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孟师妹, 我这边已经禀报上去了,如今你要记清楚,你唤作孟兰勋, 这是你的弟子玉碟。”周师兄将玉碟递过去,又嘱咐道:“出逃之事上面已经清楚了, 所以无论如何, 你明日是必须要去请罪受罚的。”
他顿了下, 又道:“这是你的门派服饰,还有你的佩剑,还有过几日是弟子大筛,这几天我会尽可能先教你一些弟子入门时接受过的弟子礼仪。”
随之游领了一堆东西,茫然地看着周师兄,又问道:“礼仪是什么?”
周师兄看了她一眼,“合欢宗相较于其他门派有许多不同, 因此无论是行礼还是说话方式自然也有所区分。”
随之游又翻了翻领到的一堆东西,眼睛瞬间犀利了起来, 从中捏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破布。
她道:“这是我们的门派服?”
周师兄点头。
随之游:“合欢宗很穷吗?”
周师兄:“显然不是。”
随之游:“这是不是也太暴露了。”
周师兄恍然大悟, 又拿出一套红色的门派服, 甚至还有面纱之类的, 厚实得有点过分了。
他道:“哦, 原来你想这种?”
随之游:“等下,咱们门派的衣服, 怎么不是到处露就是一点也不露的?”
周师兄反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冰清玉洁和放浪形骸你总得选一个吧?”
随之游:“……就没有折中的么?”
周师兄:“有,但是平庸, 平庸的合欢宗弟子怎么勾其他修士来找你双修?”
随之游:“……”
她想来想去, 最终还是选了放浪形骸那一套, 原因无他,只因那套衣服能把她毛绒绒的狐狸尾巴露出来。换上衣服后,她对镜自揽了片刻,只感觉好像因如今的狐妖身份,眉眼中都多了几分妖气来。
随之游没忘记跟周师兄打探合欢宗的情况,却只得到合欢宗如今日渐式微,招不到什么弟子的信息。再往深入打探,对方更不愿多说似的,她也不好意思再强行问。
不过如今有了新玉碟,横竖也不再用担心谢疾过来毁她的玉碟了,她也算放下重担。只是在合欢宗头一日,她过得实在有些不安生,倒不是门派如何,而是她睡不着。
随之游要被自己的狐狸耳朵和尾巴折腾疯了,一躺下,她便能听见太多细微的声音了。修仙之人,目视耳听本就灵敏,但尚且可以操控,可这狐狸耳朵根本不听她的!
还有这该死的狐狸尾巴!
她平躺百分百会压倒!但是侧着睡也好累啊!
随之游躺在床上闭眼闭了十分钟,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转头一把握住粗大的尾巴。她一面攥着,一面用手指指着尾巴:“你给我老实点!能不能别烦我了!”
白色的狐狸尾巴晃了晃。
随之游:“……”
可恶!自己的尾巴为自己不能听自己的话!
她头上的白色狐狸耳朵耷拉了起来。
跟她同住的也是两只小妖怪,但不是花妖便是蛇妖,全然没有她这般的痛苦,反而啧啧称奇。
花妖对蛇妖说:“你看,她都管不住她的尾巴诶。”
蛇妖说:“她床上都掉了好多毛哦,好脏。”
随之游:“……”
她咬牙:“我第一次当妖怪嘛!”
蛇妖便盘起身子,优雅地枕在床上,“那你化作原型不就好了,半夜折腾得我们也睡不着。”
随之游感觉自己如果问她们自己怎么化作原型,多半会被嘲笑,但也没办法,还是忍着屈辱问了。果然,下一刻,她们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羞愧。
可恶,仲长狸,以后要找你算账!
随之游抱着狐狸尾巴暗暗想。
但笑归笑,她们还是教了,却还不如不教。
随之游完全不懂什么叫——从内心深处想象自己是狐狸。
她根本就不是狐狸,怎么能想象出来哇。
随之游对狐狸的唯一了解就是仲长狸,可偏偏仲长狸与她相处最多最亲密的时候,他是一只猫!
她在床上努力地想象着,越努力,越可笑,整个寝殿都是两只小妖怪的笑声。
随之游不愿意受这屈辱,愤愤离开了寝殿,去到了外面。当她绕着合欢宗走了第四圈时,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忽然看见十分远的天边闪过了无数道影子。
她眯了眯眼。
那个方向,好像是要去魔宫?
魔宫的位置十分微妙,一般人连找都找不到,但随之游可去过两三次,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方向。
刚好,都来这里了,不如去拜个码头让老同学关照下。
随之游唤出剑来,远远地跟上了。
跟了一刻钟,她便看见曾经十分富丽堂皇,琼楼玉宇的魔宫如今一片破败倾颓,遍地都是都是怪物的猩红尸体。其中还有不少魔侍到底重伤等待救治,刚刚那一群人似乎也是魔族众人,如今将整个魔宫围得滴水不漏。
而魔宫正中心,插着一把散发着血红火焰的巨大的剑,剑下,则同样是一条巨大的,如龙又似蛟的黑色魔怪。
一道血红的身影遥遥在天空之上,那魔怪奋力挣扎着,又发出几道攻击。
而那群赶到现场的魔侍也纷纷奋力加入其中,
这怪物好帅好炫啊,可惜看着快死了。
随之游感慨起来。
不对,裴澹呢?魔宫发生这么大事他人怎么不在?
魔皇还要出差吗?
她正想着,却听到天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冷淡声音。
“给我。”
“你没本事拿到。”
随之游:“……”
怎么,听着像,谢疾和裴澹?
她看着地上的魔怪,又抬头看了看那道身影。
草了,谢疾不会是看她不见了,没打爽来单挑裴澹了吧?
不是,欺负裴澹干嘛啊!你不用他罩,我用他罩啊!
师傅,你糊涂啊!
随之游愤怒地拍大腿。
“啪——”一声下去,白皙的大腿肉晃了晃。
随之游倒吸一口冷气。
忘了这破门派的制服不遮肉了!
还是有毛好,有毛还能给她遮住,拍起来不那么疼。
她刚想玩,却感觉身体一暖,视野陡然边低。
随之游:“……?”
她奇怪低头,看见了两只肉乎乎白绒绒的爪子。
……为什么是现在!
不是,这该死的法术到底是什么按照什么规律运行的啊?
仲长狸是不是在耍人玩啊!
明明刚刚想了一万次变成狐狸都没有变回来,为什么现在突然就变了啊?
随之游恨不得掐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变回来,又联想了无数次变成人的样子。
念了一刻钟,低头还是只能看见毛绒绒的爪子,她一抬手,还看见自己粉红的肉垫。
随之游:“……”
她下意识舔了下。
灰尘味儿。
算了,走吧,让他们打吧。?S?
她只是一只小狐狸,这一切都和狐狸有什么关系呢?
随之游心如死灰,准备离开,却又听见一道冷到极致的声音。
“我只是来问些事情,但你们再纠缠,我就把他宰了。”
谢疾说完,左眼金光转动,下一刻,几缕金色神魂尽数从天空中落下,他身后浮现出万千丝丝缕缕的光。
他不耐烦了,直接降下真身了。
谢疾没想到裴澹这么难缠,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仍是紧咬不放,知道打不过就硬是开始召唤拖住他然后疗愈协助。
受不了了。
真难缠,还好当初他和阿游没在一起。
谢疾冷冷地想,两指一挥,以神骨化作的剑顷刻飞起回到他手中。
他握住剑,正准备再次出剑,却陡然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从何冒出飞过来。
谢疾奇怪看过去,却见一只白色狐狸口中咬着一柄剑狠狠冲过来。
“当啷——”
它口中的剑直接隔档住他的剑,震得两剑嗡鸣颤动,自己的尾巴都炸开了。
谢疾:“……?”
他一把揪住它的后颈皮,下一秒,手中狐狸一弯腰用后退一蹬蹬在他脸上。
谢疾手里立刻只剩一把狐狸毛。?
谢疾:“……?哪来的狐狸?”
他看向地上被众魔围住保护疗伤的裴澹,“你召唤的东西很怪。”
裴澹这会儿正在慢慢恢复人形,昳丽苍白的面上被黑色甲胄外壳保护着,薄唇处满是血液,但仍可看出几分嘲讽。
谢疾听了好一会儿听到裴澹说:“不是……”
什么不是。
谢疾正想着,又见那道白色身影又叼着剑晃动着脑袋,直接冲着他砍过来。他往后一倾身,拔剑隔档住,满脸血污却仍显出点平静来,看着那只在空中叼着剑费尽跟他搏斗的狐狸。
他又接了几招,再次攥住它的后颈皮,却见狐狸叼着剑,四只爪子不断扑腾。
谢疾道:“懂了,你是幻象。”
他拎着它,一面举起剑。
随之游:“……!”
不管了,吃我一记振刀!哼哼!
“当啷——”
白狐狸奋力一晃脑袋,口中的剑再次格挡住谢疾的剑,再一次的,两剑相撞颤出鸣叫。
谢疾:“……”
第二次了。
他沉默看着狐狸。
谢疾试探性道:“阿游?”
狐狸口中的剑掉落,张嘴就道:“师傅!救救我!我变成狐狸了!”
谢疾:“……看见了。”
他看见小白狐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四只爪子往前伸,想了会儿便把它放在了肩膀上,道:“怎么了?”
随之游问:“你怎么跟裴澹打起来了?”
谢疾道:“找你的位置。”
他顿了下,又说:“不过现在找到了,走吧。”
随之游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两只爪子抱住他的脸,凑着他耳朵道:“师傅,我找到了个门派,有新玉碟了。我可以把它给你让你碎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谢疾沉默了下:“什么?”
随之游道:“我们整个魔界赌场捞一笔吧?”
谢疾:“……?”
随之游又道:“然后你跟他假赛。”
谢疾:“……”
第82章
谢疾拎着狐狸随之游, 黑眸平静,一言不发。
随之游背后那根毛绒绒的晃得跟螺旋桨一样的尾巴立刻就消停了,软趴趴地垂落, 面上的胡须都往下撇,“好吧好吧。”
魔族的人可不管这一神一狐在叙旧, 只是在看到这空隙的瞬间施法不断攻击着他们, 无数法球与漫天涌可了过来。
随之游踩在谢疾肩膀上, 毛绒绒的尾巴拍打着他,“快挡哇!”
谢疾盯着面前毛绒绒的小狐狸,终于回过神一般,一手顺着尾巴摸上小狐狸的背部,摸得它身上的毛都逆起了方向。
随之游被这轻柔的附抚摸摸得有些炸毛,肉垫里的爪子都伸了出来狠狠扎进他肩膀的肉里。
谢疾扶着肩上的狐狸,染血的手握着剑挽了个剑花, 数道剑影瞬间弹出绕成华丽的圆,顷刻间将所有攻击尽数挡住。剑带起他额前的发, 露出墨色的眼眸, 几道剑影划破长空钉在裴澹周身。
他的声音空灵淡漠, 似梵音般教整个魔宫的人都能听见。
谢疾道:“如今这番切磋后, 看来魔界居然无一人能挡我的剑, 实在可惜。”
随之游站在他肩膀上,本来还耷拉着胡须, 这下却兴奋地眨了眨眼睛。又凑近了些, 毛绒绒的脸贴着他沾染无数血迹的脸,蹭了下。
谢疾垂下眼眸, 扶着小狐狸的手指节也蹭了蹭。
黑色的魔气自裴澹身上缓缓溢出, 又化作缭绕的云雾, 生出淡淡的光化作宝架,托起来了裴澹。
魔族的人纷纷急切地盯着他,他却挥了挥手。
那宝架便一路飞驰,悠然飞上云端,正正停在站在剑上的谢疾面前。
裴澹却并未看谢疾,只是盯着他肩膀上的白色团子,血液从额头落下,浸染着他漂亮的眼睛。
他伸出手,“阿游?”
随之游奇怪地眨眼,“这你也能认出?”
裴澹旁若无人般对她笑道:“你在青丘时,有一段时间消失了,不难猜。”
随之游想了想也是,弓起身,身后的尾巴卷起来拍了下谢疾的手。
谢疾便轻轻握了握她的尾巴尖,引得随之游有些生气地用爪子抓了下他肩膀,他这才松了手。下一刻,小狐狸便很是轻巧的从伸直爪子,一跃跳到了裴澹手上。
谢疾看着裴澹的手,心想刚刚应该再砍一次的。
随之游踩着裴澹的手,走到他怀里,却被他用手掐住了肥嘟嘟的腰。
小狐狸立刻炸毛起来,声音都尖了些,“!松手!!裴二你!”
“手感真不错啊,别再靠近了,身上很脏。”
裴澹还是笑吟吟,他所说不假,身上满是血污,各种伤口极其恐怖。
随之游倒并不是很介意。她与谢疾对着发疯用剑时早就习惯了,不过却也没有反驳,只是不舒服地扭了扭腰,尾巴用力拍了起来。
裴澹一手化出了光团,将小狐狸面颊上的血痕清理干净了才松开手,又道:“随一,又准备证道了?来到我魔界肃清了?”
“是又怎么样!万一魔界门派不断我证道,那还是你占便宜好不好?”随之游振振有词,狐狸眼弯弯,又说:“对了,别打岔,我跟你说,我想到个绝妙的好主意!”?
裴澹只是笑,手指轻轻挠她的脑袋,“同样是狐狸,仲长便没有你看着雪绒可爱。”
“当然——不是!”随之游有些不开心,“你先别打断我,我跟你说,你看你这魔宫修起来要很大一笔钱吧?费时又费力对不对?”
裴澹不置可否,只是等着她继续说。
小狐狸左爪捶在右爪的肉垫上,尖尖的耳朵抖动了下,“你给我师傅安排个乱七八糟的魔界通行证呗?给他包装一下,咱们整个跟宗门大比差不多的东西,收点报名费,整点——”
随之游凑近他,尖尖的吻部抬起,小声说:“地下赌场之类的,让他当擂主,然后再安排个狗托,你懂吧?就打假赛,就像咱们以前为了赚钱那样,你不是很熟的嘛!”
“是很熟。”裴澹微微挑起一条眉毛,“但那不是你逼我去的么?”
随之游:“可是那时候我是没钱花,现在可是给你自己赚钱诶,你还想不想修你这魔宫了?”
裴澹只是笑,眼眸里浮现出些复杂的情绪,“你真是,千年如一日,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不是当年的青霄宗弟子了,而他——”
他指了指谢疾。
随之游回头看过去,谢疾银冠下黑发凌乱,狰狞的伤口横亘在身上,薄唇苍白,整个人破碎得像要死掉似的。不过他本人毫无知觉一般,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们,仍是疏狂得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随之游:“他挺好的,没事啊这不是。”
裴澹:“我的意思是,他也早已不是区区一个鸿蒙派剑尊了。为何却还能如此优哉游哉说什么假赛擂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要如此胡闹。”
随之游纳闷起来:“你们身份高贵是了不起,难道你们不花钱不恰饭的嘛?”
裴澹:“……算了,你一直如此,也好。”
他抬起头,又继续道:“可以,但是——”
小白狐狸便忍不住再次抬起爪子抓住他的胳膊。
裴澹笑起来,举手抬足间风华绝代,伸出了手。
他道:“六成。”
随之游:“……疯了吧!你们又不出人!还不是得靠我跟师傅打!你们难道有谁能打吗!”
她化作尖叫土拨狐,毛发全部炸开。
裴澹道:“但这可是我魔界的场地,先不说我还要帮你们搞个拿得出手的身份,各种赛制和擂台,我想你们俩大概是没人想动脑的吧?”
啊这,那确实。
随猫猫憨憨挠头。
“明面各种魔界宗门报名费用我收六成,但地下赌庄,魔宫既是主办方,这种腌臜事自然是沾不得的。”裴澹还是没忍住身后,白皙的手指轻轻挠了挠毛绒绒的脑袋,低声含笑道:“小庄家,怎么样?”
这话不就是说……到时候地下开赌场的钱,全都是她的啦!
这还证什么道清理什么门派,有这钱不必神仙快活啊!
随之游眼睛亮晶晶的,甚至抬了抬毛绒绒的脑袋,任由裴澹抚摸。
她顿了下道:“你摸了我两分钟了,得加钱,五成。”
裴澹:“……你凑上来的。”
随之游:“那怎么了,你自己上手摸的,我不管。”
裴澹:“行。”
他无奈地松开手,把玩了下小狐狸的尾巴,“满意了?”
随之游:“摸尾巴也算,四成。”
裴澹:“……”
他没理会他,只是又道:“你既然来我魔界了,想必是有宗门了?”
随之游:“别想赖账!”
随之游道:“对,合欢宗。”
裴澹顿了下,“什么宗?”
随之游眨眼:“合欢——啊!疼疼疼!撒手!”
小狐狸尾巴被用力攥住,立刻炸成一个彻底的毛团,喉咙嗷嗷叫起来。它疼得转头想找喊谢疾,却见他攥着剑已经指住了它。
随之游:“……师傅你——”
谢疾:“退了。”
随之游:“不是,我才刚进去啊。”
谢疾:“我带你亲自去。”
随之游:“……”
这什么慈母携女退钱场景啊!
随之游两爪一抬,顺着谢疾的剑攀上去,一路爬到他肩膀上。
谢疾这才放下剑,冷冷看了眼裴澹,“道冠。”
方才他们打得太厉害了,谢疾头上的道冠被削落了,如今披头散发。
这是神物,不当落在魔界的。
裴澹有些无语,却还是指间施了法搜寻了下,从坍塌的魔宫中寻到飞到他面前。
那银质道冠将将飞到空中,谢疾还未伸手就感觉肩膀一轻。
下一刻,他就看见一只白色狐狸在空中疾驰飞过去叼住了。
小狐狸叼着道冠,一只爪子踩在剑上,剩下的爪子稳稳支撑着身体。
随之游尴尬至极。
救命,为什么看到飞行物就好想叼住。
狐狸果然是犬科!
她正想着,却感觉暖融融的力量顷刻间散去,毛绒绒的四肢化作纤长的手臂与腿,淡淡的光芒包裹着她的身躯。没多时合欢宗那裹不住几两肉的衣服出现,随风飘摇中,白皙如玉的肌肤仿佛要从红色的衣服中溢出来一般。?SG
……仲长你倒是什么品味,为什么搞得像魔法少女变身一样!
随之游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将玉碟从口中拿下。再一抬头却看见谢疾已经拔剑朝着裴澹召唤过去了,裴澹也面色难看地再次唤出了无数魔物。
随之游:“……?”
她正疑惑,却又听谢疾道:“你看什么?”
裴澹声音更阴沉,“那你看什么?”
随之游眨眨眼,然后恍然大悟。
看了就看了,装什么呢都。
她看他们打得正酣,立刻遁去身形跑路了。
无论如何先回合欢宗躲着,她才答应把旧玉碟给谢疾,若是真退了宗门岂不是又成黑户了。
临走前,她没忍住叫了一嗓子:“你还恰了我尾巴,四成!我六你四!”
随之游紧赶慢赶,一路飞回了宗门。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嘲笑她的蛇妖花妖们早睡了,随之游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却在推门的一瞬间看见一柄巨大的冰冷的剑从屋顶之上直直插下来。
紧接着,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谢疾便从屋顶上摔下来。他面无表情呕出几口血,扶着剑站起身,“带我去见你掌门。”
随之游:“……”
巨大的响声瞬间惊醒花妖蛇妖,两个女孩尖叫起来,其他房间的弟子们也纷纷起了身。
随之游眼看着事情闹大了,直接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拽住谢疾就要走。
拨开围观的人群,随之游一眼看见几个面色难看的长老,她一用力强行拉着谢疾朝着他们鞠躬,大喊道:“长老!这是我老乡!他说他也想进合欢宗!”
谢疾:“……?”
第83章
寝殿内, 窄窄的两张床一眼可以看见,木桌放置在中间,此外便是一扇窗。
如此极简风, 随之游仿佛身在北欧。
但事实是长老答应了让谢疾进宗门,但他们仍然要为蓄意破坏合欢宗公共设施而被发配在这个十分挨挤的小破房间里住。
她坐在床上, 看着两步距离不到的对面床上的血人, 视线冰冷。
谢疾坐在盘坐在床上, 红色的光芒在周深运转,一柄剑放在膝上,紧闭着眼。渐渐的,身上流光荧荧,血迹逐渐黯淡,黑发也飘摇起来。
随之游就支着脸,盯着谢疾这张毫无血色的脸, 暗暗想,有够俊俏。她又顺着他的脸往下扫, 他身穿的墨白竹纹样的衣袍依随风飘动着, 隐约可见白皙手臂上的伤痕, 伤痕下青色血管缓缓鼓动, 胸膛起伏。
她陡然间想起来之前的场景, 他身上也是血痕遍布,脱下衣服后身体虽然清瘦, 肌肉却很是紧实可观。?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好像就是误入鬼河回来后。她虽然杀穿了鬼王, 自己却也大伤, 被谢疾治了三天三夜。那时她中了鬼王的独门术法, 周身流血不止,灵力也随之逸散。偏偏解引的一味草药需要第三天才能到,可随之游撑不了多久,于是谢疾直接引自己的血给随之游,到后面他输血的速度都快赶不上她流血,最终脱了衣服将能出血的经脉都划了口子给她引血渡灵力。
随之游感觉自己像数学题中的水池,一边放水一边灌水,十分没有尊严。
在解药送来的那时候,谢疾比她还虚弱,早就倒在她身上昏倒了。
随之游相当有操守,面对着如师如父还正在拼命救自己的谢疾没有半分其他心思,或者说如果有心思那真的是太畜生了。
但是现在……畜生看了眼谢疾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从褴褛的衣服中隐约透出来的肉。
随之游真诚地道:“师傅,看看胸。”
谢疾睁开眼:“……?”
随之游:“你胸口的伤好严重啊,我帮你看看。”
谢疾:“……不必。”
随之游:“给我看看!”
谢疾冷冷地看着她,挑起眉头,“你到底想做什——”
他话音没落,便感觉一个身形扑过来,下一刻,胸前的衣服被撕开。
谢疾:“……”
他低头,看见随之游一面戳着他胸口的伤,一面盯着看。
谢疾微微偏开头,“看够了没有?”
“你这位置,什么是个剑孔。”随之游方才就感觉奇怪,这窟窿,感觉似有一把剑穿过了一般,她又道:“裴澹这菜比没这个本事吧?”
谢疾顿了下,道:“我抽了神骨。”
随之游愣了下,眼睛亮了下,“这么厉害?给我用用呗!”
谢疾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往上仰的额头,将她推远了些,冷声道:“用完了自然放回去了,不要乱打主意。”
“那我把你杀了,能把你身体里的骨头拿出来用吗?”
随之游眨着眼,满怀期待地看着谢疾。
谢疾蹙眉,认真思考了下,道:“神若是陨落,骨头自然也算不得神骨了。”
随之游“哦”了声,强行忍住失望,“好可惜。”
“不要胡闹,我还要继续疗伤。”谢疾眼眸柔和了些,又道:“不过若是你能成功飞升,说不定——”
他没继续说。
随之游听出来什么,又凑过去,话音带了点殷切,“什么什么!”
谢疾露出了很淡的笑,疏离的气质散了些,“说不定可以让你用一次。”
随之游:“就一次吗?”
谢疾:“再说一次也没有,你自己抽你自己的骨头。”
随之游:“可是,感觉很疼耶。”
谢疾:“那就噤声,让我继续疗伤。”
随之游噘嘴,“小气鬼。”
谢疾握住膝盖上的剑,随之游立刻捂住嘴,后退坐好不打扰他了。
大半夜,再打起来这合欢宗还待不待了!
随之游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介子空间中取出了两套衣服,道:“对了,师傅,哦不,师弟——”
她话音没落下,谢疾那双带着奇怪情绪的墨色眼眸便促使她停住了。
随之游也奇怪地回望过去,“你不是想反悔吧!刚刚不是说好了嘛,就单纯调查下情况而已,我都让你在我身边监督我了,我不会乱搞的啦!”
“没有。”谢疾移开目光,视线垂落在她床上搁着的两柄剑上,那两柄剑,一柄通体发黑,呈现出极其好看的鳞片光泽,样式是十分漂亮霸气的唐剑。另一柄通体雪白,银色暗纹闪烁,镶嵌着上品宝石,在修仙界也堪称是极品。他继续道:“只是觉得很新奇。”
随之游:“师傅变师弟,我也觉得新奇,超级加辈了。”
谢疾:“……”
“算了,这不重要!”随之游将两套合欢宗的弟子服摆在他面前,眼里闪烁着点恶趣味,“既然进了合欢宗,师傅,来选身衣服吧。”
她将那身满是轻纱的衣服甩了甩,“这身,凉快得紧。”
谢疾向来平静的眼眸居然颤动了几分,“这宗门这么穷吗?”
随之游立刻骄傲地科普道:“师傅你好土,懂不懂,这叫犹抱琵琶半遮面,风情毕露。”
谢疾甩了下手指,一道寒光过去,她手里的衣服瞬间化作粉末堙灭在空气中。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又是无悲无喜的样子,“不需要。”
随之游咂了下嘴,只好将另一套十分繁复的弟子服递过去,却又听见谢疾道:“既然衣服有两种样式,你为何选择这种——”
他顿了下,才道:“这么破烂的衣服。”
随之游翻了个白眼,下床背对着他甩了下身后的毛绒绒尾巴,“这玩意儿没地方放,我总不能给那套衣服开个洞吧?而且我又不是天生的狐狸,根本不知道怎么让尾巴自然地露在衣服外面,烦死啦。”
她正抱怨着,却突然感觉到一个微冷的温度顺着尾巴尖掐了过来。
随之游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上的毛绒耳朵立了起来,“干嘛!好冷!松手哇,裴澹摸完你也要乱摸!”
谢疾:“他可以,我不能吗?”
随之游还未说话,却感觉那微凉的温度一路顺着尾巴尖捋过去,将柔顺的毛发都摸乱了。她控制不住地开始乱甩起来了尾巴,嘴上却还是没把门一样:“那时候我有事求他好不好,给他吃点甜头嘛。但现在你摸我尾巴我又没有什么好处,不然你也给我点甜头?”
“你刚刚不是还把我衣服扒了。”
谢疾的声音淡淡。
他似乎对她这尾巴很感兴趣一般,冰冷的手指顺着绒毛一路摸到被保护着的皮肤摩挲着,甚至还掐了几下。
随之游肩膀都要耸起来了,转头用手肘撞过去,“那明明是我一片孝心,想着看看你的伤口,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两寸。”谢疾一手握住她的手肘,黑眸如暗焰蛰伏,望着她,“刚刚你的手指,深入伤口两寸,再多一寸,就可致命。”
随之游:“……”
她小声比比:“咱们,不是还没打完在休战期吗?人家用点小心机怎么了?生活如战场,我时刻待命!而且,那我不是没动手,真是的,斤斤计较。”
随之游话音落下,便感觉那只手攥住了尾巴,这下,她炸得整个人要踮起脚了。终于忍不住唤出一柄剑,身子一倒便以手肘抵住他的脖颈,剑正好落入他脸庞,瞬间割出一道血流如注的伤口来。
谢疾松开手,脚尖一蹬提起剑握住翻身格挡。
“当啷——”
两剑相撞,发出清脆嗡鸣声。
随之游:“本来都说好休战了,你非要搞我心态是吧!”
谢疾:“我只是陈述事实,是你恼羞成怒。”
随之游:“那你还攥我尾巴。”
谢疾:“他不也攥了。”
随之游:“我说了我跟他逢场作戏而已,我爱的只有你——”
随之游:“啊不好意思,说错台词了。”
谢疾:“……”
随之游:“你生气了?”
谢疾:“没有。”
随之游:“哦哦。”
谢疾:“……”
随之游松开了剑,下一刻,谢疾手中的剑便擦着她额边飞过。她数了几秒,一偏头,那剑果然杀了个回马枪回到了谢疾手上。
她得意洋洋:“哼哼,我就知道你也爱用这招。”
谢疾仍是冷冷清清的语气,“他不适合你。”
随之游问:“哪里?”
谢疾认真道:“他的剑意太差劲了。”
确实,他确实挺菜的。
“知道知道,反正哪个前夫都不适合是吧?”随之游打了个哈欠,翻身上了床,摊在床上,“像你说的嘛,裴澹天赋太低,重殊太极端,仲长意气用事,江危楼怎么着来着?”
谢疾想了想,道:“心机太重。”
“哦对。”随之游想来想去,“那还有谁啊?大前夫吗?也是,人家信佛向道,死都没让我碰上几次。这会儿飞升回去早就庆幸摆脱我了,那这不是更不合适,甚至都不爱我诶!”
谢疾:“……”
他顿了下,“话也不能这么说。”
随之游尾巴甩了甩,手枕在头上,懒洋洋地侧躺着,“那我也不能跟和尚一块过啊。”
谢疾沉默了一刻钟,神情疑惑:“你怎么判断他是和尚的?”
随之游想了想,“我在凡间的时候,他甚至在书房里供了一座大佛,纯金的。”
谢疾也想了下,道:“他有钱吗?”
随之游:“应该有吧?好像是什么庆国公府的公子。你不知道这个吗?我以为你都调查清楚了。”
“我既然已经成神,自然有许多事要处理,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你。”谢疾表情淡漠,话音冷静,又道:“你若是想说,便说吧。”
随之游却咂嘴,“不要。”
谢疾眼皮都没抬,“随你。”
他垂眸,盯着自己指尖捻住的几根白色毛发。
许久,谢疾抬头,却发觉随之游已经大大咧咧地睡着了。他从介子空间中取出大氅,披在了她身上,这才起身推门出去。
在合欢宗第三日,随之游与谢疾这两个假师姐弟真师徒面临着一大困境。
那就是,合欢宗的剑修,好像和他们修仙界的剑修不太一样。放眼望去,招式要么花里胡哨,要么千娇百媚,要么波澜壮阔,但毫无伤害。
而且全是贴身缠绵的招数。
比如现在,他们的剑修长老灵听道人便是十六七岁的娇弱少女状,舞剑时眼神迷离,一柄红色软剑似游蛇般晃动,与她演练的弟子晕得七荤八素被她只取命门。
台下,看着演练的弟子们心驰神往,躁动不已。
随之游道:“师傅,我不行。”
谢疾道:“魔界已经放出消息了,这名额必须到手。”
正如他们计划的那样,魔宫这几日便开始预热了,说本次有某个魔界深渊的族长擅长剑术,直言魔界无人能敌。因此举办一次剑修大赛,各宗门均可参加,赢得所有比赛之人与其一较高下,若是赢了便赏赐魔界至宝。
这么大的噱头下去,无论是魔族的集体荣誉感还是为了宗门能扬名,所有魔族剑修都情绪高涨起来。
虽然这名所谓的深渊族长如今在合欢宗,还在争取与自己对打的名额。
随之游看着身侧的谢疾想。
她正想说话,却见灵听长老纤纤玉手一点,便点中他们两个,娇俏的面容上浮现怒气:“孟兰勋,谢不柔你们俩又黏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这几天就你们练剑最心不在焉!你们继续说啊,上来我这里说,来这里说!”
随之游:“……”
谢疾:“……”
两人对视一眼,生平第一次被评价练剑心不在焉。
灵听长老见他们不说话,一时间更生气,手一用力红色软剑便插在地上,又吼道:“自从那群叛徒离开合欢宗后,我们合欢宗是没落了,却绝对容不得你们这般懈怠!滚过来,把我刚刚演练的莲步移情剑演一遍!”
随之游一把按住谢疾的手:“师傅!不可!我们在卧底!别!”
谢疾面上仍是寒意,手却还是从剑柄上松开了。
那灵听见他们迟迟未动,又喊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演练,谁演不出来就给我去砍木桩一万次!”
随之游:“……师傅,我知道你是天才,你来吧。”
谢疾:“你刚入宗门时说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随之游:“过去了,但又回来了,就像我的青春。”
谢疾:“……”
随之游:“这样吧,我给你摸我尾巴。”
谢疾:“……行。”
下一刻,他剑势一边,那冰冷雪亮的剑意便陡然化作极为柔和的春风似的。
谢疾脚下步伐灵活,繁复金纹衣袍飘扬,果然如妙法莲花般千变万化。剑绕着随之游的剑缠绕,下一刻,身形挪动之间便已经贴在了随之游的身后。
随之游侧头躲过一招,一转头,却见黑发下,如墨双眸泠然似雪。
随之游:“……”
草了,什么眉来眼去剑。
谢疾迅速抽身,墨色人影再浮现,便已在半丈之外。
他道:“如何?”
灵听长老瞪着眼,语气含了惊艳之意:“不错。方才我便看你们懒懒散散,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完美地演练出来剑法,步法也丝毫没错。太好了,没想到我宗有这种好苗子!”
她夸赞完后,又看向随之游:“该你了。”
随之游:“……?”
她愣住:“他不是演练完了吗?”
灵听皱眉:“他演练是他的事,你自然也要演练。”
随之游:“……”
她看向谢疾:“那个——”
谢疾打断:“说话要算数。”
随之游:“……”
早知道横竖都要演练,就不白瞎自己的尾巴了啊!
可恶!亏死了!
随之游甩着尾巴,脚下阵阵金光浮现,竟似真踩在莲座之上。她身形潇洒,剑意化作绕指柔般的温和,一路沿着剑尖缠向谢疾。在抵住谢疾手中的剑后,身形一转,正想遁到他背后,却见他神情沉静,身形如松挺拔亭亭,如凛冬寒雪的面容牵动出一个极淡的表情。
顷刻间,随之游的剑横在谢疾脖颈间,漂亮的脸上咬牙切齿。
他居然在陪练时狠狠薅了一把她尾巴!
可恶,可恶,可恶!
总有一天把谢疾和仲长狸一剑捅成串串香!
偏偏这时,几个长老却已经闻讯赶来大喊道:“太好了!我宗竟一口气出了两名如此厉害的剑修!这次剑修比赛,一定能拿好成绩,狠狠挫掉那群逍遥宗狗贼的锐气!”
逍遥宗?
第84章
合欢宗的弟子确实少, 不到两日,合欢宗便已经拟好了参加此次剑修大比的名单了。
随之游与谢疾自然是在其中的,除此之外, 还有两名女弟子与一名男弟子。女弟子们随之游并不认识,但是那男弟子却是相熟的, 正是让随之游瞒天过海进入了合欢宗的周师兄。
这下倒好, 届时同行还能问下逍遥宗之密辛, 万一与合欢宗门派的事儿有关系,还能顺便把主线任务清了。
在合欢宗呆了些时间,随之游也大概摸清楚了门派里的情况,和任何一个快要倒闭的公司一样,长老们管的事特别多,大概是没别的事情要忙。除此之外便是合欢宗掌门至今不曾露过面,据说至今仍然在养伤, 因而各种事务都有宗门三位长老代持。
而宗门内各种资源都紧巴巴的,各种功法剑法虽独特却也没那么强, 属实有点对不起合欢宗这个在修仙界鼎鼎大名的老字号。
随之游将最后一本剑谱看完, 扔进了介子空间里, 抬眼看了眼对面床的病人。
谢疾垂眸看着手中的剑谱, 几丝黑发垂落, 墨眸沉思。
随之游:“看出什么东西了吗大剑尊?”
谢疾这才抬起头,神情淡淡, “没有。”
“我们不是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吗?合欢宗就给个这就打发了?”随之游掐了下手指, “还有三天就要出发了,这三天怎么说?”
谢疾顿了下, “你的问题太多了, 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随之游:“很多吗?会不会是师傅你年纪大了记不住问题?还是我说太急了?”
谢疾:“……”
他沉默了几秒, 像个喝了闷酒的老父亲一般,坐在原地不出声。
随之游抱着肚子仰躺在床上,笑得尾巴直拍床,“这就受不了了?”
“聒噪。”
谢疾合上剑谱,摇着头。
“对了,我的编制内师傅。”随之游用手指揩去笑出来的泪,轻飘飘将泪珠弹到他身上,问道:“你知道逍遥宗和合欢宗到底什么情况么?感觉合欢宗里也没什么需要我肃清的,除了暴力招生外。”
谢疾听惯了她的胡言乱语,指间在空中划出几道符印,一片金色文字浮现在空中,随后便化作几缕丝线消散了。
随之游支着脸,“查出什么了?”
“玉碟上倒是有些记载,很模糊,只提及到逍遥宗是百年前才建立的新门派。”谢疾微微蹙眉,“据说逍遥宗与合欢宗乃同一派心法,主双修。”
“啊,那这事眉目很清楚了。”随之游又性质短缺了起来,“必然就是宗门内的人跑了自立门户了呗,那天长老的话这不就对上了,骂人家叛徒,多半是跑路是还带走了什么弟子啊心法啊之类的。”
她从介子空间里翻出了合欢宗长老们郑重其事交给她的心法剑谱,“毕竟这秘传功法剑谱,感觉很不够看啊,昨天我们演练那套剑法也不是很行。”
谢疾指尖动了动,想起来昨日手中的触感,于是道:“还可以。”
随之游:“……?你觉得可以吗?”
谢疾回过神,淡然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随之游:“等下,你觉得它还可以,不会是因为你趁乱强薅我尾巴吧!”
谢疾移开视线,“没有。”
他薄唇微启,却过了两秒才又道:“你本来就答应了,我顺势而为而已。”
随之游抽出剑来,上去就想给他捅个窟窿,却被谢疾捏住剑刃。
金色的暗纹在剑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芒,却被谢疾手中的寒光所抵挡。
随之游这才抽回剑,“晚上你可别睡死。”
“你这柄剑——”谢疾感受着剑上残留的气息,“我好像没见过。”
他又看了两眼床上两柄黑白的剑。
随之游收回剑,将它往床上一扔,“仲长狸送的。”
当初因为那破木盒给她整的这套耳朵尾巴套餐,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打开,生怕出事。但今早还是没按捺住,再次打开把扇子与石头拿出来看了眼,却发现仲长将那柄折扇重新锻成了剑。
至于石头……
石头里居然还有封书信。
随之游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喜欢写信的人,哦不,狐狸。
谢疾“嗯”了声。
他想了下,道:“以前你总和我哭没有剑用,我看现在也挺多的。”
随之游眨了眨眼,“师傅,你是不是酸了。”
她想了什么,又惊讶道:“你不会当了神,还只有那一柄泉鸣剑吧?”
谢疾:“……”
谢疾:“那柄剑也没了。”
随之游:“……?”
谢疾顿了下,“剑修,重点在修而非剑。”
谢疾说这话时仍是冷冷清清,一副子寒梅傲雪,傲气凌人的样子。但随之游却清楚地看见,他的手握住佩戴的铁剑往后藏了藏。
随之游兴奋起来,“我就知道!飞升了也不会过得好!当神了不起吗?我看都是演的吧!你们一定过得很惨吧!五界又没加盖!赶紧给我回修仙界陪我!”
谢疾:“……”
他觉得,日后回去了,还是把剑拿回来吧。
左不过砍几个神。
几日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五人正式参加剑修大比。
这次因为噱头极大,各种赛程自然是极其专业,初赛在魔界四大势力范围内各设置了赛点。初赛结束后再淘汰,之后再前往魔宫进行两两比试选出最终胜者去打擂台。
五人到达合欢宗所在的魔界北部的擂台时,优先顺序的宗门剑修们已经开始在打预赛了。
周师兄作为五人中的领队,自然是带着玉碟去登记交钱了。
随之游则拽着谢疾硬是往擂台附近飞,俯瞰擂台上那场比试的对手。
擂台中,红衣弟子将手中剑转得虎虎生威,随后将剑往地上一插身子便飞过去踹了对方两脚,看得随之游一脸茫然。
她有些不确定地道:“他在用剑吗?”
谢疾扫了几眼,“他在用棍。”
随之游继续看,果然看见那弟子拔剑的一瞬间手握住剑刃,然后被扎得满地乱跳。
又过去一个时辰,他们看到了更多花样繁多的“剑修”
有把剑当乐器用的,有把剑当鞭子用的,还有把两柄剑拼起来当双节棍用的……
随之游这下彻底明白了。
这次剑修大比奖赏丰厚,向来是不少不擅用剑的人也来撞运气或是干脆把剑当做用惯的武器用。魔界之中修炼法门千千万,即便规定剑修也不能保证对方没有兼修其他法器,况且也有不少剑修是纯粹体修不修心法不入某道的,所以这次剑修大比只规定必须用剑对擂,因为才出现这种稀罕场景。?
随之游感觉看累了,打了个哈欠道:“师傅,回去休息吧,刚刚周师兄传讯过来,说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我们诶。”
笑话一天看太多会消化不良。
谢疾也赞同,两人指间施法,正准备御剑离开,却陡然感觉一道极其迅驰的身影陡然从不远处的空中迅速落下,稳稳停在擂台之上。
正巧这时,擂台上已然传来一声锣响与唱喝:“三尺软红派修士展倾灵对擂散修无名!”
擂台之上的天空满是御剑观看的修士们,周围也尽是人,全部都聚精会神看着他们的对擂。与方才跟逗闷子似的对比不同,这次他们都期待看到不同的比赛。
三尺软红派乃魔界内里少数只有女子的宗门,该宗门以红色软剑的佩剑而闻名,听闻其剑使用之时灵活如三尺软红般搅得人动弹不得。尤其是因其是软剑,配合门派独门心法便能留下鱼鳞般纵横栉比的伤痕,阴毒无比。
单看那擂台之中,一男一女负手而立。
女子言笑晏晏,一身红衣配合缠在手上的软剑便如雪中红梅般艳气骄傲。而对面唤作无名的男子黑发束起,上半张脸覆着黑色面具,穿着颇有几分简陋的破布麻衣,手中握着一柄十分奇特的剑。那剑剑柄处蓝光荧荧,偏偏剑身犹如拼凑起来的一般,剑中锯齿清晰可见,而剑刃豁口颇多。
展倾灵在锣响落下的瞬间便抖动出剑,软红剑如游蛇般直直攻击上对面的无名。但下一刻,无名便遁去身形,从后方直攻。她早有预料一般,身子轻盈地踏空翻了一圈,红色软剑显出暗忙,剑影从擂台之下游动向无名的身上攀爬而去。
乍一看,还以为是众蛇吞食。
无名持剑往地上一点,金光法阵骤然间从以剑为中心蔓延开来,迅速打散剑意。
而展倾灵却已找到了个好位置,斜斜刺向无名的脖颈,无名立刻抬手以手臂格挡,硬生生吃下攻击。他臂膀间的血迅速在她笑盈盈的面容上炸开一朵花,红色软剑光芒亮了亮,便如红绫般往无名脖子上缠过去,偏偏就是这一刻,无名毫不惧怕痛一般抬手抵住软剑,任由它削下大半个小臂来,竟生生扼住了软剑的攻势,随后迅速出剑。
展倾灵眼睛一瞪,想要抽剑格挡,却发觉他还在用身体当盾牌直接扼住她的剑。下一刻,无名的剑如蛰伏许久一般顷刻间刺过来,直接捅穿胸口。
喷薄而出的鲜血溅射在他黑色的面具上。
锣声响起。
“铛铛铛——胜者,无名。”
青蓝相接的治愈大阵亮起,将展倾灵托着送往其中治疗。
无名却出剑直接斩断了给他治疗的链接,径自走下擂台。
一时间擂台周遭安静至极,好一会儿才喝彩出声来,可惜此时无名已经走得够远了,拖曳着满身的鲜血和近乎断掉的手离开了。
等走到了相对偏僻的树林时,无名才终于盘腿准备施了几个简单的治疗术,然而变故陡生!几道极其凛冽带着杀意的剑影居然迅速袭来。
他立刻唤出剑来,一道术法输入剑柄中,数道剑意砍向剑影砍出巨大的震爆之声。
“咔嚓——”
黑色面具应声断裂。
烟尘散去,无名握着染血的剑,冷冷看向剑影来的方向。
远处的空中,两道身影逐渐浮现。
无名抬头,先看见两个穿着斗篷,俱看不清楚面容的人站在剑上。男子悠然站在女子身后,似是在俯瞰着他。而他身前,则是穿着斗篷的女子,斗篷里则是一身颇为暴露的红色衣服,两条白皙颀长的腿便突兀地点缀其中,脚腕处银链叮铃,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则缠着脚踝,仿佛在取暖似的。
是妖。
无名神情厌倦地看着他们,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抬手再次唤出几道剑影,偏偏在这时却听见一道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响起。
“哟,这死了八百个道侣的样子,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啊。”
第85章
客栈内人来人往, 自从剑修大比举办起来,便有各种长得奇形怪状的修士来这里或是吃饭或是休息,热闹极了。
在客栈一楼的角落, 三人落座了许久,却只点了一壶茶, 反倒是让小二频频侧目。
随之游忽略掉这样的目光, 只是靠着椅背看着面前的无名, 或者说是鹿淞景,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打量得如今已经颇为沉稳乃至于沉默的鹿淞景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他抿了抿口中的苦茶,想说些什么,却也只是抬起眼看向另一个迟迟没有摘下斗篷帽子的人。
鹿淞景问道:“师——”
他僵硬地纠正了自己的称呼,话音中变得冷硬起来,“随真人, 请问这位是?”
“啊,他啊, 我——”随之游话音一顿, 陡然想起来谢疾作为神, 按理说也不能暴露身份, 一时间迟疑着转头看向谢疾, “你——你是谁来着?”
谢疾:“……”
随之游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兜帽的阴影中, 他的神情并不算好。
她又想了想, 觉得谢疾的脸早被合欢宗的人看干净了,到时候打擂台也说不定对上他, 倒也没必要瞒着, 便干脆一抬手掀了他的兜帽。
鹿淞景望过去, 兜帽落下,带下几缕发丝垂落,冰冷淡漠的面容浮现在面前。他薄唇张开,话音竟哽在喉中,神情惊愕。
……是师祖?
他怎么会在这里?
鹿淞景震惊许久才回神,“您怎么?”
他再一次停住话音,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算有资格与他对话,便低头不言语了。
说来实在好笑,他们竟也算师门同聚一堂,却都吞吞吐吐,仿佛无话可说一般。
随之游喝了杯茶,“见了面就一直在问,问我怎么变成了妖怪,问谢疾怎么在这儿,问我们来魔界做什么,倒是你,为何不说说你怎么这里?怎么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她抱着手臂,啧啧称奇道:“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有别的机缘,但断了经脉再续还修炼得不错,你是真该死啊。”
鹿淞景:“……”
他紧绷的神经不知为何却松了些,眼神中的疲惫也消散了些许,竟是很轻地笑了下。
鹿淞景用着很慢的声音说道:“我好像明白了师——随真人所说的,不该犹豫。”
随之游摆摆手,“你要是改不了就算了,叫我声师傅我也不会掉块肉,不要老是这样,搞得好像我叫师随。”
“嗯,师傅。”鹿淞景抬头望着随之游,又道:“我离开鸿蒙派后便决意不再修仙,去到了凡间界,想要回曾经所在的村子里。但我看着荒芜的村子才想起来,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了。”
他说到这里时,才露出一些少年才有的澄澈的蠢笑。
鹿淞景道:“但或许真像师傅说过的,我曾被天道所偏爱过,所以即使当时我已经双眼失明,深受重伤,几乎没有多少灵力,还在凡间,但仍然遇到了一个路过的老道人。他是某个门派来凡间选弟子的长老,见我如此也猜出来我与鸿蒙派那日的事情有关,便还是好心帮了我。”
啧,龙傲天你没完了是吧?
随之游撇嘴想着,支着脸却看谢疾,悄悄打了个神识过去:受不了,他为什么老是运气这么好,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没等谢疾搭理她,开始持续输出。
[随之游:不想活了,我得了看见别人过得好就会死的病。]
[随之游: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好苦大仇深,再也不是可以被我耍的快乐小狗了。]
[随之游:你怎么不回我,师傅,你说句话啊!]
谢疾感受着脑子里持续不断话赶话的声音,仍是老神在在的,指尖轻点,却也打回了一道神识。
[谢疾:没有插话的间隙。]
[谢疾:急什么。]
鹿淞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情绪涌动,只是很平静地继续叙述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只是话音格外的慢,仿佛很吃力一般,“后来那道人甚至给我传授了一套功法,让我修复断掉的经脉,重修灵根。我练到最后,发现功法不对劲,原来他是像以此功法将我制成可以夺舍的躯壳。后来我杀了他,堕了魔。”
随之游看向鹿淞景,发现他视线垂落在茶盏之中,神情晦暗。她伸出手捏住鹿淞景的下巴,两指发出淡淡的金光,没多时,金光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鹿淞景的面上。
黑色的魔纹从他下巴出一路浮现,在面上绽开大朵大朵的花。
随之游细细地看着他的脸,这时才发现,鹿淞景的双眼是淡淡的灰色,瞳孔周围藏着小小的红圈。
这是魔族的征兆。
她松开了手,游走在鹿淞景身上的灵力骤然消失。
他道:“师傅,感受到了什么吗?”
随之游匪夷所思地看向谢疾,情绪几近崩溃,“师傅!你去看看!我要死了!”J
谢疾黑眸中浮现出些疑惑,看了眼鹿淞景,弹出道神力探了探,随后便也挑起了眉头。
随之游:“师傅!鸿蒙派真完蛋了!”
谢疾:“确实。”
随之游:“我们师门怎么会有这种剑修!”
谢疾:“我又不是他师傅。”
随之游:“但他是剑尊,你也是剑尊。”
谢疾:“当不上剑尊的又不是我。”
随之游:“……”
随之游抱着脑袋,身后尾巴有些狂躁地拍了拍地板,眼神复杂地看着鹿淞景。
鹿淞景毫无设法地让她搜了他的神识,她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蠢得离谱。除了想要骗他当躯壳的老道人,他入魔后还碰到了无数经典人渣,比如被他救下却想杀了他夺取魔丹的妖怪,被他当做队友但时刻嫉妒他的修士,被他放生却想反咬一口的魔怪……
随之游感觉像是被按着脑袋看了五十遍农夫与狼的故事一样痛苦。
救命,这还龙傲天?这不纯纯的傻吗?
鹿淞景看到他们这般反应,扯了下嘴角,牵动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意。
他道:“我用了很久才能做到,不犹豫。”
随之游长叹一口气,没忍住拔出剑用剑鞘戳他的肩膀,“跟你说了一万遍,就是不听,如今你跟我哭有什么用?啊?一教就会,一做就错!你自毁灵根我觉得你死了就算了,没死还这么受气憋屈,你真的,真的气死我了!你这天胡开局,居然能玩成这样,我真……”
鹿淞景便坐着一言不发,任由她骂着。然而让随之游越说越气,气得伸脚就想踹过去,却被谢疾一手勾住腰部拉了回来。
随之游深呼吸许久,又道:“算了,说说吧,你怎么做到的。”
鹿淞景抬头:“什么?”
谢疾道:“你的身体。”
魔族的修炼方式她大抵是知道的,除了各种功法心法外,还需要炼化身体。一般来说,是源源不断同化妖怪与魔族的部分,将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无限制地靠近魔与妖。
但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像鹿淞景这样,一部分是魔,一部分是人的,简直就像被生生拼凑在一起的一样……?
鹿淞景沉默了许久,才回答。
第86章
“我想,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
鹿淞景说。
他话音仍是慢吞吞的,但这一刻却有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强硬。
随之游与谢疾齐齐挑起了眉毛,明明神情是极其迥异的散漫或疏离, 但此刻却透出一种同样的饶有兴味来。
鹿淞景后知后觉地想,他们更像是一对师徒。他抿了下唇, 又看了眼随之游, 本想继续保持些更强硬的态度, 然而内心中却生出些苦涩。
沉默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鹿淞景最终还是先开了口,“我做错过了那么多事情,每一次总是选中那个最坏的选项,性格也总是犹豫软弱的。”
他指尖画出个阵法,画出个面具来,将它戴在脸上,“但我总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我想要自己解决,就像师傅曾经对我说的那样, 这么漫长的修仙之路, 终究还是一个人走下去的。再说了, 我现在变得警惕这么多了, 自然也会对曾经的师门有所防备, 不是吗?”
随之游朝嘴里扔了几颗花生,喝了口茶, “行了行了别跟我解释了, 我对强行做好事没兴趣,你要是想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不关我事。啊, 不对——”
她起身, 笑眯眯地将脸凑过去,低声道:“既然你已经参加这场大比了,想必是跟这事有关的人也要来,你是来复仇的对吧?”
鹿淞景点点头。
随之游道:“要不要打假赛?”
鹿淞景:“……”
随之游抬高了声音:“你今天表现不错,到时候你的赔率会很高,咱们合作如何?反正后面是打积分,积分打够了你看情况输?”
鹿淞景:“……师傅。”
他出声打断了随之游的假赛大计。
随之游便拧着眉毛看过去,“干什么?”
鹿淞景的表情被面具所遮挡,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唇角,紧接着才是有些无奈的声音,“师傅为什么总是——”他想了会儿才说,“永远在折腾这些奇怪的事情呢?”
“什么叫奇怪,赚钱有什么好奇怪的。”
随之游无语起来。
鹿淞景摇摇头,唇角的弧度松弛了些,“不是这个意思。师傅总说我单纯愚蠢,但我却觉得师傅比我要纯粹很多,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是一样的。我刚刚恍惚中以为,好像很多事都没有变。”
他说到最后,薄唇又紧抿着,身上再次透出些疲惫与厌世的漠然来。
随之游:“因为我够强,所以我就算被骗被伤八百次,也不会动摇。”
她反手指了指谢疾,“就像你师祖,本命剑都被骗没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谢疾:“……”
鹿淞景闻言,似乎是笑了下,又道:“原来是这样。啊,时间不早了,我恐怕要先行离开了。”
他站起身来,两指轻轻点了下眉心,对随之游行了一个礼。
这是修仙界才有的礼仪。
鹿淞景道:“师傅,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师傅了,或许事情结束后还能再见,也或许便再也不见了。谢谢师傅的教导。”
他话音落下,身形化作一团紫色的影子,霎时间于两人面前消散而去,只剩座位上的茶杯散发出袅袅雾气。
随之游叹了口气。
随之游与谢疾回到擂场之时,正正看见擂台之下一个穿着墨色门派服的人满身鲜血地站在一群墨色门派服弟子中。随后他们齐齐结印,竟是唤出宝架乘风飞走了。
与此同时,擂台四周浮现出几道光柱,上空几行金色文字亮出。
逍遥宗弟子胜。
刚才那是被逍遥宗打得要回宗门治疗了么?
随之游正想着,刚走到周师兄他们附近,却听他们怒道:“真是的,看逍遥宗猖狂成这样,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她疑惑问道:“怎么猖狂了?我怎么都没看见人?”
周师兄转头便道:“你们俩去哪了?快到你们了,刚刚我和文师妹方师妹到处找你们都没找到。”
“刚刚看累了,就和师——啊,谢师弟——”
随之游促狭地回头看如今的“师弟”谢疾。
可惜谢疾面上淡淡,薄唇一张却回答:“不客气。”
随之游:“……”
你这个姓氏真就占便宜呗。
随之游继续道:“就和他去我们定下的客栈那里吃了些东西。”
“下次别这样了,万一错过时间就得不偿失了。”文师妹笑起来,又说道:“孟师妹应该看见了啊,就是那群穿墨色弟子服的人。”
“对方很厉害么?逍遥宗赢了还伤得这么重?”
随之游更感觉有些奇怪了,毕竟魔宫很讲诚意,这次剑修大比用的法阵和镶嵌的灵石都是最高级别的,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用回溯阵法辅助治疗阵救回来才是。
文师妹还没解释,却听旁观的一个散修插话道:“你们合欢宗不如逍遥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还管人家赢了伤得重不重呢?”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人逍遥宗建了不到一百年如今便称得上中等宗门了,倒是你们合欢宗眼看着就要滑到下等了吧?”
又是一道嘲弄声响起。
周师兄听得面色十分难看,回头怒喝了声:“你们又知道什么?那逍遥宗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当年叛逃合欢宗打伤我们掌门的事情你们这些人是不知道么?明明连合欢宗的秘传心法秘籍都被他们卷走了!如今你们却如此是非不分?”
“那明明是你们合欢宗先为非作歹,逍遥宗那些人不过是终于逃离了魔爪而已,你们还好意思说人家卷走功法?逍遥宗那可是正经修炼,可没有双修的说法!”
那出言嘲讽的人显然也被激起了火气,连珠炮的一样质询问得周师兄面红耳赤,撸起袖子就要更大声驳斥。
他身边的文师妹与方师妹连忙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将他硬生生拉走了,连带着随之游与谢疾也被疯狂眼神暗示赶紧离开。
到了看台处较为后方的位置时,周师兄涨红的脸还是没消下去,却气得也只能重复几句“一派胡言”原地踏步。
文师妹与方师妹直接将他晾在原地让他冷静。
随之游捏了把冷汗,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引起了这样一番争论,简直是人类驯服早期互联网现状。
文师妹却已经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似乎想要打破这尴尬,“对了,孟师妹不是问他们为何要回宗门疗伤吗?其实是不是法阵治不好,是他们那边这次的主张,说他们宗门有严格的规定,伤病都需报备回宗门治疗,不占用大比的治疗阵。而且他们还放出话说,无论何时都不能耽误试炼与课业,因而如今几天的比赛他们也要回宗门,待比赛前再来。”
随之游细细琢磨了许久,在字里行间只琢磨出来一行字:无意占用公共资源。
还挺会立人设,这一段话给自己立了多少人设啊,逍遥宗,营销大师。
随之游又问:“那合欢宗当年——”
她话音还没落,却见手上的玉牌亮了亮。
这是到她了。
随之游只得咽下问题,身形顿时消散,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擂台上。她站在擂台上望着对手,时隔许久,这种1v1竞技场还是让她心潮澎湃。
锣鼓敲响,比赛开始。
对手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一身青衫,手中银剑锃亮。他上下打量了下她,面上浮现出点微妙的神色,眼睛一眯,往后扬了扬脑袋甩了下刘海,“原来是合欢宗的妹妹,不如我让——”
随之游很难容忍丑人耍帅,尤其是还这么油,于是一剑捅过去,“让什么?”
他吐出几口血。
青年立刻暴怒道:“你居然——”
随之游又甩了一剑过去,身形如鬼影,还顺势扇了他两巴掌。
随之游又问:“居然什么?”
青年被打懵了,身上血液在几个空洞里到处窜,他握着剑立刻便和失衡的公鸡一般开始乱砍乱挥,身上魔力迸发。
“甩头发是吧?”随之游捅了一剑,踹了他两脚,“本来心情就烦。”
那青年七窍血流如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随之游又捅了两剑,最后才命中他命门,干脆利落赢下来了。
她离开擂台时,看客们一片安静,只有几声窃窃私语。
“这就没了?”
“怎么感觉这剑修大比含金量不高……”
“她怎么就这么轻松捅进去了,还打了他……”
随之游心中冷哼一声,正准备回到合欢宗弟子的人群中,却见谢疾手腕上的比试玉牌亮了亮,正在往她的方向走。
谢疾路过她时,她立刻将尾巴撇向了另一边。
下一刻,谢疾的脚步停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走。
随之游扯了下嘴角。
就知道,又想乱摸。
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消失啊。
随之游耳朵耷拉着,走回了合欢宗弟子中。
她抬头,谢疾站在擂台之上,黑发白衣,目下无尘,出剑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火红剑意似流火骤现,对面的人应声倒下。
谢疾反手收剑,悠然下台。
比赛结束了。
擂台周围的一片看客再次寂静。
但很快的,便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
谢疾回来时,便看见随之游发呆的神色,那如冰湖般平静的眼眸便如消融了般。
他道:“怎么了?”
随之游问:“我在想,我以往宗门大比是如何,师傅大抵总是知道的。”
“嗯。”谢疾勾了下嘴角,有些促狭,“毕竟总是要看看我的弟子,表现如何。”
他即便是不去,也总是会被她央求着配合她的邪门歪道赚些钱,想来有些好笑。
随之游道:“但我好像没见过师傅年轻时参加大比的样子诶?”
谢疾顿了下才道:“也没有那么老。”
随之游:“师傅年轻时也是这般么?”
谢疾:“哪般?”
随之游:“快。”
谢疾:“……”
随之游快活地笑出声来。J
谢疾无言,却也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
他轻声道:“年轻时,大抵也没有你这般话多,更不会浪费时间。”
他们都是一剑必中命门,出剑必须见血致命的人。但她更坏心眼一些,很多时候会故意不中,折磨对方到舒心了才结束。但他不一样,永远希望能最快地结束掉比试。
谢疾久负盛名,锋芒毕露,修仙界中未曾有能与之一战的人。
宗门大比于他来说,乏味至极。
他一度无法理解修仙界中的其他剑修,为何总是用着一副子很努力很刻苦的样子,拿着错漏百出的剑招跟他比试。
就像现在,擂台上两个剑修你来我往,仿佛互相喂招。
谢疾问:“他们在做什么?”
随之游道:“刮痧。”
谢疾想了想,“有道理。”
是夜,客栈里。
随之游一脚踹开谢疾房门时,谢疾刚刚结束调息。
他眼皮都没有抬,只是问:“怎么了?”
随之游三两步走过去,很是乖巧地坐在了椅子上,盯着床上的他。
她道:“师傅,我想喝酒。”
谢疾:“……你上午才问我要了钱。”
随之游:“那不是上午的事吗?”
谢疾沉默了下,“没有了,没带多少。”
随之游很受挫一样望着他,“一点都没有了吗?”
谢疾道:“有也不是让你喝酒的。”
随之游很发愁,“但我现在好烦啊,好无聊啊。”
谢疾望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随后抽出腰间的剑。
随之游也立刻唤出剑来。
两人对上眼神,飞出客栈打了一场,打了半个时辰后结束了这场战斗。
随之游攀着在树上,奄奄一息地开始疗伤。
谢疾一手攥着她的手腕给她输灵力,一手开始调息疗伤。
他闭着眼,眼睫垂落,话音很淡:“是因为鹿淞景?”
随之游晃了下手腕,问道:“师傅,我是不是不适合做师傅?”
谢疾顿了下,“也许是他不适合。”
“师傅当我师傅的时候,好像挺称职的。”随之游开始掰手指,“会给我钱花,陪我打架,还会帮我修炼,最后我投桃报李还帮师傅飞升了。”
谢疾:“……你觉得那是投桃报李?”
随之游:“不算吗?”
谢疾:“……行。”
随之游又叹了口气,继续掰手指:“虽然我飞升失败,重新投胎了,但我现在这么努力又快要飞升了。总的来说,我作为徒弟好像过得还行。”
她又道:“可是他不一样,好像有了我这个师傅,他自毁灵根,堕入魔道,屡次被骗被磋磨,如今连身体都是破破烂烂的。”
谢疾睁开眼看她,淡淡道:“你何时也会顾虑这些了?”
随之游疑惑道:“我看起来是只顾自己开心人吗?”
谢疾:“是。”
随之游:“……”
谢疾:“并且很折磨人。”
随之游:“那我折磨你的时候你大可以走,我看你也乐在其中啊!”
谢疾:“……”
随之游尾巴甩了甩,道:“人各有自己的缘法,我本来是不会管这些的,但师傅在我身边,我面对他自然就会感觉好像我做得不如师傅。”
“哦?”谢疾笑了下,面色如冰雪消融,“所以还要怪我做师傅太合格?”
随之游点头,“是啊。”
谢疾又笑起来,他今天笑得格外多了。
随之游想。
谢疾道:“为师大抵也没有阿游想象中那么称职。”
月光穿行在树影之间,清冷的光辉洒落在谢疾的面上,似乎要在他面上覆上一层层薄薄的冰晶似的,愈发使得他俊美白皙的面容似巅峰之雪。
谢疾声音淡然:“为人师者如为人父,德应为首,若德行不当,即便以身作则,事必躬亲,事无巨细亦不配称为人师。”
随之游道:“师傅是说我缺德吗?”
谢疾微微睁大了黑眸,却没有回答,只是道:“很晚了,回去休息罢。”
他松开握住她的手,道:“剩下这些伤,自己调息是无碍的吧?”
随之游耸了耸肩膀,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无妨,那群菜鸡,我一只手就能打。”
她说完大笑起来,临了准备回客栈时,又道:“不过师傅为什么觉得自己德行有亏啊?是因为能给我的钱太少了吗?你终于意识到了吗!”
谢疾:“……”
他指尖点了点她眉心,摇头。?
下一刻,身形顿消,遁去了。
随之游自然也不打算留下来吹冷风,也遁去身形回了客栈房间。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算踏实,大抵是谢疾那段什么为师为父的话太过文绉绉,以至于一闭眼就立刻梦到了被迫上学的悲惨时刻。
谢玉成又开始一边敲木鱼,一边祈求上苍让她开化。
第87章
谢家小筑的仆人们都知道, 谢公子带回来的姑娘实在难以管教,这才来了几日,小筑里的门窗却都开始叮叮当当开始封了。
原因无他, 只因这姑娘实在太难抓住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 虽然每每当了晚上便会回来, 可是哪有正经姑娘天天出去晚上才回来啊。
尤其是谢公子每天都要为谢游姑娘授课, 每每见不到人,他们这些下人难免要吃些惩罚。
这一大早,谢游就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她恍惚了几秒,一转身抱着被子就继续睡了。经过这几日,下人们都知道她定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便也绝不会来叫她起床洗漱吃饭的。
不过这些下人还是不懂事, 不然大早上吵什么吵。
谢游迷迷糊糊地想,然后放心睡去, 最后一醒来发现窗户钉死了。
谢游不敢置信一般, 用力踹了两脚窗户, 窗户纹丝不动。
窗外还守着两个仆人, 人影在窗户上隐约浮现。
谢游:“……”
不是吧, 管得这么严的吗?
谢游面如死灰地坐在房间里,算算时间差不多要吃午膳了, 午膳过没多久, 就又要上课了。
果然,没多时, 两个娇小可爱的丫鬟便进来了, 笑吟吟扶着她去吃午膳了。
谢游到时, 谢玉成已经等候多时了,手里还握着一串念珠。
谢游没忍住噘嘴,“哥哥这么勤快啊,这会子就要攒功德啦。”
谢玉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在为你祈愿。”
谢游将手放在水盆里洗了下,被下人握着手擦干,一时间有些愧疚了。
毕竟实话说,谢玉成这些天对她不赖,只是她实在不爱读书。
谢游啜了口茶,问:“祈愿什么?”
谢玉成道:“祈愿文殊菩萨可以点化你。”
谢游:“……”
谢游:“我也没有罪大恶极到这个程度吧?”
谢玉成:“文殊菩萨,司学识与智慧。”
他想了下,又道:“不过你说得也对,无知是罪。”
谢游:“……”
受不了了,好想杀了这个人!
谢游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跳起来掐死谢玉成,可谢玉成全然没发觉自己说了什么难听话一般,仍端坐在椅子上,一举一动都彰显几分贵族名士之风,矜贵至极。
谢游囫囵吃了点东西就一甩筷子起身了,“我吃饱了,我要回房间了睡午觉了。”
谢玉成动作不紧不慢,轻轻擦了下嘴,道:“后院的墙我也加高了。”
正想偷摸翻墙出去的谢游:“……”
谢游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知、道、了!”
她气呼呼地转身跑了。
在府里七绕八绕,终于是绕开了两个紧跟的丫鬟。
谢游悄悄躲在假山,看着巡视的护院走远了,才小心转身朝另一条路走。
俗话说得好,你有张良记我有过云梯。
谢游不信还有她逃不出去的地方,经过一番精心巡视后,她立刻找到了两个破绽。
一是,墙虽然加高了,但是旁边还有棵树!她完全可以了爬上树再跳到墙上再跳下去,但问题是这距离有些高。
二是,墙角有个狗洞,方便小筑里的几条狗进门。她也可以钻出去,但问题是这玩意实在有些丢人。
谢游感觉人生碰到了巨大的抉择。
要尊严可能会崴脚,要安全可能会丢脸。
谢游想来想去,一咬牙,脱了鞋子还是决定爬树,三两下就跟猴子一样窜上去了。
树与墙其实有两三步的距离,况且墙还比树再高些距离,谢游便站在树上开始算,心中有了些犹豫。
算了,还是不冒险了。
谢游叹了口气,正想下去,却陡然看见谢游与一青年似乎在聊事,两人话音隐隐约约传过来。
“多亏玉成解惑,不然想来我是读上几天也读不懂。”
“诗文而已,决计不会如此晦涩。”
“这会子日头也大了,不妨去树下乘乘凉。”
“若是无事,还请方兄回去罢。”
“嗳!怎会无事,玉成何必——”
“嗯?”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谢玉成似有疑惑的声音响起。
谢游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糟了,鞋子还在树下!
刚刚就应该直接扔出去的!这下完了,也不知道庆国公府千金的身份被外男看到赤脚上树是不是也要被嫁出去。
她心里叫着不妙,透过树影往树下看,果然发现谢玉成正低着头,他面前,一双鞋歪歪扭扭摆着。
谢玉成抬头,树影中对上一双璨亮心虚的杏眼。
谢游也正正好对上他冷如霜的黑眸,然后她看见那双黑眸颤动了几秒,似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窜上这里了。
她不敢多看,立刻缩回脑袋装死,却还是忍不住尽力偷瞄看他们。
完咯,这下只能等明天钻狗洞了。
这树估计都活不过今晚。
那被唤作方兄的男子落后谢玉成几步,这会儿听他话音有些疑惑,便想上前问道:“何事?”
谢玉成收回眼眸,只是转身突然往方中身后一指:“你且往后看。”
“啊?”
方兄果然回头。
下一刻,谢游就看见谢玉成脚一用力将她的鞋踹到了草丛深处,动作利落潇洒,表情平静地用扇子抚平了袍子上的褶皱。
方兄纳闷至极地转过了脑袋看谢玉成,“怎么了?我没看见什么东西啊?”
谢玉成淡然道:“方兄望这一片美景,竟无感慨之意么?那诗文读不通也是常理。诗文再好,终是不如亲眼一见,想来方兄在宅院中待了太久了。”
方兄怔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莫名,却仍是道:“玉成说得是,确实许久未曾出去踏青采风了。”
谢游都惊了。
这谢玉成连撒谎都面不改色,振振有词还冷脸冷得让人不敢反驳的!这什么人啊!
而另一边,方兄早已来到了谢玉成跟前,开始聊起了正事。
谢游起先还以为是八卦,结果却大失所望,不过是替人传话想拉拢谢玉成当幕僚的马屁。什么君才高八斗名士风度,什么谢家郎君郎艳独绝之类的东西,她听得直犯困。
好一会儿,谢玉成才把他打发走。
方兄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开始拿出佛珠,看着树上的谢游道:“别躲了,下来。”
“上树容易下树难,这么高的树我现在看着都怕,哪里敢爬下去。”谢游犯着困,终于是伸了懒腰,坐在树上对他耸肩,“而且我没有鞋子,感觉会扎到脚。”
谢玉成眉眼轻蹙,“那你怎么想到脱了鞋上去。”?
谢游道:“那鞋打滑。”
谢玉成冷笑了声,“你还不是第一次爬?”
谢游笑眯眯,“那当然,莫名其妙被接进来,我肯定要打探敌情的好吧?”
谢玉成道:“我让下人取个梯子过来。”
谢游指着他,“你这还想关住我?就不怕你走这一趟我就跑了?”
谢玉成点头:“言之有理,那你现在跳下来吧。”
谢游:“……不是,就这么干跳啊?”
谢玉成:“你若是攀到了墙上,不也要直接从墙上跳下去么?”
谢游:“……”
那确实。
她咬牙,坐在树上开始晃腿,沾染了下木屑的白皙脚丫开始晃。?
谢游道:“那你好歹把我鞋子捡回来,让我穿上鞋吧?”
谢玉成:“你刚刚不是说了么?若是我离开一阵,你都能跑。”
他点点头,很是肯定,“你说得有道理。”
谢游:“……”
谢游真希望这棵树有果子,她就可以一边摘果子一边扔死这个谢玉成了。
谢玉成望着她,明眸善睐的少女两手撑在身子后面,藕粉色的衣裙随风飘摇,仿佛连身上的馨香都要透着风飘过来一般。
她偏偏还很不老实,坐在树上晃着腿,一抹白便突兀地晃悠着。
谢玉成指节捻着佛珠,在捻到第四颗时,他移开视线,轻声道:“我接着你。”
“就你这清瘦的小身板?”谢游好像听到了个笑话一样,娇俏的身影便晃得更轻快了,下一刻却悠然点头,“可以啊!”
谢玉成还未反应过来她话中的突兀转折,便见她三两下竟是要攀着树跳了下下来。他立刻迈腿上前几步,想要接住她。
一道身影翩然肆意地落下,仿佛一朵花似的。转瞬间,那身影便稳稳立在树下。
谢游站在他面前,昂着下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话音满是得意,“还用你接?”
谢玉成:“……”
他还未说话,却见面前的谢游面色一变,下一刻身子便一软扑向他怀里。
谢玉成身体一僵,指节攀住她肩膀,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谢游脑袋埋在他怀里,手紧攥他腰间的衣服,“崴、崴脚了。”
谢玉成:“还用我接?”
谢游:“……”
她匪夷所思地抬头看他,眼眸里满是委屈,“这是你作为哥哥该说的话吗?”
谢玉成对答如流:“这是你作为妹妹该做的事吗?”
谢游莫名其妙:“你怎么学我说话?谁准你学了!”
谢玉成淡淡道:“这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一个典故,起源于——”
“可以了!”
谢游瞪了他一眼。
婆娑树影在她面上投下些许阴翳,使得她那双灿亮的眼眸愈发如星子似的,如今这般瞪着他,竟只让他觉得有些好笑。温热的肌肤透过衣服传来更热的感触,使得谢玉成微微闭上黑眸片刻才睁开。
些许沉默与尴尬从二人中蔓延开来。
谢游扶着他的腰,又用着有些可怜的话音,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很无辜,“哥哥,我脚都崴了,你就让我休息一天吧?”
谢玉成:“你用脚读书?”
谢游:“……”J
谢玉成:“也合理。”
谢游:“……”
谢游忍不住了:“谢玉成!”
谢玉成望着她的发旋,指尖微动,“你先坐下来,我叫大夫过来。”
谢游可可怜怜地点头,道:“那就去亭子那里吧,我疼。”
附近正有一处水塘,亭子立在其上。
谢玉成身后扶住她的腰部正想带她走过去,却又听她满怀期待的声音响起:“哥哥,你能不能背我过去?”
谢玉成想起来她没穿鞋,便点头,正想弯腰,却被拉住手。他转头,看见谢游表情十分震怒,震怒中透着伤心。
谢玉成:“……怎么了?”
谢游:“话本子不是这样的!”J
谢玉成:“……少看点话本子吧。”
谢游:“哥哥,我要那种,就是搂着腰那种!”
谢玉成:“……行。”
他被折腾得没脾气了,一手搂住她的腰便将她抱起走向亭子。
谢游:“哥哥。”
谢玉成:“又怎么了?”
谢游:“你走太快了,我头晕。”
谢玉成:“……”
他无言地放慢了步伐,就几步路也生生走了一分钟。
在谢玉成将谢游放在座椅上,又折返将他踢开的鞋袜取了回来,站在了谢游身前。
谢游刚一张嘴,谢玉成便清清冷冷地道:“要我帮你穿上是吧?”
谢游眨眨眼,“很懂嘛。”
谢玉成半蹲下,却又听谢游道:“哥哥,我就休息一天也不行吗?”
他顿了几秒,抬头望她,“今天崴脚休息一天,明天养伤休息一天,后天伤没好再休息一天,最后伤筋动骨休息一百天。”
谢游张大嘴:“还有这种好事?”
谢玉成:“显然没有。”
谢游:“不是你真不怕你这么对我会下地狱吗?”
谢玉成:“私以为正如此刻。”
谢游倒吸一口冷气,抬起脚就踩在谢玉成肩膀上,“你这人怎么说不通啊!”
谢玉成侧目,顺着她的足尖往上看,墨色眸中闪烁了下,道:“看来伤的是另一只。”
谢游:“……”
她再次攥拳,“是你逼我的!”
谢游脚一用力,将谢玉成往后一蹬,蹬到水池里。
湖水中,谢玉成黑发尽湿,黏连在白皙面容之上,神色中终于有些波澜,因为他看见谢游完好地站起来了。
谢玉成道:“撒谎。”
谢游哪里还管这么多,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哥哥落水了!马上要溺死了!救命啊!死人啦!救命啊!”
谢玉成:“……”
他道:“我会凫水。”
谢游笑嘻嘻:“反正人一来我就能跑了!”
谢玉成黑眸中浮现几分恍然大悟,明明在水中衣衫浸湿,却仍显几分芝兰玉树,“原来如此。”
眼看着众多下人纷纷要赶来,谢游半跪在水塘边,又按着已经游过来的谢玉成肩膀往下按,“我走咯!”
她头也不回,便赤着脚啪嗒啪嗒踩着桥上的木板跑远了。
谢玉成被一众下人扶上来时,手里还拎着谢游的鞋子,他看了两眼把自己气笑了。
身旁的管家道:“少爷,您已经很久没有笑了。”
谢玉成:“……?”
管家:“这是之前小姐说,若是您笑了可以这么说的,说您一定会更开心的。”
谢玉成:“……”
谢玉成淡淡道:“把院子后那颗树砍了,对了,狗洞也堵上。”
夜色将近之时,谢游刚进到谢家小筑,就看见门内的谢玉成。
月色下,他广袖宽袍,黑发散落了些,乍一看似仙人般的冷。此刻他坐在桌前,几本书放在手边,唇不点而朱。
谢游人傻了,这人居然直接在家门口摆了个书桌硬生生等她回来!
不是吧大哥,你这tmd有点不讲道理吧!
谢玉成扫了她一眼,有几分目下无尘的味道:“背完一篇诗文,便准你进来。”
谢游:“……那我睡大街总行吧!”
她一转身,几个护卫拦住了他。
谢游十分憋屈地转过去身,走到谢玉成面前。
他手指点了下书桌,“背不出么?坐下,翻开书。”
谢游人都要气笑了,却还是满腹怨气地坐下来,“那你讲!有本事今晚大家都别睡了!看看是讲课的难受还是听课的难受!”
谢玉成却也不生气,真就开始讲学。
谢游起先还能逼着自己想点有趣的事,结果没多时就感觉谢玉成的声音往耳朵里钻,逼得她头晕眼晕困得要死。然而每当自己犯困之时,谢玉成便会拿起书本往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下,敲得她悚然惊醒。
谢游也不甘示弱,每当谢玉成捂着嘴想打呵欠的时候,她就立刻伸手说他对圣贤书不够真心,逼得谢玉成咽下哈欠。
几个来回下去,倔强的两人跟熬鹰一样谁也不服输。
夜色深深,几个护卫都轮班休息了,他们俩还跟门神一样守在门口讲课。
谢游恍惚之中闻茶香。J
她一抬头,便看见谢玉成开始喝茶。
袅袅茶香之中,谢玉成薄唇轻触白瓷茶杯,唇被热茶浸得红润极了,在他这过分淡漠疏离的神仙姿容上竟似承了甘露的芙蓉花般昳丽。
谢游瞬间清醒几分,喉咙也莫名干渴起来。
她在书桌下轻踹了下谢玉成。
谢玉成手中茶杯溢出些清茶,他便看过来,微微蹙眉,“怎么了?”
谢游道:“你那什么茶,有点香。”
“很香么?”谢玉成微微抿了下唇,更似花瓣浮动般,“我倒是觉得有些涩。”
谢游:“给我喝口。”?
谢玉成:“跟我说有什么用,跟下人——”
他话音未落,却见面前的少女已经欺身而上,跟一枝藤蔓般缠了过来,捏起来了他的下巴。
谢玉成黑眸中闪过愕然,随后便含了愠怒,“松手。”
谢游:“哥,我觉得你比话本子里讲的那些人好看。”
谢玉成眼眸中的冷如松针般扎过去,身上气质愈发凛然,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谢游一点也不觉得疼,竟还往前凑,唇似乎要亲上去一般。
她又道:“你看,你是制不住我的,哥哥,只要我放浪形骸一点,你们这种又是讲礼法读圣贤还有教养的大家公子是玩不过我的。”
谢玉成喉结滑动几下,几乎是咬着牙将她的手从脸上拉开,呼吸急促起来。
谢游看他生气的样子就乐得要死,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很是轻快地道:“想来哥哥也没心情再教我读书了吧?那我就先回去睡觉啦。”
她转过头,很是轻佻地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才又咧起嘴,“哥哥今晚呢,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谢玉成站在原地,身姿仍是如松般停止,神色晦暗不清,只是隐约可以看见烛火下,细长白皙的手指攥得苍白。
谢游便又笑起来,哼着歌就准备走,却又听谢玉成淡又轻的声音。
“是吗?我倒是很惊讶。”
谢玉成表情平静,可惜面上仍有被气到的几分飞红。
谢游转头,“惊讶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被轻薄也是迟早的事。”
谢玉成冷笑了声,“惊讶你居然会用放浪形骸这个词。”
谢游:“……”
谢玉成:“明天若是你没来上课,晚上我还会在这里。”
谢游:“……不是你没完了是吧!”
她怒吼之中起了身,漆黑的房间仿佛仍有余音,徒留她一人茫然。
随之游恍惚了下才发现,原来是梦。
草啊,真服了,被逼着读书这事儿过去多少年了怎么还在折磨她啊!
谢玉成!你罪该万死!
活该被我欺负哭!
随之游愤愤地想,气得踹了下被子才又躺下来。
许是中途醒了一次,接下来她也没怎么睡好,迷迷糊糊就是睡得不舒服。
第二天与众人见面时,随之游面色不免也有些憔悴,让两个师姐好一番担心。
谢疾也微微疑惑,“昨日的伤?”
随之游扯了下嘴角,“没,梦见前夫了。”
谢疾想了想,问道:“哪一个?”
随之游:“到现在还没出场的那个。”
谢疾:“……梦到什么了。”
随之游:“他逼我上学。”
谢疾沉默了下。
随之游生怕师傅不明白一样,抬手就按着谢疾的肩膀凑过去咬耳朵,开始诉苦,“师傅,这人真的很恐怖,他逼着我读书,我不读,然后他把桌子摆到了家门口逼我,不让我回去睡觉。然后念了几个时辰的经,逼着我犯困,然后不让我睡。”
谢疾:“……念经?”
随之游眨眨眼,松开手,看着谢疾的黑眸,理不直气也壮:“反正我听不懂,肯定是经文,如果是正经诗书我肯定听得懂啊!你忘了吗!我跟仲长狸那会儿,在凡间可是书生,但凡我搞事业,说不定现在人间早就有关于我当首辅的历史了,可见我的本领!”
谢疾顿了下,“但那是之后的事情。”
随之游更心虚了,面上丝毫不显,振振有词道:“师傅,难不成你觉得我真是文盲,全靠第一个前夫逼我读书,我才有本事女扮男装当书生找第二个前夫吗?”
谢疾黑眸中浮现出恍然,“原来如此。”
随之游:“……”
她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别这样,你这样有点跟我的梦重合了,好恐怖,”
谢疾的眼睫在她手心搔起些痒,她不自觉蜷了下手掌,却又听谢疾问:“你……很讨厌他吗?”
随之游微微咬了下唇,也想了下,正想回答,却又听他道:“算了,不重要。”
她便收回了手,正想唤出飞剑时,又停住动作。
谢疾看过去,却见她似乎在沉思,嘴角翘了下。
他听见她道:“讨厌他还怎么斩情证道,这问题好怪。”
谢疾薄唇牵扯了下,唤出剑来,似毫不在意一般淡淡道:“要去训练场了,不然便看不见合欢宗的比试了。”
随之游应了声,便也唤出剑来跟上。J
他们翻阅了许久的功法心法,笃定合欢宗没有独门的心法,这说明要么心法被逍遥宗夺走了,要么就是他们藏着掖着没有传授给他们。
这次大比,合欢宗也算奋力,到底是没有还是没给,看看老弟子们的比试便知。
只是……
随之游望了下谢疾的背影。J
她怎么感觉师傅有些怪。
随之游驱驰着剑,跟他并驾而行。
谢疾转头,“怎么了?”
随之游:“师傅,我觉得你有点怪。”
谢疾:“哪里?”
随之游:“怪穷的。”
谢疾:“……哦。”
第88章
擂台的上空, 早有些许魔修占好了好位置,躺在宝架之上十分惬意。谢疾与随之游来得不算早,一人乘着一柄剑, 位置也算不错。
随之游向来是懒散至极的,只站一会儿便觉疲惫, 整个人蹲在剑上跟个小混混似的。
谢疾挑起一条眉头, 虽知她向来如此, 却并不打算听之任之,伸出手便拎着她衣领将她提起来。
“哎哎哎!撒手!”
随之游被冷不丁拎一下,身子晃悠起来,连忙伸手平衡站起来了。
谢疾这才舒缓了眉头,道:“不雅。”
“哟,您还讲究不雅呢?”随之游白了他一眼,“打架时我看你也怪狼狈的啊。”
谢疾以指尖轻轻拂散一阵吹过来的风尘, 悠然道:“不一样。”
随之游听这话就有些想乐了,她跟谢疾起初不对头的原因就是她觉得他太假了。什么目下无尘, 什么清冷淡漠, 什么高岭之花之类的, 这勾八修仙界里谁不是听话的狗, 那还装什么呢。
也因此, 她对谢疾对她的教导更烦几分,尤其爱折磨他。
虽然到后来, 随之游发现谢疾是单纯的……脑子不好, 他的高冷是因为他脑子是空的,没表情是因为没感觉, 不说话是因为没话说。这人的脑子搞不好是全新的, 意识到这点后, 她一度崩溃,因为一开始她居然连傻子都打不过。
往事都随云烟散去,随之游看着谢疾突然顿悟了。
为什么师傅飞升也这么穷,说明他在天界过得不好啊,以至于连泉鸣剑都被骗走了,因为他是个傻子啊!她脑中已经想象出无数神仙将他师傅当村口傻子那样逗弄的场景了,渐渐的,她看谢疾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了,看得谢疾又蹙起了眉头。
谢疾伸出手指弹了下她额心,“还有一刻钟,合欢宗的弟子便要上台了。”
“嘶——知道了。”随之游倒吸口冷气,捂着额心,却仍认真地看着谢疾道:“师傅,你在天界没有别的徒弟吧?”
谢疾眉眼的冷化去了些,“你很在意?”
随之游点头,又道:“我很在意。”
谢疾如寒星的眼眸暗了下,嘴角勾了下,却只是道:“一个徒弟已经够折磨人了。何必。”
随之游放心了些许,又贴心嘱咐道:“师傅,你当时飞升走得匆忙,其实有些事想来我忘了嘱咐你。”
谢疾笑起来,声音也低了些,“什么事?”
随之游:“别被人骗去了身子。”
谢疾:“……嗯?”
随之游:“像你这种姿色和这种脑子,再加上师尊这种身份,一听就怪禁忌怪让人血脉喷张的,所以你可得小心收徒哇。”
谢疾:“……那你呢?”
随之游:“我戒了。”
谢疾:“……?”
随之游:“我遭报应了。”
谢疾:“什么意思?”
随之游:“我把人逼疯了。”
谢疾沉默了下。
随之游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回想起谢玉成还是感觉脑子嗡嗡的,他在她首次杀夫证道的经历下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她那时整了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搞到最后,谢玉成疯得握着她的手亲自往心口捅。血呲啦溅了她一身,他身后的佛像上也尽是血迹,而他大笑出声,问她满不满意。
金色佛像依然垂眸,仿佛悲悯世人。
谢玉成却血溅三尺,赤脚乱发,面色苍白,疯疯癫癫地狂笑。
随之游当时大为震撼,把他葬了之后立刻跑路回修仙界,并决定以后只让爱人死在最幸福的时候。?
此间种种,俱往矣。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擂台之上,合欢宗的文师妹终于上场了。
这一次,她对擂的也是个颇有几分名气的宗派——千御派。
千御派算是黑白通吃的宗门,因为其在修仙界也有一定地位,但宗门却在魔界边缘。其宗门的独门心法是与魔物结印驱使或是使其附身,有些弟子甚至会选择游魂或是鬼物结印来继承对方的修为或是能力。
这一派实际上并无其他的器修,这一次来参加剑修,大抵也是钻的制度空子。
果不其然,将将上台几分钟,千御派便顷刻驱使魔族附体,直接强化手部握剑,以巨力强行逼近文师妹。
然而文师妹却并不急躁,强心格挡住剑后迅速飞身躲过一击,可惜格挡那一下也仍是吃了魔物魔力的亏脏腑受伤呕出血来。G
文师妹几度从天上俯冲想要砍掉对方眉心的结印连接,可惜屡屡不得法。
随之游摇头,她的思路是对的,但可惜动作太慢。而且她破绽太多了,对方若是聪明些,恐怕不久便会直接结印唤屏障封住她飞过去的路。
她正想着,果然见对方弟子一手结印开始建屏障。
文师妹彻底没了退路。
擂台之下的弟子们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不免夹杂了些笑声,大抵是觉得文师妹这般躲避实在狼狈。
随之游的手指动了下,道:“她的手?”
谢疾点头,“似乎在调动心法。”
随之游笑出来,“果然咱们俩伪装得不够啊,合欢宗还是防着我们。”
谢疾没说话,继续看着。
金色的符文隐约从文师妹指间溢出,似是围绕着她的手臂,陡然间,她竟是与千御派弟子一般握剑的手臂骤然化作魔物的躯体一般,衣衫浸湿。
可与千御派纯粹的附体强化而带来的僵直动作不同,文师妹用剑的手却仍是灵活至极,连方才用剑的小动作都有所体现。
文师妹口中念念有词,挥剑如雷霆,急促地攻攻势之下,千御派弟子练练后退。
她再一次找到机会,直接突破空隙,手臂弯曲到一个近乎邪门的程度一剑穿透他的命门。
“当啷——!”
锣鼓敲响。
“胜者合欢宗修士文姬!”
裁判声音落下,擂台下也一片掌声。
随之游与谢疾对视了一眼。
随之游:“刚才她灵力流走的纹路,是不是和鹿淞景一样?”
谢疾点头,“连身体的构成都有几分相似。”
随之游:“笑死,真凶就在我身边。”
谢疾道:“看来他的身体,多半与合欢宗有些渊源,说不定就在心法之中。”
随之游无言了。
若文姬方才用的便是合欢宗的心法,因为与千御派的附身强化流不一样,她方才的显现出来的是完全的魔物的肢体形态。
即便是堕魔修魔,人的身体也始终是人,最多只能达到拟物的状态,因为修仙者与修魔者的灵力流走纹路是不一样的,与魔物的流走纹路也不一样。而灵纹便蕴藏在灵基内,随着内丹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走向,也因不同的走向而对宿主的身体有着不同的要求。
例如若是修仙者,身体必须不沾魔气,灵气才能从灵丹中生出,盈满灵基,再从灵基通过灵纹驱使身体,若是这人是魔修,那灵纹对不上就会灵气就会积郁其中并被灵纹所反噬。
随之游当时探灵力便能探出来他的肢体是人魔组成,正因他体内的灵丹也是半人半魔,身体内有两种灵纹。
鹿淞景的资质在修仙界倒也算得上上乘了,若是被合欢宗抓壮丁倒也合理,毕竟合欢宗已经没落到收弟子还得强行抓人了。
接下来,只要看看合欢宗的心法便知真假对错了。
这合欢宗来对了。
她心想。
待文姬回到合欢宗的席位之时,方师妹与周师兄尽数为她庆祝,她正害羞之时,却见两个人影从空中降下,朝他们走来。
文姬一时间有些慌张地看向周师兄,低声道:“周师兄,方才擂台之上我……他们若是问起来该怎么办?”
“他们才刚来宗门没多久,不到修心法的时候,便直接说就是了。”
方师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合欢宗的心法向来是内门弟子修炼到一定程度后才能修习的,即便孟师妹与谢师弟两人天赋异禀,但规矩始终是在的。
周师兄却摇摇头,“恐怕不好应付,毕竟别的宗派是不会限制心法的修习的,免不得要生些嫌隙了。”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随之游与谢疾便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随之游还未张嘴,便听方师妹先是解释了一番,她听来听去只觉得理由勉强,便问道:“我与谢师弟既然也被长老们抱有众望,被塞了许多剑谱心法,想来他们也是希望我们很有作为的,何故偏偏留着最厉害的独门心法不给呢?”
“因为你们来得太可疑了,天赋既然如此之高,又何故来合欢宗呢?”
周师兄说话向来很直,又道:“不要怪师兄说话难听,你们也知道我们合欢宗曾出过叛徒,到现在可以说元气大伤。我们合欢宗如今百名弟子中,也唯独只有五名弟子能习得内门心法。”
随之游向来是不爱听道理的人,便直接问:“那怎么样才能看到心法?”
周师兄却道:“这个我们说了不算,终究要长老们的同意才行,而且若是要习得心法,必须——”
他迟疑许久,终究是没说下去。
一旁的文姬见状,咬了下嘴唇,“必须要付出一些东西。”
随之游听到这里基本能确定了。
不就是放弃一部分人的身体吗?
这自然是修仙界的规矩,有失必有得。
但也得看是不是自愿吧?
随之游感觉自己也不用等剑修大比结束了,现在就能肃清了,于是她直接拔出剑来。
她道:“要么告诉我心法在哪里,要么我杀穿你合欢宗。”
心法拿出来一看,抓过来鹿淞景这个受害人,这不铁证如山!
第89章
周师兄大惊, 文姬与方师妹也俱有几分慌张,决然是想不通为何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
很快的,合欢宗内讧这事立刻引起了周围看客的目光, 各位围在一起看热闹了起来。
周师兄立刻唤出剑来与随之游打斗起来,随之游现在急着呢, 直接一用力, 手中剑金光一现, 硬生生劈断了周师兄的剑。
她三两下将他按在地上,剑指着文姬与方师妹,道:“告诉我。”
文姬不敢置信一般,眼中有些难过,“你们居然真的是叛徒。”
“你们别搞这么委屈啊,你们只要告诉我心法在哪里不就好了?”
随之游耸了下肩膀,却又抬起眉毛, 认真道:“与你们相识几日,我知你们大抵没什么坏心肠, 但你们的长老与掌门就不一定了。”
周师兄原本被制服住便已认命了似的, 这会儿却奋力挣扎起来, 面色通红地大喊:“你们知道什么!我们长老与掌门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这般!”
“知道了知道了。”随之游听得有些烦了, 将剑靠近他的脖颈, 仍是看着文姬与方师妹,“所以说吧, 心法在哪里, 你们也不想我真把合欢宗屠了吧?”
方师妹咬牙,也唤出剑来要与她搏斗, 下一刻却被谢疾的剑意轻松顶住命门。
她感受着这凛冽的剑意, 身体森然, 不敢再动。
文姬眼中似是有泪,看了眼周师兄,又看了眼方师妹,最终近乎屈辱地道:“在掌门手中,她正在闭关,除非有长老们的手令,不然是无法通报到掌门哪里的。”
随之游松开剑,“行。”
她直接唤出剑来,带上跟宠谢疾就直接飞往合欢宗。
飞到一半,她想起来什么一样,看向谢疾:“对了师傅,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谢疾:“……你的玉碟。”
随之游:“哦我想起来了!”
谢疾:“……”
他道:“若你此去成功飞升,剑修大比又当如何?”
随之游:“压一压修为,先比完再说,这才初赛,我怎么也要熬到后面开赌场吧!”
谢疾:“其实玄渊宫也没有很穷。”
随之游:“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你剑都没了还不穷,八成是当了吧。”
谢疾想反驳,但沉默了两秒,又意识到当初好像是没带钱压了剑。
这么一想,他便安静了下来。
两人飞回合欢宗花了约半个时辰,合欢宗的长老们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一群人早已经开始设置了护山大阵想要阻拦他们。?
随之游这会儿还在搜证阶段,倒也没想直接杀个痛快,毕竟这种事不在众目睽睽下嘴炮下整个替天行道的说法到后面便很难服众,别到时候刷功德不成她又被卡级了。
她朗声道:“你们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随之游笑出声来,“算了,你们这大阵挺耗力气啊,估计也只能一个个来了。”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
灵听长老率先发力,双剑乘风而来,如轻纱薄雾的红霞萦绕在两手执剑。
随之游挑起眉头,“挺好看。”
她一转身,步法如莲花般生辉,身后三柄剑中飞出两柄,下一刻,她两手竟也萦绕出种种红霞。随即飞身而去,迎着灵听长老的剑意驰骋,竟是将她的剑招预测个九成,找找尽与她一模一样。
灵听长老面色一惊,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靠着剑谱推演至此。
随之游却也学着她的表情,露出个惊讶面色来。
灵听登时怒火中山,红霞萦绕着她的身子,手中两柄剑尾部化作飘逸丝带,她握着丝带如踩着云霞如舞姬般身姿袅袅。
随之游“啧”了下,手中灵力一闪,两柄剑尾部牵连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飘逸晃动,乍一看竟也似丝绸般流动在空气中。她指尖轻轻挥动,金色气流便裹挟着两柄剑飞舞起来,步伐轻灵至极。
谢疾静默不语地看着,几乎不用推演便知她玩得差不多了。
果然,随之游指尖牵动了下,两柄剑便如游龙一般发出啸叫,金色剑意尽数将云霞吞吃完,长尾一甩将灵听狠狠甩开。
“砰——”
灵听倒下之时,山石俱碎,轰出一片粉尘。
随之游飞过去,停在她身前,轻松搜出一枚手令来。
灵听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你竟——”
“你死期还没到呢,别急,事情还没彻底调查清楚,我不会下死手的。”随之游将手令放到怀里,又看了那群护法的长老们,挑眉,“看来还有四枚。”
她顿了下又道:“早在我能学成这样时,你就该知道继续打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灵听还想动手,然而谢疾手一动,她便已被一道神力捆住。
第二名出战的长老手持一杆长枪,身上衣袍尽数似火燃烧,“剑招可以学,恐怕我这乾云枪倒能教教你。”
枪比剑长,倒也确实算一种优势。
可惜随之游是不怎么当回事的,只觉得他这人狠话说得并不够狠,倒像是和蔼的长辈。
她是不打笑脸人的,也饶有兴趣似的昂了下下巴。
此刻因为方才随之游在擂台赛上对合欢宗出手引起的轰动,一大片爱看热闹的魔修们早已经忘了那劳什比赛,呼啦涌在附近的山头看起了热闹。
其中甚至有人叫了声好。
随之游头也不抬,一道剑意精准找到那叫好的人面前,直接挑着他的衣服将他钉在了一处山石上,引得周围的剑修们哈哈大笑起来。
她收回剑意,起手便直冲过去。
长老一杆长枪耍得虎虎生威,火焰燎原中,他踩着长枪便化作三个带火的身影浮现于随之游面前。
“猜猜哪个是本体是吧?”
随之游笑嘻嘻地问,手却拍下剑鞘,脚尖轻巧踩着剑尖竟也踩剑飞身,身后瞬间划出三枚巨大的剑影,剑影中隐约浮现出三个各不相同却十分模糊的男子面容。
她十分遗憾地道:“虽然我没化出三个影子来,但还好我有三个前夫。”
随之游话音落下,三枚剑影竟直接逸散在空气中,又以长老攻过来的火势为食物般尽数吞吃下去。火光散去,已经借着长枪刺过来的三个长老身影瞬间清晰,随之游抡起来手中长剑,踏空而行,划出一道圆弧攻过去。
却偏偏此时,长老却依然握着长枪收枪,身形一动枪尖依然回弯刺向她的喉咙!
“受死吧!”
长老怒吼,脖颈青筋毕露,魔力尽数灌如长枪之中!
谢疾抱着剑,摇头。
下一刻,随之游抬起脚来直接勾住枪,一个倒挂,手中金色术法直接拍向剑刃。荧荧光芒一现,她借着枪直接起身,剑刃竟也吊诡得一个弯曲状抵住长老的脖颈。
随之游笑眯眯道:“这回马枪比你的好吧?”
长老尚未说话,便被剑中法力一震轰到了更远处。
这一刻,围观的看客们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叫好声和议论声,围观了全程的文姬三人也登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周师兄神色难看至极,手指攥得苍白,“她竟能用剑领悟长老的枪意,此等天赋资质,绝非只是冲着内门心法而来。”
“可如果不是逍遥宗派来的,那到底是——”
文姬顿住了话音,脑子混混沌沌的,心中涌起不好的猜测。
方师妹也握紧了文姬的手,不敢说话,神情灰白了些。
恐怕,合欢宗难保了。
随之游敲了敲怀中的手令,没多时,长老怀中的手令也翩然飞入她手中。
她没忍住感慨,“看来我不练剑,以后练枪也是不错的。”
谢疾微微蹙眉,道:“如此半途而废,不成体统。”
随之游:“你像是怕我跟人跑了。”
谢疾:“你向来跑得快。”
随之游:“那确实。”
连续击败两名长老,剩下三名长老也顾不得再护法了,直接齐齐涌上。
随之游乐见其成,她玩得差不多了,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没再搞复刻别人技能再羞辱回去的套路,直接唤出剑意,轻轻松松收下三杀。
拿到五枚手令,路过五个被捆住的长老,随之游轻轻松松进入合欢宗。此时合欢宗弟子们已经全部聚集在了一起,以针锋相对之势想要抵御她,但她直接旋梭飞过其中,不想与他们纠缠。
拜托,打小怪又不能涨经验值掉装备,太没意思了。
随之游直接飞入掌门洞府之中,将手令往洞府门一拍,直接喊道:“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着不出声,你合欢宗已经被我包围了,交出心法,留你狗命!”
她喊完后还踹了两脚洞府门,将流氓习性展露无余。
“咔嚓——”
洞府门果然应声打开。
洞府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樽枯骨,枯骨前,正是一本颇有些残破的本子。
随之游:“……?”
这是什么空城计吗?
第90章
她茫然走过去, 扫了眼那本子,那本子实在残破,而且似乎已经被人撕毁不少, 只有些最基础的前部分。
随之游仔细翻完这残缺的心法,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 这和鹿淞景半人半魔的身体有绝对关系。这下物证有了, 她便往怀里一踹, 开始仔仔细细看那副骨头。
她碰了碰,骨头便陡然间倾塌,头骨都摔下来。
谢疾慢悠悠进入洞府,身后飞着五个残破的长老,却看见随之游抱着头骨看了许久。他有些茫然,扫了几眼,竟也挑了下眉头, 将几个长老扔进洞府里。
几个长老一落地就开始哭天抢地。
“掌门啊!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合欢宗!”
“连你最后的身体我们都抱不住,让奸人亵玩了去, 我们这就自毁灵根去陪你!”
……
一连串的哭嚎下去, 随之游人都傻了。
她踹了两脚灵听, 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灵听十分屈辱地忍着泪水道:“百年前, 掌门与逍遥宗叛徒一战便已耗尽所有灵力, 陨落了。我们为了稳住合欢宗剩下弟子的心,才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 称掌门一直在闭关。”
这不就破案了吗?
一直缺个能镇宗的掌门, 但这帮小废物谁也没用,这才动心思到了鹿淞景身上。
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是没本事还要为了权力硬当掌门的人更糟还是这帮为了振兴宗门硬逼人当掌门的人更糟。
随之游放下心法, 冷笑道:“所以你们才暗中逼人练你们的心法, 只为找到合适的掌门?”
“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长老闻言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心法本就只剩下最基础的部分,又一直被只得了一半的逍遥宗觊觎,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让人练习心法的!”
随之游:“有一半被逍遥宗拿走了?”
长老怒道:“自然,如今另一半竟也要被你们抢走,天要亡我合欢宗啊!”
随之游:“少来强词夺理,如果不想扶持新的掌门,那你们要瞒到何时?”
灵听长老小声说:“自然是以后有了资质高的再培养一番,到时候便扶持上去。”
“你们非要说没有逼人练你们的心法,只是觉得人资质不高而已不是吗?”随之游昂头道:“我曾亲眼目睹你们强行追杀两名女弟子,不愿意放人走,其中一名弟子,正是孟兰勋,而我便顶了她的位置入你们的宗门,便莫要再强词夺理了。”
用枪的那名长老脸色惨白,与另一名长老对视了眼,互相叹了口气。
随后,他姿态颓然道:“原来如此,没错,那两名修士当初资质是极好的,我们听到通传时虽并未见到他们,却吩咐了小周赶紧留住她们,并尽早让她们练习心法。只是,她们听了心法的要求,便直接逃走了,也因此听闻抓回了一人我们却也不敢让心法流传出去了。”
“废话,人家那俩都是人类修士,谁愿意放弃人类身体整成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种?”
随之游翻了个白眼。
灵听却皱眉道:“什么放弃人类身体?”
随之游道:“你们那弟子跟我说过,若是要练习心法,便要付出一些代价,想必便是让身体变成人魔拼凑的东西罢了。我这番找心法,便是因此事而来,我一名故人,被迫练了这个心法,而我便是来主持公道的!”
她义正辞严,恨不得在头上打个“随纪委莅临合欢宗进行指导”的横幅。
灵听顿了下,道:“不是,你误会了,我们这个心法代价不是这个。”
随之游:“……?”
随之游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是什么?”
灵听道:“你打开心法的封面便知。”
随之游点开封面,仔细看了看序言,然后看到了八个字。
欲练此功,必先破身。
随之游:“……”
完咯,断案断错了,成庸官了!
随之游:“所以不用改造身体?”
灵听:“我们的功夫之妙就在于,可以通过双修以灵气短暂模仿对方的灵纹,并兼容在体内。”
随之游:“……你们那个文姬,是怎么做到模拟出魔物躯体的?”
灵听:“她前不久才和从魔物修炼成的魔族双修过,当时还曾与我们说过。”
随之游看了眼谢疾。
谢疾道:“现在跑还来得及。”
随之游道:“……”
知道自己冤枉了人的随之游相当痛苦。
而显然,几名长老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其中一名长老小心问道:“这位道友,你是不是,呃,找错了?”
随之游一下子,从脖颈红到脸,大汗淋漓,喊道:“什么找不出找错,这个,你们懂什么,我这是,我这是切磋!”
她涨红了脸,“跟你们切磋一下!”
谢疾默默给他们松绑,同时开了个治疗法阵,道:“得罪。”
几个长老只觉得是真倒霉,心中各有怨气,一时间却也谁也不敢说话,兀自坐在法阵之中开始疗伤。
随之游开始在原地打转,开始给自己找补,道:“咳咳咳,是这样,我呢,就是来切磋切磋,对你们心法也——”
她话音顿住,问道:“若是你们的功法并不能直接改变人的躯体,那反过来说,是不是若是改造了躯体,倒是能运转你们的功法?”
灵听道:“是有这样的先例的,那时我们并不限制心法的教授,因为能参透者也万中无一。那时便有一名弟子将自己的身体改成了半魔半人,练了心法。”
这么一说来,那名修士反而更有嫌疑。
随之游问道:“那名修士后来如何了?”
灵听道:“那是百年前的事,因无法承受人魔躯体而爆体而亡。”
这么一说,线索就断了。
也不对,或许还有逍遥宗?
随之游问道:“不对,若是从前便可自由修习,为何如今你们却要藏着掖着?你们不也说了,可修习者万中无一。”
“因为逍遥宗夺走了后半部分功法,虽然这些年来他们并无心强夺走前半部,但他们如今如此强盛,真有心思也是动动手的事。而我们宗门也是被那次叛逃弄得元气大伤,因为即便只有小半部,除非资质定好,不然绝对要观察一段时间才敢教的。”
一长老如此道。
就是因为你们越这样,弟子越不行啊。
随之游感觉这些长老脑子不太好。
“不过如果你们要找元凶的话,我可以说,逍遥宗脱不开关系。”
灵听措辞了下,才道:“因为那位将自己改造成人魔躯体的弟子出现时,逍遥宗宗主正在我们师门,可以说他也是知道可以依靠此等办法去运转合欢宗心法的人。”
其中一名白胡子白眉毛看起来就像是做学术的长老却反驳道:“虽然我着实恨逍遥宗,但我觉得你这话有些偏颇,当年我们掌门何等宠溺他,可是将整套心法都传授过给他的!”
难不成线索又断了?
随之游正想着,却又觉得八卦更重要,眼睛亮了起来,问道:“不妨跟我说说,我正在调查此事,任何线索都不想放过!”
灵听抿了下唇,道:“逍遥宗的宗主当年被我们掌门看上了,带回了宗里,但我们掌门对他是极好的,什么好的都紧着他。结果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始终看不上我们以双修为基础的心法,便一边笼络弟子们,一边讨好掌门,以至于最后带着弟子们叛逃了,还重伤掌门,致使她……”
她看了眼枯骨,表情悲恸。
随之游听完,暗暗看了眼身后的剑,心想:江危楼试用装是吧。?
谢疾淡淡道:“带回,对方是主动提出的么?”
他显然问到了关键点,几名长老面露难色,好久才道:“呃,不是。”
谢疾又道:“也就是说,实际上你们掌门将他掳回你们宗门的?”
灵听嗫嚅道:“是……但是她对那宗主是极——”
谢疾打断她,道:“那你们叛逃的弟子,有多少是被掳过来的。”
几个长老面色更加难看了。
许久,灵听也没说话,看起来是默认了。
随之游震撼地看着谢疾,“师傅,你怎么猜出来的?”
她是真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一遭啊。
真服了,这个副本是不是来告诉她强取豪夺遭天谴的!
强取豪夺,她永远的痛点,这一刻,她又开始脚趾抓地。
随之游攥着谢疾的衣服晃了晃,“师傅,别问了。”
谢疾挑眉:“为何?”
随之游:“我感觉我是畜生,我也干过这种事。”
谢疾:“……是我没教好。”
随之游:“师傅,我不是掳弟子那种,我是逼人跟我恋爱那种。”
谢疾:“……”
他想了下,认真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随之游:“……这种话你也说得出。”
谢疾问:“你跟他在一起多久?”
随之游:“三年。”
谢疾道:“他要是真不愿意,哪里会有三年。”
随之游:“……真的吗?可是那人最后自戕了。”
谢疾:“可能得绝症了。”
随之游:“真的吗?”
谢疾:“应该吧。”
随之游松了口气,但内心的愧疚感依然没有减少多少,不过看着合欢宗长老们的眼光好了些,可能是自己比较畜生,一时间不好意思审判别人了。
她甚至松了口,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那你为什么觉得逍遥宗脱不开关系,而不是由宗主亲自教授了整套功法呢?”
灵听面有难色,许久才咬牙道:“因为我与掌门同为女子,私交更深,她……她跟我讲过,说季鹤闲——就是如今的逍遥宗宗主,他一直不愿意行双修之事,他们叛逃前几日,掌门说他元阳还在。”
几个长老一片哗然,面色各自尴尬了起来。
随之游:“……?”
草,还有这种事!
季鹤闲,被强取豪夺半生,归来依旧是处男。
合欢宗宗主,你好拉啊。
这么一说,她比合欢宗掌门强,起码人搞到了。
随之游在心里暗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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