘛。”
“这个……”周熠沉吟片刻,摇摇头,“再等等吧。”
说完又低头拍拍她,“就这么着急让朕提拔别人?”
“哪有!臣妾都是为陛下和皇后娘娘着想,想多几个姐妹帮您分忧。”婧月立刻辩解。
“说得好听,朕还不知道你。”
皇帝笑着轻捏她的脸颊,“你就是想偷懒,找人帮你分担宫务罢了。”
“陛下您怎么能这样想妾!妾好伤心。”婧月闻言,立刻滚进皇帝怀里耍起赖,磨得周熠无可奈何,一把将人压住,进入了和谐模式。
……
次月初,万众瞩目的出云使团按时到达京城。他们给皇帝献上了千里迢迢带来的特产,珍珠、珊瑚还有不少名贵海味。
海珠珊瑚均是上品,个头极大色泽不俗,因太后不喜欢这些,周熠就给皇后留了一份,剩下都送进了婧月的宫里。后宫妃嫔对此钦羡不已,暗自眼红。
婧月对这些确实喜欢,对着看了半天,挑出一株红珊瑚摆在厅里。想想静妃不爱这些花哨,就拿了一盒圆润光泽的大白珍珠给她送去。剩下的分成几份,自己打首饰、磨珍珠粉、留着送人等等。
尤其是一整盒漂亮的粉珍珠,令婧月爱不释手,舍不得随便用,准备留起来打一整套头面,以后用不了了,也能留给未来的小闺女。
两天后,皇帝在前朝安排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出云使团。因为使团中有公主,便让皇后、婧月和静妃也陪同出席,负责招待出云公主。
婧月对此十分乐意,终于可以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亲眼看看传了一个月小道消息的出云国第一美人了。
她摸摸自己在系统中已经96分的俏脸,让青雪认认真真化了妆,使得本就精致绝艳的脸蛋更加美好无暇。穿好繁复隆重的妃位礼服,戴上华美的朝冠。站在镜子前,又为自己莫名的胜负心感到好笑。
她如今早过了以色侍人的阶段,何必同出云公主计较这些?
但是,哪个美人能对“第一美人”的名头无动于衷呢?婧月心想。
她也想当第一美人嘛。
“您放心,那公主绝对连您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青雪在旁边为她打气,“娘娘您是最美的!”
“就你嘴甜。”婧月傲娇地睨她一眼,对着镜子抚了抚鬓边的金钗,便扶着她的手出门去。
她不是去比美的,她只想给出云使者们展示一下大国风采。
婧月到场果然引来了大片视线。
有孕后她很少认真打扮,仗着底子好,每次画个眉毛涂层口脂就直接出门,要不是为了妃位的尊严,首饰都懒得戴。
毕竟收拾起来真的很麻烦诶。
如今她突然精心打扮,气场全开,不少人被她的美貌闪到,偷偷多看几眼。
皇后和静妃也感到惊讶,打量片刻,想到还没到场的出云公主,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熙妃果真是年轻,竟这样沉不住气。皇后心想。但看着婧月娇嫩动人的绝美容颜,她心里还有些羡慕。
明明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她反而越来越美了呢?
“你这是待客来了,还是比美来了?”
婧月刚刚落座就听旁边静妃带着笑意向她问道。
“姐姐怎么能这样说?我只想拿出最好的一面迎接客人,向贵客展示我大周风采罢了。”婧月一本正经解释。
“调皮。”静妃就点点她,笑意更浓。
不同于皇后,她对婧月的美貌没什么想法,甚至很乐意见到对方这般出众的模样,若婧月真能将出云公主压住就好了,她可不欢迎奇怪的异国公主入宫。
不久,人终于到齐,出云使团坐在另一侧,目光若有若无扫视全场,辨别出婧月三人身份后,视线略过静妃,在婧月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低头开始交流。
婧月敏锐察觉到了,偏头和静妃说悄悄话,“我感觉那群使者一直在关注我们。”
静妃端庄坐着,表情不动,“不是关注我们,是关注你。”
婧月就噫了一声,“关注我干嘛,真想把公主送进宫啊。”
“这他们说了不算,得看陛下的意思。”静妃低头摸了摸茶杯,小声回答道。
皇帝此时刚好讲完话落座,坐稳后目光扫视一圈,落到婧月身上出现了停顿,显然也被她今日的美貌闪到,婧月抬头回他一个微笑,周熠也露出一丝笑意。
出云使团见状,一人趁机起身询问婧月的身份,得知是盛宠不衰的熙妃,立刻连连夸赞,不断吹捧,将婧月说得仙女下凡一般,可是夸了几句,话锋一转,他又向皇帝说起他们国家也有一位美人。
婧月:“……”
原来之前那些都是铺垫。
瞥了一眼身边的空座,想到至今没出场的出云公主,她不禁心生好奇。这位公主究竟有多美,才能让使团们如此自信呢?
周熠也是这么想的。
他现在心情不错,婧月今日的盛世美颜很好满足了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坐拥绝色佳人,收获其他雄性的惊叹赞美,这种感觉完美戳中了他的爽点,此时志得意满,得意非常。
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他就点头同意了使团们的请求,准备再欣赏一下异国公主的风姿。
很快,一身白衣的出云公主伴着乐声款款行来,站在场中朱唇轻启,边舞边歌。歌声轻柔婉转,舞姿舒缓妙曼,虽然歌词是异域语言,但不妨碍大家欣赏旋律。
随着乐声,她回身甩袖,婧月看清了这位公主的容貌。
不妙。婧月心想。
出云公主的相貌大概在90点左右,相比婧月今日的华美贵气,她的眉眼向下低垂,微带苦相,本不是讨喜的容貌。但她柔婉动人的气质将畏缩忧愁的苦相转为惹人怜爱的温顺娇怯。
巧的是,台子上的这位皇帝正好喜欢这种款式的美人。
婧月目光一转,果然看见周熠一动不动坐着,视线盯在翩翩起舞的出云公主身上拔不出来了。
啧啧,之前他怎么说的来着?
作者有话说:
婧月:呵,男人=_=
? 49、获宠
不得不说, 使团对皇帝的心思把握得很准。虽然出云公主的容貌不及婧月精致夺目,但对于看惯了富贵花的男人来说,这种柔弱娇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更有诱惑力。
“公主舞姿过人, 名不虚传。”
一舞结束,出云公主敛袖起身, 袅袅婷婷走上前对着皇帝俯身拜下。周熠欣然鼓掌, 毫不吝惜赞美, 凝视着台下美人说着, 语气温柔极了。
“小国舞乐,班门弄斧, 能博陛下一笑已是巧云之幸, 不敢当陛下称赞。”出云公主眉目低垂又向他福身一礼, 用标准的汉语官话徐徐说道, 声音柔糯婉转,分外动人。
周熠听了,心里更是一动。
“巧云可是公主的闺名?哪两个字?”他俯身仔细看她。
“这……”
当众问女儿家的闺名, 这让人家如何回答?出云公主一时有些脸红, 为难地低头不语。站在一旁的使团见状, 正使立刻上前替她解释起来。说公主自幼仰慕汉学,饱读诗书, 及笄后给自己取了汉名,叫做苏巧云。
“河汉女, 巧云鬟。不错, 这名字正适合公主。”周熠对这闺名大加赞赏,听得让人更加羞涩, 低下头不敢见人。
使者们则对视一眼, 眼里皆是笑意。
周熠的目光追随在娇羞低头的出云公主身上。
不久, 有旨意通传六宫,大意是为睦邻友好,结两国之谊,出云公主即日起入宫为天子妃嫔,封贵人,赐住昭阳宫主殿,赐封号“容”。
贵人位份住在主殿里?接到旨意的后宫众人一时无语。
代管宫务的婧月和静妃更是措手不及。没想到有人入宫能住主殿,昭阳宫主殿很久没人住,短时间难以收拾。
皇后连忙亲自过问,命人加班加点将宫殿收拾出来,又调整了昭阳宫的宫人安排,险险赶在容贵人入宫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当夜便是容贵人侍寝,开始了她的盛宠生活。
从此宫里关于她的八卦传闻再没断过。
后宫一时盛宠的妃嫔不少,但达到容贵人这种程度的却从没有。
从她进宫后,皇帝就将其他人都抛在脑后,日日流连在她的身边,沉迷在她的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这样的盛宠,已经到了接近独宠的地步。若不是婧月有孩子,能让皇帝记挂着时不时过来看看,估计也会被彻底遗忘。
婧月对此不在意,只要周熠还记得过来就行,十天半个月来一趟,让大家知道自己没失宠,再让她有机会补上缠绵意,其他都无所谓。
不用伺候人更好。
皇后也没反应,她的身体没还调理好,不能受孕,不在意皇帝宿在哪,一个异族妃嫔而已,再受宠又能如何。她乐得有人抢了婧月的风头。
至于静妃就更不会管了。
皇帝宠爱万分,主位们不管不问,容贵人在后宫的生活舒服至极,顺风顺水的风光日子过得久了,她的自信心也膨胀了起来。
毕竟是王室公主,从小金尊玉贵过着,被养得心高气傲,怎能容忍自己屈居一个贵人的位份?
好歹也该混上一个嫔位。
不过人生地不熟,她一开始忍耐下来。如今在宫里生活一个多月,问清众人的背景,熟悉了皇帝的性情,她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职场规划了。
她想称量一下后宫众人的斤两。
但在此之前,还需要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容贵人在心里盘算着。
如今后宫值得她注意的人只有三个人,原配正宫的皇后娘娘且不说。两个协理宫务的妃位,静妃出身名门大族,育有皇长子,失宠多年资历极老,惹不起也没有必要针对。
熙妃听说父亲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官,凭着年轻貌美和好运气才得封高位,生下了皇帝的第二子。
她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婧月的身上。
后宫里对她有所阻碍的人,就只有熙妃了,她心里想着,脑内种种想法接连出现。
“婉心,你觉得熙妃这个人如何?”想了想,她又转过头去,询问自己的陪嫁侍女。
名为婉心的侍女不敢怠慢,思考片刻,躬身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觉得熙妃年轻貌美,有护驾之功,又生下了大福气的儿子,必定是公主的大敌。”
“你说对了一点。年轻貌美不足为虑,护驾功劳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生了个好儿子。”
容贵人顿了顿,垂下眼,眉眼间带着惹人怜爱的轻愁,“这位皇帝看似深情,实则无情无义。是功劳还是罪过,都在他一念之间罢了。若他喜欢,做什么都是功劳。等他不喜欢了,呼吸都是错的。”
她声音轻轻的,“这种男人,我见多了。”
“公主……”
婉心见她想起了伤心事,面色也带上几分伤感,小声唤她,“公主,您别想了。”
“随口说说罢了。”
她叹了口气,又垂眸沉思半晌,“总之,先试探一番,看看这长宠不衰的熙妃,在皇帝心里有多少分量。”
当天夜里,周熠果然又到了容贵人这里休息。
用过晚膳之后,容贵人笑着作画给他看,周熠欣然陪同,握着美人纤纤玉手,对她的画技多番夸奖。
夸得人脸红。
“陛下实在过誉了,妾自身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哪有您说得那么好。”容贵人十分不好意思,低声说道。
“爱妃太自谦了,你学画才多少年?能有这般水准已是十分难得,足以证明你天资不俗,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大家。”周熠一本正经。
“既然陛下这样说,那妾就信了。”
容贵人抿唇一笑,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宫女们送来水壶和茶罐,便俯下身为周熠沏茶,神情专注,动作标准,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让皇帝目不转睛。
“陛下尝尝看?”她捧起一只茶盏递给他,满眼期待。
“嗯,不错。”周熠接过,嗅了嗅茶香,满意地颔首,“爱妃辛苦了。”
“这是嫔妾应该做的。”容贵人柔柔看他,眸里尽是缱绻情意,“伺候陛下本是妾的本分。”
“你最是懂事。”周熠笑了笑,也没有多说,随手放下茶盏,走到她的榻上舒坦躺平。
“陪朕休息一会儿?”
“您睡吧,妾不累。”容贵人跟着走过去,坐在一侧动作轻柔地为他按摩双腿,看皇帝面色更加舒缓,她眸光流转,忽然挑起一个话题。
“陛下。”
“嗯?”周熠懒懒抬眼。
“嫔妾听说,熙妃娘娘擅画。曾经画过一副春日芍药图,最是栩栩如生。”容贵人组织着语言说道。
周熠就嗯了一声,“她画技确实不俗。”
“能让陛下说不俗,可见熙妃娘娘丹青妙手,画技超凡。”她轻笑着,凑过去继续问,“不知嫔妾能否亲眼观摩熙妃娘娘妙笔?若能向熙妃娘娘请教一番就更好了。”
“嗯?”
听到这里,周熠忽然睁开眼凝视着她。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容贵人笑容收敛,不知所措地跪在原地,一旁随侍的宫人一齐埋首跪下,屏息凝神。
“陛下?”
周熠起身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皱起眉心下不耐。在后宫时他懒得思考不代表他没脑子,容贵人的心思再直白不过,令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没生气,只觉得荒谬。
熙妃是谁?且不论感情深厚,她是正经选秀的官家嫡小姐出身,掌宫权的唯二妃位,二皇子的生母。
而面前这人呢?
说好听点是出云公主,难听点就是外邦异族,化外之民,连大周子民都不是,算个什么东西?在周熠眼里,宫女出身的更衣选侍都比她强,最起码都是正经良家子出身。
谁给她的勇气,拿熙妃跟自己试探?
果真是异族外民,狭隘狂妄又愚蠢。
“陛下……”
见他面色突变,容贵人心下一沉,顿觉不妙,小脸瞬间煞白,眼一眨,长睫挂上几滴泪水,楚楚可怜瑟缩在地。
“嫔妾说错什么了吗?”她怯怯问着,又俯身趴在地上,“陛下恕罪,嫔妾知错,妾不该提熙妃娘娘的,妾知错了……陛下您别生气。”
“陛下,对不起……”
见她模样可怜,回忆起这段时间她的殷勤侍奉,再加上对她样貌确实喜爱,周熠准备出口的训斥又吞了回去。
沉默片刻,最终只冷淡说了一句,“若是真心想学,朕找个画师教你,熙妃事务繁忙,无事别去打扰她。”
“嫔妾知道了。”容贵人跪在地上喏喏应是。“多谢陛下。”
“行了,起来。”
周熠抬抬眼皮,好心情散尽,也懒得跟她多说,“就寝吧。”
“是。”
容贵人连忙从地上起身,面上还带着未缓过劲的苍白,眼里噙了几分泪意,扯着衣袖走到他身边,不安看他。
“怎么了?”
“您别生嫔妾的气……”
“唉……你啊。”
见她这样,周熠心又软了几分,无奈地主动起身将人揽住,两人一起倒在床榻上。
……
次日清晨,容贵人撑着酸软的身体早早起来,侍奉周熠洗漱穿衣,用过早膳,送对方出门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收起面上柔弱温婉的笑意,懊恼不已。
“婉心,这次我失策了,没想到皇帝这样冷心冷情的男人,竟对熙妃真有几分情义。”
她拉着身边的婉心,百思不得其解,“熙妃除了貌美,看着没什么强处,入宫也才不过四年……她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皇帝真吃救命之恩这套?”
婉心不敢吭声,低头扶着自家公主回房,容贵人也没指望从她这得到答案,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说完坐在床边想了片刻,幽幽叹气。
“罢了,是我太过得意忘形,被几天好日子迷昏了头,受个教训倒也不亏。”
就是原本定好的计划全部得改了。
她打定主意,扯开被子又沉沉睡下。
第二日请安,众人发现容贵人变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奇怪感觉,让大家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打量着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容贵人在婧月下手的位置,坦然端坐着,对众人的视线恍若不觉,只微笑着同婧月说话,语气谦卑,还隐约有几分小心讨好……
讨好?
众人忽然惊觉,发现不对劲在哪里了。
她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讨好起熙妃了?
最近也没听说她们两个发生什么啊?
刚坐下就被热情扒住的婧月也是同样迷惑。一边随口应付着,一边脑内思索。
容贵人这段时间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表面上她是温柔羞怯惹人怜爱的小白花,实则傲气十足谁都看不上,和后宫众人都保持着温和又疏远的社交距离。
今天怎么忽然转性了?
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躲过容贵人闪亮期待的目光,婧月心里有点发毛。
作者有话说:
捉虫完毕,谢谢大家!
容贵人:打不过就加入!【计划通?】
明天早上六点继续防疫,大家晚安,我先睡了……_(:з)∠)_
? 50、亲子
摸不清对方的真实目的, 婧月最终还是拒绝了容贵人过分热情的交流,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就转头和静妃聊天。
静妃围观了全过程,此时当然不会拆她的台, 见婧月搭话立刻接上,两人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将容贵人排除在外。
两个妃位聊天, 容贵人当然不敢强行插话, 听了片刻就讪讪低下头, 喝了口茶水掩饰尴尬神色, 装作没听到旁边传来的嗤笑声,和隐约能听到的断续话语。
“上赶着……不嫌丢人……”
她深吸一口气, 稳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干坐到请安结束。
“静姐姐, 走, 等枫儿下课了我们带他看弟弟去。”
恭送皇后离开,婧月率先起身拉住了静妃的手,笑着同她一起往外走。静妃就也笑着同她说,
“好啊, 那你先陪我算账去, 这个月内务府还有一笔……”
两个人低声交流着宫务,边聊边向外走, 说了几句就上了轿辇,一起向着永寿宫的方向行去。
低位妃嫔们起身, 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这才动身各自出门,若有若无的目光在容贵人身上一扫, 就笑着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今天她们又吃了不少瓜, 坤宁宫里憋着不敢多说, 都赶着回去好好交流一番。
回到房里,众人都打听起昭阳宫近期发生的事,对容贵人今日的表现好奇极了。静妃和婧月也是如此,到了永寿宫就立刻命人去查。两人一齐安排,双管齐下,昭阳宫当时在场的宫人不少,皇帝又没下令封口,不多时她们就将事情经过搞清楚了。
二人一时无语。
“这容贵人,她脑子里在想什么?”静妃不明白,感觉十分诧异,“她这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可能是未雨绸缪?”
婧月托腮说着,尝试着代入对方的角度去思考,“毕竟她不可能长期独宠下去,咱们这位陛下不是个长情的人,后宫也忍不了她太久。所以,这是想趁着独宠的时候,试探一下竞争对手的实力?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反正陛下还对她新鲜着,试探一下撒个娇就过去了,而我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一时半会儿也动不得她,既然出不了什么事,那试试又何妨?”
“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静妃皱眉。“本来无冤无仇的,何苦招惹你呢。”
“试探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呗。如今高位妃嫔就你我二人,得宠又惹眼的只有我,若是陛下对我不在意,接下来她就会更加肆无忌惮,将不敢用的争宠手段都使出来。若我在陛下心里有些分量,她就会像今天这样乖乖缩起来,等爬到更高处了再说。”
“这可真是……”
静妃大概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形容词。“她怎么会养成这幅性子?”
“谁知道呢,没必要管她,她被陛下吓了一次,总能乖巧一段时间的。”婧月毫不在意,随手翻开了账本。“陛下也不在意她,等这段新鲜劲过了,我们收拾她的方式多得很。”
“这倒也是。”静妃想了想,点头认同,便也不再理会了。
两人看着账本聊起别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但令婧月没想到的是,她不想管,容贵人却又主动送上门来了。
容贵人还是个执着的性子,请安第一次示好失败,因着皇帝的话,她不敢私下到景华宫找人,好不容易挨到三日后的请安,她早早等在坤宁宫的路口,眼巴巴盼着婧月的到来。
婧月的轿辇被她成功拦在了路口。
不顾来往的妃嫔宫人,容贵人面对着坐在高处的婧月深深拜下。
“嫔妾请熙妃娘娘安,嫔妾上次无意冒犯了娘娘,回去后心里一直忐忑难安,不知该如何求得娘娘原谅。今日冒昧在此与您提前相见,想将妾从家乡带来的一些特产奉给您,还请您不要嫌弃,收下嫔妾的一份心意。”
“不必了。”
婧月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向她身边宫女捧着的托盘看了一眼,语气平淡,“若你说的是学画之事,那就不用了。”
“!”她怎么当众说这个?
猝不及防听她提起这事,容贵人动作僵硬了一瞬,再次恭顺地低下头,掩饰住一时间的失态。
“本宫听说你向陛下求了向我学画,可惜本宫琐事繁忙,确实没空帮你。再者,本宫的画技只是平平无奇,不值一提。贵人远道而来,不了解我中原画艺,有些误解在所难免,谅你求画心切,本宫就不多说什么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至于这些宝贝,都是你千里迢迢从家乡带来的,你好好留着吧,平日里也能当个念想。”
说完,婧月朝她笑了笑,抬手命轿辇绕过她直接走了。一句话都不多说,坚决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开玩笑,即使没有这一出,即使这位容贵人真是表里如一的清纯小白花,她也必须和对方保持距离才行。
婧月和静妃的友好关系已经在皇后雷区反复蹦迪,若不是静妃背景深厚真的与世无争,而婧月有光环护体让人无处下手,皇后早收拾她们了。
真当皇后这个正宫娘娘是吃素的?
要再来一个异国宠妃结成三人组,让皇后如何自处?到时候怕连太后都要找婧月谈心了。
所以说,这位容贵人赶紧走吧,离她们越远越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真要斗起来也不怕,怎样都行,只要别凑上来非要当朋友。
可惜容贵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站在原地看着婧月远去的背影,气氛十分尴尬。
走过路过的人仿佛都在用眼神嘲笑她。
“公主?”
婉心还捧着装满礼物的托盘,站在她身侧不知所措。
容贵人瞥了她一眼,调整一下面部表情,长长呼出一口气,恢复温柔端庄的姿态,“没事,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是。”婉心将托盘往怀里收了收,小心应下。
坤宁宫里,婧月正坐着品茶,抬头看见容贵人若无其事走进来,向她们行礼后微笑着落座。请安全程仍然笑吟吟地对她捧场讨好,心底对容贵人的评分忍不住调高了几分。
还以为她会放弃甚至直接翻脸来着,没想到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婧月心想,看来这位的脸皮和情绪管理能力都不错。再加上有这样一副容貌,说不定她能在这后宫里混得更久一点。
但又怎样,只要敢对自己动手,婧月就有办法收拾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容贵人追着熙妃讨好的事,坐在上首的皇后当然也看在眼里,一开始还警惕了一阵,但见婧月态度不冷不热,她也就不当回事了,只当热闹看。
周熠听说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懒得探究容贵人具体什么想法,对她仍是日日召幸,又新鲜了一个月,热乎劲头才消退下去,开始翻其他人的牌子。
众人见了都松了口气,活跃起来纷纷争宠,力求将容贵人挤出去。独宠实在太得罪人,如今谁都对她没有好感,若皇帝要继续独宠着容贵人,大家都想去求太后做主了。
婧月仍旧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八风不动,坐看后宫的争宠浪潮。皇帝过来她就接待一下,皇帝不来她就帮静妃算账,吃吃睡睡看话本撸娃,一旦适应了这个节奏,她就不想看见皇帝那张脸了。
现在要啥有啥,谁乐意再伺候一个大爷呢?
对吧。
快乐日子过得飞快,咸鱼状态下更记不住时间,直到某次请安,习惯性打开检测仪一扫描,发现皇后怀孕,她这才惊觉很长时间没和皇帝见过面了。
缠绵意都过期了?!
怎会如此?
坐在座位上的婧月懵然眨眼,在心底默默一算,这才发现快一个月没见过皇帝的面了。
噫。
在心底反省着自己过于不上心的态度,同时仔细查看皇后的孕期检测报告。
孕期:八天
胎儿性别判定:女。
婧月:……?
啊这,这是皇后的第三个女儿了吧。
看着她都不忍心了。
细看下去,检测结果显示皇后身体状态异常虚弱,胎儿状态也非常不好,比柔常在那一胎更加艰难,柔常在好歹撑到了七个月早产。而皇后这胎,看样子可能连七个月都养不到。
也不奇怪,皇后身体本就没有养好,这次能怀上大概全靠药物作用,这样强行孕育对母体伤害也很大,撑到后期,身体怕是真的熬坏了。
婧月叹了口气,算算时间,选择读档。
她不能让皇后这胎怀下去。不管生不生,对她都没有好处。
若皇后再生下一个虚弱的公主,恐怕心态会真崩溃,再因此将身体彻底熬坏了,绝了孕育的希望,婧月不敢想象她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而且,若皇后真的不能生,定然会从妃嫔的皇子里抱养一个充做嫡子,到时候婧月处境只能更加艰难。
若是皇后生不下来,一尸两命,那问题就更大了,凭周熠现在的年纪,他一定会再立继后的。
谁知道继后是谁呢?
婧月目前对皇后观感不错,对现在后宫格局也算满意,她不打算让此类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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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月初,算算时间,正好是皇后怀孕的前一天。婧月在房里咸鱼到半下午,让乳母抱上小豆豆,就带着他去乾清宫找皇帝了。
听说她来了,周熠十分惊讶,连忙命苏林恩接她进来。
“月儿难得来这,今日怎会想来看朕了?”看着婧月进来,周熠靠在椅背上笑着问她,转头看见乳母跟了进来,他更加惊奇。
“呦,朕的豆豆也来啦?”
“臣妾给陛下请安。”婧月朝他盈盈福身,闻言叹了口气,站在原地幽幽看他,“没办法,臣妾怕再不来,豆豆就不记得他的父皇了。”
“这?”周熠一僵,偏头和乳母怀里好奇望来的豆豆对视一眼,他抬手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有那么久吗?朕明明记得上次……上次才陪豆豆玩来着。”
他思考着,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他也想不起上次去景华宫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快半个多月了?
有这么久吗?
“是吗?”婧月懒得拆穿他,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毕竟小孩子忘性大,臣妾想着多带他看看陛下,这两日豆豆总是哭闹找父皇……陛下您不会怪臣妾打扰您处理政务了吧?”
“当然不会。”周熠立刻起身,从乳母手里接过胖儿子,另一只手牵住婧月,拉她进了内室,在榻上一起坐下,“政务什么时候处理都行,陪你们母子坐一会儿的时间当然有的。”
“不耽误您的正事就好。”婧月柔声说道。
皇帝将胖墩墩的儿子随手放在榻上,任由豆豆在榻上好奇地到处爬,揽住婧月的腰身同她说着话,时不时把爬远了的豆豆捞回来,心情愉悦地享受着温馨的亲子时光。
在乾清宫里又坐了一会儿,待到苏林恩进来禀告有朝臣觐见,婧月就抱起豆豆起身告退了。
临走前,周熠还拉着她依依不舍,承诺今晚一定去继续陪她和豆豆。婧月笑着应了,模样十分期待,说会准备好他爱吃的菜等他来。
出门后,她将豆豆往乳母怀里一塞,活动活动肩膀准备回宫睡觉。
豆豆趴在乳母怀里看着她,模样十分委屈。
“看什么?”
婧月见了,就抬手揉揉他的脸蛋。“小豆豆,你对你的体重真是一无所知。”
“咿!”豆豆不高兴的扁嘴。
“别哼唧,撒娇也没用,你再胖下去,母妃就真抱不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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